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霖
內容摘要:通過魯迅日記的書賬,我們可以從魯迅對書籍的購買和有選擇性的記錄中,發現魯迅關于兒童文學對于兒童外部和內部發展的重要性。
關鍵詞:魯迅日記 兒童文學 兒童教育
關于魯迅,在教育學習中,我們更多了解的是他以筆代刀,用他犀利的文字與當時社會的陰暗面進行斗爭,以挽救生命,挽救社會。事實上,除了我們所知道的部分,魯迅在兒童教育方面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但關于魯迅在兒童文學方面的研究仍較少。本文以上海時期為背景,從魯迅日記中的書賬出發,根據魯迅書賬中透露的兒童文學信息,淺談魯迅書賬與兒童文學的關系。
魯迅在中國文學中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在文學的多個領域都有所涉及,許多人會通過魯迅將中國的近現代史甚至古代史串聯起來,并將其的思想廣泛運用于當代的思想培育與發展中。
關于兒童文學,魯迅多次在書信中提到“我向來沒有研究兒童文學”,顯得這位對于古今有著深入了解而又充滿想法的文學家似乎在兒童文學這部分有所欠缺。但從實際來看,在魯迅的作品中,魯迅對于兒童文學是有一定的關注的,并對兒童的培養有著自己獨有的體系,如魯迅在1919年發表在《新青年》上的一篇文章,名為《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其中體現了魯迅對于兒童教育的看法,和成年人與兒童區別的看法。1926年,魯迅翻譯《小約翰》,他將其稱為“無韻的詩,成人的童話”。
在這些作品中,雖然較少關于兒童文學研究型的文字,但高度文化敏感的魯迅在對這些作品進行創作時,在有意識地展現出自己的兒童觀。從魯迅的一手資料——魯迅日記出發,從其中的書賬來看,魯迅在上海時期對于兒童文學類的書籍一直有所涉及。本文將以書賬的角度,從魯迅這段時期對兒童文學書籍的購入資料中,淺談魯迅在上海時期的兒童文學觀。
1927年,魯迅到達上海。當時的上海政治環境復雜,國民政府內部出現分裂,國際局勢上與蘇聯關系惡化。同年十月,魯迅與許廣平離開廣州回到上海,開始過同居生活。在本文中,上海時期指的是魯迅自1927年直至去世這段時期。
在上海時期,魯迅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就是父親的身份。1929年,周海嬰出生。從書賬上來看,海嬰的出生的時間在魯迅日記中體現出來的是其對于兒童文學購入量的一個明顯的轉折。而這段時期,魯迅對于兒童文學的支出達到了上海時期的最高值。因為魯迅身份的轉變。當一個人作為愛好型讀者,想購買兒童文學書籍的心態,與其作為父親后購買兒童文學類書籍的心態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從書賬的角度看上海時期的兒童文學,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海嬰出生前,即1927-1929年的兒童文學書籍購入,第二階段為海嬰出生后,即1930-1936年的兒童文學書籍購入。
1935年國民黨政府實行法幣制度,該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后期通貨膨脹爆發。而魯迅在上海的這段時期,民國的通貨膨脹速度仍處于較為緩慢的階段,在1927-1936年通貨膨脹的變化對于物價變動沒有過大的影響,所以在本文中暫省略討論通貨膨脹對于魯迅書賬中的書價的影響。此處所包括的兒童文學指的是適合兒童(3-17歲)所閱讀的,為兒童創作的,易于理解且具有趣味性的文學作品。
基于上述前提,根據書賬記錄統計匯總可得下表,即魯迅先生在上海時期兒童文學書籍的總花銷量。
明顯看出,不論是在哪個階段,魯迅在兒童文學方面都有持續的支出。
在1929年之前,魯迅對于兒童文學的購入了解并不是因為受現實方面的影響,比如為了自己孩子,或是為了自己做文章獲取稿費。即使是涉及到個人利益的《小約翰》也是在1926年進行翻譯的,對于上海時期的影響較小。代入時代來看,在一個經濟不發達,物資匱乏且戰亂頻繁的年代,一位與從事與該方向關聯較小的職業且個人經濟水平在除去必要支出后并不富裕的人,在兒童文學方向的書籍有大量的花銷,可以看得出魯迅先生在這方面是有所涉及并感興趣的,或者說,對于“兒童文學”這一領域是重視的。
根據書賬,可以看得出魯迅對于兒童文學的選擇具有一定的偏向性。
魯迅對于兒童文學的選擇,注重于兒童文學對兒童的整體外部發展。
根據各年書賬,魯迅對兒童文學書籍選擇的方向是明確的。魯迅所選擇的兒童文學書籍,絕大部分來自于國外,如日本和阿拉伯的兒童文學作品。
魯迅對于中國文化有著深入的了解和認知,而就是這樣的認知和他在國外留學的經歷,讓他能夠更加明顯地看到中華民族文化中的不足之處。
以1929年為例,魯迅所購買的兒童文學書籍原版都是來自于日本及阿拉伯等地區,符合在集外集拾遺中所說的“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正是因為他看到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存在糟粕的一面,所以他更能看得出外國的兒童文學作品中有哪些適合兒童閱讀的書籍。
兒童并非縮小的大人,在兒童的教育中,并不是將成年人所學的內容全部無差別教授給兒童就叫“延續”,在魯迅的1919年的《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提到,“便是依據生物界的現象,一、要保存生命;二、要延續這生命;三、要發展這生命(就是進化)。生物都這樣做,父親也就是這樣做。”同時也是在這篇文章中提到了“幼者本位”的說法,在這篇文章中魯迅提到何為“進化”:“只是有了子女,即天然相愛,愿他生存;更進一步的,便還要愿他比自己更好,就是進化。”
而兒童之“進化”,則通過其書賬體現在對于外國兒童文學書籍的汲取與攝入。這也體現出魯迅眼中兒童文學對于兒童延續與發展進化的重要性,也即是兒童文學對“兒童”這一群體在外部所能展示力量的重視。
除了對于兒童文學所能產生的外部影響力的重視,魯迅先生也很重視兒童文學對于兒童自身內部發展的作用。
在魯迅的書賬中,兒童文學就是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書籍共同存在,這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是極具特點的。在1927-1936年兒童文學書籍中,人文科學類書籍有58種,自然科學類書籍有13種。以在兒童文學中花銷最高的1930年為例。該時間屬于上述所說的第二階段,即海嬰出生后的階段,魯迅的身份不只是一位文學家,更是一位父親。該年投入值為77.4元,根據《魯迅全集》第十六卷日記中一九三〇年記載:
“一月十日,買煤半噸,十七元。”
“三月二十八日,……午后同蘊如及廣平往齒科醫院診治,付以泉十。”
“五月十九日,下午出街為海嬰買蚊帳一具,一元五角。”
將物價回歸當時狀態,按照該比例,1930年的兒童文學書籍投入可以對應買2.3噸煤,51.6具蚊帳,大于7次的齒科診治費。足以看出魯迅此時對于兒童文學的重視。根據統計,1930年魯迅在一年之中共購買《昆蟲記》4本,《千夜一夜》(即日文版《一千零一夜》)12本,《川柳漫畫全集》4本。從書籍類型來看,以1930年為例,其中不僅有屬于童話類型的《千夜一夜》,還有屬于自然科學類型的《昆蟲記》。聯系魯迅在1936年給顏黎民的回信中,提到“現在印給孩子們看的書很多……但我的意思,是以為你們不要專門看文學,關于科學的書(自然是寫得有趣而容易懂的)以及游記之類,也應該看看的。”
可以看得出雖然自然科學類的書籍相對于人文科學類的書籍較少,但總的來看,魯迅對于自然科學類兒童文學書籍購入數量與金額在當時與他人對比,相對較多且購書經典。最典型的就是《昆蟲記》,魯迅不僅購買了多本,同時還購買了不同版本的,如他特意記錄下買了《昆蟲記布裝本》和《昆蟲記》六至八的布面本。
從自然科學類兒童文學的購入量中,可以看出魯迅對于兒童自然觀、好奇心培養的重視,同時也是培養兒童自身內部發展能力的重視,通過人文、自然雙方面的發展,擴大兒童的視野,給孩子們提供更多觀察世界的視角,不將自己的思想只局限于“仁義禮智信”等道德視角中。
總的來說,兒童文學作為兒童所閱讀的文學,與成人所閱讀的文學最大不同在于其內容是遮掩的。它需要遮掩住社會和生活的黑暗面,需要遮掩住生活中的無助與無可奈何,給兒童以健康、積極、充滿希望的發展方向。
從魯迅的書賬中可以看到魯迅先生認為兒童文學在遮掩社會、教育兒童的同時,需要對社會的延續和發展起到應有的作用,更需要對孩子的多方面視野及能力進行培養。這樣的兒童文學觀對于現代來說似乎是易于理解和接受的,但在魯迅的年代,這是開創性的一步。“孩子不是縮小版的大人”,大人總會在自己成長的過程中逐漸忘記自己幼時的模樣與感受,而魯迅對于兒童文學的觀點和對兒童的教育觀符合現代兒童健康發展的需求,使其在八十多年的中國發展進程中沒有被歷史的潮流所淹沒,并以此為模板,不斷地向前發展。
現如今的社會中,對于兒童文學的選擇卻并非能夠完全達到魯迅所想要感受到的兒童文學。現存的兒童文學在兒童中是否能夠對社會起到延續和發展進化的作用,能否跟得上具有時代性的孩子們思維發展的步伐;在互聯網時代,兒童文學中對于兒童的觀察視角與培養是否能夠把控在適當的尺度,兒童文學的創作和發展又是否能夠維持為了孩子的初心,等等一系列的問題都在兒童文學與社會發展的進程中同時迸發,而未來如何將兒童文學繼續健康發展,則是需要繼續討論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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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