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報恩寺出土囊袋研究

|楊汝林 邱曉勇|.中國絲綢博物館，浙江 杭州 3000；.南京市博物總館，江蘇 南京 0004

大報恩寺位于南京佛教寶地長干里，這里有著深厚的佛教文化積淀。早在三國孫吳時期，南京長干里地區(qū)就有了佛教精舍和阿育王塔。東晉初，長干寺之名正式出現(xiàn)。隋唐時期，長干寺逐漸破敗。北宋大中祥符年間(1008—1016年)，宋真宗下詔重修長干寺，并興建佛塔，又根據(jù)他的新年號，詔改長干寺為天禧寺。自宋至元，天禧寺一直是享有崇高地位的江南大剎，香火鼎盛。明初洪武年間(1368—1398年)，天禧寺得到大修，寺塔煥然一新，可惜于永樂六年(1408年)不幸被焚毀。永樂十年(1412年)八月，明成祖朱棣下令重建寺院，并改名為大報恩寺。

大報恩寺遺址地宮為北宋時期長干寺地宮，出土了一批宋代絲織品，多是包裹著銅錢、寶石等供奉品的“包袱”，也有一些存儲著香料和錢幣的囊袋。這些絲織品上有用墨書的愿景文字，也有用金線縫出的吉祥紋樣。本文選擇其中的幾件囊袋作為對象，研究其形制、組織結(jié)構(gòu)、紋樣、制作方法等。

一、盤長結(jié)盤金繡交頸鴛鴦小飾品(文物號13-4)(1)本文所涉及的文物均為南京市博物總館藏品。

該件文物寬4.5厘米，長13厘米。其上端用繩子編成環(huán)狀，內(nèi)系一同心結(jié)，繩子外圈有穗狀裝飾一周(圖1)。飾品主體為長方形囊袋，有袋蓋，其上用金線繡了一對交頸鴛鴦，頭部羽毛、交匯的脖頸，以及張開的翅膀清晰可見，但其下方的金屬繡線大部分已經(jīng)脫落。主體兩邊分別縫有兩片帶穗狀邊飾的三角形，在折邊處也有類似的穗狀裝飾，三根穗為一組。這種三根穗的裝飾形式在同地出土的其他文物中也有出現(xiàn)(圖2)。同心結(jié)的基本樣式自南北朝到隋唐再到兩宋，沒有多少變化，被廣泛運用在佛教藝術(shù)中。

圖1 盤長結(jié)盤金繡交頸鴛鴦小飾品

圖2 同地出土其他文物的穗狀裝飾

(一)紋樣特征

早期佛教經(jīng)典中多有對鴛鴦形象的描述。《佛說德光太子經(jīng)》中記載：“其園觀中，有鸚鵡、鸕鶿……鴛鴦……有種種音聲……譬如天音響，佛語亦如是。”可見，鴛鴦等鳥類，可以說是喧唱佛法的靈鳥[1]36-48。又依據(jù)文物殘留線跡及紋樣特征猜測，這兩只交頸鴛鴦下方很有可能是一團蓮花。其原因有二。一是蓮池和蓮花在佛教經(jīng)典中被視為西方極樂世界之所在，并常有鴛鴦伴隨。《大莊嚴(yán)論經(jīng)》中有描述蓮池鴛鴦的文字：“化作眾蓮華。具足有千葉，遍布于池中。……莊嚴(yán)滿此池……鴛鴦相隨逐，復(fù)自在娛樂。”[1]50-58二是這種蓮池鴛鴦的形象，因其寓意吉祥，常被藝術(shù)化地運用在金屬、陶瓷器皿以及紡織品的裝飾紋樣中。雷峰塔五代時期地宮中就有這樣的紋樣[2]。時代相近的例子有江蘇金壇城東楊賀巷七隊夫婦合葬磚室墓出土的一件南宋交頸鴛鴦紋金帔墜上的蓮池鴛鴦紋。

(二)工藝特征

這件飾品主體采用四經(jīng)絞羅，上面縫有圓金線裝飾紋樣(圖3)。羅織物在當(dāng)時并非常人所能服用，且又加縫金屬線裝飾，這些都說明當(dāng)時使用的人具有一定的地位和財富。

圖3 盤金繡小飾品局部組織結(jié)構(gòu)圖

其制作方式也較為特別，是由一塊長方形的布旋轉(zhuǎn)折疊而成。其折疊方式示意如圖4，主體制作完成后，再縫綴金屬線及同心結(jié)等裝飾。此囊袋較小較平，只適合放一些輕薄小物，因其香氣撲鼻，猜測可能曾用于存放香料。

圖4 飾品制作方式示意圖

同地出土的制作方式類似的囊袋還有沉香羅囊(文物號13-5)、諸對舍利素羅小囊(文物號16-3)，但這兩件做工相對較粗，并且沒有裝飾。

二、柿蒂口沿羅囊(文物號13-3)

該件文物主體面料為四經(jīng)絞羅，是由一個主體囊袋和四根繩帶組成的。主體囊袋高7.5厘米，直徑約7厘米，繩帶長約8厘米。囊袋里外雙層面料，拼縫處使用繞線法裝飾縫合。袋口部位呈柿蒂狀外翻，四根繩帶每根由兩股組成，且在中間部分纏繞成結(jié)，每股又由兩根紗線以強Z捻纏繞成股(圖5)。

圖5 柿蒂口沿羅囊

此文物制作工藝獨特，巧妙精細(xì)，與一般的平面囊袋不一樣。該囊底與囊身面料呈一體，螺旋狀上升，且有明顯的裝飾縫線，凸起拼縫。根據(jù)該囊袋特征及殘剩局部特點，通過分析研究，發(fā)現(xiàn)其是由四片長方形布料從底部拼縫后再斜向上翻，使用明線在拼縫處繞針縫合，到上端袋口處，自然形成四個尖角，外翻形成柿蒂狀囊口(圖6)。囊袋口處有四個環(huán)形扣，分別裝飾四條繩帶，繩帶上有編結(jié)且編結(jié)方式也頗有特色，為雙結(jié)聯(lián)合環(huán)套(圖7)。這種打結(jié)方式在同地出土的另一件文物打結(jié)素羅絲帶(文物號17-1)中也有出現(xiàn)(圖8)。除裝飾繩帶以外，其袋口一圈似有縫線，根據(jù)其形制及使用功能推測，可能是起束口作用，但現(xiàn)已斷落。

(a)裁剪四塊大小一致的長條形布料

圖7 環(huán)扣編結(jié)示意圖

圖8 打結(jié)素羅絲帶

三、紅羅地描金卷草紋夾袋(文物號23-4-3)、泥金羅囊(文物號27)

第一件文物紅羅地描金卷草紋夾袋為長方形囊袋，羅組織，款式簡潔，雙面均用金粉描繪出卷草紋樣，線條流暢，畫面飽滿(圖9、圖10)。這種描金工藝[3]在大報恩寺遺址地宮出土的文物中多有體現(xiàn)。該技術(shù)是先將金箔紙加膠黏劑后不斷碾壓研磨成金泥，再用毛筆將紋樣描繪在紡織品上(圖11)，既可以大面積涂抹，又可以描繪細(xì)部，是一種應(yīng)用廣泛的飾金方式。[4]

(a)A面

圖10 卷草紋夾袋加金表面

(a)金箔

類似的囊袋還有一件泥金羅囊(文物號27)，是邊長為18.5厘米的近似正方形的囊袋，同樣是使用描金的方法，在其上繪制了卷草紋樣，但因其褶皺較深且金箔多有脫落，紋樣僅能部分識別。

泥金羅囊的文物圖及紋樣復(fù)原圖如圖12所示。

(a)A面

四、羅囊(文物號21)、沉香袋(文物號19-2-4)

羅囊為圓筒形囊袋，羅組織，高8厘米，直徑約4.5厘米，繩長31厘米，兩端縫線抽緊可收口，束口處的長繩可能為掛串之所用(圖13)。囊袋內(nèi)還保存有塊狀物品，氣味香濃，猜測為某種香料。

圖13 羅囊

沉香袋用一塊長方形布料通過折疊、翻轉(zhuǎn)、縫合包裹而成，其外形與上述羅囊類似，兩端有縫線收口，也有塊狀香料在袋內(nèi)，香氣濃郁，千年未散(圖14)。

圖14 沉香袋

五、結(jié)語

大報恩寺出土囊袋多見羅織物，其形制各異，制作方法各有講究，主要用于包裝香料、錢幣等。囊袋有平面的，也有相對立體的，使用當(dāng)時流行的加金手法，有的使用金線作為縫線裝飾，有的則將膠黏劑與金粉混合用于繪制紋樣，紋樣多為花鳥卷草紋。囊袋的制作既秉承傳統(tǒng)工藝又不乏創(chuàng)新，雖因時間久遠(yuǎn)，偶有病疵，但仍可以看出做工精良、紋樣秀麗，不失為北宋江寧高超織染技藝的集中體現(xiàn)。

致謝：本文中柿蒂口沿羅囊的復(fù)原制作工作由王冰冰完成，紋樣復(fù)原圖由徐玲玉繪制，在此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