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曉
摘要:韓國政府在數字化經濟產業中,面對職業教育人才供應與企業需求嚴重錯位的嚴峻形勢,結合本國實際情況,大力改革和發展職業教育,培養輸出更多與數字化經濟產業相匹配的職業教育人才,從而使本國關鍵行業不斷增加的人力需求得到保障。同時,企業從人力資源的“選、培、用、留”四個維度出發,與政府密切合作,確保職業教育的實施更具實效性、針對性,我國職業教育改革可以從韓國職業教育改革經驗中得到一些啟示。
關鍵詞:數字化經濟產業;職業教育改革;人力需求;四個維度
一、產業轉型驅動下的韓國職業教育發展沿革
韓國經濟在過去半個多世紀里飛速發展,經歷了勞動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知識密集型與通信科技密集型結合的轉型過程。在國家經濟變革和產業轉型升級的過程中,職業教育相伴而行,功不可沒。韓國職業教育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的發展:培養服務國家工業化進程中所需的技術人才階段、培養滿足經濟發展中工業精細化所需的技能型人才階段和培養數字化經濟時代所需的知識型專業人才階段。針對不同歷史階段的經濟發展需求,韓國堅持發揮中央統籌規劃作用,注重頂層制度政策安排,引導職業教育的正確辦學方向,構建符合國情的職業教育體系。
(一)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
二戰后,韓國的鋼鐵、汽車和機械等勞動密集型產業迅猛發展,對行業勞動力的需求與日俱增,圍繞民族工業建設發展的迫切需求,國家配套發展職業教育。在這一時期,政府開始全面頒布職業教育政策,制定了《產業教育振興法》,擴建職業技術學校,開設以政府為主導的培訓項目,培養產業工業化進程所需的人力資源。1965—1975年,韓國的職業學校注冊人數從17萬增加至47萬。與此同時,韓國實施三個五年經濟計劃方案(1962—1976年),1962年開始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強調職業教育以培養技術嫻熟型人才為主,特別突出輕工業類勞動密集型職業學生的培養;1967年開始的第二個五年計劃實施在職員工培訓項目,促進技工的專業技能適應工業化需求;第三個五年計劃重視經濟發展所需各類人才的培養[1]。應國家經濟發展之需,韓國政府進一步普及并擴大職業教育,職業技術學校的專業設置、培養目標、教學方法等也逐漸步入正軌,為國家工業崛起培養了充足的人才,支撐了戰后韓國民族工業體系的構建。
(二)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
為順應經濟全球化和技術創新的潮流,韓國舉全國之力發展石化、造船等重化工業,該階段的驅動產業已經轉型為技術密集型,產業對掌握高級技能勞動力的需求日益緊迫,廉價勞動力已然被時代淘汰。1995年,韓國設立《勞動就業保障體系》,該體系保障在職員工和失業人員都能接受職業技能再培訓,旨在保民生、保就業、穩經濟。此外,職業教育重心從職業技術學校的量化轉為職業技術教育的質化,職業教育的培養目標、課程設置、評價方法等與工業精細化所需的技能型人才要求同步,大中小型企業逐漸參與到職業教育課程設置中,根據企業所需的人力資源開設特定課程。同時,韓國政府建立“2+1”培養模式的職業高中學校,即2年在校學習、1年公司實習的形式,該培養模式為推進職業教育的產學合作邁出了重要一步。根據《職業提高培訓法》,凡有50人以上的企業必須為員工提供職業能力開發課程。另外,韓國政府于1995年5月實施“終生教育”改革,此次改革貫徹了“人人能學的終生教育”理念,學生可邊工作邊求學,建立開放學習型社會[2],完善了以終生學習為目的的終身職業教育體制。
(三)21世紀以來
在信息數字時代里,韓國經濟發展的驅動產業為知識密集型與通信技術密集型,產業的成功轉型與變革歸根結底在人才。作為具備國際競爭力的工業強國,韓國在電子、智能制造、汽車和機械等行業所需的人才明顯供給不足,而韓國社會青年的失業率卻居高不下。面對這一窘境,職業教育的改革勢在必行,政府采取更加靈活務實的職業教育改革,實施“先就業后大學”的政策,這既解決勞動力的飯碗問題又滿足個人再進修的需求。“大師班”在這個時期被引進,是韓國政府致力于打造適合本國國情的職業教育培養模式的成功嘗試,“大師班”畢業的優秀生源直接輸入企業對口崗位。在供給驅動經濟轉變為需求驅動經濟的背景下,職業學校開設定制化育人課程,企業在職業教育的培養目標、課程設置、評價標準等方面也有了更大的話語權。根據《產學協力促進法》,各級政府與企業協力合作在職業院校建立“產業協力技術機構”。另外,韓國政府除了以政府為主導的職業培訓系統之外,還設立私立職業培訓機構,開設如“非營利再就業職業技術培訓中心”“在崗培訓項目”等,多層次、多模式的職業教育體系充分發揮了職業教育培養人才的作用,并積蓄了助推產業轉型的力量。
二、數字化經濟產業升級人才供需存在的新問題
數字化經濟時代里,在以數字化和通信技術為核心的新一輪產業變革背景下,各國都希望抓住這歷史機會提升國家競爭力,促進國家社會經濟的發展,韓國也不例外。產業的轉型升級對人力需求發生轉變,如果沒有充足的人力,勞動力市場會供需失衡。隨著人工智能(AI)、3D打印和機器人等新興產業的涌現,新的產業模式對勞動力的能力要求已悄然改變,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技術工人的重要性大大降低。目前,韓國面臨的挑戰不僅是勞動力供需失衡,更突出的問題是教育輸出人才與行業人力需求的不相匹配[3]。
(一)多方面因素制約職業教育發展
1.思想觀念
韓國社會和民眾歷來重視高等教育,從8%的人均GDP投資在教育上就可見一斑[4]。從就業、薪酬和職務晉升角度觀察,具備高等教育的畢業生比職業技術學校的學生更占優勢,因此更多的高中畢業生愿意繼續接受高等教育,職校往往是他們的第二選擇。2014年韓國職業技術學校入學人數只有19%,而經合組織主要成員國的均值為44%[5]。“重學術,輕技能”的傳統思想阻礙了職業教育的發展,造成職業院校適齡學生人數不足,這給韓國職業教育改革提出新挑戰。
2.機制體制
韓國職業教育與職業培訓分離。韓國教育部負責教育體系,即小學—初中—高中(普通高中、大師班或名匠高中〔MEISTER〕和普通職業高中)—大學、職業技術學院、理工學院;勞動就業部負責技術培訓體系,即入職初期型技術培訓、在職繼續型技術培訓和在職過渡型技術培訓。職業教育與職業培訓分離使得職業教育重視理論教學,缺乏當下企業所需技能培訓和實際運用能力的訓練。此外,職業教育體系沒有涵蓋系統的現場實習,限制了學生未來職業能力的發展。
3.政企合作
韓國政府、職業教育體系與產業部門之間缺乏溝通合作。國家層面的職業教育政策制定和課程設計過程中企業參與度低,現場實習并非強制性且沒有質量標準和清晰的法律框架支持。由于缺乏政府的政策引導和資金支持,企業未能積極參與到職業教育中來。政府為學生實習設立的專項資金和現有的稅收制度,并沒有為參與學生現場實習的企業提供政策上的扶持。除此之外,企業不愿承擔投資員工教育培訓卻未能留住技能人才的風險[6]。這些政策上的偏差,在很大程度上挫傷了企業和工廠參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7]。
4.師資素質
職業技術學校師資缺乏最新行業發展的專業知識。職業學校的教師分為專業教師、普通教師和實際技能培訓教師三類,在韓國從事職業教育的教師要經過層層面試、教學能力評估和筆試,但沒有進行行業知識考核,這導致教師的專業技能“先天不足”。其次,教師授課以學術型知識的課程為主,缺乏與就業相關的專業知識和職業技能的內容,教師也無時間和途徑在授課內容中增加跨文化的知識來提升學生應對全球化和知識型經濟的能力。此外,韓國的職校教師缺乏國際化行業知識的培訓,職業學校教師的專業發展培訓絕大多數由從事專業領域工作的韓國人在國內授課,因此極大地限制了其他語言和文化的介入[8]。
(二)職后教育滯后和老齡化挑戰
數字化經濟大背景下,科技發展日新月異,給就業市場和行業人力需求帶來巨大挑戰。日常性、重復性的工作已自動化,勞動力市場對中低端技術人才的需求日益疲軟,行業需要的是掌握智能化、數字化專業技能人才應對來自全球市場的競爭。在韓國新生兒出生率大幅下降的背景下,對傳統的員工進行職業技能再教育,使其適應新的崗位需求,是政府和企業需要共同面臨的挑戰。
同其他工業化國家面臨的問題一樣,不斷加速的老齡化趨勢加劇了人力資源的短缺,1960—2010年,韓國新生兒出生率大幅下降,而人均壽命快速提高。根據國際勞工組織和經濟與社會事務處等機構統計,韓國65歲以上人數占總人口數比例從2000年的7%提升到2018年的14%,18年時間提升了7%,2019年韓國步入老齡化社會。目前韓國的中值年齡為41.6歲,到2030年可能達到48.5歲[9]。因此,伴隨著國家人口銳減和中值年齡的提高,韓國關鍵行業勞動力的緊缺進一步加劇。
(三)人才供需錯位導致的后果
高質量的人力資源是推動韓國經濟過去半個多世紀快速發展的重要因素。面對數字化經濟時代的到來和不斷加速的老齡化趨勢,如果教育輸出人才與市場所需人才的錯位問題沒有得到及時有效解決,國家整體經濟效能將大大下降,產業產能降低,企業用工成本將大幅提高,韓國企業平均給新員工培訓時長為18個月,人均培訓費用高達6 088美元。企業高昂的用工成本將直接拉低企業的全球競爭力,進而使得韓國整體經濟發展放緩,最終拖累整個產業轉型升級。
三、應對措施
(一)剛性與柔性政策行為并進
1.完善立法保障
2009年3月,韓國教育部制定《實施中小學教育法案》,明確專門職業高中和名匠高中的職責,以實踐經驗教學和訂單式培養為主,培養適合行業領域所需的專業技術人才。2015年,韓國勞動就業部修訂《員工職業技能發展法案》,響應由技術型經濟向知識數字化經濟和終身學習社會的轉變,面向所有員工提供各層次的學習和培訓機會,提升員工的技能以適應現代科技的快速發展,緩解老齡化趨勢帶來的市場人力短缺的負面影響。2014年2月,韓國教育部與韓國勞動就業部制定《三年經濟創新計劃》,涵蓋“先就業后入學(大學)體系”和“擴大員工評估體系”,前者使學生能邊工作邊學習深造,并提升現場學習的協同效應[10];后者則改革職業教育體系的能力評估標準,自2016年起將國家能力標準體系(NCS)引入專門職業學校。2014年4月,韓國勞動就業部制定《青年就業措施》,該措施在教育培訓階段為青年提供行業所需人才的定制化技能培訓課程,突出職業教育過程中企業的核心地位,增加學生現場實習的機會,提升育人與用人的匹配度。
2.加大資金激勵
韓國政府在財政上全力支持職業教育的發展,針對學生、教師和企業,2012年韓國投入職業教育的資金為8.98億美元,2016年增加至14億美元[11]。政府為激勵更多學生選擇職業院校,專門為職業高中考入大學的學生增加獎學金。此外,從2011年起,韓國為專門職業高中提供“全球實地培訓項目”獎學金,通過結合學生專業和國內行業緊缺人才情況,選派學生在具備世界領先技術的國外公司進行為期3個月的實地培訓,使學生具備國際視野和實踐能力[12]。自2008年起,韓國政府為大師班的籌建投入約209萬美元作為基礎建設資金,48.4萬美元的教育支出補助資金,凡是被錄取為“大師班”的學生,住宿費和學費全免。韓國政府在2011年追加了328萬美元用于師資培訓,1 640萬美元用于促進“大師班”畢業生的就業[13]。此外,政府為參與“大師班學徒”項目的企業提供稅收減免的優惠政策。其中,中小型企業(SMEs)可減免25%的稅收,大型企業(LEs)可減免3%~6%,這項舉措極大地提升了各類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
3.深化教育體制改革
首先,2008年韓國教育科技部將現有的職業技術高中定位為專門職業高中,根據學生的才能開設專業課程,專門職業高中的學生通常先工作再入學。為此,政府采取以下措施為專門職高的畢業生提供特殊錄取方式,即具備三年以上工作經歷的學生申請大學可免去全國大學入學考試。此外,學生還可以去企業大學、函授大學、信貸銀行系統、網絡大學等繼續學習,搭建多渠道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橋梁。政府還建立“2+2”專門職高與大學的課程體系,該體系既反映出行業部門的需求又兼顧學生的個人才能。截至2015年,韓國的專門職業高中已達495所[14],因此,專門職高的設立既有效解決了老齡化社會專業技能人才的短缺問題,又照顧到學生繼續求學的需求。
其次,2010年3月,韓國教育部、科學與技術部(MEST)成立大師班或名匠高中(Meister High Schools),“大師班”從最初的21所增加至2016年的40所,旨在幫助學生掌握產業高級技能和培養未來專業領域的專家,大師班課程側重專業領域知識,注重培養學生的基本技能,如計算機能力和外語能力,并讓學生到新媒體、能源、機械電子和通訊通信等行業中現場學習,這保證了韓國高新行業在全球競爭中的地位。“大師班”實施靈活的人員聘用制,并以高級的薪酬標準和更大的自主管理權為亮點,面向全國招聘校長,這有利于吸引企業精英成為校長。教師聘用過程中,在教師具備教師資格證和教學能力基礎之上,增加行業工作經歷作為聘用“大師班”教師的標準,為“大師班”提供強有力的師資保障。
另外,2013年韓國勞動就業部成立“工作學習雙元制”,即新學徒制,旨在2017年增加10 000個企業實習基地,學徒人數增加至70 000名。“新學徒制”在韓國職業教育系統和韓國國情背景下,調整為面向新員工的學徒制和面向學生的學徒制[15],提供學徒實習制的企業主要集中在需要高級技能的領域,如機械業、材料業、電子業、信息與通訊科技業等。
4.強化考核標準與行業認證
2016年,韓國政府將國家能力標準(NCS)納入職業教育認證體系,NCS主要有以下特征:一是建立職場所需的知識、技能和態度的國家標準系統;二是建立科學系統標準衡量員工綜合能力,如規劃能力、專業知識、工作表現和市場分析能力;三是開發人力資源以期滿足雇主需求[16]。以國家能力標準為基礎的教育體系為職業技術教育的課程、考核、教師、校企合作和教育環境帶來了積極變化[17]。通過該標準的建立,韓國青年求職者可針對目前企業急需的工作技能取得相應的技能資質,緩解青年難就業的困境,同時為職業教育培養目標指明方向,避免教育輸出的人才技能與產業部門人力所需產生錯位。
目前,韓國在國家能力標準的基礎之上研究建立國家資質框架(NQF),韓國人力資源開發部負責現有的技術資格框架認證。截至2017年,韓國共有450家國家認可的資格培訓機構,其中99家為私營技術資格培訓機構[18]。韓國政府將國家能力標準(NCS)納入職業教育認證體系,建立技術資格框架認證機構,引入專業的職業培訓公司,通過市場化的運營,加速人才體系的職業化和專業化發展。韓國還鼓勵支持一些大型高薪技術或知識密集型企業將職業人才培養經驗和能力進行系統化、標準化分享,使得中小型知識密集型企業受益,從而促進整個產業健康發展。
(二)企業自身行為“四維度”應對
21世紀是快速變化的信息時代、數字時代,整個產業社會處于劇變之中。信息與通信產業的升級迭代周期加速,產業變革進入了快車道,新技術、新工藝和新方法不斷涌現,職業人才的培養需要企業和職業院校的共同參與,傳統的以職業院校為核心的基礎通用型人才培養模式已難以滿足企業業務需求。因此,韓國的一些高薪技術企業積極主動參與到國家職業教育發展的進程中,改變企業人力資源制度和政策,不再是傳統串聯型的培養體系,而是采用并行培養體系,積極參與到人才培育的原點,即從“選”“培”“用”“留”四個維度推動職業教育與企業一體化發展,使得職業人才更好更快地滿足企業發展需求。
“選”。在數字信息時代,機器給企業注入活力,取代批量生產的簡單重復勞動。韓國企業認為傳統意義的管理型人才已遠跟不上企業的發展進度,因此“開放式招聘”被賦予新的涵義,企業打破傳統的以學歷為準的招聘格局,實現“不拘一格降人才”。例如,三星公司針對以前確立的以公共招聘為中心的人力資源管理體系的不足,提出人才“混血強勢論”,大力通過臨時招聘與特殊招聘,從企業外部引進各式各樣的職業技術人才[19]。韓國企業通過加大職業學校學生的錄用比例,擯棄學歷至上的招聘方式,進一步促進了韓國職業人才評估和流動體系。
“培”。韓國職業人才的培養體系包括對人才進行教育和培訓兩個階段。在數字化時代背景下,企業設定具體的人才培養目標后,把企業內原有的培訓資源前移,通過與政府和職業院校合作,將教育和培訓融合發展,即解決了企業職業人才需求配合問題,又實現了企業的職業人才儲備。產業部門為職業技術學校投入資金,提供實習場地和專業師資,提升教育質量。韓國海力士公司(SK Hynix)為忠北半導體高中捐贈價值22.5萬美元的設備用作實踐培訓,并且參與學校定制化課程設置和選派專業人員進行長期授課[20]。2013年,28個“大師班”與1 928個企業簽署合作協議,建立教育、技術支持和就業合作關系網,學校與企業共同協力培養職業精英人才。
“用”。韓國企業不再采用現行的學術水平測試,而是采用職業能力測試來考核職業學校畢業生的職業技能水平和就業能力。同時,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企業將“用”和“培”有機地結合,在用的過程中不斷將人才輸送到職業院校再學習再培訓,實現知行合一、學以致用。韓國的國民銀行、工業銀行和友利銀行為職業技術學校畢業生提供工作崗位;韓國銀行聯合會宣布未來三年將招收2 700名職業高中畢業生[21];2010年,三星電子公司簽署協議為113名“大師班”畢業生提供就業崗位;現代汽車公司簽署協議計劃為1 000名“大師班”畢業生提供10年合約的工作崗位。
“留”。留住優秀的專業職業人才,是企業在激烈市場競爭環境下取勝的關鍵要素之一。美國經濟學家保羅·羅默在《內生技術變革》中提出:“人力資本的存量決定了經濟增長率。”韓國三星、LG、現代、大宇和海力士等大型高薪技術企業,都設立企業內部大學,以職業技能提升為目的,開展在職員工職業發展體系建設,建立強化組織能力,塑造組織核心優勢。除設立企業內部大學之外,企業還同職業培訓機構等開展組織體系支持、認證機制支持、配套政策支持和薪酬體系設計等,培養并留住高級專業人力資源,為企業打造一體化綜合解決方案。
四、對我國職業教育的啟示
(一)確立政府主導基準點,同步規劃院校培養與企業用人方案
縱觀韓國職業教育的發展歷程,韓國政府在政策安排、規劃制定、投資導向中堅持發揮中央統籌規劃作用,引導職業教育的正確辦學方向,構建符合國情的職業教育體系。首先,國家根據不同時期的經濟發展需求制定規劃出臺法規。如1962年至1976年的三個五年經濟計劃方案和《產業教育振興法》《職業培訓法》,80年代的《勞動就業保障體系》《職業提高培訓法》《技能獎勵法》,2014年的《三年經濟創新計劃》《青年就業措施》,2015年修訂的《員工職業技能發展法案》等,這些政策和法規門類齊全,針對性解決職業教育中的實際問題,又為各類職業院校和私立培訓機構建立法律體系。其次,國家對職業教育的財政支持遠高于普通學校。政府通過對學生和企業的補貼撥款來激勵民眾接受并參與到職業教育中,提升企業融入職業教育的積極性并優化企業的育人作用。政府通過完善政策法規和加大投資力度,有效地轉變了職業教育培養模式,拓展人才培養模式,拓寬人才培養口徑,以此提升職業教育輸出人才與產業人力需求的契合度。
在自上而下的政策支持下,我國已經建立起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職業教育體系,為各行各業輸送了數以億計的技術技能人才[22]。然而,由于我國職業教育法制建設起步較晚,職業教育法規體系還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法制建設的滯后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職業教育的快速發展[23]。另外,我國的職業教育發展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目前職業教育還未能實現與經濟發展并駕齊驅,與公司建設并行實施,與技術革新齊頭并進。因此,通過政府主導,政策、院校和企業針對職業人才培養同步規劃,由原來的串行職業人才培養體系改為并行,才能使職業教育更好地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從而促進職業教育與經濟發展的多重效益。
(二)找準產教融合切入點,構建校企育人聯合培養機制
韓國職業教育的校企合作、產學協力成果卓著,主要歸功于政府重視并引導企業成為職業教育的育人主體。從國家層面出發,政府制定政策支持,對參與職業培訓的企業給予稅收減免和財政撥款購置尖端設備等硬件設施;同時通過頒布法規,如《產學教育振興法》和《職業提高培訓法》,督促企業積極提供學生實習場地和現場學習機會,并承擔職業培訓義務或開設職業能力開發課程,提倡校企共同育人機制,突出企業的主體地位。從企業自身利益出發,企業的蓬勃發展在人力,只有融入職業教育培訓中,開啟學校為企業,企業為學校的雙向服務機制,才能實現互利共贏。韓國企業參與職業教育培養方案的制定、設置特定課程、提供實習場所和具備行業知識的授課師資等。另外,企業內原有的培訓資源前移,如共建聯合培訓中心、設立職業人才培訓基金等,將教育和培訓融合發展,即解決了企業職業人才需求配合問題,又實現了企業職業人才的儲備。從企業幫助學校改進人才培養質量,發展到學校幫助企業全面提升人力資源素質,從局部、個別、零散的教育合作上升到整體、全面、全過程的人力資源開發合作,這是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共同育人的新探索、新拓展、新跨越[24]。
現代學徒制是我國特色職業教育的重要人才培養模式,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實行股份制、混合所有制的職業教育讓市場發揮主體作用,構建未來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格局。但有的地區是持“鼓勵”態度,很多職業院校也因為對“混合”認知不強及相關治理機制不健全而觀望[25],這樣弱化企業的主體地位打擊了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校企合作不僅是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模式實施的需要,也是促進畢業生就業的有力紐帶。通過校企合作,職業院校能夠與企業及時溝通人才供求信息,促進企業對職業院校人才培養質量的理解和信任[26]。因此,完善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產教融合是關鍵,校企合作是橋梁,推動現代化職業教育體系的建立,才能滿足產業結構調整的新需求[27]。
(三)把握認證體系核心點,促進職業人才流動
韓國政府將國家能力標準(NCS)納入職業技術教育認證體系,構建多主體參與、多元共建的技術資格框架認證機構。首先,NCS為職業教育和勞動力市場發揮更為積極的紐帶作用,通過NCS建立起以勞動力市場為導向的職業教育和培訓,就業市場對人力需求提出明確要求,職業教育則根據市場要求,確立培養目標、開發課程、培養人才,有效避免人才技能與市場人力所需產生錯位。可見,NCS能促進職業教育和培訓與行業進行無縫對接[28]。其次,NCS建立科學系統標準衡量員工的規劃能力、專業知識、工作表現和市場分析能力等,通過提供NQF(國際職業資格框架)將工作經驗、教育與學習經驗、職業資格有機聯系起來,從而實現了從“學什么”到“如何做”的范式轉變[29],因此,韓國青年可有針對性地取得相應的技能資質,緩解青年難就業的困境。基于NCS的認證體系,政府引入專業的職業培訓公司,通過市場化的運營,加速人才體系的職業化和專業化發展,促進企業就職業人才培養經驗和能力進行系統化、標準化分享,進一步完善職業認證體系,實現以市場為主導的知識型企業之間職業人才的自由流動。
我國制造業的基本國情是全產業鏈覆蓋,即從勞動密集型到知識密集型覆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主要對高等人才教育體系進行了較大改革,但對知識密集型的藍領工人的職業教育體系改革力度還不夠,社會輕視知識型職業藍領工人,導致企業中存在員工眼高手低、動手能力欠缺等問題。因此,從基礎投入上,要嚴格健全教育經費投入機制,促進職業教育內涵發展。從根本上而言,必須提高技術技能人才的地位與工資待遇。從社會認知上,要積極利用新媒體講好職業學校的故事[30]。同時,進一步完善我國的職業認證體系,促進職業藍領工人系統性地提升理論知識水平,實現市場主導方式驅動下知識型企業之間職業人才的自由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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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