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聞博
【摘要】? ? 從辯證唯物主義角度談人工智能,必須要回答關于人工智能的熱點問題,對智能機器人、人機大戰和人機關系進行闡釋;同時更要闡明自身的人工智能發展觀,厘清人工智能與人類智慧的根本區別。辯證唯物主義要在引領哲學與科學、技術與工程以及人工智能發展的過程中,彰顯自身的時代意義。
【關鍵詞】? ? 人工智能? ? 科學技術哲學? ? 辯證唯物主義
引言:
人工智能是20世紀以來迅猛發展起來的一門交叉科學和前沿科學,是半個多世紀以來科學技術發展所取得的重大成果之一,它對社會生活的諸方面甚至于整個人類文明的多維度都產生了強烈效應和巨大影響。辯證唯物主義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世界觀和自然觀基礎,作為現代唯物主義哲學的科學形態,對于人工智能的探討,具有重大的理論與實踐意義,將有利于哲學和科學在人工智能領域的理論與實踐的雙重發展。
從辯證唯物主義角度談人工智能,既要回答關于人工智能的熱點問題,更要注重闡釋辯證唯物主義自身的人工智能觀及其時代意義。
一、辯證唯物主義對人工智能熱點問題的回答
2016年1月27日,谷歌研究者開發的人工智能機器人“阿爾法圍棋”,以5:0完勝歐洲圍棋冠軍樊麾;2016年3月15日,“阿爾法圍棋”又以4:1的總分戰勝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2017年5月27日,“阿爾法圍棋”最終以3:0再次完勝當時的世界圍棋冠軍柯潔。“阿爾法圍棋”象征著計算機技術已經進入人工智能的新IT時代,它的“智慧”在圍棋中正在接近甚至超過人類。人工智能在圍棋上的突破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件,人機大戰正生動地告訴世界人工智能已達到如此的高度,這一切都促使人們更為深入地從哲學角度特別是從辯證唯物主義角度思考人工智能以及人機關系(人與機器人的關系)。
1.1“人工智能”及其本質
第三次科技產業革命以來,科學家和哲學家都會思考這樣一個問題:人類能讓某種人造機器像人一樣思考嗎,能造出可以模仿人類大腦功能的機器嗎?答案顯然是肯定的,這種人造機器就是如今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即“人工智能”。然而,辯證唯物主義認為,人工智能是指運用機械和電子裝置來模擬和代替人類大腦的部分思維功能,其本質是對人腦思維的模擬與延伸。人工智能只是像人一樣思考而不是人的思考,只是對人類大腦功能的模仿而非復制,它達不到人腦思維的高度,更不可能超越人腦。
1.2“人機大戰”及其實質
一般而言,“人機大戰”有兩種層面的含義。第一種,是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由于勞動異化導致了科學技術的異化,從而造成了機器對工人的統治以及工人對機器的抗爭。正如馬克思所說:“機器具有減少人類勞動和使勞動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卻引起了饑餓和過度的疲勞。財富的新源泉,由于某種奇怪的、不可思議的魔力而變成貧困的源泉。”1“機器勞動極度地損害了神經系統,同時它又壓抑肌肉的多方面運動,奪去身體上和精神上的一切自由活動。”2這種人機大戰的實質是工人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斗爭,結果是“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3,大機器真正意義上成為了勞動人民的生產方式。
第二種,就是在人工智能語境下使用的,從形式上看是指人與智能機器在智力與智慧方面的比拼、角逐甚至對抗,但從內容上看則不然。包括機器在內的任何工具,本質上都是人類自身器官及其功能的延伸,“自然物本身就成為他的活動的器官,他把這種器官加到他身體的器官上,……延長了他的自然的肢體”4,而且這種通過工具作為中介的延伸,都屬于相對延伸,或者說外部延伸。人對自身器官及其功能的延伸還有一種絕對延伸,或者說內部延伸,在這里,人類不是通過工具而是通過教育和訓練等非中介途徑,從自身器官內部來絕對地延伸某種功能和力量。例如,通過體育鍛煉強健體質體魄,通過文化教育提升思維意志等,都屬于區別使用外在工具延伸自然力的內部延伸。人工智能作為機器的一種,當然也不例外地是對人腦思維能力的延伸,而且非內在的外部延伸。而這種人機大戰的實質是人腦絕對(內部)延伸與相對(外部)延伸的對戰,其結果并不是一方戰勝或消滅另一方,而是人腦的相對(外部)延伸居上并帶動著包括絕對(內部)延伸在內的人腦整體機能的聯動發展。
1.3“人機關系”及其辨析
人類自誕生以來就面對著自由與必然的永恒矛盾,為了追求自由,實現限定中的超越,人類必須不斷地制造和使用各種生產工具從事改造自然的實踐活動。在以勞動生產為主體的社會實踐活動中,為了克服自身勞動器官的局限性,獲取到更多的物質財富,人類必須不斷改進舊的工具、創造新的工具。從簡單手工工具到蒸汽機器,再到電子機器,又到自動化控制裝置,最后到人工智能,這不僅是一部物質工具的發展史,也是一部人類社會的發展史。正如馬克思所說:“工業的歷史和工業的已經生成的對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開了的關于人的本質力量的書,是感性地擺在我們面前的人的心理學”5。
1.3.1“人機關系”的一般本質
在人類工業史甚至整個人類發展史過程中,包括機器在內的一切物質工具作為實踐中介的根本性質從未也不可能改變,同樣的,勞動者、生產者、實踐者等“現實的人”作為實踐主體的根本地位從未也不可能改變。因而,人機關系的一般本質,就是實踐主體與實踐中介的互動關系。人工智能雖然是機器系統的最高形態,但其仍然是物質工具的發展環節,它沒有也不可能改變自己作為實踐中介的一般本質,它始終要受到實踐主體的統攝作用。
1.3.2人工智能與“非人”
什么是人?這一問題始終困擾著古今中外的哲學家和科學家。馬克思運用歷史唯物主義根本立場觀點方法,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科學揭開了人的本質之謎:“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6而從辯證唯物主義角度出發,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科學指出:“人同其他動物的最終的本質的差別……又是勞動”7。換言之,現實的人都是勞動的人,勞動是人的“類本質”。
人工智能不是勞動本身,它可以是勞動的產物,也可以是勞動的對象,但更多的是勞動的中介。人工智能是作為工具系統中的超級機器而存在的,它是人類實踐活動的中介之一,它是“非人”而絕對不是人,它與人的關系只能是實踐中介與主體的關系而絕不是實踐主體與主體間關系。
1.3.3人工智能與“準人”
物質生產方式是物質資料生產實踐借以運行的方式,從內容上看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辯證統一的方式,從結構上看是生產者與生產資料有機結合的方式。在生產過程中,生產者居于主體地位并具有主導性,而生產資料居于中介或客體地位并具有受動性,兩者之間有著不容混淆的明確界限。生產資料可以是勞動手段,可以是勞動對象,也可以是勞動成果,唯獨不可以是勞動者(生產者)。因而,人工智能在質上屬于生產資料,它的變化發展只能在勞動手段、勞動對象和勞動成果的度內進行,永遠不可能突破這一度的臨界點而質變為生產者。所以,人工智能永遠也不能發展成為人,它不是“準人”。
1.3.4人工智能與“超人”
人類思維是至上性和非至上性的統一,人的認識能力也是無限性和有限性、絕對性和相對性的統一。正如恩格斯指出的:“人的思維是至上的,同樣又是不至上的,它的認識能力是無限的,同樣又是有限的。按它的本性、使命、可能和歷史的終極目的來說,是至上的和無限的;按它的個別實現情況和每次的現實來說,又是不至上的和有限的。”8這就是說,人類對任何事物的認識與把握,在任何特定的階段,都是非至上的、有限的和相對的。
人類對自身大腦的認識與把握亦是如此。人工智能究其實質而言只是對人腦功能的模仿,它是人類對自身大腦的物質“結構—功能”的認知及模擬,但是人類永遠不會窮盡這種認知,也永遠不能達到那種絕對的完全模擬,因而人工智能永遠都不會達到和人類智慧同等的程度,更不可能升格成為“超人”。
1.3.5人工智能與“類人”
人工智能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看做是“類人”,“類”即“相像”“近似”之意,正如“類人猿”不是“猿人”一樣,“類人”不是人還是“非人”,但它像人而且與人特別是人的思維有近似之處。“類人機器人”的出現,尤為明顯地確證并深化了辯證唯物主義關于實踐基本結構歷史變化的觀點。辯證唯物主義認為,實踐主體、客體、中介的相互聯系形成了實踐的基本結構,而實踐基本結構的歷史變化主要表現為主體通過中介而客體化與客體通過中介而主體化的雙向運動。“類人機器人”集中體現了在人工智能實踐領域中客體所呈現出的“類主體”特征,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主體所呈現的客體化趨向。
二、辯證唯物主義的人工智能觀及其意義
辯證唯物主義的人工智能觀是科學的人工智能觀,它正確解答了人工智能的存在與發展問題,揭示了人工智能與人類智慧的根本區別,對于哲學、科學和技術特別是人工智能本身的新發展具有重大的時代意義。
2.1人工智能發展觀
2.1.1人工智能發展的實質:機器進化
人類在發展過程中為了不斷解決自由與必然、主體與客體之間的矛盾,必須不斷推動物質工具進化。第一次工業革命實現了物質工具由手工工具到機器工具的飛躍,第二次工業革命實現了機器工具系統內由蒸汽機器到電子機器的質變,新科技產業革命實現了機器由半自動化到全自動化的新突破,而與此同時的智能革命則力圖實現全自動機器向人工智能機器的新飛躍。由此可見,人工智能的誕生是機器進化的結果,人工智能的發展過程就是機器進化的歷史過程。
2.1.2人工智能發展的途徑:結構模擬和功能模擬
人工智能發展主要通過兩條途徑:一是“結構模擬”,即運用電子仿生技術,依照人腦的內部結構制造“類人腦”機器,來模擬人腦的功能;二是“功能模擬”,即采取黑箱方法,撇開人腦的內部結構,而從功能過程或行為過程上模擬人腦的部分功能。由于人腦的極端復雜性以及現代科學技術水平的制約,人工智能主要是通過功能模擬來實現的,即便最前沿的技術工程試圖通過結構模擬來實現人工智能,那也與真正意義上的、完全意義上的結構模擬相距甚遠。
2.1.3人工智能發展的科學哲學基礎:信息論和控制論
作為實踐中介的機器與作為實踐主體的人,存在著共同的信息與控制規律,都具有信息轉換與控制系統,其活動都表現為特定的信息輸入與信息輸出的雙向控制過程。信息論與控制論通過運用系統方法,從功能上揭示了機器與人等不同系統所具有的共同規律,并以此為依照與電子計算機技術有機結合,在物質實踐過程中模擬人腦的部分功能以及主體的部分活動,由此產生并發展了其最重要的實踐成果——人工智能。
2.2人工智能與人類智慧的根本區別
人工智能與人類智慧存在著多種多樣的區別,這些區別并不會因為人工智能本身的發展而消除,至多是改變了這些區別的存在形式。在這些多種多樣的區別中,有沒有“社會—歷史性”是人工智能與人類智慧的根本區別,這一區別從本質上區分了人工智能與人類智慧,并且制約著兩者其它諸種區別的存在形式。
人工智能是機器進化的結果,它在運作過程中無意識探求問題或任務本身的社會意義和歷史價值,在執行指令或任務時也不會自覺到這一過程的社會后果和歷史影響,即人工智能不具有社會歷史性。
人類及其人類智慧是社會性與歷史性的統一。正如馬克思指出的:“個人是社會存在物”9,“不是自然的產物,而是歷史的產物”10。人類智慧伴隨勞動生產及社會實踐的需要而產生和發展,是通過社會的教育訓練以及對歷史上積累沉淀的文明成果的汲取吸收而逐漸形成的。人類復雜多維的社會關系,形成了人類豐富多彩的主觀世界,也造就了高卓深邃的人類智慧。
人類智慧能夠再現人類思想發展的全部歷史邏輯,能夠將思維自身作為思維對象,能夠把一切社會過程本身同時作為歷史過程來思考,能夠自覺到主體自身的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
2.3辯證唯物主義人工智能觀的時代意義
第一,深化了馬克思主義意識論,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辯證唯物主義人工智能觀豐富了意識對物質的能動作用原理,完善充實著馬克思主義關于世界物質統一性的思想理論;擴展了意識論的研究領域,將人機辯證關系原理納入馬克思主義意識論體系;開拓了意識論研究的新課題,突出了思維形式和思維規律對思維活動的重要性以及對思維內容的相對性與獨立性,這都開辟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和建設的新天地、新境界。
第二,深化了自然辯證法,推動了自然科學和技術工程的發展。辯證唯物主義人工智能觀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自然觀,深化了自然辯證法唯物論、辯證論和價值論的統一,彰顯了自然辯證法的能動性、實踐性和革命性。因此,辯證唯物主義人工智能觀拓展了人工自然觀的研究視野,伴隨并引領著“新一代信息技術同機器人和智能制造技術相互融合步伐加快”11,既推動自然科學新成果加速向技術工程轉化,又推動技術工程新需求和新經驗反作用于自然科學的新研究,從而雙向、縱橫、聯動地推進了人工自然觀、人工自然技術(尤其是人工智能技術自身)以及人工自然界的共同發展。
第三,為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指明了正確方向,提供了科學方法。應當注意到,人工智能革命并非由科學家在實驗室中取得突破后迅速衍生和應用,而是由產業界來帶動。因而,如何整合產學研各界,成為一個迫切問題。對此,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要堅持創新驅動,推動產學研結合和技術成果轉化”12。同時,習近平總書記還對當前包括智能革命在內的新科技產業革命的興起動因以及順應策略作出了重要指示:“人們對生產生活便捷化的要求,帶動了云計算、物聯網、移動互聯網、大數據等新一代信息技術不斷涌現和突破。……發達國家勞動力成本全面上升,促進了智能制造技術迅速發展,使機器人在越來越多領域代替人力。”13如何應對智能革命?“要培育發展新產業,加快技術、產品、業態等創新,支持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高端裝備制造等產業成長。按照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服務化的方向,實施好《中國制造2025》、‘互聯網+行動計劃,積極發展健康、教育、養老、旅游等服務業。”14
參? 考? 文? 獻
[1]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3]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4]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5]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6]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7]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8] 《習近平關于科技創新論述摘編》.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
[9]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