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明,林正靜
(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廣東廣州 510635)
2020 年秋召開的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強調:“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強作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支撐。”面對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全球經濟衰退和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堅持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是中國完善“內循環”,打造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必然要求。2017 年簽署的《深化粵港澳合作 推進大灣區建設框架協議》以及2019 年發布的《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均提出打造“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五大戰略定位之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體系是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從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從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抉擇,也是為港澳經濟注入發展新動能和拓展發展新領域的需要。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可以推動中國融入全球創新鏈,進而為內地區域經濟增長和產業升級賦能,帶動中國向全球價值鏈高端躍升。此外,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建設可以促進港澳與內地城市的協同發展,從而有利于完善國內大循環體系,打造新發展格局。
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世界創新資源的集聚中心和創新活動的控制中心,積極謀劃建設全球科技創新中心成為許多國家應對新一輪科技革命挑戰和增強國家競爭力的重要舉措[1]。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大多集中在世界大城市中心,而且是在科技革命和區域經濟發展的共同推動下衍化產生的。對全球科技創新中心的實踐進行追蹤觀察,發現全球創新范式已從封閉式創新升級到開放式創新,近年來又演變為以生態系統為核心,強調“產學研用”共生的創新方式[2]。王云等[3]在總結國內外經典創新系統理論的基礎上,構建了全球視野下的以“科技”和“人才”為核心,以“科技-產業-全球生產網絡”和“人才-環境-世界城市網絡”為鏈條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理論模式,認為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全球創新網絡、全球生產網絡和世界城市網絡三重網絡結構的核心節點,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需要實現三重網絡的協同效應。隨著全球科技創新競爭越來越激烈,這種跨組織共生式創新,涵蓋了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服務鏈“四鏈”的生態化、有機式的創新生態系統,才更可持續,并更具競爭力。
因此,本文將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和“四鏈”融合的視角,構建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理論框架,并結合大灣區現狀對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言獻策。
英國學者J.D.貝爾納[4]最先明晰“世界科學活動中心”的概念[5]。在此基礎上,日本學者Yuasa[6]借助量化分析方法得出,成為世界科學中心的條件是一國在某一時期的科學成果占全世界科學成果的比例大于25%。2000 年,《在線》雜志在國際上最早提出“全球技術創新中心”(Global hub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的概念。隨后,聯合國《2001 年人類發展報告》又提出“科技成長中心”(Technological growth hubs)的概念,兩者均認為高校和科研機構、創新型企業、風險投資者是科技中心應包含的基本要素。國內學者肖林[7]的研究揭示,未來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不僅具有科技、經濟和文化融合發展的特征,而且包含創新、創意和創業高度集聚、融和的特征。不難發現,國內外學者對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界定經歷了一個漸進式動態變化的過程,即在技術革命和區域發展的推動下,從科技研究中心的范疇演化為涵蓋經濟功能、文化功能的體系。
有關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的研究:辜勝阻等[8]基于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發展的基礎條件和制約因素,提出了粵港澳大灣區要著力打造創新生態系統,一要強化科技資源對接和創新主體聯動,二要促進灣區城市間要素自由流動和合理配置,三要加強頂層設計,建立協同高效的體制機制;郭文偉等[9]對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揭示,大灣區創新與金融集聚水平呈現顯著的空間自相關性,研發支出、教育投入、政府政策以及經濟體量和創新水平是正相關關系;周四清等[10]粵港澳大灣區11 個城市數據的多元回歸分析表明,只有制造業、金融業及教育行業相互協同和滲透,才能有效提升區域科技創新水平。此外,黃群慧等[11]]在對比了粵港澳大灣區與世界三大灣區以及京津冀、長江三角洲的發展現狀的基礎上,分析了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的優勢和劣勢,并提出了灣區構建對接“一帶一路”全球科技創新中心的建議。總之,現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分析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的現狀和經驗總結,而對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理論框架的探究略顯不足。
自1912 年美國經濟學家熊彼特提出“創新”這一概念以來,關于創新理論的研究經歷了由簡單到復雜的演變過程,逐漸形成了線性(技術拉動、市場推動等)和非線性(鏈聯系、集成、系統整合與網絡等)兩種模式,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屬于非線性創新模式的分支,在如何提升區域和國家創新能力方面受到了學者的青睞[12]。
創新生態系統概念產生于20 世紀90 年代,其通過由研究創新系統中的主體轉變為研究主體之間、系統與環境之間的動態作用過程,實現了創新分析模式的演變[13]。其主要目的是如何落實可持續發展觀,通過創新驅動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基于對現有文獻的歸納總結,創新生態系統主要包括:(1)主體及支持要素,前者主要包括高校、企業及各類科研院所、企業,后者主要指的是政府政策、金融資本、專業性中介服務機構和各種行業組織等;(2)創新種群,即創新主體及創新要素集聚所形成的產業(或企業)的集合;(3)創新群落,即由成功的領頭羊企業牽頭,各類異質性企業跟進并集聚,進而在某一區域形成的功能互補的創新型企業及其相關機構集聚的群落;(4)創新生態環境,主要包括創新基礎設施、技術、經濟體量等硬性環境,以及體制機制、社會文化等構成的軟性環境,它們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科技創新活動的開展。根據李萬等[14]的研究,創新生態系統具有創新主體和創新環境多樣共生,創新群落及支撐要素競合演化、物質流和信息流開放協同等特征。很明顯,創新生態系統理論重在揭示創新主體和創新環境同等重要的地位,但是沒有凸顯創新主體的關鍵作用,因此缺乏對創新生態系統的動力來源的界定。
觀察全球科技創新中心的演進特征,譚慧芳等[15]的研究發現,舊金山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關鍵是建立發達的全球創新網絡和完善的創新生態系統。硅谷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形成是大學、“引擎”企業、政府等創新主體,專業性服務機構和社交網絡等要素,以及創新環境良性互動的結果[16]。創新要素在東京大灣區內集聚是東京大灣區建設區域科技創新中心的關鍵,此外,日本扶持創新的法律計劃及針對人才、財稅、知識產權、產學官合作的政策措施是東京大灣區實現創新發展的重要保障[17]。由此看出,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主要建設經驗是營造一個完善的創新生態系統,有效聯接和配置創新資源和創新要素,不斷提升創新能級。產業鏈與創新鏈精準對接是區域創新系統健康、高效運行的內生動力,創新鏈對產業鏈具有能動作用,產業鏈對創新鏈也具有拉動作用,“兩鏈融合”深度制約著區域創新系統的創新效率[18]。不僅產業鏈與創新鏈要深度融合,張大為等[19]認為,金融是科技創新最強有力的支點,粵港澳大灣區應制定金融與科技創新協同發展戰略。不難看出,這種產業鏈、創新鏈、金融支持(資金鏈)等跨組織共生融合式創新是當前創新發展的新范式,是建設國際科創中心的重要舉措。
綜上所述,本文依據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和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服務鏈“四鏈”融合模式,構建了一個既能反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動力來源、又能協調創新要素與創新環境之間相互關系的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的理論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理論框架
由圖1 可以看出,這里的創新主體由高校和科研機構、企業、政府、服務機構等要素構成,且各要素之間存在一種網狀結構。
根據亨利·埃茨科威茲等[20]的觀點,高校是知識和人才的搖籃,也是培養高新技術企業的場所。高校通過將理論應用于實踐,使科研成果產業化,避免了理論研究不接地氣、理論與應用“兩張皮”的現象,極大地推動了區域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此外,大學教師和學生通過開辦公司、參與企業持股和技術轉讓等方式,成為創新創業的主體。這些高校里衍生出來的企業的誕生促進了人才在大學和企業間快速地流動,較好地呈現了理論指導實踐和實踐促進理論發展的模式。以知識為基礎的企業,通過融合高校和政府的作用,演變成新型的、更具創新性的產業組織。市場為企業生產的產品和科研機構的研究成果提供了應用和消費的場所。政府的主要作用通過各種“直接”或“間接”的創新政策來促進企業、高校以及市場之間的交流和互動,打造一個良好的創新環境,進而增強區域的創新能力。各類金融資本、專業性機構及行業組織等中介服務組織是創新的支撐要素,他們提供的資訊、政策、技術服務等方面的資源,是高校、企業、科研院所以及政府等機構進行創新活動的“粘合劑”,可以保證整個創新流程的有效運轉。總之,高校、企業、政府等創新主體是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動力來源,并通過彼此間的相互影響和作用關系推動著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建設與發展。
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除了要有提供動力來源的創新主體外,還要有良好的外部環境支撐,科技導向型產業鏈、科技創新鏈、科技資金鏈和科技服務鏈構成了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創新生態。
(1)產業鏈的界定。是指不同企業之間以供給與需求為連接紐帶的上下游關聯組織,是產業發展的直接創造組織。本文認為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首先要打造以高技術企業為主體的科技導向型的產業鏈,通過向市場提供科技產品和服務,不斷推動創新成果轉化,保障創新活動的持續推進。
(2)創新鏈的界定,是指高校、科研院所及企業的研發機構等主體,通過知識創新和傳遞創新過程,將創新主體及其參與環節連接起來,為高技術產業注入創新資源和創新成果,實現創新系統化的鏈式組織。創新鏈包括橫向創新鏈和縱向創新鏈,前者主要是基于產業上下游的關聯創新,后者則是基于單項產品的開發創新。創新鏈的實質是以產業鏈為導向的各創新主體之間的協同研發,其目的是服務于產業鏈并促進產業鏈發展壯大。
(3)資金鏈的界定,本文主要指科技資金鏈,有別于傳統意義上的資金鏈,是指政府、金融機構及各投資部門為創新創意的產品化、產業化及商業化過程提供資金供給的鏈狀功能組織。科技資金鏈的任務是為創新主體服務,目的是加快科技成果的研發、轉化和產業化進程。
(4)服務鏈的界定,本文意指科技服務鏈,即由政府、各種行業及跨行業中介服務組織等主體串聯起來的鏈條,其主要目的是為創新流程提供信息咨詢、技術交易等中介服務。科技服務鏈是一種創新生產力促進組織,是銜接科技創新的樞紐,是產業鏈、創新鏈和資金鏈之間的“粘合劑”。
根據波特[21]的競爭優勢理論,要形成區域競爭優勢,既要有高端人才、資本、技術等高級要素集聚,還要具備很強的生產要素整合能力。而由科技導向型產業鏈、科技創新鏈、科技資金鏈和科技服務鏈構成的創新生態,正可以通過“四鏈”之間相互融合、相互作用來整合創新要素,協同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來實現這個功能,其理論邏輯如下:
首先,科技導向型產業鏈在“四鏈”中處于主導地位,要圍繞產業鏈布局創新鏈,推動創新成果之間的銜接和集成,支撐科技導向型產業鏈的發展壯大。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面臨的問題之一是創新碎片化和孤島化引起的弱鏈、斷鏈現象。故部署基于產業上下游合作和單項產品研發設計的創新鏈,并以科技導向型產業鏈為主軸將技術創新活動進行關聯和統籌,形成研發到產業化整個鏈條的無縫化連接,可以解決弱鏈、斷鏈問題,并能夠對某些關鍵核心技術開展強鏈建設。
其次,圍繞創新鏈完善服務鏈,促進創新鏈和科技導向型產業鏈之間的融合,解決鏈條之間的“粘結荒”問題。科技服務鏈的功能是充當創新鏈和產業鏈之間的“連接劑”,打通研發、成果轉化及產業化之間的梗塞。完善的科技服務鏈既可以延伸和壯大創新鏈,又強化了對科技導向型產業鏈的支撐推動作用。
再次,科技資金鏈是創新生態中最活躍的流動鏈條,肩負促進產業鏈、創新鏈和服務鏈發展壯大的“糧資”功能。在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過程中,無論是核心技術的研發,還是產業的轉型升級,都需要資金鏈條的支持。然而這些環節都具有高風險、周期長等特點,通常面臨融資難的問題。所以部署科技資金鏈,增強創新資金的杠桿作用,進而圍繞科技導向型產業鏈將創新鏈、科技服務鏈很好地串聯起來。
最后,通過“四鏈”融合、相互作用,協同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四鏈”融合的本質就是,企業集團、院校類研究機構、政府和相關服務機構等創新主體及其相互作用構成的創新生態之間,通過相互融合、相互協同、相互作用,建設具有整體協同性和動態可持續發展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過程。具體而言,科技導向型產業鏈、科技創新鏈、科技資金鏈和科技服務鏈通過自身的動態發展而不斷升級直至高端化的過程,就為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提供了直接的“內在動力”;同時,“四鏈”彼此之間的融合、協同而產生的作用力,形成了一股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外在隱性動力;正是通過“四鏈”各自升級的“內在動力”和“四鏈”構成的“外在生態”之間的互相影響、互相作用,互相融合,不斷提高創新能級,協同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
基于上文構建的理論框架,再結合粵港澳大灣區的實際情況,從創新主體構成,科技導向型產業鏈、創新鏈、科技資金鏈和科技服務鏈等創新生態的形成,以及“四鏈”融合的角度,分析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現實基礎和制約因素,以期為下文的政策建議提供現實依據。
3.1.1 高校、高端研發機構、高技術企業等創新主體高度集聚
粵港澳大灣區高校、高端研發機構的數量和質量均處于領先水平,不斷地為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提供創新人才和知識成果。從表1 可以看出,2021 年粵港澳大灣區的高校中,香港有5 所、廣州有1 所排名世界前200 名的研究型大學。此外,另有10 所世界排名前200 名的中國研究型大學在深圳設立了研究生院或研究院。高水平的大學和科研機構催生了粵港澳大灣區優質的高技術企業,2019 年珠三角有20 家世界500 強企業和22 家獨角獸企業[22],此外,粵港澳大灣區擁有華為、騰訊、比亞迪等一批領先世界的創新型“引擎”企業。根據2018年全球創新指數,由香港與深圳的創新及科技集群組成的深港科技集群是世界第二大科技集群[23]。

表1 2021 年US News 世界大學排名500 強中的中國大學名單(括號內為2020 年排名)
3.1.2 有發達的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形成了完備的科技導向型產業鏈
改革開放40 余年來,粵港澳大灣區已基本形成門類齊全、以戰略性新興產業為主導,“制造+服務”雙輪驅動的科技導向型產業體系。首先,圖2的數據表明珠三角制造業持續向中高端推進,先進制造業和高技術制造業主導作用增強,并逐步實現了從勞動密集型向資本驅動、科技驅動的升級轉變,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先進制造業產業集群。以深圳為例,2019 年先進制造業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到71.9%,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66.6%[24]。粵港澳大灣區的新一代移動通信、平板顯示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獨自鰲頭,產值已超千億元。其次,香港、澳門服務業高度發達,服務業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超過90%,而且以高技術服務業、互聯網經濟等為新產業新動能為主[25]。香港作為粵港澳大灣區的國際資產及風險管理中心,在金融領域發揮了引領帶動作用。珠三角雄厚的制造業基礎與港澳地區發達的金融與專業服務的互補協調發展,構建了完整的科技導向型產業鏈條,為打造粵港澳大灣區全球科技創新中心提供了豐富的資源和優越的條件。
3.1.3 開放包容的創新環境和創新精神,形成了激勵創新的“灣區文化”
粵港澳大灣區擁有高度開放的創新環境,香港國際化與市場化程度高,是大灣區走向世界、參與國際科技合作的“橋頭堡”。澳門是我國最早對外開放的港口,與歐盟、葡語系國家聯系密切,可以發揮引進發達國家先進技術的橋梁作用。同時,創新活動需要有與之相匹配的創新文化氛圍。粵港澳大灣區因海而生,與海共榮,有著深厚的海洋文化背景。根據Hart[26]的研究,海洋社會有較強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容易接受新事物,這有利于企業創新。此外,Clemens[27]認為海洋社會有大量海外僑胞,跨國族群網絡有利于信息和技術擴散,最終促進母體社會的技術創新。開放的環境和海洋文化哺育了包容性極強的“移民城市”與“灣區文化”。深圳經濟特區“敢于冒險、追求成功、崇尚創新、寬容失敗”的特區文化吸引了一大批具有“熱衷技術、追求創新、成就動機、機會主義”的創客特質的創業者,形成了有利于創新的“灣區文化”,共同支撐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建設。
3.1.4 完善的科技資金鏈、科技服務鏈,促進了創新要素的整合
粵港澳大灣區圍繞創新企業形成了完善的科技資金鏈和服務鏈,促進了創新要素的整合,為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提供了良好的創新生態環境。一方面,香港交易所、深圳交易所兩個證券市場互聯互通,資本市場與科技創新協同發展,形成了有利于培育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科技資金鏈。另一方面,粵港澳大灣區服務業特別是高端服務業發展態勢良好且向中心城市聚集。2018 年廣州、深圳兩市的規模以上服務業企業戶數和營業收入合計占全省的比重分別達到67.6%和82.2%。此外,2019 年廣州和深圳的其他營利性服務業貢獻突出,廣州、深圳對全省的貢獻率達91.2%,是全省其他營利性服務業增長的重要支撐。其中,新興信息技術服務、金融服務、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以深圳為首,2019 年以金融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為主的深圳現代服務業增加值占服務業比重提升至73.8%[24]。租賃和商務服務業、健康服務、文化創意和設計服務以廣州為首。此外,占香港服務業比重較大的是生產性服務業,其中較為突出的是金融類服務業、倉儲物流業、資訊及通訊業。因此,粵港澳大灣區的各種生產性服務及技術性服務機構等形成了發達的科技服務鏈,結合科技創新鏈,共同促進了粵港澳大灣區創新要素的整合。
根據本文構建的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理論框架(詳見圖1),創新主體、創新生態、運行機制是成敗與否的三大關鍵所在。從現實情況看,這三個方面都存在著一些明顯的不足。
3.2.1 創新主體跨區域協同創新水平較低,企業作為創新體系核心的地位尚未形成
建立高水平的跨區域的科技協同創新系統是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必然選擇。鄧丹青等[28]根據對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發展案例的分析,發現無論哪種模式的科技創新中心都需要區域間的包容和協同發展。但是,粵港澳大灣區的區域結構中既有內地城市,又包括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這種“一區三地”的跨區域協同創新天然存在著制度不同的制約因素。
就算在同一地區,企業作為最重要的創新主體,在企業、市場、中介服務組織、高校、科研機構和政府六個主體組成的“產學研”創新體系中,由于歷史的或體制的原因,也大多未能位于核心地位。例如,在香港、澳門,因產業空心化多年,承擔創新的科技型企業寥若晨星。在珠三角九市,除了深圳、廣州、佛山等少數地區的個別情況外,企業相對于其它五個創新主體,大多處于弱勢。
3.2.2 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服務鏈“四鏈”融合存在脫節,創新生態不佳
在大灣區四大核心城市中,香港高校在大灣區高校中科研水平最高,但制造業卻居較低水平;澳門服務業相對發達,但基本沒有實業產業;廣州高校和科研機構眾多,但創新企業數量相對不足;深圳高科技企業的數量、質量均位居第一,但全市基礎研究力量仍較薄弱。
由于大灣區內科技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政府間尚未形成互補暢通的“產學研”創新體系,香港、澳門、廣州、深圳四大核心城市間的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服務鏈“四鏈”融合存在脫節,其它七城與四大核心城市間也未形成融合發展的態勢,總體上看大灣區創新生態不佳。
3.2.3 相互融合、相互協調、相互作用的創新運行機制尚未有效形成
粵港澳大灣區包括內地九個城市和香港、澳門兩個特別行政區,具有與眾不同的顯著特征:“一國兩制”、“一區三地”、三種行政管理體制、三個獨立關稅區、三種法律制度、三種貨幣,國際上一些比較成熟的行政區、經濟區如同屬歐元區的歐盟和同在一種社會制度下的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東京灣區,其運行機制無法在粵港澳大灣區復制或簡單借鑒。近年來,雖然粵港澳大灣區“產學研”創新體系各方都在形成相互融合、相互協調、相互作用的創新運行機制上做了不少努力,但有效運行機制仍未形成。
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前所未有的偉大事業,本文用創新生態理論和“四鏈”融合構建了新的理論框架。基于目前的發展現狀和制約因素,提出策略建議如下:
創新型企業運用新技術、制造新產品、滿足市場新需求是實現創新的必然路徑,眾多創新型企業構成了“產學研”創新體系中最重要的創新主體。這也是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必須遵循的客觀規律。因此,首先要明確創新型企業在企業、市場、中介服務組織、高校、科研機構和政府六個主體組成的“產學研”創新體系中的核心地位,由政府和法律賦予創新型企業相應的創新活動主導權和創新資源配置權。
沒有金融創新支持的技術創新會出現“閉鎖效應”,沒有技術創新匹配的金融創新會淪為“無米之炊”[29]。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必須完善服務鏈,加強金融對技術創新的支持力度,深入推進創新鏈與科技資金鏈的“雙輪”驅動,實現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與服務鏈“四鏈”融合。一是要打造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既提高資本市場中高技術企業的占比,又加大對大灣區科技型小微企業的金融支持力度;二是發展澳門特色金融,積極建設中葡及“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融資租賃及資產管理平臺;三是推進大灣區金融市場雙向開放與聯通,打造資金互通、產品互認和市場互聯的金融聯通體制,吸收更多的國內外資金進入資本市場,進而推動企業的技術創新和前沿產業的發展。
以中共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為指導,運用現代治理理論,依照相互融合、相互協調、相互作用的原理,研究創建粵港澳大灣區創新運行機制。本文建議,在中央政府直接領導下,研究設立由三地政府派員組成的“粵港澳大灣區委員會”,就所有涉及三地跨區域行政管理的事務進行協調和執行。同時,由這個委員會牽頭,研究成立粵港澳大灣區經濟運行、司法協調、金融業務、人員流動四個專業管理服務機構,協同打造良好的創新服務鏈,消除創新主體合作、創新要素流動的制度性障礙,實現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與服務鏈“四鏈”融合,共同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