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奇
摘 要:學界對《孔子詩論》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作者、簡序編排、簡文釋讀、文本闡釋四大議題,文本闡釋又包含對其詩學、詩經學史、思想史、歷史文化價值的多維探索。回顧與反思其學術史可知,作者問題要立足先秦時代的著述觀念與實踐,注意區分“作者”“述者”“抄者”的各自角色及其意義;簡序編排要重視物質形態的作用,遵循形制第一、表達第二、意義第三的原則;文本闡釋應建立在文本整理的堅實基礎之上,文本整理又以簡文釋讀為核心;詩學研究是《詩論》研究的根本與歸宿,其他闡釋研究則要注意文獻的使用限度。
關鍵詞:《孔子詩論》;作者;簡序編排;簡文釋讀;文本闡釋
中圖分類號:I206.2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21)05-0146-08
1994年,上海博物館分數次從香港文物市場購回1200余枚戰國楚簡(后簡稱“上博簡”),其中絕大部分為先秦佚籍,這是繼郭店楚簡之后先秦古籍的又一次重大發現。2001年,由馬承源整理的《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第一冊公開出版,其中包括《孔子詩論》等三篇簡文。《孔子詩論》首次呈現孔子系統授《詩》的言論,迅速引起學術界的關注。馬承源、李學勤、饒宗頤、龐樸、李零等一大批學者積極參與討論,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①,產生了不少帶有顛覆性的觀點。李學勤先生指出,《孔子詩論》對于中國整個學術史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并從《詩經》早期傳本、孔子整理《詩經》、孔門《詩》學發展、《毛詩》與《毛詩序》、四家詩傳授、歷代詩學評價、近現代詩學反思七個方面詳細說明②。對近20年《孔子詩論》的研究成果進行系統的回顧與反思,不僅有助于孔子詩學思想的研究,而且有助于整個《詩經》學以及中國詩學傳統的研究。以往關于《孔子詩論》研究的綜述未能全面梳理已有研究成果,且多限于整理研究的探討,對闡釋研究關注不足。本文擬在通盤回顧《孔子詩論》學術史的基礎上,對其研究中的若干原則與方法進行學理上的反思。
一、關于《孔子詩論》的作者
學界對《詩論》作者問題的研究主要分為兩個階段,一是《詩論》中“”的隸定釋讀,二是《詩論》作者的確定。以下分而論之:
1.授《詩》者“”的考釋之爭
《詩論》正式發布前,馬承源曾介紹該篇見于多簡的“”為“孔子”的重文,而授《詩》者就是孔子;裘錫圭、李學勤懷疑“”為“卜子”,即孔子弟子子夏;黃錫全又指出,“”不排除是孔子曾孫“子上”的可能性。以上探討雖涉及《詩論》的授《詩》者,實為對合文“”的隸定釋讀之爭。
先說“孔子”說,學者們有三方面的論據:就字形而言,該合文的主體部分是當時“孔”字尚未規范化的寫法③,古字書所存古文字形可驗證④,其字形來源不單是書寫上的訛變,還可能為有意的音化⑤;從文例來看,在竹簡形制、字體相同的《子羔》《魯邦大旱》中也出現這一合文⑥,而《魯邦大旱》的“”在對話中自稱“丘”,可知“”即孔子⑦;在文辭語氣上,《詩論》中評詩者主觀的直率評語⑧與《子羔》中施教者的訓誡口吻⑨,均可判斷“”為孔子。再說“卜子”說,李學勤以為合文中的“卜”是取楚文字“占”上半所從的“卜”⑩。最后說“子上”說,黃錫全提出“”是“上”字借用了“子”的筆畫B11。
否認合文為“孔子”的理由,主要是兩周文字中未見“孔子”的此類寫法,但“卜子”“子上”亦復如是。楚文字只有類似合文中“卜”的寫法,但“卜子”與戰國的合文規范及運用合文意圖不符B12,典籍中也無“卜子”作子夏之例。楚簡中沒有“子上”說所謂的借筆實例,而此說亦與文獻記載相齟齬。
要之,“孔子”說既有古文“孔”的字形依據,也符合文字訛變、音化的內在規律,加之同一批簡文中的文例實證與語氣判斷,“”為孔子幾成定論。
2.《詩論》作者辨析
先秦時代的著述觀念與后世殊異,《詩論》的授《詩》者與《詩論》的作者不能等同,即便認同合文“”為孔子,《詩論》的作者問題仍無法解決。迄今為止,學界對《詩論》作者的說法有五類九種:
第一類為“孔子”說。學者們從授《詩》者、評詩方式、思想傾向等層面加以考論,強調《詩論》作為后學記錄、整理先師“語錄”的文本,理應將其“著作權”歸于孔子B13。
第二類為“孔子弟子”說,細分為“子夏”“子羔”“子游”三種。“子夏”說最初建立在誤讀合文的基礎上,在承認授《詩》者為孔子后,學者們又從文本結構B14、句式修辭B15、思想背景B16等層面論證其合理性。“子羔”說主要由簡文的物質形態引發B17,《詩論》在形制上承接《子羔》而來,而簡文先子羔問孔子“三王之作”后孔子論《詩》的形式,又與《孔子家語·廟制》的相關問對有異曲同工之妙B18。“子游”說立足《詩論》的思想內容,即將《論語》《禮記》和郭店簡《性自命出》《五行》所見的子游學派思想,與《詩論》中的論詩特點和內容、論詩術語、解詩用語等相印證B19。
第三類為“孔子再傳弟子”說,可分為“泛論再傳弟子”與“劃定學派歸屬”兩種。前者以稱謂來判斷作者是孔門再傳弟子B20;后者則由“子夏”說推演為“子夏門人”說B21。
第四類為“孔子曾孫”說,即黃錫全以合文作“子上”而立說B22。
第五類為“不知名”說,一種是接受春秋官學而“以《詩》為史”的學者B23,這出于對《詩論》與傳世文獻中孔子解《詩》言論的比較;另一種是思孟學派中以“心志”“性情”解《詩》的不知名學者B24,其源于對戰國著述實際的反思。
綜上,既然合文即“孔子”已為學界共識,那么“孔子曾孫”說可排除。“‘以《詩》為史的不知名”說與簡文事實不符B25。“思孟學派不知名”說與“子游”說均以“心性”論為基礎,而子游又是思孟學派醞釀期的重要人物B26,此說實可歸入“孔子再傳弟子”說。相較而言,“孔子”“孔子弟子”“孔子再傳弟子”三類說法均有文字釋讀、文獻考證、文本分析等較為完整的證據鏈。三者的根本分歧是《詩論》文本中孔子言論的地位。將《詩論》視為弟子后學征引孔子言論的學者們秉持兩點論據,一是部分簡文非孔子言論,二是《詩論》與《禮記·中庸》征引孔子言論的體式相類B27。但經徐正英考辨,《詩論》非孔子言論的比重很小(僅占1/14強)B28。此外,《孔叢子》所載的“孔子論《詩》”“孔子論《書》”B29與《詩論》均是對“五經”的評論,卻呈現出“問對”而非“解經”的形態,《中庸》在體式上的參照意義有其局限性。《詩論》總體呈現出孔子與弟子圍繞《詩》而加以問對的形態,孔子言論貫穿文本始終且居于主導地位。換言之,《詩論》是弟子后學對孔子《詩》說的追憶與傳授。
參考余嘉錫《古書通例》及西方學者對先秦時代作者問題的意見B30,我們可從《詩論》文本的生成過程入手,對其作者的不同面相加以理論化描述:首先是孔子講授其對《詩》的原創性思考;然后是弟子后學在傳習中不斷地闡釋與改寫;最后是南楚學者對源自魯地的文本加以轉寫與傳抄。因此,《詩論》的“作者”是孔子,“述者”是孔門弟子后學,“抄者”則是楚地學者或文化程度不高的“純粹抄手”,以上三個方面共同構成《詩論》作者的概念。
二、《孔子詩論》的簡序編排
“簡的第一道編線之上和第三道編線之下都留白”B31的“留白簡”,與其他寫滿文字的“滿寫簡”形制差異很大。對“留白簡”的認識和處理關涉《詩論》整體的簡序編排。
1.“留白簡”的成因與原貌
學者們或以為“留白簡”原有文字,如“皺縮”說,即簡首、簡尾因化學作用而導致字跡脫滅B32;又如“刮削”說,即“留白”是先寫后削B33,并推斷“留白簡”原分三欄書寫,后因故將上下兩欄刮去B34。或以為“留白簡”留白部分原無文字,其一是為裝飾保護中端文字而人為修削竹簡B35;其二是所據底本為殘本,抄本因襲而“留白”B36;其三是抄手先抄竹簡中段而來不及補抄上下兩頭B37;其四是強調一段文字而故意如此書寫B38。
以上說法有三種與實際不符。對“皺縮”說的質疑是不會整齊脫去上下兩端且不留墨跡B39與竹簡受自然力影響而失去字跡的實例不符B40;“所據底本為殘本”說的主要缺陷在于抄寫遇到殘缺可“留白”而不需要刮削;“來不及補抄”說則建立在諸多假設之上。“刮削”說證據不足,彭浩指出竹簡先寫后刮的實例主要用于有意改正誤字或刪除某些文字B41,《詩論》簡規整的刮削不應在書寫文字后。而彭氏所倡原分三欄后刮削上下兩欄的說法,又與先秦古書分欄抄寫的現象不符,如郭店簡《語叢三》簡64至簡72分兩欄書寫,但上、下欄的容字數基本相同,若《詩論》“留白簡”分三欄,則中間一欄的容字數約分別為上、下欄的5倍。且《語叢三》主要為體式短小的格言警句,《詩論》的問對體式似無分欄必要。
相形之下,“留白簡”原無文字的第一、四說可互為補充。首先,“留白簡”可視為一種特殊的文字布局B42,其簡端呈現的“圓弧形”是為審美需要而特意修治的B43;其次,竹簡的修治流程中有更細致的平整、打磨和簡端修治的步驟B44,“留白簡”即經歷此步驟而用以特殊書寫的竹簡B45;最后,“留白簡”所抄內容具有特殊性B46。總之,“留白簡”因竹簡修治與書寫策略而原無文字的觀點更富邏輯性。
2.“留白簡”與“滿寫簡”的關系
一方面,以廖名春為代表的學者認為這兩類簡分屬兩篇B47;另一方面,更多學者將這兩類簡視為同一篇。兩說的根本分歧在于,兩類文字布局不同而形制相類的竹簡能否編為一篇。李零曾鉤稽出古人“長短相間”的版式安排B48,此種現象亦得到出土竹簡的印證,如郭店簡《語叢三》由“不分欄書寫”(簡1至簡63)與“上下欄書寫”(簡64至簡72)兩類簡編聯而成。又賈連翔發現,清華簡《治邦之道》《治政之道》的竹簡修治情況、編聯時間、書手均不相同,但它們原本也極可能編連為一卷,即兩者“同篇異制”B49。總之,將“留白簡”作為一個整體與“滿寫簡”相編聯,符合先秦古書的實際形態。
3.“留白簡”與“滿寫簡”的編聯
現有24種編排意見的分歧集中在三方面:一是“留白簡”的內部次序;二是“簡1”的篇章歸屬與位置;三是“滿寫簡”的編次。
首先,針對6支“留白簡”,學者們大多將“簡4—5”“簡2—3”作為兩個編聯組。此外,將簡7置于簡2前的觀點亦能成立。如馬銀琴所言,簡7所引《皇矣》《大明》詩句、孔子之言與簡2“寺也,文王受命矣”均論文王受命之事而可將此二簡相連B50,于是又能構成簡7—2—3的編聯組。
值得注意的是,簡6可編排在簡22之后。李學勤指出兩支簡簡首都在系繩的缺口上方一小段處折斷B51,李零以為簡6在形制上是構成前后過渡的關鍵B52。在句型上,簡22與簡6又均有“《××》曰+詩句+吾×之”的表述形式。從形制、語義兩方面,可證實簡22—6的編聯組是成立的,即簡6與“滿寫簡”相連而在“留白簡”中位于第一簡。
其次,簡1的歸屬問題分為兩種意見。一是將簡1墨節以上內容歸為他篇,墨節以下內容作為《詩論》的開端B53;二是將簡1整體劃歸到《詩論》中。后者駁斥前者的論據如下:與《詩論》簡1墨節相同的符號及用法又見于簡5、簡18,后兩處被普遍認為是分章標記B54;《子羔》簡14與《魯邦大旱》簡6的墨節后留有大段空白,應表示分篇而非分章,《詩論》簡1墨節后緊跟孔子論詩文字,非分篇標記B55;《詩論》簡1墨節上的文字應為孔子論《詩》之言,《孟子·公孫丑上》所載孔子語“為此詩者,其知道乎”就與簡文“行此者,其有不王乎”如出一轍B56。因此,簡1整體屬于《詩論》應無疑問。
既然簡1墨節下并非《詩論》篇首的內容,那么簡1在《詩論》中的位置只有篇內、篇末兩種可能。其中贊同簡1在篇內者,或割裂“留白簡”而分置于《詩論》的篇首、篇末,同時將簡1附于篇首的幾支“留白簡”后;或將簡1插入“留白簡”之中,并將其整體置于篇末。從“留白簡”的整體性出發,這兩種編排均不符合“形制優先”原則。相較而言,將簡1置于篇末在形制上較為合理,無論簡1前接編聯組簡7—2—3B57還是簡4—5B58,均有語義上的理據。所以簡1位于《詩論》篇末且前接6支“留白簡”。
最后,學者們目前對“滿寫簡”的編排有24種意見。幾乎所有學者都贊同的編聯組為簡21—22、簡12—13、簡8—9、簡28—29,半數以上學者均認同的編聯組為簡15—11、簡16—24、簡25—26、簡10—14、簡19—18。如果說前一類的編排基本能坐實,那么后一類的編排則可能性較大。
總之,“留白簡”與“滿寫簡”同屬一篇,《詩論》總體上以“滿寫簡+留白簡+簡1”為序。其中“留白簡”以簡6起首,簡7—2—3、簡4—5為兩個編聯組卻無法斷定先后次序。“滿寫簡”只能確認一部分編聯組,其他簡序的編排還不能作為定論。
借鑒學者們的編排經驗B59,在“形制優先”的前提下,作為補充要素的語義可細分為“表達方式”與“內涵意義”。其中表現為特定句型、體式、文例的表達方式又要優先于相對主觀的內涵意義。簡言之,在簡序編排中要以形制第一、表達第二、意義第三為基本原則。
三、《孔子詩論》的簡文釋讀
自《詩論》整理本B60面世以來,學者們相繼提出一些新的釋讀意見與補充看法,按研究目的可分為三類:第一,李學勤B61、范毓周B62、周鳳五B63等針對疑難字詞的選擇性釋讀。第二,趙苑夙B64、侯乃峰B65、俞紹宏B66等匯集各家意見而參以己意的集成性釋讀。第三,黃懷信B67、晁福林B68、常森B69等在采用諸家見解、鉤稽相關文獻后,進一步考訂疑難字詞、疏通句意、翻譯全文。就考釋內容來看,又分為“《詩經》篇名”“所引詩句”“《詩論》評語”三方面,以下分別舉例說明諸家的釋讀情況:
其一,《詩論》現存《詩經》篇名的考訂,學者們的意見已大體趨于一致,總結性的成果可參考劉信芳的研究B70。以上篇名大多與今本《毛詩》相對應,但在個別篇名的釋讀與認定上還有分歧,如簡27的“中氏”,就有“未見篇名”“《螽斯》”“《燕燕》詩中別篇”諸說。因此,篇名的釋讀不僅要具備傳統小學的知識,還需對《詩經》的思想內容和藝術特點非常熟悉。
其二,《詩論》簡6“乍競唯人”的“乍”字,同時涉及簡文的用字訛誤與今本《毛詩》的異文。此句出自《周頌·烈文》,今本作“無競維人”。整理者以為簡文“乍”與“亡”字形相近,古“亡”“無”通用,今本“無”為傳抄之訛B71。有學者否定此說,列舉出《詩經》大量的“無競”文例及歷代注疏的論據,說明“無競”實為先秦熟語B72。而將“亡”誤抄為“乍”的論據為:先秦時代有無之“無”常用“亡”字,“亡”“乍”的戰國形體相近而易混同B73。總之,多數學者所持的“亡”因形近而訛誤為“乍”的觀點較為可信,即《詩論》所據底本原作“亡”,抄手將其誤抄為“乍”。由此可見,釋讀有今本《毛詩》參照的簡文,首先檢驗簡文字形是否存在訛誤的可能,不能輕易用《詩論》引《詩》的個別“異文”來否定今本《毛詩》中“熟語”的讀法。
其三,簡1“詩亡志,樂亡情,文亡言”是對“詩”“樂”“文”的綜評,又為《詩論》全篇的結尾。整理者以為從從心,以為聲符,按辭義可讀為《離騷》之“離”B74。學界對此隸定無異議,但提出多種釋讀意見,大致有“吝”“憐”“陵”“隱”“泯”“忞”六說。以上釋讀皆有古音依據可尋,然而讀“隱”亦有語義上的內證,學界公認《詩論》簡20“其志必有以喻也”中的“”與“”為同一字的不同寫法,同為評論《木瓜》的簡19又有“藏愿”之語,正與簡20的“志”互文見義。此外,讀“隱”還有字形上的旁證,即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軍爵律》簡156“以為隱官工”中“隱”的字形與“”相似B75。“隱”字說兼具語音、語義、字形三方面的證據,在目前來看最為可信。
實際上,古音通假的相關理論及實踐有其局限性B76。若能將釋讀的文字與無釋讀問題的上下文相互發明,無疑會提供更符合當時“閱讀習慣”的文字用法與意義表達。
從歷時性來看,學界的簡文釋讀大致經歷了由考釋字詞到疏解全篇的過程;就共時性而言,《詩論》的若干疑難字詞還存在一些爭議,已解決的釋讀問題則帶來一些方法論上的啟示。
四、《孔子詩論》的文本闡釋
縱觀學界的闡釋研究,《詩論》具有詩學、詩經學史、思想史、歷史文化等多重價值。
1.詩學研究
《詩論》是我國目前最早的詩學專論,其研究的最終歸宿應該是詩學理論B77。《詩論》的詩學研究可歸為兩個方面:
一是以《詩論》為主題而探討其詩學理論及特點的專題研究,可細分為內容、特點、體式三類。首先,《詩論》詩學內容的研究既有以詩篇評語為中心者,如以簡10對《關雎》《樛木》《漢廣》《鵲巢》《甘棠》《綠衣》《燕燕》一組詩的評語為核心,探討《詩論》的詩學理念B78;也有以詩學命題為對象者,除利用《詩論》補正“思無邪”“興觀群怨”“詩言志”等傳統命題B79外,學者們還開掘出眾多新的命題,如“樂亡離情”說B80、“文無隱言”說B81、“文亡隱意”說B82、“詩亡隱志”說B83、“邦風納物”說B84、“詩猶旁門”說B85、“頌”論與“大雅”論B86等。其次,學者們對《詩論》評《詩》特點的總結不盡相同,如“以性情說詩”B87、“以禮說詩”B88、“以德論詩”B89、“以詩解詩”B90、“以智論詩”B91等。最后,學界對《詩論》體式的看法視角多樣,或歸納論《詩》的“范型”B92,或提煉評詩的表現手法B93,或概括《詩論》整體的“評點體式”B94,或從《詩論》的語言與修辭特點出發來考察其文本性質B95。
此外,還有從文本層次、詩學結構、文論價值等問題入手對《詩論》進行總體觀照者B96。其中徐正英《上博簡〈孔子詩論〉研究》先對《詩論》作者、時代、簡序、釋文加以考訂與整理,然后在此基礎上全面探究簡文獨特的詩學理論與貢獻B97,為《詩論》專題研究的集成之作。
二是將《詩論》置于古代詩學的整體發展進程中,與相關詩學典籍及理論加以比較的宏觀研究。首先考察《詩論》在先秦詩學史上的定位問題,或將《詩論》視為孔子詩學理論的代表B98,或認為《詩論》屬于孔門弟子后學的詩學觀點B99。正是基于對其詩學史的不同定位,諸家的詩學闡釋也呈現出一定的差異。其次探究《詩論》與漢代詩學的關系,或注重二者的差異性,如李山以為《詩論》對《漢廣》的論述符合其本義,并以此先秦詩說檢討兩漢今古《詩》說B100;或強調二者的繼承性,如張祝平由《詩論》《楚辭章句》《毛詩箋》勾勒出先秦兩漢以比興諷諫寄志釋詩的演變軌跡B101。辯證地看,漢代詩學對《詩論》既有傳承也有創新。
不能忽視的是,常森從中國詩學的背景下加以考察,指出《詩論》的缺席與以《詩序》《毛傳》《鄭箋》為核心的漢唐《詩經》學形態模式的確立,令后人對中國早期詩學的認識出現巨大偏差B102。
由于諸家對《詩論》作者、時代、地域的不同認識,導致他們在評價其詩學價值時產生異說。因而由文獻整理提升到理論闡釋的《詩論》詩學研究,才符合從微觀到宏觀的一般認識規律。
2.詩經學史研究
詩經學史上仍有許多未解決的公案,《詩論》為相關問題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新契機,這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其一,《詩序》的性質及作者。既有學者認為二者在詩論觀點上極為一致B103,也有學者指出兩種《詩》說各有側重B104,還有學者以為它們屬于同一詩學系統,但二者具有不同的傳承路徑與功能B105。客觀來看,第三種觀點較為合理。至于《詩序》的作者問題,《詩論》似乎無法提供實質性的新論據。
其二,《詩》篇主旨,即學者們利用《詩論》的評《詩》之語,逆推所論詩篇的意旨。事實上,孔子論《詩》的目的在于詩教而非文獻整理,其評語未必都符合《詩》的原初含義。如《詩論》簡29“《卷耳》不知人”一句,學者們多將其視為《卷耳》“本義”,李山則考證“不知人”其實是對《卷耳》歌唱情景的評論B106。即便孔子所言確為《詩》本義,由于《詩論》若干評語只有篇題而不引詩句的特點,也會使同名詩篇的本義產生混淆。如《詩論》簡9評《黃鳥》之語,整理者以為即《小雅·黃鳥》,但也有學者以其為《秦風·黃鳥》B107。
其三,《詩》的編定,即通過《詩論》來探討《詩經》的成書B108。但《詩論》仍不能為相關問題的解決提供直接證據,如《關雎》文本的最初分章,雖可據簡14“其四章則喻矣”來否定漢儒的“三章”說,卻仍有“五章”說B109與“四章”說B110的分歧。
除以上所舉外,研究還涉及“采詩”“孔子刪詩”“四始”“風雅正變”等問題。由于簡文的殘缺與表述的多義性,造成學者們對《詩論》材料的不同認識與處理。即使一些在釋讀上無爭議的材料,也未必能成為解決相關問題的鐵證。
3.思想史研究
作為戰國楚地流傳的孔子授《詩》言論,《詩論》為研究早期儒家思想貢獻了新材料。《詩論》的思想史研究集中于四個方面:
其一,《詩論》中所見禮學觀。王暉以為《詩論》評《關雎》所謂的“以色喻于禮”“反納于禮”即孔子的“克己復禮”思想B111。日本學者池田知久則提出,《詩論》的“禮”思想和馬王堆帛書《五行》的“禮”思想相同,是在荀子的“禮”思想基礎上形成的B112。
其二,《詩論》中所見民性觀。就《詩論》簡16、簡20、簡24三次出現的“民性固然”而言,多數學者是論孔子所說的“民性”與孟子等的性善性惡這種社會性不同,劉信芳、晁福林則指出“民性固然”即使是本于自然人性,也會受到社會關系的漸染B113。
其三,《詩論》中所見天命觀。針對簡25評《兔爰》之語,晁福林以為“不逢時”應該讀為“不奉時”,意為“不尊奉天命”B114。曹建國在反駁其作為旁證的同簡評語“《腸腸》小人”時指出,與晁氏以為的《大雅·蕩》不同,多數學者將“腸腸”讀為“陽陽”,以其對應《王風·君子陽陽》,且此詩還有逸詩的可能性B115。
其四,《詩論》的整體思想。有學者認為,《詩論》初步呈現出“發乎情,止乎禮義”的理論傾向B116。也有學者指出,《詩論》強調個人的德行修養,表現出孔子將周人群體教化的關懷轉向對個人道德的重視B117。
此外,學者們還廣泛探討了《詩論》蘊含的婚姻、君子、薦賢、重農觀念與美學思想。
闡釋《詩論》所見的若干觀念,探究其在儒家思想流變中的地位,固然有深化認識之功。但在具體研究中,思想的闡發需建立在堅實的整理研究之上,不應以意逆志。
4.歷史文化研究
《詩論》評《詩》之語的發現,為相關詩篇的本事補充了新論據。
晁福林指出《詩論》為《詩》、史互證的工作開辟了新境界B118,其系列文章是此類研究的代表,大體分為三類:一是社會史問題,如以《詩論》簡29為據,論述春秋初期由重德到重力這種社會觀念的轉變B119;二是政治史問題,如以《詩論》評《桑柔》所反映的本事來探討周代重大政治事件之一的“共和行政”B120;三是禮俗史問題,如通過《詩論》簡21、簡22評《宛丘》之語,探討周代的巫覡信仰B121。此外,其他學者的研究基本囿于禮俗史的范疇,但相同的簡文也會產生相異的詮釋,如都基于《詩論》評《甘棠》之語,曾毅指出其反映了周代的宗廟祭祀制與孔子崇尚“報”的祭祀觀B122,羅新慧則以為其顯現出孔子時代仍存在“社樹”崇拜B123。
其實,《詩論》沒有《詩序》那樣“以史解《詩》”的顯著傾向。通過《詩論》簡約的評《詩》之語,能否推導出相關詩篇的本事及其歷史文化背景,還需在具體研究中秉持謹慎的態度。
五、余論
通過對近20年《詩論》研究的回顧與反思,我們可以獲得以下幾點啟示。
第一,《詩論》未注明篇題、作者而與其他內容合抄的形態,反映了戰國楚地儒家文獻的原始面貌。《詩論》中的授《詩》者“孔子”及其與《子羔》《魯邦大旱》的合抄卷題所呈現的“子羔”,均不能與該文本的作者直接等同起來。研究者不能以后世的著述觀念以今律古,要充分考慮到先秦時代作者問題的復雜性,將《詩論》文本的形成視為一個動態過程,既要理解“古人以學術為公”的著述觀念與實踐,也要探究思想原創的“作者”、傳授的“述者”、書寫的“抄者”在文本生成中所扮演的角色及其發揮的作用。
第二,屬于“盜掘簡”的《詩論》有佚失若干竹簡的情況,現存29支簡未必等同其實際篇幅,而29支簡的殘損又使部分語義不能連貫,同時還無可參照的今本來輔助簡序編排。在尚未發現同類文獻的情況下,目前只能認定一個“滿寫簡+留白簡+簡1”的總體簡序及部分編聯組。研究者要在今后的簡序編排中,避免將主觀性的語義作為主要依據,重視簡文客觀的物質形態,遵循形制第一、表達第二、意義第三的原則。
第三,《詩論》為出土佚書,較之傳世經典,既有戰國文字的釋讀之難,又無歷代學者的注疏之便。作為竹簡整理研究的核心與闡釋研究的基石,簡文釋讀極為重要,在進行詩學、詩經學史、思想史、歷史文化等視角的闡釋研究之前,要將簡文釋讀的成果加以系統總結與全面吸收。在一些尚有爭議的疑難字詞上,研究者不但要關注最新的簡帛文字研究成果,還需結合自身的文獻積累完善相關考釋內容。
第四,不同學科與知識背景的學者,能從同一文獻中窺見其不同的價值。作為我國目前最早的詩學專論與孔子論《詩》的佚書,詩學研究最能體現《詩論》的本質特征與文獻價值,要進一步加強《詩論》的詩學理論研究,正確評價其在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上的重要地位與貢獻。其他視角的《詩論》闡釋研究,則需注意文獻的適用度與有效性,實事求是地發揮簡文的作用。
注釋
①據筆者粗略統計,目前以《詩論》為主要研究對象的專著達16部,碩博論文與博士后出站報告有21篇,有關《孔子詩論》研究的論文600余篇。
②李學勤:《〈詩論〉簡七問——在清華大學“新出楚簡與儒家思想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的演講》,《中國三峽建設》2006年第3期。
③⑥⑧馬承源:《〈詩論〉講授者為孔子之說不可移》,《中華文史論叢》第六十七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④朱淵清:《讀簡偶識》,朱淵清、廖名春主編:《上博館藏戰國楚竹書研究》,上海書店,2002年,第403—404頁。
⑤禤健聰:《上博楚簡“孔”字試說》,《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九輯,中華書局,2012年;楊澤生:《續說從“卜”形的“孔子”合文》,《古文字研究》第三十輯,中華書局,2014年。
⑦濮茅左:《關于上海戰國竹簡中“孔子”的認定——論〈孔子詩論〉中合文是“孔子”而非“卜子”“子上”》,《中華文史論叢》第六十七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⑨李零:《參加“新出簡帛國際學術研討會”的幾點感想》,《上博楚簡三篇校讀記》,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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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20晁福林:《試論上博簡〈詩論〉第23簡對〈詩·桑柔〉的評析——附論“共和行政”的若干問題》,《史學月刊》200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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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22曾毅:《從上博簡〈孔子詩論·甘棠〉看周代祭祀制度——兼論孔子的祭祀觀》,《北方論叢》2008年第4期。
B123羅新慧:《上博簡〈詩論〉“甘棠”與上古風俗》,《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2期。
責任編輯:采 薇
Abstract:The research on Confucius on the Book of Poetry mainly focuses on the author, order of bamboo slips, explanation of bamboo slips and text interpretation. The text interpretation includes a multi-dimensional exploration of its poetics, research history of The Book of Songs, history of thought, history and culture values. The research history of Confucius on the Book of Poetry shows that the identification of the author should be based on the writing concepts and practices of the pre-Qin era, distinguishing the roles and significance of the author, the narrator and the scribe; The research on the order of bamboo slips should focus on the function of physical forms, following the order of form first, expression second and meaning third; Text interpretation should be based on the text collation and focus on the explanation of bamboo slips; Poetics research is the foundation and objective of Confucius on the Book of Poetry, and the document should be used to a limited extent in other interpretation research.
Key words:The Study of Confucius on the Book of Poetry; author; the order of bamboo slips; explanation of bamboo slips; text interpre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