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 競,印 梅
(南通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江蘇 南通 226000)
20 世紀90 年代以來,我國一直實行“兩頭在外,大進大出”的外國際循環體系,憑借人力成本優勢,被跨國公司選擇并納入全球價值鏈體系,因此而成為“世界工廠”,但這種由他國主導的外循環戰略部署使得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容易被位于高端價值鏈上的“鏈主”操控,易于被“低端鎖定”。2008 年金融危機發生后,世界經濟形勢不斷發生變化,我國的經濟發展也遭受外困內憂。一方面,外部需求縮減,而且美國等發達國家開始重啟再工業化戰略,以及東南亞發展中國家的制造業也在紛紛崛起,國際競爭加劇;另一方面,我國制造業大而不強,隨著要素成本逐年遞增,貿易規模和貿易利潤嚴重不對稱。綜合國內外形勢以及未來經濟發展,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要加快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調整發展戰略,塑造新的競爭優勢。這將有利于抓住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機遇,鍛長補短,推動中國制造向全球價值鏈高端邁進。
Koopman 等(2012)[1]基于全球價值鏈視角,考慮到出口貿易中中間產品與最終產品的差異性,以中間產品的國內間接增加值出口和國外增加值出口為主,提出衡量一國全球價值鏈參與程度以及國際分工所處地位的兩大影響力指標,即GVC參與度指數和GVC地位指數。

其中,IVir表示i國r產業的間接增加值出口,FVir表示i國r產業的國外增加值出口,Eir表示i國r產業的增加值出口額,GVC參與指數越大,說明該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越高。IVir/Eir表示前向參與度指數,FVir/Eir表示后向參與度指數,前向參與度指數越高,說明該國高附加值產業較多,后向參與度指數越高,說明該國產業附加值較低。
表1 選取了美國、德國、中國這世界3 大制造中心國,亞洲強國日本以及世界經濟發展后起之秀印度來對比分析各國的全球價值鏈參與情況。美國主要出口大型計算機、航空產品、原子能工業設備以及技術、機械設備,日本以半導體、清潔能源、節能技術為主,二者都是高附加值的技術密集型產業,前向參與度普遍較高。德國是世界制造中心之一,這十年的后向參與度較高,愈發靠近加工制造環節,但總體參與度較穩定。中印兩國產業多為勞動密集型,因此后向參與程度較高。但是,我國的后向參與度呈現遞減趨勢,其原因可能是我國技術升級、產業結構,亦或我國要素成本提高,部分零件加工組裝流程被動轉移至其他國家,包括印度,表1 顯示,印度后向參與度確實總體呈現提升態勢。

表1 2006—2015 年5 國制造業GVC 參與度指數

圖1 根據公式(2)計算了5 國的全球價值鏈地位指數。圖1 顯示,美國與日本憑借掌握核心研發技術,出口高附加值產品,擁有價值鏈主導權,全球價值鏈地位較高,但在2008 年金融危機產生后,全球經濟相對低迷,2008 年之后GVC地位指數出現下降。德國相較于美國與日本地位偏低,金融危機后,制造業開始專注于加工制造,但憑借老牌工業強國以及依托大規模定制模式[2],但價值鏈地位仍在我國之上。而我國與印度相對而言承擔的是國際分工中低端制造業生產,在全球價值鏈中處于低端環節,2009 年之后,隨著我國推動供給側改革,著力優化產業布局,價值鏈地位開始提升,與印度開始拉開差距,但我國制造業整體上仍在低端水平。

圖1 2006—2015 年5 國制造業GVC 地位指數
依賴人力資本確立的世界制造工廠優勢是難以為繼的。2014 年之后部分城市制造業就業人口出現負增長[3],人力成本不斷攀升是既定的事實,隨著我國對環境等重視,以往那種量大利薄的粗放型外部經濟發展方式已然不再適用。而且,多年來形成的對外經濟聯系具有慣性,我國的進出口市場依然比較集中[4],這種較為集中的模式不僅極易引發貿易摩擦,對我國國內市場造成嚴重沖擊,而且容易被人控制,影響外部經濟安全。因此改變發展思路,優化制造業結構,實行經濟高質量發展,推動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升級不僅符合我國生產要素變化的趨勢,也是減少摩擦,規避風險,實現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必要途徑。
近年來,西方各國充分意識到制造業的重要性,德國工業4.0、美國的“制造業回流”戰略都充分說明了發達國家發展思路的轉變。2016 年,美國讓蘋果公司將產品零部件放在國內生產和組裝,這一動作至少使我國喪失部分就業崗位。也許西方國家的這些戰略短期沖擊可能并不大,但長期來說,這種去工業化戰略會發生疊加效應,不免對我國經濟發展產生沖擊。而且,以美國為首的國家有聯手塑造全球產業鏈的戰略協同[5]、排斥我國的傾向,目的就是為了遏制我國技術、經濟的發展,例如對華部分高技術制造業以及龍頭企業實行的制裁。因此,只有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推動制造業向高端邁進才能突破西方國家的技術封鎖、技術遏制。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深入,世界各國紛紛加入到全球價值鏈體系中,發展中國家憑借低成本比較優勢參與到國際分工,例如越南、印度等國。大批發展中國家嵌入全球價值鏈使得不少跨國公司將勞動密集型環節遷移至這些要素成本更低廉的國家,對我國的低端生產環節造成進一步沖擊。因此,隨著低端環節的競爭壓力越來越大,大力度發展高端制造業,與東南亞等國拉開競爭差距才是未來的出路。
為什么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價值鏈中容易被低端鎖定,產業發展難以向上突破,雖然融入全球價值鏈重組,會引入大量外商投資和國外技術,可以被新興經濟體吸收轉化為自己的創新技術,但能否轉化則取決于一國的技術發展水平、要素基礎以及經濟實力,所以對于技術外溢吸收能力的不足問題限制著價值鏈向高端攀登。美國杜克大學的格里芬教授曾提出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存在一種“俘獲型”模式[6],當發展中國家融入全球價值鏈初期,發達國家利用其廉價的勞動力成本和基礎設施的比較優勢,來為自身實現資源的有效配置,此時發達國家會主動輸入部分技術到發展中國家,但隨著發展中國家的不斷發展與進步,準備向價值鏈高端邁進時,這種“俘獲型”模式就會發生作用,發達國家會通過其壟斷地位,控制相關企業的技術研發,在市場上限制產品與要素的流通,這是限制發展中國家向全球價值鏈高端攀登的第二個重要原因。
我國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有利于突破上述價值鏈攀升的困境,利于形成新優勢,推動“中國制造”向全球價值鏈高端攀升。一是雙循環體系下有利于有效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優化資源配置,利于突破外來技術轉化中的要素基礎問題,國內外人才匯聚也有利于解決技術發展力量問題。二是雙循環體系利用發揮內需潛力,聯通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環節,有利于打通內部梗阻,有利于提升經濟發展實力,不僅形成“中國制造”走向世界的強勁后盾,也是吸引外部要素的保障。三是雙循環體系強調創新導向的發展模式,實現核心技術自主可控,著力推進基礎產業高級化和產業現代化水平,促進新興產業孵化、傳統產業升級,有利于突破發達國家技術封鎖。四是雙循環體系利于規避外部風險,形成可進可守的穩定發展局面。增強我國經濟發展的韌性。五是雙循環體系形成的優勢,利于我國對外的多層次合作,發展多層次的外部循環體系,成為區域循環鏈條中的“鏈主”。因此,雙循環戰略是我國打造“中國制造”新優勢,提升中國全球價值鏈地位的重要戰略指引。
改革開放以前我國實行的是外循環為主導的出口導向戰略,內部需求一定程度上并沒有被激發出應有的活力,隨著經濟全球化不斷演進以及國際價值鏈的重塑,這種依賴外需的發展模式面臨的問題重重。新發展格局強調的是要以內循環為主體,重視內循環下的國內市場開發,通過補足生產線短板,鍛造制造業供應鏈優勢,來充分激發國內大市場的消費潛力,逐步縮小內外需之間的“溫差”。我國擁有14 億人口,其中中等收入群體占三分之一①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城鎮化體系不斷深入推進,消費群體相當龐大,人們對于高品質消費產品需求日益旺盛[7],可以充分利用這一顯性特征完善供應鏈缺口,發揮好投資對供給方面的優化作用,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水平,升級制造業產品質量,以更高質量的產品和完備的供應鏈來刺激消費,通過高效供給來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需求。在供給與需求的相互促進中提升企業技術水平,實現產品升級,以需求帶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提升產業國際競爭力,向全球價值鏈高端攀升。
在雙循環體系下,需要融合貫通國內、國際產業鏈條,能夠在國內、國際形成穩定的產業鏈閉環。產業鏈升級不能一蹴而就地追求速度,而應扎扎實實不斷前進、不斷蛻變的“蚓行”式上升,避免出現一些發達國家呈現出來的“產業空心化”問題。要實現產業升級的逐步蛻變,首先要盡可能在國內形成生產環節的分工,以強化產業鏈的穩定性。我國西部地區擁有豐富的勞動力資源,促進勞動密集型產業或環節向中西部轉移[8],不僅可以提高欠發達地區就業率與收入,促進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而且東部地區通過騰籠換鳥,著重于技術革新、質量改良,進一步加快新舊動能轉換,變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由數量型增長向質量型發展轉變,從而優化產業結構,率先實現價值鏈升級,并形成以東部地區為龍頭的整體漸進式“蚓行”升級路徑。
內部價值鏈韌性越強,經濟發展的后盾越強,企業參與國際循環的底氣越足,這是國際競爭重要的新優勢,因此打通流通梗阻,建設現代流通體系對新發展格局的推進具有重要意義,對增強價值鏈的韌性具有重要意義。在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生產效率與流通效率同樣重要,是國民經濟運行效率的重要發力點。加快建設現代流通體系需要強化競爭政策,形成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流通市場,解決各區域各行業市場封鎖、壟斷等問題,促進要素自由流動平等交換,幫助企業自主經營公平競爭,優化營商環境。關鍵點:一是要切實處理好市場與政府的關系,發揮好市場在流通體系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推動市場更加公平開放透明;二是要放寬市場準入,放松規則制度,破除制約市場流通體系的體制機制障礙,推動現代流通體系高效化;三是要著力構建內外流通、高效完整的全國流通網絡,加快擴展基礎設施,促進城鄉協調發展,暢通微循環的“最后一公里”。結合流通體系與數字經濟,在流通領域中廣泛運用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等智能信息技術,推動國內國際流通體系走向現代化,為制造業鏈條升級打好扎實基礎。
多維度嵌入全球價值鏈不僅有利于價值鏈的穩定,以減少傳統發達國家不穩定因素的主導,降低外部風險,而且有利于破解“鏈主效應”,跳出“低端鎖定”的陷阱。“一帶一路”倡議為我國拓展區域合作,突破傳統國際循環提供了良好的開端。在傳統國際分工中,高技術價值鏈由設計、主導、控制,加上部分西方巨頭再工業化戰略對中國制造業價值鏈攀升路徑進行立體式施壓[9],我國高技術產品遭遇“卡脖子”壓力。通過構建以“一帶一路”為核心的區域合作平臺,推動國內流通渠道向外延伸,加強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本土企業的合作經營[10],為國際合作開辟了新的路徑。2020 年11 月15 日,中國與東盟十國、日本、韓國等15 個國家正式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這一協議的落地將使得成員國交往更加密切,在促進各國協調發展、合作共贏的同時,也為我國外部循環搭建發展平臺,助力我國鞏固在亞太地區的產業鏈與價值鏈。通過多維度嵌入全球價值鏈,構建國際區域合作平臺,在既穩定了產業鏈的同時,也有助于形成以我國為中心的區域價值鏈體系,打造對外開放新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