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程遠

摘要:家國思想植根于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和歷史。近代以來,為了重新整合分裂的、混亂的國家,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發揮了重要作用。中國共產黨在構建家國思想過程中蘊含著三大邏輯:主體邏輯、價值邏輯、實踐邏輯。主體邏輯實現了“家”和“國”兩個主體在目標、角色、形象、命運上的耦合;價值邏輯則以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所蘊涵的相對自由、權力趨同、倫理內嵌為價值導向延續自身的穩定;實踐邏輯推動“家”和“國”的聯動與發展、全方位覆蓋,最終實現深層次融合。這三個邏輯之間存在內在關聯:主體邏輯打造了“家”與“國”的耦合和聯系,進而依靠相應的價值邏輯來延續家國思想的穩定,最終在實踐邏輯的指導下,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能夠形成一個具有能動性的思想體系。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構建
中圖分類號:D25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5103(2021)08-0005-08
家國思想既是一種政治思想,也是基于倫理道德的一種價值追求。以儒家的君臣父子觀為例,這一觀念不僅體現出政治階層的差異,彰顯“君與臣”“父與子”之間的人倫觀念,進而指出君臣與父子、國與家的關系之間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和同構性。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中國傳統政治制度則以此為綱,打造了世代統治者都推崇的“家國思想”理論。直到新中國成立,傳統的舊制度、舊時代逐漸被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制度、新時代所取代,但是,家國思想依舊扎根于政治思想之中。當然,中國共產黨執政之后的家國思想與過去的家國思想具有顯著的時代差異,這種差異便深植于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構建邏輯之中。
一、基于歷史演進的主體邏輯:“家”與“國”的耦合
自中國共產黨執政以來,其家國思想就開始在中國大地上生根、成長,具有深厚的底蘊和內涵。這些底蘊和內涵體現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的理論和實踐上,并聚焦于“家”與“國”兩大主體的耦合。這種耦合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無論是“家國同構”還是“家國一體”,都能表現出“家”與“國”在不同維度都具有極高的覆蓋性,在空間上,“家”位于“國”的范圍內,在活動上,“家”和“國”的目的具有高度一致性;另一方面,在抽象意識上,“家”和“國”具有統一性,“有國才有家”“小家形成大家”都是這一思想的重要表現。因此,基于歷史的邏輯,圍繞“黨的領導人”這一主體,能夠有效總結、發現中國共產黨對“家”“國”兩大主體的耦合具有多層次見解,最終發現中國共產黨構造家國思想的主體邏輯。
1.目標上的耦合
政治符號能夠清晰地表達相應的政治意志,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代表毛澤東政治意志的政治符號包括其詩詞、口號、論著等。早在中國共產黨執政前,毛澤東就圍繞當時的政治事件發表言論和觀點,其中蘊含的“家國思想”飽滿而又深厚。例如,在袁世凱簽署“二十一條”之后,毛澤東發出“五月七日,民國奇恥;何以報仇?在我學子!”的誓言。再例如,大眾耳熟能詳的《沁園春·長沙》中,也表達出毛澤東“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抱負。“書生”“學子”等代表的是個體、是各個家庭,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青年學子和家庭以革命勝利、民族獨立為目標,這一目標與當時的國家危機與國家目標是具有高度的耦合性的。
在中國共產黨執政前,“家”與“國”的耦合是為了解決民族危機、獲得革命勝利而存在的。而執政之后的這種“家國思想”依舊能有效地保證兩大主體在目標上的持續性耦合。例如,在1956年,毛澤東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寫下了著名的《七律·到韶山》,強調革命的犧牲精神和斗爭精神,其中“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一語,極大地鼓舞了人民的奮斗熱情,這與正處于社會主義改造時期的國家建設存在著高度的目標一致性。再例如,1956年,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特別強調“必須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三個方面,也就是我們過去常說的‘軍民兼顧、‘公私兼顧”,直接指明了家庭與國家的目標利益高度一致。
綜上所述,毛澤東的家國思想強調了“家”和“國”兩個主體在目標上的耦合,在革命時期,“家”和“國”具有一致的革命目標,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家”和“國”具有一致的建設目標。這樣的家國思想成為當今時代處理家國關系,處理國家與集體、個人關系的出發點。
2.角色上的耦合
鄧小平曾說: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我深情地愛著我的祖國和人民。“兒子”是家庭中存在的一個角色,是一個微觀維度的具象代表。而“中國人民”是具有中國國籍的人民都享有的身份,是一個宏觀維度的抽象代表。將這兩個角色放在一起進一步體現了鄧小平的家國思想:一方面,中國人民是國家的主體,中國人民的“兒子”,也是“國家”的兒子,因此,“國”被賦予了具象的觀念,成為一個“家”的角色,在“家”的角色下擁有家所特有的主體;另一方面,就個人而言,“兒子”是家庭范圍內具有指向性的主體,往往強調的是在家里面承擔“兒子”角色和職能的人,而當“兒子”進入“中國人民”范疇之后,就賦予了一種抽象的概念,承擔起具有其他內涵的角色。因此,鄧小平的家國思想主要體現在其自身的角色認定上,他認為他既是某個家庭的兒子,也是國家的兒子;既在家庭內承擔兒子的職能,也在國家內發揮“兒子”的作用和責任,兩者存在高度耦合性。
3.形象上的耦合
江澤民和胡錦濤兩位領導人“家國思想”集中體現在實踐層面。例如,江澤民提出“德治思想”,其戰略基點在于將“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相結合。其中,“以德治國”就是要將精神文明建設付諸實踐活動,而精神文明建設立足于公民的思想道德素質。思想道德需要以個人、以家庭為載體實現,最終實現思想道德力量滲入治理過程。而“依法治國”則是從國家層面強調了治理的法律化、規范化。“以德治國”預示著個人、家庭這些形象的思想意識參與治理實踐,“依法治國”預示著國家形象的思想意識參與治理實踐,因此,“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的結合意味著“國”與“家”在形象上的耦合和趨同,最終共同實踐于國家治理。再例如,兩位領導人都曾多次向自己的家鄉和母校表示關切,胡錦濤通過泰州代表轉達對家鄉人民的問候,表示自己“人雖然沒有回去,但心已經回去了”。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其領導人也承擔相應的國家形象,同時在家鄉、家庭范圍內,也代表其家鄉的形象和風貌,正如媒體所言:“領導人是家鄉最好的名片”[1]。因此,在形象上,中國共產黨的“國”“家”之間也存在著高度耦合。
4.命運上的耦合
習近平總書記將“家國思想”升華到一個新的高度。一方面,從時間維度上看,習近平總書記將家國思想置于未來層面,將良好的家國關系作為一個美好的愿景。例如,在“家”這一維度上,習近平總書記重視家風、家教的建設,“家風好,就能家道興盛、和順美滿;家風差,難免殃及子孫、貽害社會”。良好的家風、家教將深刻影響未來“家”的發展和前進,能有效推動國家的繁榮富強。“我們要認識到,千家萬戶都好,國家才能好,民族才能好。”另一方面,習近平總書記將“家國思想”的重要性提高到生死攸關的程度。“歷史和現實告訴我們,家庭的前途命運同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命運緊密相連”,國家和家庭的命運是相互契合、共同運行的。同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家國思想”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所在,“國家好,民族好,大家才會好。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事業,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國人共同為之努力”。“家國思想”的發展性、重要性成為其核心的命運關節點,最終形成“家”與“國”耦合的“命運共同體”。
綜上所述,基于縱向的歷史視角,以執政黨領導人為切入點,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在主體邏輯上的耦合主要包括四個要素:首先,目標上的耦合是基礎,只有“家”和“國”在目標上達到了一致,才能實現“家”和“國”在根本動機上、根本準則上的統一;其次,角色上的耦合強調了“家”和“國”在內涵上產生了高度的契合度,這種契合度來自于目標的耦合,也推動著形象上的耦合;而形象上的耦合強調的是“家”“國”兩大主體的外延,即兩個主體的外部形象存在復合性;最后,在目標耦合、角色耦合、形象耦合的基礎上,“家”和“國”的命運也出現耦合,朝著更緊密的關系、更深層次的方向靠攏。
二、基于中西對比的價值邏輯:延續家國思想的穩定
政治穩定的架構搭建需要著力于價值追求,從價值范疇內實施展開[2],因此,價值層面的力量將在很大程度上塑造和延續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穩定。而要分析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價值要素及其穩定性的構建,可以和相應的西方價值理念進行比較,進一步闡釋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所具備的獨特價值要素,最終解釋這些價值要素如何維護、延續家國思想的穩定。
1.絕對自由與相對自由
對自由范圍的論述是西方闡釋“家國關系”的出發點。早在古希臘時期,亞里士多德就曾將“家”和“國”進行明確的劃分。在那時,家庭是城邦這一國家雛形的基礎,但是,他認為,家庭范圍的主人權威在于管理奴隸,也就是失去自由的人,而政治家管理的是所有“自由人”,在這里,是否自由就成為“國(城邦)”和“家”的顯著的分界線[3]。而近代以來,相當一部分思想家提出,要通過訂立契約、成立政府來維護人天生的自由權[4]。這樣的政府表面上是為了維護他人的自由,實際上卻通過契約和權力壓縮了民眾的自由范圍,成為人民追求絕對自由的阻礙。而家庭恰恰是人的自由及財產權的結合體,象征著人民所獨有的自由,這就導致“國”與“家”之間的摩擦因“自由之爭”而日漸高漲。
相較于西方絕對自由的價值理念帶來的“家”“國”之爭,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在自由上的論述更具自身特色。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從某種角度看,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是個人層面的要求,齊家是社會層面的要求,治國平天下是國家層面的要求。”因此,傳統的家國思想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存在著共通之處[5],都蘊含著國家、社會、個人三方面內涵。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社會層面強調的第一個關鍵詞便是“自由”,因此,中國的“家國思想”也蘊含著自由的理念和內涵。而在個人層面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第一個關鍵詞則是愛國,因此,愛國并不是對自由的束縛,相反,家庭的發展以愛國為前提,同時,家庭的自由發展也正是國家得以發展的基石。綜上,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包含著自由價值,但是這個自由不能以損害國家利益為前提,因此,這種自由是相對的。
2.權力斗爭與權力趨同
洛克在《政府論》中提出:“人們聯合成為國家和置身于政府之下的重大的和主要的目的,是保護他們的財產。”因此,國家權力需要依靠政府這一臨時機構,保護好人民的自由權、財產權。然而政府的出現,卻激化了“家”與“國”在這些權力上的沖突,西方國家在這些沖突中選擇不同政治團體之間通過權力斗爭和選舉政治來加以平衡[6]。這樣的權力斗爭使得西方的家國異化思想開始生根發芽,如同英國學者雅克在《理解中國的崛起》一文中所言:“我們西方人將國家看作是一個侵入者、一個陌生人,自然地其權力應該是有限的、明確界定的和加以限制的機構。”以斗爭意識為主調的家國思想逐漸成為當代西方國家的治理難題所在,以家為單位形成的社會團體為了自身的利益訴求,與國家之間產生矛盾和紛爭,最終,“家”和“國”之間出現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而中國共產黨的“家”與“國”則是權力趨同的。一方面,在程序上,中國的最高權力主體——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正是通過直接、間接等選舉方式從家庭中產生其組成人員。因此,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家”和“國”在權力運行的程序上是趨同的。另一方面,在目標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家”和“國”是一致的,習近平總書記說:“中國人自古以來就具有家國情懷,國是第一位的……中國人民捍衛國家統一和領土完整,維護民族利益和國家尊嚴的信念高度一致,決心堅如磐石”。無論是家庭、團體擁有的權力,還是國家權力,都是為了國家利益、民族利益而運行的,因此,“家”與“國”的最終權力目標也保持高度統一。
3.倫理的獨立性與倫理的內嵌性
西方倫理思想對西方家國思想的影響源遠流長。在城邦時期,城邦被定義為一種由個人形成的,高于個人的,致力于保護個人利益的團體。盡管如此,以個人主義為代表的價值意識依舊成為西方倫理思想的核心[7]。這種個人本位主義將每個人都獨立于其他人之外,注重追求個人的幸福和利益。因此,在此影響下的傳統西方家國思想以及當代西方家國思想,都無法擺脫倫理價值獨立性的影子。家庭就是家庭,國家就是國家,家庭是國家的一部分,但是國家與家庭并沒有實質意義上的關聯性。
而這種想法在中國是行不通的,正如赫爾巴赫在《社會體系》一書中指出的,“人們感到,在(中國)這個幅員遼闊的國家中,倫理道德是一切具有理性的人的唯一宗教”“把政治和倫理道德緊緊相連的國家只有中國”。自古以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刻入中國文化的范疇之中。習近平總書記也曾作出相應的解讀:“我們是中華兒女,要了解中華民族歷史,秉承中華文化基因,有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心。要時時想到國家,處處想到人民,做到‘利于國者愛之,害于國者惡之。”這意味著,傳統的家國倫理關系在當代依舊適用,同時,這種“家”“國”之間倫理的完全內嵌能夠保證“家”“國”的穩定性和持續性關系,是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價值邏輯的重要組成部分。
通過將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和西方的家國思想進行價值維度的對比,可以發現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主要圍繞相對自由、權力趨同、倫理內嵌,延續了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穩定。相對自由的價值觀念是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出發點,是區別于西方家國思想的根本要素。在相對自由引導下,中國共產黨的“家”和“國”產生了權力趨同,從程序上、目標上保證了家國關系的穩定。倫理的內嵌性則貫通了“家”和“國”之間在價值層面的屏障,推動家國關系的穩固落實。
三、基于理論轉換的實踐邏輯:深化“家”與“國”的能動性
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蘊含“家”“國”兩大主體的內在關系,因此,選擇與之具有高關聯性的、相似性的主體來進行類比也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例如,“家國關系”能夠與“國家和社會關系”進行類別,家庭是社會的主體要素,而社會是家庭的集合。因此,家國關系能轉換為國家和社會關系,而厘清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國家與社會關系上的實踐也能夠發現中國共產黨在構建“家國思想”中的實踐邏輯。
1.實現“家”與“國”的聯系與發展
執政初期的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國家與社會的關系中顯得格外謹慎,這與這個時期的經濟發展、時代特征是息息相關的。此時,中國共產黨執政經驗相對不足,在政治制度和執政方式上,或多或少借鑒、學習了同處于社會主義陣營的蘇聯。最終,中國共產黨選擇讓國家和社會兩個主體各自尋找相對自由的發展路徑,進而探尋執政的切入點。例如,毛澤東著重強調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國家與蘇聯的差異性,即中國在整個新民主主義制度期間不可能“是一個階級專政和一黨獨占政府機構的制度”[8]1062。他認為:“俄國的歷史形成了俄國的制度,在那里,廢除了人剝削人的社會制度,實現了最新式的民主主義即社會主義的政治、經濟、文化制度,一切反對社會主義的政黨都被人民拋棄了,人民僅僅擁護布爾什維克黨,因此形成了俄國的局面,這在他們是完全必要和完全合理的。”[8]1062這意味著毛澤東在承認蘇聯國家制度的合理性的同時,也認為這種“一刀切”的管理并非當時的中國應采取的政治模式。因此,中國共產黨在1949年提出“凡三萬人口以上的城市,在解放兩個月至遲三個月后,即應召開各界代表會議,以為黨和政府密切聯系群眾的重要方法之一”[9],這意味著中國共產黨不斷推動著國家與社會相互聯系和相互貫通。
在這一階段,中國共產黨放棄了全盤學習蘇聯模式下對國家權力的直接控制,轉而通過組織代表會議來加快組建政府,與社會構建聯系,從社會中汲取力量。因此,這一階段的國家和社會是自由發展的,這也跨出了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實踐過程的第一步,在國家和社會發展尚未完善的情況下,需要“家”和“國”之間構建相應的聯系,進而得以發展。一方面,自由發展的“國”能夠從分裂狀態下加速恢復,另一方面,自由發展的“家”能夠盤活社會發展的動力,進而影響國家的運作。在這一階段,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國家與社會”關系中,強調了“家庭”對“國家”的能動性。
2.促進“家”與“國”的全方位覆蓋
中國進入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之后,中國共產黨逐漸接受和學習蘇聯模式來處理國家與社會的關系,一方面,中國共產黨逐漸形成了以計劃經濟為主導的經濟發展模式,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也在執政過程中積累了一定的執政能力。因此,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國家與社會的關系上,不僅延續了上一階段的手段和途徑,更進一步推動了自身的全面介入。農業是當時人口占比最大的產業,而農村人口也遠高于城市人口,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共產黨在農村、農業工作上體現出巨大的創造力。其中,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代表的制度嘗試,不僅為中國的農村土地制度建設提供了新智慧和新方案,也體現出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中實踐邏輯的第二層次,即“家”與“國”的全方位覆蓋。
首先,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創始過程來看,這是農民自主創造的制度產品,是由家庭傳遞到國家,由國家發揚至地方的改革智慧。1978年底,安徽小崗村18戶農民在協商和討論后秘密簽訂契約,嘗試將集體土地承包到戶,以此來提高農業產能。這一嘗試的成功迅速引發了社會各界的探討,鄧小平對此作出了極高的評價:“農村搞家庭聯產承包,這個發明權是農民的。農村改革中的好多東西,都是基層創造出來,我們把它拿來加工提高作為全國的指導。”[10]382這一源于家庭卻飽受爭議的制度,最終憑借國家的積極推動和認可,在全國范圍內得以鋪開并獲得廣泛的實踐。其次,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落地經歷來看,總的來說,這是一段從家庭出發,由中央推動的實踐過程,開創了“第二次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一方面,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出現開創了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形成了黨的農村政策的基石,中央也以此作為農村土地改革的起點[11];另一方面,對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踐也讓中央得以自上而下地打破了平均主義思潮的影響,賦予農村和農民生產積極性的同時,最大程度地激發國家的生產效能和生產質量[12]。
因此,在這一時期,“家”和“國”的全方位覆蓋能夠顯著體現于制度的創始過程與實踐過程中,并以此打下了深厚的經濟基礎和現實基礎,強化了“家”與“國”的相互內嵌,在處理當時政府與社會的關系過程中,走出了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第二步實踐。與此同時,“國家”對“家庭”也發揮了充分的能動作用,在推動自上而下的改革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3.塑造“家”與“國”的深層次融合
經歷了挫折和困難之后的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國家與社會的關系上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首先,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良好的經濟發展質量使得中國共產黨給予國家與社會更多良性互動。其次,對外開放的逐漸深入也助推中國共產黨重新思考國家與社會的關系,探尋處理好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路徑。最后,以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為代表的政治制度的全面恢復,也使得中國共產黨能夠再度論述新的處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方式。
在深化改革過程中,中國共產黨不斷總結、實踐處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方式和方法。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鼓勵和支持社會各方面參與,實現政府治理和社會自我調節、居民自治良性互動。這說明,國家和社會的關系在黨的領導以及多個主體的聯系下,開始塑造更深層次的融合,這主要體現在法律和黨的最高層次的會議上,明確賦予并鼓勵了兩者的互動路徑。一方面,相較于上一階段的“弱社會”,這一階段在保證國家權力的同時,也給予社會更多的靈活性;另一方面,相較于此前而言,中國共產黨在這一階段對國家與社會關系的把握更加注重其互動的多元性。總而言之,這一階段國家與社會的關系,是中國共產黨在總結前期基礎上形成的。
因此,這給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方面,“國”打造了覆蓋更廣泛、領域更多元的互動渠道,保證社會的參與;另一方面,作為社會主要要素的“家”能夠具有更顯著的活力來助推“國”的發展,也能具備更強烈的責任意識來加強與“國”的聯動。最終,隨著“家”和“國”更深層次的融合,兩者能動性得以共同地發揮。
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實踐邏輯是黨在處理國家與社會關系變化過程中不斷延伸的結果,最終“家”和“國”的能動性得以深化,其具體內涵包括三部分。第一部分,中國共產黨在執政初期,對國家與社會的關系處于探索階段,在其發展過程中尋找關聯點,使得國家與社會之間形成橋梁和紐帶,構造“家”與“國”主體間聯系和縱向發展。第二部分,中國共產黨加強了國家對社會的多維度領導,形成國家對社會的多方面影響,也造就了“國”對“家”的全方位覆蓋。第三部分,中國共產黨在改革開放之后,不斷摸索新的路徑來處理國家與社會關系,在保證第一階段聯系性、發展性的優勢以及第二階段多元性的優勢前提下,不斷加深國家與社會的互嵌性,在“家國思想”上則表現為塑造更深層次的家國融合。最終,“家國思想”的實踐由孤立到多元,由模糊到明朗,強化了“家國思想”的能動性,賦予“家國思想”新的影響力。
四、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構建邏輯的內在關聯
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構建的邏輯包含三條主要脈絡,這三條邏輯之間存在以下幾個關聯點:第一,各個邏輯的內部要素及其內在關聯;第二,各個邏輯的主旨和作用之間的關系;第三,各個邏輯之間存在的關聯性。從微觀(邏輯內的要素)-中觀(各個邏輯)-宏觀(整體的構建邏輯)三個視角著手,最終形成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構建邏輯的整體框架(見圖1)。
各個邏輯的主旨和作用也有所不同,這也形成了各邏輯的核心內涵。主體邏輯圍繞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中“家”和“國”兩大主體,明確這兩個主體在四個維度上都存在耦合性。價值邏輯主要是圍繞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價值取向運行的,進一步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在“家國思想”上保有一系列的特殊價值導向,這些價值意識旨在保證“家國思想”構建過程的穩定性和持續性。實踐邏輯則從國家與社會關系理論出發,挖掘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中,“家”和“國”的關系是如何在實踐過程中不斷深化的。因此,各個邏輯的主旨和作用之間相互影響、相互呼應,最終形成中國共產黨“家國思想”的構建邏輯。就各邏輯的主旨而言,主體邏輯使得“家”與“國”之間存在有效的耦合,打造“家國關系”的現實脈絡;這一現實脈絡的構建需要依靠相應的價值邏輯來保持其穩定;最終,在實踐邏輯的指導下,中國共產黨的“家國思想”能夠煥發生機,最終形成一個具有能動性的思想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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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常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