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繪肉身的肖像
——珍妮·薩維爾對西方繪畫傳統的繼承

（中央美術學院,北京 100020）

珍妮·薩維爾（Jenny Saville），1970年出生于英國劍橋，1988年就讀于英國格拉斯哥藝術學院，期間去美國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大學交換學習半年，1992年從于格拉斯哥藝術學院畢業，其作品在畢業展覽上便受到廣泛的關注。目前任教于英國施萊德美術學院，教授人物繪畫。薩維爾現在已經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女性藝術家之一。薩維爾現在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70后”藝術家之一。她的作品多次出現在紐約和倫敦等多個地區的重要的拍賣會上。2016年6月28日，上海龍美術館在倫敦蘇富比競得薩維爾代表作之一的《轉變》，該作品不久后參加了2016年7月23日舉辦的“她們：國際女性藝術特展”。2017年10月6日薩維爾《新娘》和《辛蒂》于香港佳士得藝廊展出，作品同樣備受關注。從作品在中國收藏和展覽可以看出薩維爾不僅在歐美，也在中國藝術界的影響力也在逐年增加。當下對薩維爾作品與西方傳統繪畫的關系梳理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珍妮·薩維爾的另類美學

每一個藝術家都有著自己的偏好，也就有了屬于他自己的“獨特”美術史。每個偉大的藝術家都處于整個美術史的脈絡中，同時他們也在生長這個脈絡。珍妮·薩維爾也不例外，其作品有對前輩畫家繼承，同時以她自己的方式發展著他們。

珍妮·薩維爾，擅長以照片為藍本的人體和肖像繪畫，或者利用透視變形，或者玻璃擠壓身體，或者雌維同體人．體格粗碩。常使白粉調和的混濁顏色，很少對比，筆觸率性有力，其表現的結果絕非傳統寫實的美感，且讓通常男性觀看女性的色情感覺徹底瓦解，薩維爾說：“我不得不存壓力下創作，來自我想使顏料體現出我想要的那種質感與構造性之間的壓力，比如如何構建肚腩形，或創作大腿內側的裂隙。”

薩維爾的繪畫給人的印象就是震撼，除了巨大畫幅之外，暴力與血腥圖像直接刺激觀眾的內心。她的筆下大多是血腥的肖像，壯碩人體與被屠宰的動物。她的畫面直面生命的真實，不加任何美化的成分，甚至用夸張的手法表現傳統意義上的“丑陋”。薩維爾對肉身肖像的描繪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以她的成名作《烙印》為代表的第一階段創作，在審美上同樣顛覆傳統的審美觀念，也可以說是直接挑戰以男士為主導對女性的審美。“‘肉感’或者是‘臃腫的肉體’，這樣的用詞，準確概括了看到珍妮·薩維爾的畫作第一印象。對人體題材采用肉感的描繪手法，是他作品中最顯著、最易辨識的特征。”在作品《烙印》中，薩維爾以自己為模特，身體肥碩豐滿，挺起充滿脂肪的肚子，加之向下掃視挑釁的眼神，以及用手用力掐自己那肥胖的肚腩，向觀眾毫不掩飾展現自己的美麗，讓觀眾不免聯想起《威倫道夫的維納斯》。《烙印》中巨大的乳房和和肚腩上刻著贊許的，優美的裝飾的荒謬的和較小的這類字眼，這類形容理想女性的詞語和畫中人物有著強烈沖突感，公開挑戰著以男性視角對女性的審美要求。

第二個階段，珍妮·薩維爾作品畫面效果上，更多的加入了血腥的成分，一方面受到暴力和意外事故這類血腥題材影響，另一方面，受到整形美容的影響在題材方面，色彩上顏色更加飽和。在題材上出現了兩性人和動物的尸體。主題上和上一階段有了一定的區別，開始探討生命與死亡。在審美上，延續了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等人的暴力血腥之美，例如作品《定格》中表現以為受傷的婦女，她張著嘴，似乎在高聲吶喊，她的臉上，手上和褲子上充滿鮮血的痕跡。畫面背景上黑綠色和前景上的血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并且背景的色彩直接流淌到前景人物的身體上，加之畫面右側一只手緊緊地握住婦女的小臂，使人產生更多的不詳聯想。

第三個階段，薩維爾在題材上開始關注社會和神話題材，也會在美術史里尋找靈感。這期間畫面更多的是進行形式、繪畫語言方面的探索，畫面構圖自由，筆觸放松。有時，她把男女模特畫在一張床上，人物有點殘缺不全，用黑白顏料先畫出人物形象，再用色彩畫出主體部分，畫面時而還會畫出背景。畫面很有表現力，一種支離破碎的具象美。

二、西方傳統繪畫題材對薩維爾的影響

西方繪畫傳統之一就是對人體的表現，并且藝術家們更熱衷于表現女人體。從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開始直到法國浪漫主義前后這段期間比較明顯，除了部分畫家如西班牙格列柯等，大多數藝術家都對女人體進行了美化，特別是以法國路易十五時期的洛可可風格最為極端，路易十五的情婦蓬巴杜夫人審美主導整個宮廷審美，使美化婦女成為壓倒一切的藝術標準，因此，法國的洛可可藝術也被稱為蓬巴杜風格。到了十九世紀前后對女性人體的傳統審美逐漸被打破，如法國印象派的保羅·高更（Paul Gauguin），以及維也納分離畫派的埃貢·席勒(Egon Leo Adolf Schiele)。到了20世紀西班牙藝術家巴伯羅·畢加索（Pablo Ruiz Picasso）的《亞威農少女》徹底打破了傳統對女人體表現的審美。盧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更是把肥胖的有些病態的女人體呈現給觀眾。薩維爾的女性人體的色情含義已經蕩然無存，直接挑戰者以男性為主導對女性的審美方式。

具體來看薩維爾的藝術直接繼承了彼得· 保羅·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以及居斯塔夫·庫爾貝（Gustave Courbet）這一傳統。魯本斯的作品里的婦女都是豐腴的，而庫爾貝的作品又是極其真實的。她在采訪中也多次提到是對魯本斯對她繪畫的影響。“珍妮·薩維爾令人矚目的男女人像是對魯本斯作品中的可觸感的回應。”庫爾貝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把最真實人體展現給觀眾，從來不美化她們。長久以來薩維爾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身體，同樣也可以看出薩維爾對西方人體畫的傳統的繼承，她說：“我喜歡這種集中與身體的藝術。我對普桑尼古拉斯·普桑（Nicolas Poussin）沒有感覺，但對于庫爾貝、維拉斯凱茲（Vel á suqez）這些觸及了血肉的藝術家，本能的藝術家弗朗西斯·培根、弗洛伊德，當然還有的威廉·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他們真是我的偶像，沒有描述任何事情，卻比描述更加強烈，是關于存在意義和對繪畫媒介的推動。”薩維爾盡管繼承了西方人體繪畫的傳統，但她對于人體的描繪更多是一種肖像式的表達。

三、珍妮·薩維爾與英國當代具象繪畫

英國的當代藝術有一個強烈的特征就是從事架上繪畫藝術家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如盧西安·按弗洛伊德、培根和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 ，包括本文研究對象珍妮·薩維爾。雖然這些藝術家作品也屬于歐美藝術大的系統，但是英國的繪畫藝術和英國其他的當代藝術一樣，始終保持一種獨立發展的趨勢，基本上不受西方大的潮流影響。“就繪畫風格而言，如果把英國的現代繪畫也納入后現代主義的范圍，其藝術風格與歐美其他國家的后現代就截然不同，英國藝術從來就不是現代主義和諧大家庭中穩固的一員，大多數曾經在歐洲大陸和美國盛行的藝術運動在英國的勝利總是暫時的和部分的。”英國的這些代表畫家在也有學者稱之為“英國新具象主義”英國的當代繪畫不同于德國和意大利那樣，有明顯的政治性與民族性。弗洛伊德、培根、大衛·霍克尼 和薩維爾他們的繪畫沒有形成統一的風格，和美國的當代繪畫比較顯得有些保守和傳統。盡管如此，英國的畫家英國新具象仍然有著獨特貢獻，1981年倫敦皇家藝術學會舉辦的‘繪畫新精神’是歐洲第一個全面展示新繪畫的展覽，正是在這次展覽上，德國、意大利、英國、美國等國的年輕藝術家開始引起世界的關注，另外，像弗洛伊德、大衛·霍克尼、珍妮·薩維爾等英國藝術家從不同角度豐富了新具象繪畫的內涵，使得英國新具象主義繪畫在現代之后的美術發展史上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薩維爾的作品很明顯受到了弗洛伊德和培根的影響。特別是他早期的作品，這一點他從來沒否認過，甚至她自己也表示是看著弗洛伊德和培根的畫長大的。“薩維爾常被比作英國當代畫家盧西恩·弗洛伊德。她承認，就她的繪畫能力，這樣比較真實。”盡管薩維爾的繪畫受到弗洛伊德的很大影響，但卻有著本質的不同，薩維爾從女性自身的角度審視這個以男權為主導的社會，向當今依然以父權為主的社會提出了新的問題，整容，減肥，雙性和家庭暴力等問題。同樣，這些問題也敦促年輕的一代藝術家進一步探索，來詮釋這些問題，進一步推動女權運動的發展。

四、結語

對薩維爾繼承傳統繪畫題材的梳理，雖然是一個案研究，但又有普遍意義。每一個藝術家都會面對強大的藝術傳統，在傳統中怎樣選擇，或者針對傳統某一課題進一步探討和研究，是為進一步構建自己的創作方法的準備與前提。最可貴的是薩維爾對藝術的執著精神，以及不斷超越自我的勇氣，更是值得借鑒。通過對薩維爾繼承脈絡的梳理，對藝術家個人的創作有較為直接的啟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