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看得見風景的房間》中的女性形象

方京英

《看得見風景的房間》是名作家愛德華·摩根·福斯特的代表作之一。福斯特的小說主要反映了英國中上層社會的精神困境。在他的許多小說中，人物角色試圖通過擺脫社會和風俗的束縛來實現個人的解放。

《印度之行》《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等作品登上大銀幕，反映了20世紀初英國的社會狀況，表達了自由、平等及人文主義精神。《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則直面了女性意識的問題，反映了女性的生存狀況。

本文從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的角度，分析《看得見風景的房間》中的三位主要女性角色：露西的表姐巴特利特小姐、她的母親霍尼徹奇夫人及露西本人。露西是三位女性中唯一擁有反叛精神的女性，她逐漸意識到自己作為“他者”的地位。

一、存在主義女性主義

存在主義女性主義是第一波女性主義浪潮中的一個重要流派。女性主義代表人物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系統闡述了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的主要理論和概念。波伏娃是法國著名存在主義者薩特的伴侶，是一位偉大的女權主義者。她的女性主義思想受到薩特存在主義理論的影響。許多被歸類為存在主義者的作家都探索了存在、身體、經驗和修辭之間的深刻聯系，薩特和波伏娃也不例外。薩特的存在主義小說結合了身體和哲學來討論對存在和存在主義的關注，波伏娃則探討了女性的生存境地。

《第二性》所述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理論從薩特的著作《存在與虛無》中汲取靈感，即存在主義女性主義某種程度上是薩特存在主義理論的延續和發展。但也有學者指出，波伏娃的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理論有其個人的特點，并非薩特存在主義理論的延續。毋庸置疑的是，“女性”一直是波伏娃關注的焦點。在《第二性》中，她用存在主義的“他者”概念來闡述女性的生存困境。波伏娃發現，女性是由男人來定義和區分的，而不是由女人來定義和區分的。只有男性的干涉才能使一個女人成為“他者”。在傳統男權社會，女性似乎注定與男性無法平等。“所謂具有女性氣質，就是顯得軟弱、無用和溫順。她不僅應當修飾打扮，做好準備，而且應當抑制她的自然本性，以長輩所教授的做作的典雅和嬌柔取而代之。”女性氣質是使得其被稱為女性的所有的特質或特征。父權制將女性氣質的社會規范強加于所有生物學意義上的女性，從而使我們相信這種特殊的“女性氣質”是自然的，符合社會規范的。從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的角度來看，女性氣質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社會建構，它迎合了男性的需求。在“女性氣質”的限制下，女性被迫扮演特定的角色，女性的成長無時無刻不被社會觀點所塑造和影響。

需要注意的是，存在主義女性主義與生態女性主義有明顯的區別，前者強調女性應當超越“內在性”，樹立女性自己的意識，而生態女性主義則提倡重新塑造獨特的“女性氣質”，反對男性對自然及女性的壓迫和不合理的利用剝削。有學者指出，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理論對女性主義思想做出了舉足輕重的貢獻，因而將其應用于分析小說中的女性角色具有一定的意義。本文以存在主義女性主義為理論基礎，探討三位女性角色與“內在性”和“他者”地位的關系。

二、“他者”地位的維護者：巴特利特小姐及霍尼徹奇夫人

巴特利特小姐是女性“他者”地位的典型捍衛者。她以監護人的身份陪伴露西，不僅向露西灌輸父權社會經過美化了的女性原則，而且盡量不讓露西偏離這些規矩。她對露西說：“一位女士，憑著機敏和潔白無瑕的名聲，可以通過間接方式獲得巨大的成功。但是如果她親自去沖鋒陷陣，那么她將首先受到指責。”她的觀點與波伏娃所說的世俗認可的“女性氣質”不謀而合，即溫順、軟弱和無用。她注視著露西的每一個動作，保護她優雅的淑女形象，不讓任何人或任何事情影響她的聲譽。“在跟露西道晚安時，把她整個兒摟在懷里，像是要保護她似的。這使露西產生一種被包在大霧里的感覺。”小說中的霧象征著巴特利特小姐信奉的教條給露西帶來的束縛感、迷茫感和窒息感。巴特利特小姐給露西帶來的循規蹈矩的壓力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她自我意識和超越性的覺醒。

在一次集體出游中，眾人走散。巴特利特小姐趕到紫羅蘭花海中，打斷了喬治和露西的浪漫邂逅，但她沒有意識到她的出現破壞了這段美好的關系。她希望露西快樂，但她那種刻板的父權觀念令露西厭惡。巴特利特小姐是男權制度下的“他者”，她總是遵循迂腐的道德規范和觀念，因而認為艾默森父子的非傳統行為粗魯無禮甚至離經叛道。作為露西的保護者和監護人，她試圖阻止露西受到這些不正常行為的影響。夏洛特是男權社會中一個典型的女性形象，她的女性氣質表現出內在化的特征。

露西的母親霍尼徹奇夫人也是“他者”地位的捍衛者。她選擇塞西爾作為女兒未來丈夫的主要原因是他有很多重要的社會關系和人脈，她希望讓大家看到她女兒將要嫁給一位英俊瀟灑、儀表不凡的男士，向鄰里展示自己的女兒覓得良緣。事實上，她并沒有多喜歡塞西爾。當她祝賀塞西爾成為自己未來的女婿時，霍尼徹奇夫人“假笑著，接著意識到她這樣很做作”。巴特利特小姐和霍尼徹奇夫人的行為有些自相矛盾。巴特利特小姐想使露西幸福，但她的規矩和條條框框對露西來說成了一種束縛。霍尼徹奇想給女兒找一個理想的丈夫，但她所遵循的父權制度只允許她選擇一個像塞西爾那樣虛偽、傲慢的男人，盡管她自己都無法忍受這樣的男人。

三、超越“內在性”的反叛者：女主人公露西

露西來自一個富裕的中產階級家庭，從小就被灌輸“淑女原則”。起初，她總是按照男權社會的女性標準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理想的女性。她被告知“女人的使命是鼓勵別人去取得成就，而不是自己去取得成就”。這種思想的本質是將女性視為社會的“他者”，允許自己無條件地屈從于控制和壓迫。在意大利之旅中，意大利的自由價值觀和社會風氣喚醒了露西心中愛的萌芽。起初由于受到中產階級的傳統觀念的限制，露西仍然受困于“內在性”，不敢輕易回應喬治的追求，甚至想方設法躲著他。露西“每回避喬治一次，就覺得她更有必要再次回避他”，此時的露西仍然在與自身的“內在性”抗爭，無法直面自己對喬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