宋佳寧 王耀華(天津工業大學法學院,天津 300387)
1.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現狀
京津冀區域具有產業結構偏重、污水排放量大的特點。人口密度大、水資源匱乏、降雨量偏少等因素均是域內水資源自我循環效率低下、自潔能力差的重要原因。此外,京津冀三地各自為政的水污染治理模式,也成為域內水污染治理無法走出惡性循環的制約因素。隨著國家對環境治理的重視和滿足人民對生態環境質量提出的更高要求,京津冀三地政府加大了水污染治理力度,并在治理過程中探尋新的合作治理模式。總體來講,盡管近年來區域內河流、湖泊和地下水資源狀況已有一定程度的改善,但也應看到,相關治理成效進展仍較為緩慢,域內水資源整體狀況仍處于全國較低水平。本文將從河流、湖泊及地下水污染情況三個層面分析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現狀。
第一,京津冀區域河流污染最為嚴重。因域內絕大部分河流屬于海河流域(北京、天津域內的全部河流,河北省域內91%的河流屬于海河流域),即海河流域的污染狀況基本決定了京津冀區域的河流污染現狀?!?019年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海河流域在全國七大流域①和浙閩片河流、西北諸河、西南諸河中Ⅰ~Ⅲ類水質②占比最低,水質狀況位列倒數第一(具體參見圖1)。同時,在受污染最為嚴重的劣Ⅴ類③水質方面,與全國流域中劣Ⅴ類水質平均占比3.0%相比, 海河流域劣V 類水質占比高達7.5%,超過全國平均水平的2.5 倍,足見京津冀區域河流污染的嚴重程度。

圖1 七大流域和浙閩片河流、西北諸河、西南諸河Ⅰ~Ⅲ類水質占比(2019年度)
第二,相較域內河流水質,京津冀區域湖泊水質同樣不容樂觀。在生態系統中,湖泊具有加強流域間生態循環和補充地下水水源的功能,對區域間水資源整體保護起著協調作用。被譽為“華北之腎”的白洋淀大部分水域為雄安新區所轄,是京津冀區域內最大的湖泊,但2019年以前,白洋淀整體水質狀況長期處于Ⅴ類與劣Ⅴ類之間。盡管在2019年白洋淀整體水質提升至IV 類,但仍未擺脫水質的富營養化污染嚴重的問題④。總體而言,京津冀區域內湖泊水質污染問題仍亟待解決。
第三,京津冀區域地下水水質有所改善,但與全國平均水平相比仍有較大差距。2019年,全國地下水Ⅰ~Ⅲ類水質占74.9%,而河北省地下水同類水質僅有58.65%;同年,天津市地下水Ⅰ~Ⅲ類水質首次達到50%,屬于近年來最高水平⑤。除地下水水質狀況不佳外,京津冀區域還面臨地下水超采問題。地下水超采的直接后果是地面水資源貧乏,也就進一步增加了區域內水污染治理的壓力。
2.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特征
自京津冀一體化以來,域內水污染雖有所改善,但治理成效距理想狀態仍有較大差距,始終無長足進步。原因在于該區域水污染具有獨特的整體性、復雜性和嚴重性特點。
京津冀三地的地緣緊密性和水資源的流動性決定了域內水污染具有整體性的特點。海河流域發源于內蒙古高原,途經京津冀三地后匯入渤海。三地同屬海河流域并占據海河流域的主要支流,流域的流動性使得三地水資源交匯頻繁,水污染自成一體。此外,河北省環抱北京市,半包圍天津市,三地間接壤面寬廣,從而加劇了地下水交流,使三地在水污染治理上天然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概言之,京津冀區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獨特地理結構決定了域內水污染形成“自成一體”的整體性特點。
京津冀區域水污染成因的復雜性是導致治理成效低的重要原因。京津冀區域水污染涉及經濟發展、產業布局和政府間利益等多個方面。其中,造成水污染的最主要原因是工業排污。改革開放以來,京津冀三地迅速發展第二產業,早期對發展的過度需求和對環境污染的忽視造成了水質的急劇惡化。由于經濟支柱產業的發展和水污染治理成效同時作為政府政績考評的兩端,政府很難為了水污染治理對工業排污進行“一刀切”式的限制。除此之外,京津冀區域水污染治理的外部效應性⑥也是域內水污染久治不愈的重要原因。政府為節約治理成本,傾向于使本地水污染治理呈負外部效應,三地間水污染的外部效應性使得“搭便車”現象更易發生[1]。
除了整體性和復雜性,京津冀區域水污染還具有典型的嚴重性特點。主要表現為:第一,影響范圍廣。海河流域地跨八個省市,是我國覆蓋省市最多的流域之一,域內的水污染不只破壞京津冀區域生態環境,還會隨著流域流動和地下水流通影響周邊地區。第二,影響區域特殊。京津冀區域包含我國兩大直轄市,同時北京還是我國的首都兼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區域重要性不言而喻。再者,當前正處于京津冀協同發展重大國家戰略實施階段,環境協同治理是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基礎,水污染問題難以解決將極大阻礙協同發展戰略的最終實現。第三,京津冀區域本就水資源匱乏,水污染對京津冀水環境的影響無疑是雪上加霜。據統計,2018年京津冀區域總人口約1.13 億,水資源總量約為217 億立方米⑦,區域人均水資源占有量約為192 立方米,僅為全國平均水平的1/10,屬于極度缺水地區。因此,水資源的保護和水污染治理效率的提升對京津冀區域的重要性也就毋庸置疑了。
區域環境協同治理是指以區域為整體,為了維護和增進區域環境公共利益,形成地方間協同合作、聯防聯控的環境治理模式。在京津冀區域,大氣污染防治是環境治理領域的排頭兵,區域協同治理模式也最先適用于大氣污染防治。早在21世紀初,珠江三角洲地區和長江三角洲地區就以政府間協議的方式進行了區域大氣污染協同治理的探索[2]。2017年始,京津冀三地及周邊地區會同國務院九部委每年制定大氣污染防治方案,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目前,京津冀區域已基本形成立法、執法、司法、守法一體化的大氣污染協同治理機制。然而,一直以來,水污染治理卻并未受到如大氣污染治理一般的重視,區域水污染協同治理僅存在于個別地區的地方性規范文件中,水污染協同治理機制也始終未能形成。
京津冀三地地緣相接、地域一體,水資源像血液一般在三地間流淌、交融,三地水資源治理也因此形成了一榮俱榮、一損皆損的局面。由于三地間發展模式、發展水平以及水污染嚴重程度不同,加之決策者的水污染治理方式、觀念各異,導致三地治理成效不能累積,反而相互削弱。數年來京津冀區域水污染治理經驗告訴我們,面對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現狀及水污染的整體性、復雜性和嚴重性,有效治理水污染不僅要流域協同,還應區域協同。水污染協同治理旨在擱置府際沖突與差異,破除“以鄰為壑”的行政區劃邊界,建立多方合作機制,形成流域間、組織間與部門間聯防聯控的常態化水污染治理模式。水污染協同治理這一環境治理模式是遵循客觀規律的有效治理模式,“以鄰為壑”“各自為政”的劃片式治理模式是有??陀^規律的。京津冀區域應加快探索水污染協同治理模式,盡早建立常態化的水污染防治協同治理機制。
法律是治國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國家治理需要良法,水污染協同治理亦如此。在水污染協同治理中,良好的立法是水污染得以善治的前提,協同治理的有效推進以區域立法協同機制的完善為基礎。京津冀一體化發展與環境污染協同治理已提出數年,但是,由于水污染協同治理起步較晚,其中立法的沖突與差異仍極大阻礙著協同治理的整體推進。
1.國家立法層面
國家層面的水污染協同治理規范性文件是地方立法的上位法依據,影響甚至決定著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協同立法的內容及形式。20世紀80年代,隨著我國城鎮化和工業化的發展,水污染問題產生。與此同時,受國際環境立法發展影響和完善我國法律體系的需要,《水污染防治法》應運而生[3]。這部最早的《水污染防治法》重點強調控制工業污染,并未規定流域污染治理以及跨界水污染治理問題。1996年,《水污染防治法》修訂,規定“防治水污染應當按照流域進行統一規劃”“各級人民政府各部門應結合各自的職責,協同環境保護部門對水污染防治實施監督管理”。上述條款均表明當時國家對跨域水污染治理的重視程度。此后,國家層面涉及水環境治理的規范性文件并不多。直至2008年,再次修訂的《水污染防治法》又進一步細化了流域水污染防治規劃的制定規則。從1984年到2008年三部《水污染防治法》的變化,可以看出我國對水污染治理模式的探索與進步,但是,三部《水污染防治法》對于水污染協同治理均僅停留在流域協同層面。
2008年的《水污染防治法》對流域水污染治理的規定促進了流域整體治理模式的發展,“河長制”這一以流域為單位的水污染治理模式也得以推廣。但是,“河長制”這種單純的負責人式的治理模式無法從根本上治理水污染,有效治理水污染還需要區域協同治理模式下各地政府、組織和民眾間的密切配合。2017年新《水污染防治法》修訂通過,其中第28 條規定了政府部門間的水環境保護聯合協調機制,提出實行區域、流域水污染治理的統一規劃、統一標準、統一監測、統一防治的治理新模式。至此,水污染治理模式從流域協同向區域協同層面轉化在立法上確立下來。不過,2017年的《水污染防治法》雖然表達了協同治理的理念,但規定太過籠統,在具體實施層面稍顯欠缺。
2.地方立法層面
三地水污染地方立法是協同立法體系的核心部分,地方立法協同治理規定的完善與否直接決定著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協同治理能否順利進行。近年來,京津冀三地均重視《水污染防治條例》的修訂,但契合度不高,仍存有明顯差距。
2016年,《天津市水污染防治條例》創新性地專章規定了區域水污染防治協作,在京津冀及周邊地區建立水污染防治上下游聯動協作機制和統一協同的流域水環境管理機制,共同做好流域污染治理和水環境保護。具體內容還包括在水質斷面監測、預警、應急處理方面形成聯動和會商機制。除此之外,還對跨界水環境補償機制做了規定?!短旖蚴兴廴痉乐螚l例》中的協同治理規定,標志著京津冀地區首次將水污染協同治理以立法形式加以規定。然而,同一時期的北京和河北地方立法中并沒有協同治理的相關規定。2014年的《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僅有36 條,不僅沒有提及協同治理機制,甚至對水污染防治的基本問題都規定得非?;\統。直到2018年,《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修訂,條款數量從36 條增加至78 條,第六章專章規定了區域水污染防治協作,關于區域協同治理的內容跟天津保持了步調一致。2018年和2019年《北京市水污染防治條例》進行了兩次修訂,但沒有實質性內容改變,修訂內容僅限于部門名稱和細節性規定。時至今日,現行《北京市水污染防治條例》仍沒有關于協同治理的規定。
相比修訂前,京津冀三地現行《水污染防治條例》均有較大進步,具體表現在章節的完善以及內容的細化規定上。除了上文提及的三地在區域協同治理的相關規定沒能統一外,三地《水污染防治條例》中具體的水污染治理內容仍存有差距。《北京市水污染防治條例》和《天津市水污染防治條例》將水污染細化為工業水污染、城鎮水污染以及農業和農村水污染,并分章對三種水污染做了更加細致的規定;而《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沒有水污染分類,只是籠統地規定在水污染防治措施一章?!短旖蚴兴廴痉乐螚l例》和《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在區域水污染防治協作一章后,又專章規定了水污染事故預防與處置,完善了水安全突發事件的應急處理措施。北京市針對域內水資源匱乏與水污染嚴重的雙重問題,規定了生態環境用水保障與污水再生利用,實行水資源開發利用與水污染防治相結合的水污染治理模式。總體來說,京津冀三地的《水污染防治條例》各有優劣,倘若三地取長補短,將形成較為完善的水污染地方立法。
3.地方水污染物排放標準
三地排污標準是具有法律性質的技術性規范,屬于廣義上的立法性文件。當前,京津冀三地的水污染物排放標準具有較大差異。首先,三地適用標準數量不統一。天津和北京分別有各自的《城鎮水處理廠水污染物排放標準》《污水綜合排放標準》和《農村生活污水處理設施水污染排放標準》。而河北省除了綜合排放標準適用國家標準外,沒有相關城鎮水處理廠和農村生活污水處理設施的排放標準,但按流域規定了《大清河流域水污染排放標準》《子牙河流域水污染排放標準》和《黑龍港及運東流域水污染排放標準》。其次,三地水污染物排放標準執行依據差距大。其中,北京、天津分別于2013年和2018年修訂了嚴于國家標準的《北京市污水綜合排放標準》和《天津市污水綜合排放標準》,然而時至今日,河北省仍采用的是2002年的《國家污水綜合排放標準》⑧。最后,具體的排放標準差距大。三地按水污染的排放去向和功能類別將標準分級,其中,天津和河北采用三個等級標準,北京則采用二級標準,提高了排污準入門檻[4]。
綜上,盡管目前我國水污染治理的基本法——《水污染防治法》中已涉及水污染區域協同治理,但并未有詳細規定和可操作性細則。京津冀三地中,天津市和河北省的地方性法規明確了水污染協同治理,但卻沒有得到北京市的呼應,無法徹底做到三地協同治理。在具體的排污標準上,三地規定也參差不齊,這對三地工作人員的實際操作造成一定困難。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發現,當前的水污染治理立法協同機制尚未形成。宏觀來看,三地間沒有明確的協同立法依據,京津冀區域尚未形成完善的協同立法體系,水污染協同立法僅呈點狀分布,還遠未在三地間形成“統一戰線”。具體來看,三地協同立法經驗和意識較為欠缺,在具體的地方性法規政策制定上經驗不足,存有較多的法律法規漏洞;水污染治理的協同立法意識不強,以致在水污染協同治理立法中缺乏全面性,較少有協同性質的細化規定。
1.頂層設計規制缺失
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協同治理的有序實施,主要依靠的是三地水污染協同立法,而三地水污染協同立法又以頂層設計的引領為前提基礎。當前,京津冀區域協同立法領導機制的缺失,導致三地地方性立法銜接不夠緊密;而中央層面立法關于水污染協同治理規定不足,導致三地地方性立法缺失上位法依據。
第一,三地協同立法的領導機制缺失。地方立法主體是多元的,地方性法規由三地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委會制定,地方政府規章由地方政府主導,因沒有協同立法領導機制的統籌,三地地方性立法由于治理模式、利益追求和價值取向的不同而容易產生差異甚至沖突。
第二,上位法關于協同治理的規定不足。區域水污染地方性立法的上位法是《環境保護法》和《水污染防治法》,這兩部法律對水污染區域協同治理及區域協同立法起引領作用。上位法協同治理相關規定的完善有利于加強三地立法協同,但當前兩部上位法關于協同治理的規定略顯不足。具體說,《環境保護法》具體內容上規定較為詳細(如,規定了生態補償機制),但缺少環境協同治理相關內容;《水污染防治法》中雖有流域協同和區域協同的規定,卻只停留在表面,缺乏明確性和可操作性。兩部水污染治理基礎性法律的協同治理規定不足,使得三地地方性立法缺失上位法依據,加大了三地間協同立法的難度。
2.地方立法協同不足
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立法協同不足,指的是三地《水污染防治條例》的制定不夠協同。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立法節奏不協同。京津冀區域最早頒布的水污染防治條例為1997年的《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然而直至2010年,《北京市水污染防治條例》才面世?!短旖蚴兴廴痉乐螚l例》自2016年連續修訂三次,北京在2018年、2019年也連續進行了修訂,而河北省自2014年以來僅修訂了一次。以上,足見三地《水污染防治條例》立法節奏不協同。第二,立法內容不協調。2016年,《天津市水污染防治條例》率先對區域水污染協同防治加以規定,且內容較為全面,包括協同的水污染監測、預警、應急聯動、會商治理機制和區域間生態補償機制等。2018年,《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緊隨其后,同樣專章規定了區域水污染協同防治。然而,時至今日,《北京市水污染防治條例》仍沒有相關規定。三地《水污染防治條例》立法節奏與立法內容上的差異足見三地地方立法協同性不足。
3.排污標準不夠統一
地方水污染物排放標準是各地根據當地經濟、技術和水污染治理需求,為了控制污染物排放,依照水污染治理條例制定的具有法律性質的技術性規范。排污標準在水污染協同治理中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區域間排污標準的統一使域內協同執法的依據更加明確,有利于域內水污染協同治理的有效開展。同時,統一的排污標準反作用于上位法的制定,也有助于區域間立法內容上的協同。當前,除了水污染治理地方性法規立法協同不足外,京津冀三地水污染物排放標準從適用標準數量到綜合排放標準適用依據,再到具體的排放標準值均存在不統一、差距大的問題。
4.協同立法方式單一
協同立法方式指的是區域間針對某一領域協同立法的形式。當前,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協同治理和協同立法起步較晚,缺乏對協同立法新形式的探索,水污染協同立法局限于地方性法規和地方政府規章,立法主體無外乎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委會和政府及相關部門,協同立法方式單一。雖然協同立法方式單一對構建區域協同立法體系和框架的影響不大,但是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區域協同立法技術的提高,同時不利于水污染協同立法機制的全面性和可實施性發展。
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立法協同機制是一個以協同立法為目的的體系化運行方式。在機制運行過程中,不僅需要組織、單位和個人的橫向行動協同,還需要立法機構的上下聯動協同。基于此,本文給出的對策建議基本遵循地方立法的上位法、地方立法和地方立法的下位法這一自上而下的體系。
1.建立水污染協同立法領導機制
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立法協同不足,很大程度上歸咎于領導機制的缺失。我國地方政府實行行政首長負責制和民主集中制,目的在于提高行政效率和加強統一領導。水污染立法中也是如此。沒有水污染協同立法領導機制的統一領導,就容易出現協同立法效率低下、三地立法條文無法更好對接。對此,有學者提出設立京津冀環境治理協同立法工作委員會,組織成員由三地省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法制工作委員會、政府法制辦公室、環保廳(局)抽調相關工作人員,同時可以吸納環境保護領域的專家學者參與[5]。
2.完善上位法規制
我國立法體系為“中央—地方”的分層立法體系,下位法依據上位法做出,并起到補充完善上位法的作用。當前,上位法關于水污染協同治理的規定不足,阻礙著京津冀區域的水污染協同立法。因此,筆者認為,《環境保護法》與《水污染防治法》應將區域協同治理以條文形式加以明確,甚至要將協同治理作為一項基本原則加以確認。除此之外,還應健全上位法的法律解釋機制[6]?!董h境保護法》和《水污染防治法》作為我國環境保護領域的基礎性法律制度,原則性規定多見其中,規定內容不可能事無巨細。因此,應啟動和運行法律解釋機制,明確、細化相關協同治理條文。
三地水污染地方立法是區域水污染協同治理的直接依據,因此,三地立法協同工作機制的建設十分重要。針對當前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地方立法不協同問題,應盡快建立京津冀區域地方立法工作協同機制。
首先,建立三地立法交流平臺。網絡具有極大的便捷性并能保存大量數據資料,因此,三地可嘗試建立京津冀區域環境治理協同立法交流網絡平臺。三地將地方立法規劃及實施情況、具體立法動態和立法經驗上傳至網站,以達到三地立法信息交流通暢、協同立法有效開展的效果。其次,完善常態化的協同立法程序。自上而下的立法體系是我國的立法傳統,同級間的協同立法是創新型立法模式,目前處在探索階段的區域協同立法機制應完善協同立法程序并使之常態化。最后,形成清理三地沖突法規政策的長效機制。三地協同立法難免出現法規沖突,進而對三地協同治理構成規范層面的制約,清理沖突法規使三地立法融合性更強,使協同治理執行過程更加順暢。
京津冀三地水污染物排放標準的統一有利于三地協同執法,反之,標準差距大將會阻礙三地協同執法,并給部分小散亂污企業和非法排污者提供非法排污機會。因此,建立統一的區域排污標準勢在必行。當前,京津冀三地經濟發展水平、水污染治理能力和水污染程度存有差距,貿然制定統一的三地排污標準并不會達到更好的協同執法效果,反而可能拉大三地之間的治理差距,導致治理難度增加。因此,三地排污標準的制定可效仿協同立法模式,由三地相關政府部門會同專家學者進行協商研究,依照治理成效分時段、分等級逐步制定統一的排污標準[7]。
1.區域合作協議
區域合作協議又稱區域契約性立法,是在當前區域一體化發展背景下提出的,以政府間自愿為前提,以區域協同治理為目的的協同立法新形式[8]。京津冀區域現有的單一協同立法形式無法較好地滿足協同治理的法治需求,水污染的整體性和外部效應性使得地方之間更易享受相鄰地區治理成果,增加區域水污染治理成為“公地悲劇”的可能。區域合作協議要求域內各地將地方利益和治理目標明確提出,通過協商制定出在合理競爭中尋求區域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立法協議。區域合作協議的制定,能夠加強各地之間溝通互動,通過彌補地方立法的滯后性以提高協同治理效率。
2.公眾參與立法
實踐中,立法者往往是少數人,由于知識儲備、專業視野、關注焦點范圍有限,立法內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同時,環境問題涉及民眾的基本利益,所以,應完善立法前的公眾參與機制,聽取區域內社會組織、專家學者和公民的立法建議,提高地方立法的科學性和合理性,從而盡可能實現立法的全面性[9]。
3.制定流域管理條例
早在1995年,國務院就制定了《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暫行條例》,2010年又對該條例進行了修訂。在學者的呼吁下,2019年12月,《長江保護法(草案)》頒布,標志著長江流域的水資源保護立法提升到國家法律層面[10]。鑒于此,筆者認為,針對水污染最為嚴重的海河流域同樣應制定這樣一部法律規范??蓢L試制定《海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條例》,結合海河流域水資源管理和水污染治理的實際情況,對流域水污染問題統籌規定。
京津冀區域水污染的治理需求倒逼著三地協同治理的力度不斷加強。然而,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協同治理尚處于探索階段,三地水污染協同治理意識與經驗略顯欠缺,無法通過治理實踐形成科學有序的水污染協同治理模式。盡管當前域內水污染協同立法成效已初露頭角,但仍存在上位法依據缺失、三地間存有較多立法空白與不協調之處等問題。針對上述不足之處,京津冀區域應搭乘協同發展戰略順風車,加強協同立法的頂層設計規制,從國家立法層面提高三地間水污染協同立法的緊密性,通過建立立法交流平臺以及常態化的協同立法程序,完善地方立法和地方政策標準的協同制定。同時,還應提高立法技術,探索區域協同立法新形式,從而最終構建起京津冀區域水污染協同立法機制,以促使京津冀三地達成真正意義上的水污染協同治理。
①我國七大流域是指長江流域、黃河流域、珠江流域、松花江流域、淮河流域、海河流域和遼河流域。
②《地表水環境質量標準》GB3838-2002。Ⅰ類:主要適用于源頭水、國家自然保護區;Ⅱ類:主要適用于集中式生活飲用水地表水源地一級保護區、珍稀水生生物棲息地、魚蝦類產場、仔稚幼魚的索餌場等;Ⅲ類:主要適用于集中式生活飲用水地表水源地二級保護區、魚蝦類越冬場、洄游通道、水產養殖區等漁業水域及游泳區;Ⅳ類: 主要適用于一般工業用水區及人體非直接接觸的娛樂用水區;Ⅴ類:主要適用于農業用水區及一般景觀要求水域。
③根據《地表水環境質量標準》,劣V 類水指的是污染程度超過V 類的水。
④《2019年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
⑤數據來源:《2019年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2019年河北省生態環境狀況公報》《2019年天津市生態環境狀況公報》。
⑥所謂外部效應性,是指三地水污染治理中,一個地方的水污染治理成效會影響另外兩地,治理成效優于另外兩地稱為正外部效應,反之則是負外部效應。
⑦數據來源:《2018年北京市水資源公報》《2018年天津市水資源公報》和《2018年河北省水資源公報》。
⑧京津冀三地污水綜合排放標準詳見:《北京市污水綜合排放標準》DB11/307-2013、《天津市污水綜合排放標準》DB12/356-2018、《國家污水綜合排放標準》GB8978-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