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你們那個地委書記膽子很大

李兵

廣東佛山市迎賓館的前身是20世紀60年代佛山地委第一招待所。這里保留了一處毛澤東下榻的居室，記錄了毛澤東與佛山的一段淵源。就目前所掌握的資料看，這里是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在廣東各地居住過的地方中，至今唯一保存完好的住處。

那是1961年，我國還處于三年困難時期。農業大面積減產，與農業密切相關的輕工業生產大幅度下滑，人民生活必需品供應非常緊張。1月25日，毛澤東帶著調查研究的迫切心情，乘火車離開北京，經天津、濟南、南京、上海、杭州、南昌、長沙，于2月13日到達廣州，準備主持3月中旬在廣州召開的“南三區”（中南、華東、西南）會議和中央工作會議。

在將近一個月的旅途中，毛澤東牽掛群眾生活，寢食難安，沿途聽取匯報，日夜批閱文件，開展了大量的調查研究。其中，中央赴廣東調查組根據云浮新興縣里洞公社和佛山南海縣大瀝公社的調查情況撰寫的《調查紀要》，引起了毛澤東的重視。2月27日，毛澤東決定由汪東興等中共中央辦公廳同志陪同，親自到廣州附近的佛山走一走。

據當時的佛山地委書記杜瑞芝回憶，那是2月下旬的一天，中午12點多，突然接到上面通知，說到廣州主持中央工作會議的毛澤東主席下午要來佛山?！澳翘旌芾?，下著很大的雨，但聽說主席要來，我既激動又緊張?！?/p>

下午3點左右，毛澤東到了佛山。只有兩輛小車，連同護士、秘書一共五六個人。佛山地委就在招待所的1201房接待毛主席。為了抵御寒冷，還開了電暖爐。

毛澤東急于了解情況，一坐下來，就要聽杜瑞芝匯報。那時，農村實行人民公社化，推行“一大二公”，吃飯都到公共食堂，許多干部群眾有看法，干群關系也比較緊張。素來耿直敢言的杜瑞芝大膽反映了群眾的怨言，并轉述了幾句當地群眾的順口溜：“得罪了飯堂少吃點，得罪了隊長多干點……”毛澤東一時沒聽清，杜瑞芝又重復了一遍。

隨后，杜瑞芝又介紹了大瀝公社瀝西大隊鳳池生產隊為了克服平均主義，調動群眾積極性，包產到生產小隊的做法——就是把生產隊劃小，同時對每個生產隊定一個上繳的產量標準，超產部分歸自己小隊所有，這樣，每個社員的勞動量和生產隊的收入都很清楚，不會再出現平均主義的情況。事實證明，試點當年，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大大提高。

毛澤東聽得很有興致。原定半小時的匯報，最后匯報了一個小時?！懊飨匾曊{查研究，關注農民的生活情況，非常重視農民對政策的意見。”杜瑞芝說。

聽完匯報，毛澤東在招待所房間里休息了一個小時。下午5時許，杜瑞芝陪同毛澤東吃晚飯。晚飯準備了毛澤東愛吃的回鍋肉和辣椒，還特地制作了一道廣東特色菜“鹽焗雞”。

吃飯時，杜瑞芝給毛澤東夾了兩塊鹽焗雞，說這是廣東特色名菜，希望毛主席多吃點。毛澤東很風趣，也用筷子指著回鍋肉笑著說：這個也很好吃，你也多吃點……

正吃著，由于電暖爐超負荷，電閘的保險絲突然燒斷了，房間的溫度很快降了下來。護士擔心毛澤東著涼，建議他趕回廣州。

盡管在佛山待的時間不長，但是，佛山的農村情況和群眾的意見給毛澤東留下了深刻印象?；氐綇V州，他對當時的省委領導說，你們那個地委書記膽子很大??！什么都敢說，有些思想是要批判，但包產到生產小隊的做法還是可以參考的。省領導向杜瑞芝轉達了毛澤東的話，并讓杜瑞芝寫一份關于包產到生產小隊的材料。

杜瑞芝就整理了一份用民間俗語做標題的材料《單眼仔看老婆——一眼看清》，意思是通過包產到生產小隊，勞動多少、效果好壞，看得清清楚楚。

3月10日，毛澤東在“南三區”會議和隨后召開的中央工作會議上，著重提出了生產隊與生產隊之間，社員與社員之間兩種極端平均主義的大問題。會議期間，廣東省委將杜瑞芝整理的材料呈報毛澤東。毛主席閱后親筆批示：印發會議參考。

據當年南?？h大瀝公社黨委書記陳賢芳回憶，他后來看到毛澤東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稿，其中有一句贊揚的話：廣東南海有個什么公社包產到生產小隊，也是可以的嘛。

之后又發生了一件很巧的事。一年后的1962年春節前夕，中國人民解放軍鐵道兵文工團到中南海為毛澤東、劉少奇、朱德等中央首長演出。演出結束后，文工團13歲的小女兵李玲詩給毛澤東獻花。毛澤東接過花，撫摸著李玲詩的頭，親切地詢問她多大了，幾時參軍的，什么地方人。當李玲詩說她來自廣東佛山時，毛澤東風趣地笑道：“我們算得上半個老鄉哦！”并說他剛去過佛山。李玲詩說，佛山地委第一書記杜瑞芝是我姐夫。毛澤東說：“你姐夫這個人不一般，很敢說話吶！”以后，毛澤東還親切稱呼李玲詩“小廣東”。

1967年，李玲詩遵照毛澤東的囑咐，離開北京，支援西南三線建設，來到四川米易鐵道兵五師基層部隊，逐漸成長為一名優秀的軍醫。

1975年，毛澤東身體狀況下降。根據組織安排，“小廣東”李玲詩又回到毛澤東身邊，擔任保健醫生。那一天，毛澤東再次說起他到過佛山，還用顫抖的手拿著鉛筆，在紙上為李玲詩寫下“佛山地委”四個字。

李玲詩不久后把這幅珍貴題字交給姐夫杜瑞芝，杜瑞芝又轉交給地委辦公室的一位同志保管?？上У氖牵捎诠ぷ髅Γ瑫r間一長，杜瑞芝忘了是交給哪個同志保管，至今辦公室的同志誰也沒有找到這幅題字，實在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晚年的杜瑞芝每每回憶起這段往事，都動情地說：毛主席一生不知走過多少地方，在佛山只有兩三個小時，卻在晚年仍記掛著佛山。

（責任編輯：葉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