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
摘? ?要: 中國當代詩歌,呈現為一種正在進行的流動的歷史形態。在七十多年的流變過程中,每一次詩歌觀念的嬗變和詩潮的涌動,都會催生出一批新的詩人和優秀的詩歌作品,也會沉淀出經典的詩歌文本和沉潛出歷久彌新的卓越詩人,這些都為當代詩學建構提供了豐富、鮮活的資源。在中國幾千年詩教傳統的大背景下,當代詩歌與當代詩教有著千絲萬縷的必然聯系。以審美為主導的當代詩歌教育功能辨析,以及詩與教育的和解,當代詩教的自我轉向,是值得探究的問題。
關鍵詞: 詩教功能? ?當代辨析? ?自我轉向
中國的詩教傳統歷史悠久,詩教傳統是裹挾著古代詩教的“載道”與詩歌的發軔伴生形成的。我們探究詩歌的成立應該建立一種歷史維度的視角,歷史上的詩歌萌蘗恰恰是以教育的目的為開端的。關于詩歌的教育功能,丘科夫斯基說:“教育者應該利用年幼的孩子們在生活中的這一‘詩的階段。不要忘記,在這個階段,詩歌作用于兒童的思考和感情,成為強有力的一種教育的手段。不用贅言,詩歌能幫助孩子感知周圍的世界,有效地促進孩子語言的形成。”①(174)當代的詩歌教育是一種技藝的傳承,是傳授和啟蒙詩歌這種技藝的途徑,它對于加深學習者的理解和開發學習者的想象力及開啟性靈大有裨益。中國的詩教傳統古已有之,源遠流長,教授詩歌,一方面傳遞著古老而常新的詩藝,另一方面傳遞著共同體和個體的經驗。詩歌所提供的正確經驗模式(古代)或新的經驗方式(現代),正是人性完善或自由的示范性體現。詩歌促使個體努力擺脫自身所受的偶然性的限制,成為一位卓越的人或者一位自由的人,這正是兒童詩的旨歸所在。
一、審美主導:詩教功能的當代辨析
新詩自五四新文學誕生以來一直與政治緊密關聯。新文學之初原是以反對“載道”為主要目的之一的,但是又在自覺或不自覺中承擔起思想啟蒙的任務,陷入另外一種“載道”,即一方面決絕地與封建傳統思想斷裂,另一方面參與到訴求建立一個西方模式的現代民族國家的進程之中。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后的近三十年間,新文學被納入意識形態之中成為重要組成部分。正如毛澤東同志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強調和要求的:“文藝是從屬于政治的,……革命文藝是整個革命事業的一部分。”②(823)因此,新文學史上大量與政治形勢緊密聯系的新詩構成了文學史文本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先后成為文學教育的主要素材,在1949年直至“文化大革命”結束這一時期的中國大陸地區,延續在延安時期實施的文藝政策并逐漸強化。因此,當代新詩包括當代大陸兒童詩一直參與中國當代政治史的進程之中。
著名評論家謝冕在回首中國新詩百年歷史經驗時發現,在多方因素的促使下,在特殊的環境中,功利性的考慮占著有利的位置。“文化大革命”結束之后,1978年3月,教育部頒布了《全日制十年制學校中學語文教學大綱(試行草案)》(第一版),這部大綱被稱為繼1963年對“大躍進”時期的語文教育大調整之后的又一次“撥亂反正”。但是,這部大綱在語文教材的內容和編排上,仍將藝術標準放在第二位。④(438)之后各版本的中小學語文教學大綱對內容的要求在表述上有所變化,但新詩篇目卻變化甚微。1990年語文教學大綱的新詩篇目再次減少,只有毛澤東、陳毅、賀敬之、臧克家、艾青的九首現代作品。1991年8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委員會頒布了《中小學語文學科思想政治教育綱要》,文學教育和新詩教育在一定時期內繼續保持“低”的姿態。《綱要》主要著眼于進行中國近代史、現代史及國情的教育。④(438)自改革開放以來,兒童詩創作和兒童詩教育與此前相比較,最大的變化是逐漸回歸兒童生命本位和詩學本體,審美重新受到重視,兒童詩的多元性功能得到廣泛的認可。兒童詩的功能是多元性和豐富性的,除了審美功能之外,還有教育、娛樂和認知、語言等功能。這是兒童詩區別于成人詩的特點之一。
中國的詩教傳統已有幾千年,但歷久彌新,教化是對心靈的培育,按心靈的內在本性提高心靈品質。這一傳統,在不同的時代和歷史發展時期,發揮著不同的旨歸和作用。在漢語新詩日漸邊緣的時期,詩教傳統的作用發生了新變,詩教“載道”中的“載”的形式愈發多元和現代。
二、詩與教育的和解:當代詩教的自我轉向
“詩教”的古典含義是通過詩歌的講授和傳播進行教化,使某種教育理念整體通過詩歌逐漸地融入受教育者的心靈之中。古典詩教看重經驗的共通性或共同體經驗,現代詩歌更注重經驗的不可通約或純個體性的部分。詩與政治之間關聯的古今變遷端系于此。古詩對于塑造成政治共同體有重要意義,“興于詩”就是這種政治性的興發,現代詩與現代民主政體相關。詩歌和教育都是歷史性的存在,它們各自的形態在不同民族的不同時代中經過了深刻的變化,因此考察詩歌和教育之間的歷史性關聯是必要的。
在古代,作詩和詩教是“載道”的政治活動,它規定了一個民族共同體的生活方式和生活邊界,詩教作為對一個民族中的成員的情感倫理教化,直接培養民族共同體的集體意識,使他們凝聚為一個整體,也使他們的情感被導正。孔子說:“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美德教育的初始正是訴諸詩的興發之力。到了近代,特別是清朝末期,詩教的“載道”對象發生了變異,啟蒙下一代的特征尤明顯。可以說,古代時期的“載道”的對象是全民性的,不只是兒童,近代的詩教啟蒙對象直指少年兒童。到了新詩發軔的五四時期,詩教的“載道”本質被周作人、魯迅等人揚棄,詩教的對象更具體而微,“無意思的意思”的詩教理念徹底顛覆了“載道”的既往,歸旨于兒童的性靈本身,給詩教傳統帶來了新的氣象。詩教傳統傳承到了現代,現代詩的私人化性質在一定程度上疏遠了詩與政治的關系,但就新詩的內容來看,詩所關注的現代世界的經驗融入了政治的微觀。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戰爭風云使詩教復歸于“載道”傳統,以夯實民族共同體,詩教的對象成為借詩教兒童而實質上全民受教。進入當代,詩教的審美指向性和自由性靈的生發,正在成為當下的詩教主導。“綠色”的健康詩教理念,正在形成。
中國的詩教強調詩歌對道德本身的直接承載,即文以載道。自現代以來,現代性帶來的基本變化是社會的多元分化導致人的情感和認知方式的多樣化,能夠使你感動的詩歌未必能使我感動。當代大陸詩歌教育的旨歸,應該是使學生讀者理解當下世界中所發生的經驗,理解人類和超越自我。詩歌教育不是使人故步自封的教育,而是給予學子主動進入世界的勇氣和智慧,與同類交流,積極參與到健康的政治活動之中,與他者共同行動。詩歌教育的初衷,是使人們在公正和友愛的氛圍下,共同生活得更美好。
新詩與教育均是現代性的產物。自由精神,是新詩汲取的現代性精華。詩與教育的當代紛爭,其實是現代性自身分裂的表現。作為新詩的分支,一類載入語文課本充滿“語文性”的當代大陸兒童詩是以教育性為宗旨的,以完善自我人格、增進文化知識、獲得道德認同為旨歸,在教育的價值坐標上,延伸出部分審美、娛樂、游戲、撫慰等功能。教育是統攝性質的,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一切文學手段都可以驅使、為我所用。同時,一首詩的寫作是一種自我教育的過程,這是一個具有個體主義特征的、在寫作內部完成的自我教育。當中國從事教育的人們都意識到,新詩絕非無教養的任性妄為之物時,一種新的、更健全的詩歌教育才有可能展開。事實上,新詩教育是一種開放度極高的自由教育,它呈現全新的可能性經驗培育學生的心智和靈魂。
當代詩教的主要對象,除了少年兒童外就是青年群體。為滿足新時代青年群體對于“詩美”的追求與體悟,通過解讀具有代表性的詩人、詩作,培養青年學生閱讀、分析和鑒賞中國新詩的能力和興趣,增強青年學生對于美的發現力和感悟力,陶冶情操,傳承經典,最終達到培養學生人文素養的目的。當前,部分高校通識教育選修課立足于通識教育的目標要求與中國新詩賞析內容的銜接,課程以中國百年新詩中的部分詩歌典型類型和代表詩人為切入點,將文本的審美誦讀、解讀與詩潮、社會文化、歷史背景及作家特性相結合,為傳統詩教精神的傳承和當代轉型與新詩教的開展積極地探索和努力。鑒于中國新詩類課程所具有的音樂和語言感受力的要求,課程講授立足于立體詩歌教學模式,區別于傳統文學課程講授的平面化模式。充分利用現代多媒體技術的聲、光、電、化所提供的便利條件,進行立體的詩歌講授和欣賞。采用課內外活動與寫作實踐相結合的新詩教方法,針對大學生群體的詩歌寫作熱潮,進行有針對性的閱讀與寫作互動和教學。開展課外活動。詩教考核結合課堂提問、作品賞析練習、朗誦、創作作品等形式,注重實踐考核效果。在實踐層面,構筑詩歌教育的全新視野,以課堂教學為中心,以課外活動和寫作實踐為兩翼,即以課程建設為中心,輔以詩歌活動、寫作實踐。著名詩人直接走進課堂,與學生交流,從課上延伸至課下,雙向互動,立體融入,打破傳統教學常規。根據“一體兩翼”的新詩教理念制訂教學計劃、教學講義,完善教學方案,這是對傳統詩歌教學模式的突破和創新。在理論層面,采用詩學、教育學、心理學、傳播學等多種理論視角,既重理論闡釋,又重實證與數據分析,構建當代詩教的理論框架。課后總結教學經驗,制訂科學的量化標準,科學分析詩歌教育提高大學生人文素質的效果,調整教學實踐方式。通過完整的詩歌教育過程,達到“外——內——外”的教學目的,即從詩歌這一外部事物的滋養出發,進入青年學生的心靈內部,最終輸出為對人生信念、理想、審美情趣的構建和對工作中實踐能力的增強,真正完成提高學生人文素養的使命,這是新詩教最終的目標。
新詩在中國當代詩人們的創作實踐中,變得愈發清晰、成熟、自覺。一方面,詩人們始終將新詩作為面向新經驗的探索、開放和準備,另一方面,詩人們努力返回傳統,從中學習對歷史文化和人性的洞察。從二十一世紀初開始,新詩就在進一步彌合和溝通,兒童詩正是這一探索嘗試的最佳“先行者”。當代詩新的詩教理念,是在文明形式與元初生命力、古典與現代之間的平衡。毫無疑問,中國古詩中的杰出作品仍然是我們教養的基本源泉,是不可替代的。正如新詩中的杰作是不可替代的那樣,兩種經驗方式和詩歌形態對于新的詩教來說同樣重要。無論當代的詩教是通過想象力和觀察力進行的自由教育,還是一種追求靈性和審美性的自我教育,詩與教育的進一步和解都是一種福音。這種和解意味著詩開始逐漸確立標準和法度,賦予“教化”更新的內涵和定位。對于當代詩歌的傳播和接受來講,詩教的當代性教化或者說“育化”必不可少。
注釋:
①朱自強.兒童文學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②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A].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③謝冕.回望百年——論中國新詩的歷史經驗[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6).
④何慧君,編.20世紀中國中小學課程標準教學大綱匯編[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
本論文是貴州財經大學教學質量與教學改革工程自籌經費項目《通識教育背景下的詩歌教學課程研究》(編號2018 JGZZC07)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