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慧婷
(新疆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新疆烏魯木齊 830000)
關于實踐與認識的關系問題,說到底處理的是人與其所處世界的關系問題。對這個問題,中國古代哲人和馬克思主義者們分別通過知行觀和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做了各自的解答。中國古代知行觀和馬克思主義認識論雖然在不同社會背景下產生,各自有著不同的側重點,但是二者在一定程度上有著相通性。
中國古代哲學知行觀與馬克思主義認識論關于人們的認識過程有著相似性認識。中國古代知行觀中關于認識與實踐的關系的觀點是通過“知”與“行”的關系體現的。不論是認為“知先行后”,以“心即理”為基礎,指出人們的認識過程是一個自省的過程,人們只有做到對自己本能欲望的節制,自己才能明了心中的理,還是認為“行先知后”,人們通過實踐獲得認識,在行之前要做出詳細的計劃安排與嚴格的規范,他們都在強調“知”與“行”之間存在聯系,即統一、不分離的關系。
早在《尚書·洪范》記載大禹治水問天時,上天給予了大禹治水九條原則:第一是五行,第二是慎重做好五件,第三是盡自己最大努力辦好八種政務,第四是綜合使用五種計時方法,第五則是為國家制定人人必須遵守的最高法則。這五條中,第二條謹慎做好五件事是指:一是態度,二是言論,三是觀察,四是聽聞,五是思考。通過這樣的一段描述,可以看到中國古代哲人們認識到在人們認識事物的過程中聽聞、觀察、思考具有重要意義。在孔子弟子匯總孔子的語錄中可以看到,孔子關于認識也有一定的思考,認為“思”與“學”一樣重要,只有讀書中加以思考,才能做到不被書上的知識牽著鼻子走,逐漸形成自己的思想。他認為只有做到學思結合,才能抓住事物本質,獲得“道”。《中庸》中提到“博學”“審問”“明辨”“篤行”,一方面要求人們廣泛涉獵不同知識的同時提出針對性的問題,另一方面要求全面思考,形成自己完整的判斷,并將所學運用到現實生活中,解決實際問題。此后,學、問、思、辨和篤行在中國古代知行觀中成為具有深遠歷史影響的一套系統的認識方法。韓非子主張認為感性認識在先,然后思慮,通過思慮使人們明白事物中的規律。揚雄認為人們首先要獲取大量的知識,在廣泛涉獵知識的基礎上,對其進行思考,并強調知識的積累需要達到一定的程度,如果積累程度不足,即時進行了思考也是徒勞。發展至南北宋時期,李覯、王安石和楊萬里、葉適都主張人們的認識過程是由見聞到思路的過程,提出見聞積累到一定量后,思慮才能實現精簡知識的作用。南宋時期的楊萬里提出人們對談認識,是不足以獲得的。王廷相提出人們的感覺器官可以感觸到的所有外界皆為人的認識對象,可以看出,其認識對象的范圍更加廣了,擴展到了自然界。同時,其強調人們要躬親力行接觸事物中國古代知行觀發展至王廷相的知行觀時,已逐步具有科學實證的因素。王夫之提出“格物”與“致知”作為兩種不同的認識方法,相互補充、不能偏廢。二者都離不開見聞與思慮。他認為兩者都離不開見聞與思慮,格物以見聞為主,以思辨為輔,可以說是經驗總結并做以歸納的方法。致知以思辨為主,以見聞為輔,相當于推理和演繹的方法。認為兩者相互補充,不能偏廢。思辨以見聞為基礎,見聞對思辨有決定作用。《中庸》中所涉及的學、問、思、辨和篤行在王夫之的觀點里合成一個辯證統一的過程。
可見,在中國古代知行觀中,“知”與“行”是統一的,“知”的過程離不開知識的量的積累,“行”以前離不開“思”,通過“思”對積累的大量的知識做辨析、判斷。馬克思主義認識論中強調認識與實踐是辯證統一的過程,實踐是認識的來源。認識的本質是人們在實踐的基礎上,通過感性認識上升為理性認識的過程。而這個感性認識恰恰與中國古代哲學知行觀中所提及的“博學”相通,強調通過感覺器官與外界的接觸逐漸實現量的積累,理性認識與“審問”“明辨”相通,強調思考的一個過程。兩種觀點的不同在于認識對象范圍,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認識對象是客觀世界,既包括自然界,又包括人類社會,還包括人的思維,而中國古代哲學知行觀中的認識開始只是“學”,通過學的目的(實現人格自我完善)可以判斷出,認識的對象是人與人的關系,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中后期認識對象才擴展到自然界。
馬克思主義認識論中強調實踐貫穿于人們的整個認識過程的始終,對認識具有決定性作用。在中國古代哲學知行觀中,雖未像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直接闡述“行”的決定性作用,但通過對重要觀點分析發現一樣強調“行”的作用。
中國古代知行觀早期思想在闡述知易行難中,強調行的思想初現。《左傳》中記載鄭國大夫子皮提及“知”與“行”時,認為“行”比“知”難。《古文尚書》記載“行”比“知”難,原因在于“行”太難了,而不是因為人們獲得“知”很難。春期時期,孔子提出“行有余力而學文”,指在“行”之后還有精力,則可以再去“知”,同時還提到,將自己的“知”應用于“行”中,并提及這樣做是一件令人感到喜悅的事情。可以看出,孔子在關于知行的思想中,行比知要更為重要。荀子的思想中則有明確指出在行與知的關系中行比知重要,同時提及“行”是“知”目的。他說“知”只有應用于了“行”才算是完成了“知”的使命。墨子認為言行付諸行動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同時,對個體人提出要求,即一個人要言語真誠,說到后就要付諸行動,做到言行一致。可見,墨子這些觀點體現了知行合一的思想。王廷相認為一個人講到就要做到,做到了,就可以說這個人是知道了。通過看這個人是否做到來判斷他是否真知了。這就是說真知了,必定會付諸實際行動;同時,真知是來源于實踐的。這些體現出他鮮明的知行合一思想。王夫之與王廷相一樣,把主體見之于客觀的行動稱之為行,他反對王守仁的“以知為行”和程朱的“知先行后”,認為行比知更難。同時,他提出知和行是緊密聯系的,認為知行統一,行先知后。他認為知資于行,是因為付諸行動之后才會明了所知道的是否是真知。他認識到,知行雖可分先后,但又是辯證統一、相輔相成、交相推進的過程。
中國古代知行觀重行與馬克思主義認識論重實踐是具有相通性的。馬克思主義認識論中,提到實踐和認識是辯證統一的關系。一方面實踐對認識具有決定作用,一方面認識對實踐具有反作用。實踐是認識的來源,實踐是認識的目的。不論是人的感性認識過程還是感性上升為理性的認識過程,實踐都起著不可小視的作用。中國古代知行觀看到了“見聞”和“思慮”的認識方法,這與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有一定的相通性;在知與行的關系上看到了知行統一、行先知后、行難知易,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認識的真實面貌和認識的辯證過程,與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具有某種程度的一致性。
通過將馬克思主義認識論與中國古代知行觀做比較,將“知”“行”和認識、實踐做簡單的對應分析,發現產生于不同生產力、生產關系下的兩種觀點具有一定程度的相通性,二者都如馬克思所說的“向現實本身去尋求思想”,而不應該是把一種現成的思想套在現實本身。中國古代知行觀產生發展完成在中國的封建社會制度中,在應對民族、個人的發展時候,中國古代的哲人們對中華民族的出路和命運進行道義關懷和理性思考,逐步形成了印證天道、世道、人道的思想成果。從辯證唯物主義的視角看,實踐是人類能動地改造客觀世界的物質活動。中國古代知行觀的行,即“實踐”,改造的對象恰恰屬于客觀世界中的人類社會。我們看到中國古代哲人們是以自身的體悟,把人類原始的生存智慧、民俗信仰轉化為思想,在談及“知”的來源和“知”“行”關系時,不論是知先行后、行先知后還是知難行易、行難知易,從知行觀思想的產生到最后的形成知行合一的思想成果,不難發現哲人們的思考主要是針對成人的,即完善人格,重視個人的內心精神世界,是做人的理論,是提升人生境界的學說。中國古代知行觀通過五倫思想將中國古代哲人們關于人與社會關系的認識更加具體的體現出來。五倫思想中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分為君臣、父子、夫妻、手足、朋友五種,也是個體人在集體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可以說,這些是個體人在集體中生存所要面對的最基本關系。
與中國古代哲學知行觀相比,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視角更為宏大,從整個人類發展的視角闡述人的認識與實踐的關系。貫穿認識全過程的實踐所改造的客觀世界包括自然界、人類社會,還有人的思維領域。改造的范圍要遠遠大于中國古代知行觀中“行”所改造的客觀世界范圍。中國古代知行觀的思想還通過中國古代哲學很多方面的思想體現出來,雖未直接涉及。對中國古代知行觀要以揚棄的方式繼承與發展,去除其封建性。在新時代背景下,中國古代知行觀通過關照每個個體的內心世界來緩和人與自身的矛盾,是有一定可取意義的。通過發揚中國古代知行觀中倡導的“五倫”思想,對人與人、人與集體、集體與集體的矛盾加以緩和,通過天人合一、取之有道等思想來規范人們的日常生活生產行為,這些觀點在一定程度上對當代社會的發展是可取之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對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