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影
精英“海歸”創業者,將如何堅持“學術立校,科研立國”的使命?
2021年6月25日,國務院印發《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規劃綱要(2021—2035年)》,這份文件明確指出,科學素質建設站在了新的歷史起點,開啟了躋身創新型國家前列的新征程。面向世界科技強國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需要科學素質建設擔當更加重要的使命。同時,文件也提出了到2025年實現我國公民具備科學素質的比例超過15%,到2035年實現我國公民具備科學素質的比例達到25%的目標。
這一消息讓知路研修的幾位創始人興奮不已,“我們一直致力于提升青少年科學素質,始終堅信這是一條前景光明的賽道,這么多年的默默工作現在終于有了國家政策的支持。”付霖說道。在他們看來,借著國家新的規劃綱要的指導,在提升公民科學素質領域,特別在實現培養一大批具備科學家潛質的青少年學生這一目標的路上,知路研修必將大有可為。
采訪中,“響應國家要求”被頻繁提及。的確,在這幾位有著深厚科研背景的創始人看來,作為新時代的“海歸”,必定要抱著一顆報國之心,以為祖國創造更美好的明天為己任,方能開創一番真正具有深遠意義的人生事業。
科研實力過硬的青年創始人
用前段時間比較熱門的一個概念形容,付霖當年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留學生”。2006年,15歲的他只身前往新加坡開啟了留學路。那時候,他并非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僅是進入了新加坡非常普通的公立初中,隨后一路“逆襲”,進入了英國紐卡斯爾大學就讀本科,繼而以優秀的成績和科研成果獲得劍橋大學的碩士學位,并拿到了劍橋大學核能源專業博士錄取和全額獎學金。
不過,付霖沒有選擇攻讀博士學位,而是放棄了令旁人羨慕不已的錄取機會,選擇回國創業做教育。這一決定絕非一時沖動,而是他近十年留學生涯思考的結果。
留學過程中,付霖目睹了不少同齡人因為不適應海外學習模式,難以自主做課題研究而荒廢學業甚至退學。2014年,正在劍橋攻讀核能物理專業的他,思考著一個問題:中國高中生為什么不會做課題?很快,他將幫助中國高中生開展科研訓練的想法付諸實踐,在線指導了沈陽育才中學的一名學生,6個月后,這名學生的課題成果文章發表于日本能源會議,她本人也申請到了斯坦福大學和達特茅斯大學的全額獎學金。
幾乎在獲得博士錄取的同一時間,付霖也收到了重慶市人民政府人才引進及回國創業的邀約。毫無創業經歷的他最終回到國內白手起家,為公司定下了“學術立校,科研立國”的企業精神,起名為“知路”。
劉鎧文曾在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取得了材料工程碩士學位,因為希望轉換研究方向,已經積累了不少工作經驗的他便選擇前往英國,獲得劍橋大學可持續發展工程專業碩士學位后,以全額獎學金獲得者的身份繼續攻讀博士學位。正是在劍橋,他結識了付霖,被這位校友指導高中生科研的工作吸引,便也參與其中,指導了一位來自重慶的高中 生。
這次“試水”的成果頗豐。這位學生在劉鎧文的指導下開展了題為“古羅馬詛咒石板的材料表征”的學術項目研究,“憑借這個研究項目,這個孩子在美國一本物理學期刊上發表了論文,還被邀請去參加了線下的學術峰會并作為唯一的高中生代表發言。申請季結束后,拿到了8所學校的offer,他還作為唯一高中生代表,參與了‘高考四十年四十人紀錄片的拍攝。”
“通過搭建一個平臺,帶著中學生做一個創新性的課題研究,體驗整個研究流程,其實就是培養他們做研究的思維方法論。有了研究能力和寫作能力,他們能在國外發展得更好。這種軟實力的提升,我們覺得是個很好的方向。”劉鎧文回憶,當時他一邊讀博士一邊創業,過程不可謂不艱難,但憑借著豐富科研經歷,以及在劍橋和霍普金斯的學術人脈,他將自己受到的科學素養訓練融入所研發的課程體系中,并找來十幾位博士組成了一支強有力的教研隊伍,編寫教材用書。這段時間內,他曾在斯坦福大學和慶應大學做訪問研究員,并在學術期刊上發表了10多篇論文。在美、英、日等國家超過10年的學術研究經驗,以及復合交叉學科的背景,讓劉鎧文能夠綜合不同國家的創新教育理念之長,融入知路研修的課程體系中。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差不多5年,用張翼博的話說,知路研修的教研體系幾乎完全是劉鎧文“在英國劍橋的宿舍房間里研究出來的”。2019年劍橋博士畢業后,劉鎧文放棄了華爾街、聯合國等眾多高薪工作offer,選擇回到國內投身教育事業。
出身于教育世家的張翼博,2007年以非常優異的成績從“高考大省”河南省脫穎而出,進入了中科大的理科少年班,并一路過關斬將成為微尺度國家實驗室的博士研究生,還曾在《自然》雜志子刊上發表過科研文章。多年的科研歷程,不斷催發著他的思考,“在做科研的過程中,我發現有很優秀的人才,接受了嚴格的訓練,通過嚴苛的選拔,最終完成了博士學業。但是他們存在一個問題——不知道為何而戰。我認為,可能是因為他們在小時候缺了一課,就是‘你的興趣到底是什么?有些人很擅長學習,很擅長考試,但不擅長發現自己的興趣,不擅長思考自己的人生。”尋找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也是他最終投身教育的重要動力。
盡管學術之路順風順水,但張翼博總覺得這條路并不適合自己,反復思考著是否應該換一條賽道。2016年,河南老鄉付霖開始頻繁地聯系他,邀請他共同創業。已經拿到美國工作簽證的張翼博突然發現,這件事才是他真正感興趣的。不過他并未馬上答應付霖的邀約,“創業是件‘九死一生的事,而且教育的過程很漫長,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風險。”思考了兩三個月,張翼博從洛杉磯飛到重慶與付霖見面,最終決定放棄美國報酬優厚的工作,加入知路研修。
三位創始人都放棄了原本前景光明的學術道路,選擇了充滿風險的創業之路。當《留學》記者問起他們的感受時,三位志同道合的伙伴回答很相似:幫助青少年切實提升科學素養和科研能力,進而幫助國家培養更多具備科學家潛質的人才,遠比自己成為科學家更有意義。
摸索中前進的新手創業者:
“超前”的困難,用超前思維解決
“創業需要沖動和理想,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色彩非常濃厚的人。其實從技能層面來講,他并不適合創業,但卻把知路研修做到了今天。”回憶起知路研修的初創時期,張翼博如此評價付霖,而對于教育的共同理想,也正是支撐三人攜手并進的動力源泉。
毫無疑問,知路研修選擇的領域符合當下青少年的需求,順應國家提升科學素養的號召,也擁有自己原創的科研體系,但在創業之初,這種頗為超前的思想反而成了他們發展的阻礙,讓他們面臨產品難以打開市場的問題。起初,付霖的學生來源并不固定,有家長在國際學校的家長會上認識他,有人從汽車廣播電臺中聽說知路,還有人看到網上的推廣視頻后聯系他……盡管步履維艱,知路研修還是在一個又一個學生的積累中堅持了下 來。
度過了開頭最艱難的時段,完成公司化轉型的知路研修面臨著新的問題。有幾家新的公司全方位模仿了知路的產品,甚至照搬他們的商業模式拿到了融資。加之知路當時有大量海外兼職導師,而線上教學的市場接受度還不夠高,教學效果打了折扣,隨之而來的就是業務量下降和收入減少,那段時間,打擊總是一個接著一個,考驗著這家新生的公司和它年輕的合伙人們。
不過,付霖這個“百折不撓的理想主義者”不會因為挫折而放棄教育理想。知路專門設置了導師部來進行海外兼職導師的招募、培訓和考評工作,大幅提升兼職導師的工資,并開設了督學服務部門,采購ZOOM作為教學軟件,成為了業內第一批使用該類軟件進行線上教學的公司之一。這一切都是為了保障教學質量,確保學生的學習體驗和收獲,但同樣意味著高額的成本,也讓他們接下來的路更為艱辛。
“我們希望能拿出‘立得住的產品,將來有一天大家會因為我們的工作而尊重我們,這是知路研修的使命。”談及創業之初的種種困難,張翼博的態度很是堅定。
在創業初期的幾年內,知路研修經歷了資金困境、競爭危機以及分公司失利等種種困難,其中辛苦自不必多言,但三位合伙人始終沒有放棄心中的理想,而是一次次重振旗鼓,并始終保持學習的心態,三人都先后在國內知名商學院進修。2018年,知路研修進軍北京,開啟了一段新的征程。
邁上差異化創新之路:
本土化的教學體系
2019年初,每天都在思考知路該如何發展的付霖意識到,為了生存下去,知路過于關注市場和競爭,在創新上做的還遠遠不夠。付霖對培養青少年科學思維這條賽道充滿信心,但他并不滿意當前的發展模式。他意識到,改變機構的教學模式,研發真正適合中國學生的教學體系,才是解決學生學術能力和科研興趣不足問題的根本方法。而這樣的創新,也正是知路未來生存下去的依靠和實現他們最初理想的基礎。于是,知路開始著手研發本土化的PBL課程。
所謂PBL課程,即Project-Based?Learning,指的是問題式學習或者項目式學習的教學課程,最早起源于20世紀50年代的醫學教育。這類課程強調以過程為導向,絕非由導師直接將課題教給學生并產出結果,當年在劍橋提出的“低齡化學術機構”的構想也正基于此。在付霖看來,知路的使命是培養中國青少年的科學思維,激發學生的科研興趣,讓他們“像科學家一樣思考”,PBL課程成為了一個有力的切入點。
在這一目標的基礎上,知路研修確定了新的方向:既然要培養中國青少年,就必須研發本土化的教學體系,這樣才能降低教授門檻和學生學習成本。海外的博士、教授并非最佳教學主體,需要尋找更有活力的雙語教學隊伍。這一設想的提出,正式宣告知路研修將過往的經營和產品模式推倒重來。公司必須跳出原本的競爭范圍,推出具有差異化的嶄新產品。
在幾年前,這樣的想法顯得有些超前:在中國現有的教學條件下,一位老師如何帶領幾十位學生同時完成不同課題?付霖將知路最核心的研發團隊全部召集在北京,由劉鎧文主導,集中所有資金和資源,研發Craft?of?Research《創新與研究》課程體系,即COR/PBL體系。這套教學體系包括一套教學材料以及前后15本雙語教科書,每本書都能為學生提供課題方向,幫助學生建立課題并自行探索,老師只需引導學生研究即可。
這一套體系彰顯了知路研修的企業價值觀。張翼博認為,海外教授的意識形態和信仰難以把控,這是使用海外教學團隊的首要隱患,“我們的留學生將來是為國服務的,意識形態一定不能出問題,應當符合中國本土的價值觀。”為解決這一隱患,知路研修著力打造了一支以本國研究人員為主的教師隊 伍。
而本土化的教學團隊能取得成功,則得益于知路研修體系化的教學理念。過往中介的模式無法確保學生接受固定、連續的教學,只能被動地適應不同老師的培養方式。“很多孩子可能沒有學到東西,只是花錢買到了一個掛名,這就是一種拔苗助長式的‘軟性造假。”劉鎧文說道。課程體系打磨成型后,大大降低了教學的門檻,原本必須由教授帶的課題,在知路研修完全可以由“海歸”碩士教學,而且具有很高的教學效率。
當然,這一成果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長時間磨合、摸索的結果。“我們第一個階段跟同行一樣,以海外博士、教授作為教學主體,第二階段是以我們的老師為輔助,現在我們已經進入第三個階段,以我們的老師為主,海外的老師幾乎不用了。”劉鎧文對《留學》記者介紹,目前知路研修聘請的博士大多來自北大、清華等國內名校,知路的教師隊伍完全可以勝任教學任務。
很快,知路研修開始向學校輸出課程。2019年,從人大附中開始,北京八一學校、北京王府學校、成都樹德中學等名校都成為了他們的服務對象。2020年,知路的COR/PBL課程完成了第三輪教研和實施,覆蓋了中國150余所國際學校和幾十所體制內高中。
在這個過程中,知路的產品價格一降再降。張翼博透露,未來整套體系的價格還將繼續壓低。“這不是出于競爭的考慮,而是我們希望做普惠的教育。”張翼博說,他很不喜歡當前的教育焦慮和“內卷”這一甚囂塵上的概念,更不希望販賣教育焦慮,“如果孩子在很小的時候,能夠解決內驅力的問題,完全可以通過持續學習,把成才的時間拉長,一樣可以成為優秀的有用之材。”
2021年,教育部成立校外教育培訓監管司,這標志著國家對K12校外培訓的監管更為嚴格和規范。知路研修的發展思路與其不謀而合。與學校的合作,讓學生們在校園內便能接受科研思維的訓練,也為知路未來的轉型升級奠定了基礎。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對國際教育行業造成了巨大的沖擊。疫情期間,由于線下科研教學被迫停滯,知路研修面臨的一大風險是“無產品可賣”,之前設計的線下產品全部終止,營收歸零。最艱難的時段,三位合伙人不得不自掏腰包給員工發工資。
幸而2019年冬季的一個機遇,為他們指引了新的發展方向。在與英國考試局愛德思(Edexcel)對接的過程中,知路的合伙人們發現COR課程體系和英國本土的項目式學習課程EPQ(Extended?Project?Qualification)目標高度一致,都是通過跨學科課題研究培養學生綜合素質,重過程、輕成果,而EPQ課程有一個十分重要且“剛需”的優勢——中國數以萬計的A-Level考生可以通過此課程在大學申請中享受加分優惠等政策。
當時,國內沒有任何機構和學校能夠提供該課程的輔導,每年參加考試的中國學生只有寥寥數人。已經研發出本土化、低齡化且以興趣為主導的課程體系的知路研修,憑借超過3萬小時的教研經驗,通過了Edexcel的官方考察,獲得了中國EPQ課程的獨家教師培訓資質和(除學校外)獨家培訓資質,可以在2020年開設英國自主招生加分課EPQ,并作為考點接受考生報名。
EPQ是英國教育體系中唯一不需要考試的考核項目,學生通過做感興趣的課題研究來獲取分數,在最終的考核中,申請人對科研課題的興趣和學術研究過程,自然也就成了考察的對象,這一點本就是知路研修教研體系強調的內容。而EPQ的權威性又讓這一項目區別于市場上其他背景提升領域的產品,兼具了背景提升和素質加分課程雙重屬性,學生可以真正拿到分數來申請學校,降低了知路研修向學校端推廣的難度。
因為提早打好了基礎,比起后入場的教育企業,在6個月一次的EPQ考試中,知路研修獲取了至少6個月的時間窗口,提前獲取了大量案例。2020年,知路成為了中國地區最大考量的EPQ/IPQ教研與學習基地,是EPQ中國中心、牛津AQA考試局EPQ/IPQ課程中國地區的推廣合作伙伴。72.7%以上的學生獲得了A或A*的好成績,寄送考試局抽查成績通過率超過95%。2020年沒有成為新的難關,反而讓知路研修脫胎換骨,完成了華麗轉 身。
“因為我們之前受過罪,所以我們今天才能過得舒服。”張翼博總結道。
“時刻準備著”
親身做過多年科研的知路創始人團隊,一針見血地道破了科研過程的痛點:“真正做一個課題,最痛苦的地方不是寫文章,也不是等發表,而是確定‘我要做什么,高中生做課題也必須解決這個問題。”張翼博表示,在通常的模式中,學生總是被動地接受老師給出的課題,最終并未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這對于大學專業的選擇和學習并無益處,“我們學生的先發優勢是,他們能夠非常清楚地回答為什么選擇這個課題和專業的問 題。”
在團隊里一直負責教研的劉鎧文,對知路研修教研體系的理論基礎非常自信。“《自然》雜志上有一篇文章闡述了大腦思維網絡神經的問題。從本質上來說,世界上所有的教育都是對大腦的教育,大腦形成的神經網絡分為高階和低階,我們要讓學生建立的就是科學的、批判性思考的高階思維網絡。”他表示,青少年時期正是思維網絡建立的最佳窗口期,關注青少年的科學思維養成的重要性就在于此,“我們回國樹立起知路的目標,正是從這個理論基礎出發的。”
同時,擁有深厚基礎科學教育背景的三位創始人,深知基礎科研的重要性,“我們非常清楚,中國的強大靠的是基礎科學研究,而不是互聯網和金融。”出身于人稱“天坑”的生化環材專業的張翼博,因為基礎科學遭受的冷遇頗感焦慮。“科教興國這個口號提了那么多年,在這兩年又被重新拿出來說,它有著非常強大的底層邏輯。”
在這一基礎上,知路研修始終不改初心,不管是COR/PBL體系還是EPQ課程,其實都貫徹著培養中國青少年科研思維、為中國培養更多科學家的理想。目前,知路研修正積極地開展科技節、科學營等活動,這些活動大多是公益性質。同時,知路研修還面向公立小初高學校自主研發并提供本土化的《科學探究與創新課程》,面向2億多的在校學生,25萬所中小學,培養綜合素養和創新能力。
知路研修給自己確定的使命是“學術立校,科研立國”,并始終為了“人人有課題,人人會創新,讓更多中國青少年具有科學思維”而奮斗著。“我們要做本土的而非舶來的,成體系的而非碎片的,標準化的而非隨性的,普遍的而非精英的最適合中國青少年的科學思維與綜合素質培養課程。”劉鎧文再度強調道。
得益于一以貫之的價值觀,知路研修的團隊能夠做到人才自發式地成長。渡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的知路研修,終于實現了“有產品、有人、有錢”,而近期的國家政策無疑增長了他們的信心。三位創始人表示,他們希望未來覆蓋更多人,更多學校,并將教研體系推廣到涵蓋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的廣大領域,成為本賽道的“獨角獸”企業。
盡管三個人的教育背景各異,所接受的國內外教育比例不盡相同,但他們都認為,最好的教育制度是以中國當前的教育為基礎,輔之以創新的教研體系,結合本國國情因地制宜地提出改革。“我本人就是中國教育制度的受益者,也希望它能夠發展得更好。”張翼博說道,知路研修始終都緊跟國家政策的步伐,順應時代發展和市場的需求,“我們希望能培養出中國未來的諾貝爾獎得主和國際化創新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