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性研究方法在中醫藥領域的應用與思考

于燕喬 史大卓 曲華 宋磊 歐陽嘉慧 李圣耀

摘要 定性研究是應用非定量方法收集、整理、分析研究數據的一種研究方法，常用于研究難以量化的現象和行為。定性研究方法自然性、開放性、整體性、歸納性的特點，與中醫藥整體觀和辨證論治較為一致。將定性研究方法用于中醫藥名老中醫學術思想傳承、中醫藥療效評價、中醫證候標準建立等方面，對中醫藥學的現代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 定性研究;中醫藥;研究方法;綜述

Abstract Qualitative research is a research method for collecting，organizing and analyzing research data by means of non-quantitative methods.It is often used to study phenomena and behaviors that are difficult to quantify.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s are natural，open-mind，holistic，and inductive.It is more consistent with the holistic view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and the treatment based 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The application of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s to the inheritance of TCM ideology，the evaluation of TCM curative effect，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TCM syndrome standards are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modern development of TCM.

Keywords Qualitative research;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 methods; Review

中圖分類號：R242;R725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1.13.026

整體觀、恒動觀是中醫藥認識和診療疾病的基本方法。現代中醫臨床診療疾病，是在辨證論治基礎上，將中醫藥經驗性與個體化診療的靈活性充分結合，使之更切合疾病病理生理變化的過程。傳統中醫藥療效評價，多是采用整體表觀的變化結合患者的自我感受去綜合評估，對理化定量指標重視往往不夠充分。中醫藥傳承與傳播方面，如何全面、綜合、精準傳遞中醫藥各個概念包含的信息，仍是普遍關注的問題。但是，目前中醫藥研究方法多以定量研究為主導，機械化參照循證醫學標準化、規范化的特點，使中醫許多概念如表里、寒熱、虛實等的觀察和臨床療效的評價過分聚焦于量化指標，對整體、宏觀、行為的綜合變化重視不足。中醫藥學有自身的規律特點，定性研究方法的多維化、開放性、系統性和綜合性，可在許多方面彌補定量研究的不足。

定性研究又稱質性研究，是一種在自然情景下，利用非數值型數據描述、解釋、探索某一現象的研究方法，適用于研究主觀性強且難以量化的現象、行為和主觀感受，是社會學常用的研究模式[1]。定性研究遵循著自然性、開放性、整體性、歸納性的原則，傾向于在未加干預的自然條件下，基于研究對象的行為特點，解釋某些現象發生的原因，或探索對某現象產生的影響，盡可能整體、全面、系統地解釋研究的問題或描述的現象，認為現象發生的原因是多維、整體和非線性的[2-3]。定性研究也常用于探究新領域方面，研究者通過采集研究對象的觀點、態度，結合自己的認識，以主題的形式，描述性、敘述性地歸納總結出完整的認識，然后與其他研究結果進行對比歸納。總結理論、解釋性假設也是定性研究的一種形式[4-5]。

定性研究與中醫藥學認識自然和人體生理病理變化的方法較為一致。因此，在研究中醫藥學的過程中，應用定性研究方法有助于獲得全面、整體、系統的信息，彌補定量研究方法單一、局部、線性的不足。近年來，定性研究方法在中醫藥研究中進行了許多嘗試，一些學者對中醫藥研究引入定性方法持積極態度，認為定性研究方法在中醫藥問題研究中具有較好的實用性和可行性[6-7]。現綜述中醫藥學定性研究方法的進展，以期為拓展中醫藥研究方法提供借鑒。

1 傳承名老中醫學術經驗

名老中醫在長期臨床實踐中形成了獨特的診療體系，病機認識全面，遣方用藥巧妙，臨床多有可靠療效，因此對其診療經驗進行挖掘和傳承對中醫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近年來興起的數據挖掘方法被廣泛用于輔助傳承名老中醫學術經驗，但因中醫學術經驗的復雜性、區域性、人文性等特點，數據挖掘方法存在著技術有限，大量數據處理困難，難以探尋理-法-方-藥潛在規律等問題[8-9]。定性研究可從復雜情境中獲取信息，適用于研究之前尚無定論的領域，被一些學者認為是適合于傳承名老中醫學術經驗的一種研究方法[10]。

實物資料法及訪談法，是傳承名老中醫經驗常用的2種定性研究方法。應用訪談法可直接學習名老中醫學術經驗及臨證心得，如沙茵茵等[11]通過對李士懋國醫大師及其弟子進行半結構式定性訪談，對李老應用汗法治療疾病的遣方用藥特點、心得體會進行提煉總結，明確特色汗法的概念、意義、適應證及禁忌證，認為自創的寒痙湯體現了特色汗法的精髓。實物資料法則通過研究名老中醫醫案或相關文獻，對其用藥規律進行分析總結，如通過研究《臨證指南醫案》中運用真武湯的醫案，總結出葉天士對真武湯證的病因病機認識包括脾腎陽虛致水飲內停、素體陽虛而復暴汗傷陽、寒涼竣下或飲酒損傷脾陽等，應用真武湯的指征為具有陽虛畏寒的臨床表現伴隨沉、微、遲、軟、細等陽虛或弦、濡等飲邪和濕邪內停的脈象，對真武湯的臨床應用化裁主要體現為姜的選擇及茯苓、白術的加減運用[12]。也有學者嘗試通過檢索不同專家治療同一疾病經驗的文獻，梳理總結疾病的病因病機特點、治則及遣方用藥規律[13-15]。

2 優化中醫藥療效評價

既往中醫療效評價模式主要為基于病證結合的療效評價體系和基于循證醫學的定量評價體系，但均以量化指標為主，不足以全面評價中醫藥治療效果[16-17]。定性研究可從多方面獲取資料，從多角度論證治療效果，整體描述患者導向的結局報告，在中醫藥的療效評價方面有自身的優勢，可滿足現代醫療理念倡導的對患者生理-心理-社會活動度的綜合評價[18]。

目前已有應用定性方法對針灸、食療及中藥湯劑等的療效評價，在證實中醫藥療效的同時，還發現患者更關注整體癥狀改善及治療的不良反應[19-20]。患者對不同疾病的療效期望不同，如惡性腫瘤患者僅希望提高生命質量，緩解痛苦;艾滋病患者則主要希望延緩疾病進展，提高免疫力[21-22]。提示中醫藥療效評價應充分結合不同的疾病進行適當調整。

3 確立證候標準，推動中醫證候規范化

證候是對一段時間內病性和病位的整體概括，是機體復雜生理活動的整合。同一證候存在多種不同的外在表現形式，這一復雜特點正是中醫證候標準化、規范化的難點所在。當前通過統計學分析、數據挖掘、代謝組學研究等建立了證候判斷的一些客觀依據，但皆難以全面反映證候的維度差異[23]。將定性與定量方法聯合應用于中醫證候標準的研究，可平衡定性研究高主觀性與定量研究低特異性之間的矛盾[24-25]。如薛飛飛等[26]提出應用扎根理論，對古籍醫案編碼，將證候的具體癥狀特點提煉分類，再結合定量研究方法，量化證候中的主癥、次癥及二者間的關系，不失為促進證候規范化的一種模式。

此外，定性研究還可探索中醫療效的影響因素，如有學者發現醫患關系、患者情緒及依從性等，都可影響中醫治療效果[21，27-28]。

4 探究患者對中醫的認知態度，促進中醫藥文化的傳播

近年來，中醫藥得到越來越多的西方國家的認同，但抽象的理論和中西方語言、文化、知識背景、思維模式的差異仍為限制中醫藥海外傳播的瓶頸。定性研究可整體、系統、全面探究現象發生的原因，有助于了解西方學者對中醫藥的認知，進而為中醫藥的普及、宣傳、發展、傳播提供新的方法。

定性研究發現，海外患者往往不會主動選擇中醫，視中醫學為一種“補充或替代醫學”[29-30]。僅在擔心西藥不良反應或經西醫治療后療效不理想時，才接受醫生對中醫治療方法的推薦[28]。其他中醫治療受益者的推薦也是選擇中醫藥療法的一個原因[31]。患者接受中醫藥治療的依從性受療效、醫患關系及患者對中醫藥認知的影響[22，32]。有患者因擔憂西醫主治醫生對自己的中醫藥治療經歷產生負面想法，會對醫生隱瞞中醫藥治療史[31，33]。在華西醫留學生盡管身處中華文化的氛圍中，仍對中醫藥學的文化思想保持懷疑態度[34]。此外，也有學者提出可將定性研究方法應用于探究海外中醫的優勢病種、海外民眾對中醫藥認可度及海外中醫經營模式的選擇等方面，以進一步探討中醫藥跨文化傳播的途徑、障礙及改進方法[35]。

5 總結與展望

定性研究可整體、系統、全面地研究中醫藥相關問題，已應用于名老中醫學術思想傳承、中醫藥臨床療效評價、證候標準建立和中醫藥傳播等研究方面。未來可將定性研究與定量研究相結合，置于隨機對照臨床試驗或隊列研究后，以對研究數據信息進行進一步闡釋，更全面地理解某現象發生的原因。如國外有學者對非黑色素瘤皮膚癌術后患者，除進行臨床理化檢查外，還進行問卷調查及面對面訪談，以綜合了解患者治療效果、內心焦慮程度及對該疾病的認識，以更好指導該病的預防治療[36]。同時，也可在制定診療方案前進行定性研究，將患者知識背景、偏好和需求納入評估，提供個性化診療，從而提高中醫藥治療的依從性及有效性。

總之，定性研究較為符合中醫藥的特點，有助于挖掘中醫藥的內涵。根據不同中醫藥學的研究問題，恰當應用定性方法，對按照中醫藥自身特點規律研究中醫具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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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5收稿 責任編輯：楊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