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圓


繭形壺是秦文化典型器物的代表,產生于戰國,延續到西漢,西漢后期逐漸衰落。繭形壺是古代盛水、盛酒的容器,同時也作為軍事用的偵聽器。繭形壺的產生受到了西戎文化因素的影響,秦人創造性地吸收并不斷完善其形態,同時隨著秦不斷對外征伐,由關中陜西地區向四周擴散。
繭形壺又稱鴨蛋壺、卵形壺,因其器身似蠶繭鴨蛋而得名。通常器身呈唇口、短徑、圈足、腹部呈橢圓形(極個別為青銅材質,2006年甘肅省馬家塬遺址出土青銅繭形壺,圖1,被譽為2006年十大考古發現之一),壺身多飾彩繪云氣紋,或素面飾弦紋,是古代盛放酒水的容器。產生于戰國的秦國,是具有典型秦文化因素的陶器,一直延續到西漢中期,以后逐漸衰落。1955年,在四川省成都羊子山172號墓發掘出土我國第一件戰國泥質灰陶繭形壺,1956年在河南省新鄉市火電廠發掘出土西漢彩繪繭形壺,1957年在陜西省西安半坡戰國墓葬遺址接連出土9件繭形壺。上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又陸續在陜西、河南、甘肅、江蘇、湖北、山西等出土將近300多件。本文將從繭形壺的來源、功能以及與秦文化的關系做進一步討論。
繭形壺的起源
現在發現時代最早的繭形壺是1987年在河南省安陽市郭家莊東南墓葬出土的商代晚期的繭形壺,這是殷墟墓葬中少見的器物。1981年在陜西省扶風縣原齊家村7號銅器窖藏中出土一件長、高均在50厘米以上的繭形壺,應屬于西周晚期的遺存。春秋墓葬中未見繭形壺身影,直到在山西侯馬鑄銅遺址的兩座戰國早期洞室墓中再一次發掘出繭形壺。戰國中期以后,被秦文化吸收的繭形壺開始大量出現,一直延續到西漢中期。
繭形壺的產生似乎不是秦地所舊有,而是戰國時西戎某部族流入秦地的。在新疆伊犁昭蘇縣發掘的早期烏孫土墩墓中,出現具有秦文化特征的繭形壺,這表明烏孫人在西遷前與關中秦文化可能存在一定聯系。
2006年在甘肅省張家川馬家塬戰國晚期遺址中出土一件青銅繭形壺,壺腹部飾瓦棱紋,內部飾蟠螭紋,圈足飾繩紋,在壺底部發現一個大篆銘文,經研究是“鞅”字,繭形壺及銘文應屬于秦文化的因素。該遺址出土的銅鈴、子母口雙耳罐、鏟足鬲及單耳夾砂罐等隨葬品是隴山地區西戎文化遺存中的常見器物。且《史記·秦本紀》記載:“秦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縣之。十一年,初縣杜、鄭”邽縣就在今天甘肅省天水市周邊的張家川、清水等地附近,因此馬家塬墓地應是秦統治下西戎某一部落的族屬。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秦與西戎部落有密切的關系,繭形壺或多或少受到西戎文化影響。
繭形壺的功能
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盛水、盛酒器。戰國時期,諸侯紛爭,秦國為增強國力擴張版圖,抵御游牧民族的入侵,實行商鞅變法,推行重農抑商、富國強兵的政策,獎勵軍功爵等措施使軍事成了當時社會生活的主要內容。作為儲水器的繭形壺因其具有使用過程中橫腹儲水容積大、方便攜帶、不易損破損以及小口水汽不易蒸發的優點,成為當時行軍打仗常用的容器。
軍事偵聽器,也就是俗稱的“聽枕”功能。《孟子·備穴》中道:“令陶者為罌,容四十斗以上,置井中,使聰耳者伏罌而聽之,審知穴之所在,鑿穴迎之。”即在戰場上,將士們把空的繭形壺埋在地下,將耳朵貼在埋壺的地方,因為聲音在所有介質中固體傳播速度最快,通過傾聽壺內發出的聲音可以提前判斷遠處敵方騎兵的動向,以便提前做好防御措施,充分體現了秦人的智慧。
喪葬用的明器。《荀子·禮論》中道:“喪禮者,以生者飾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故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終始一也。”秦代人相信“事死如生”的觀念,極力追求現實生活以及神話世界,在死后將生前常用的陶器帶入墳墓,繭形壺作為秦文化的代表器物首當其沖,這種習俗蔚然成風。到西漢時期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厚葬之風盛行,人們繼續延續秦代的做法將繭形壺做成陶質模型帶進墓葬中,以求死后能繼續像生前一樣享用。
繭形壺隨秦的傳播
目前發現繭形壺多出現在秦文化統治的中心以及其文化所輻射的區域。首先是秦文化的中心關中地區——陜西,在該地區出土大量繭形壺,約占出土總數的30%,形式多樣,種類齊全。在西安半坡遺址、鳳翔高莊遺址、大荔縣朝邑墓、涇陽縣寶豐寺、蒲城永豐戰國秦漢墓等均發現繭形壺,因此繭形壺被冠以“秦氏器物”的稱號。伴隨著秦國統一步伐,繭形壺也四處傳播。
公元前325年,秦惠文王十三年,派張儀率兵攻打函谷關,“使張儀伐取陜,出其人與魏”來作為進攻中原的據點,并遷入大量秦人在三門峽陜縣定居。公元前249年,“使蒙驁伐韓,韓獻成皋、鞏。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陜已經完全成為秦國的領土,隸屬三川郡。三川郡內因有黃河、伊河、洛河,成為秦國向東進攻的重要交通樞紐。秦在此地的統治長達100多年,其文化漸漸滲透在當地各個領域。在三門峽市火電廠M21出土1件、河南第二紡織器材廠、司法局墓地及陜縣后川村等地陸續出土繭形壺,可見秦文化對當地影響之深。
公元前286年,秦昭襄王二十一年,“錯攻魏河內。魏獻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東賜爵,赦罪人遷之。二十二年,蒙武伐齊。河東為九縣。”至此河東也就是山西西南部一帶全部成為秦國版圖,山西臨汾市侯馬鑄銅遺址的兩座洞室墓以及襄汾南寨村的兩座空心磚墓均出土繭形壺。
公元前278年,秦昭襄王二十九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郢為南郡,楚王走。”秦將楚王遷至淮河流域,并將郢都設為南郡,一舉占領江漢地區,這里受到秦文化的強烈影響,在湖北省云夢睡虎地11號墓出土1件、成都羊子山172號墓出土1件、隨州市城北西漢墓出土2件。
公元前223年,秦國滅楚國,徐州古代稱彭城,秦在統一六國前夕將彭城納進自己的領土,并將徐州一帶設置為彭城縣。這里墓葬密集,有2000多座墓葬,屬徐州市區和銅山縣兩處墓葬最多,其中有將近20座墓葬出土了繭形壺,且數量很多。琵琶山二號墓出土繭形壺2件,銅山縣茅村鄉洞山村后樓山出土繭形壺10件,銅山縣拾屯鄉天齊村米山出土7件,獅子山鄉東甸子北無名山出土19件,蘇山頭出土9件,白云山出土4件,小金山、陶樓、子房山、碧螺山、鳳凰山等地均有發掘。
隨著秦實力不斷壯大,其統治區域向四周不斷延伸,除以上出土繭形壺數量較多地區,在甘肅北部、安徽中北部、河北東北部也均出土少量繭形壺。甘肅崇信縣錦屏鎮劉家溝村出土1件,圈足上有陽文“鹵”,口沿上有陰文“二斗”;安徽淮南市蔡家崗唐山鄉出土1件;河北省秦皇島金山咀出土殘件口沿27件。
繭形壺在近三個世紀的傳播演變過程中,整體形態基本穩定,但局部發生一些變化。由最初圜底逐漸變成圈足,頸也從稍長逐漸變得短粗,從沒有蓋演變為有蓋的子母口,這種呈弧面形或球面形的蓋可以說是繭形壺發展過程中的變異現象。1987年在河南安陽市郭家莊東南殷墓M1出土一件泥質灰陶(圖2),侈口、高徑、圜底,器身呈素面,兩端有1-2圈陰線紋。而2003年在江蘇省徐州市金山村金山花園發現的西漢墓葬M1中出土的繭形壺(圖3)出現圈足,圈足上繪一周白色弦紋,短頸,頸間飾一道凸弦紋,有蓋呈弧形,子母口外敞,蓋上繪白色的三道弦紋。腹部呈橢圓形,飾八組雙道朱色淺凹弦紋,弦紋間用白色彩繪云紋填滿。
作為秦文化典型器物的繭形壺是在吸收西戎文化的基礎上逐漸成為具有秦人本身具有特色的代表器物。從最初的圜底到有圈足是秦人創造性的不斷發展的過程,將西戎文化因素逐漸轉變為自身的秦文化因素,并對后世影響深遠。繭形壺最基本的功能是盛水、酒器,除此之外,也在長距離的行軍打仗和抵御游牧民族中起到重要作用。“事死如生”的觀念深深影響秦一代,繭形壺開始作為明器入葬,西漢墓葬中繭形壺屢見不鮮。繭形壺在秦接受后最先出現在關中地區,數量繁多。然后隨著秦統一六國的步伐向四周擴散,不斷輸出到秦所占領的地區,對當地社會產生深層次的文化滲透。
作者單位:遼寧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