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
2020年6月,《吳組緗全集》(吳泰昌、朱寒冰主編,以下簡稱《全集》)由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包括長篇小說《山洪》、短篇小說卷、詩歌散文卷、宋元文學史稿、古代文學評論卷、現代文學評論卷、書信日記序跋卷共七卷,涵蓋了小說、詩歌、散文、文學史研究和文學評論等多個領域,無疑為吳組緗研究提供了更加完備的文獻資料。雖歷經數載,輯佚鉤沉,但仍不免有遺珠之憾。筆者在民國時期報刊上輯獲吳組緗文章16篇,均為《全集》及其他作品集、文集所失收,《吳組緗生平年表》《吳組緗年譜》等亦未提及,當為佚文。
一
先說《打西封》《致錫琛先生》《青年的服式和禮貌》《暑假生活》《歸宿》等文,均署名吳祖襄,作于十五歲至十八歲之間,可謂切切實實的“少作”。吳組緗說看到自己少年時代所寫的文章,“像看到自己流鼻涕、穿開襠褲的照片,實在有點難為情”[1]。這些作品大都圍繞其自身及學校生活,也能反映在自身之外的社會現實問題,得以讓讀者窺見一位少年對社會的觀察與思考。
1922年,十四歲的吳組緗考入蕪湖安徽省立第五中學,改名吳祖襄,在校期間以此名發表不少作品。學界一直以來認為《不幸的小草》(載上海《民國日報·覺悟》1923年10月7日第3版)為吳組緗迄今發現的最早作品,而《打西封》的發表時間早于《不幸的小草》。《打西封》刊于上海《少年》1923年9月15日第13卷第9期,署名安徽蕪湖吳祖襄。這篇短文不足200字,介紹家鄉涇縣祭祀菩薩的習俗。鄉間把司雨的菩薩叫做西封菩薩,求雨時擺香案祭祀,祭后若不下雨,則將其放在陽光下暴曬;再不下雨,就拿篾鞭抽打,篇末反問“難道菩薩也怕打嗎?”。文章雖短小,語言卻饒有風趣。1980年,吳組緗在接受李孝聰的訪問時曾談道:“我在《少年》雜志投稿、寫童話。家中的一些親戚朋友談的故事,我就記下來。投過五六篇才登了一篇,那就高興得要命了。”[2] 時隔多年,他仍清晰記得當時投稿的情形。
《致錫琛先生》載上海《婦女雜志》1924年3月1日第10卷第3期,原題名為《通訊(二十五)》。這通信寫于1924年1月24日,正值寒假期間,吳組緗回到涇縣茂林村家中。信的抬頭為“錫琛先生”,即章錫琛,章錫琛時任《婦女雜志》主編,積極倡導婦女解放和婚姻自由,討論各種與女性相關的熱點話題,并開辟“讀者俱樂部”“自由論壇”“通訊”“通信”等專欄,與讀者交流互動。他頗為注重讀者來信并認真答復,將有代表性的讀者信函和答復編成專欄,吳組緗當時尚為高中生,他的來信也被選登。信中,吳組緗以涇縣為例,介紹了當時他所了解的內地婦女狀況,希望以此推想到其他縣、鎮的婦女現狀。他將全縣女子分為兩種,第一種為貴族或小康之家的女人,約占全縣的十分之四,其中婦女大都作為外出丈夫們“回來玩弄或娛樂用的”,她們在梳洗、燒大煙、叉麻雀、摸紙牌等日常中消磨時間,家務事則交由婢女和仆婦。她們從小便被要求裹腳,所談也離不開腳,并認為這是最能得男人歡心的東西。八九歲至十六七歲的女孩子除了做功課外,還要繡花,所讀的書不過是些“女兒經”,而女子能文被視為是一件不體面的事。十五六歲以上的女兒,不能輕易出門,在家也須避開生人;第二種為平常、中等或貧苦的女子,約占全縣的十分之六,除自己親自料理家事外,也都做了男子的附屬品,他稱不忍告知詳情或下次寫信再告訴。信末,他認為現在熱心于婦女運動的女子“似乎有些樂觀了,以為女子們都能醒悟了。但是不能‘坐井觀天呵!”并提議“熱心于女權的人們呀,到內地來設身處地的看看罷!”這通信揭露了當時中國內地普遍存在的婦女問題,舊社會壓在婦女身上的種種桎梏使得婦女解放運動任重而道遠,特別是在一些地方,婦女解放的意識尚未覺醒。
“一九二四年,安徽省立第五中學因遭軍閥壓迫改組,吳組緗又先后到南京私立新民中學、上海私立持志大學上學,在《學生雜志》等刊物上發表短稿。”[3] 《青年的服式和禮貌》和《暑假生活》這二篇便刊于《學生雜志》。《青年的服式和禮貌》(載上海《學生雜志》1924年3月5日第11卷第3號)同樣作于寒假居家期間,即1924年1月21日。這篇文章由“我”接到安慶同學W君寄來的一張照片談起,照片上在某中學讀書的W君一身時新的“外國博士”打扮,“我”認為一般正在求學時期的青年,尚不能自立,不應追求時髦西服,有這筆錢應該買幾本有價值的書報或娛樂的器具,并主張穿學生界的制服,“穿脫都很便利,既不過于貴昂,又不過于不雅”,頗適合于青年。對于禮貌,“我”認為青年之間可以用西禮的握手,并稱是“一種很有興味”的禮儀,較疏遠關系的青年相互間點頭微笑即可。論及容貌,則主張平和、從容、大方,時常露出自然笑容,還應當時刻注意姿態,舉止要雄強,表現出青年人的精神和奮勇。吳組緗認為青年學生不應過于追求時髦之服裝,而要有青年的精神。在上海持志大學期間,他擔任高中三年級級長時,便提議以黑與白為級色,表示將來遠大之志,又定“以強健之精神寓于強健之身體”為全級之模范[4]。
《暑假生活》(載上海《學生雜志》1925年1月5日第12卷第1期)是應《學生雜志》“暑假生活”征文而作的,記述了暑假期間“我”和哥哥在村中組織“暑假演講會”的過程。演講會主要為村民而設,每天晚上開會,不妨礙他們的正務,演講題材包括公民常識、科學常識、農桑常識、衛生常識、史地常識、時務等方面。籌備過程主要有八個內容:“一、會場借本村公立的一所高小的大禮堂”“二、演講時間在每晚七時至九時”“三、散貼廣告,通告各界,以便前來聽講”“四、經費不多,由高小幫助”“五、講演科目,每晚以一題為限”“六、每晚于講演前,由高小學生吹奏軍樂,歡迎來賓”“七、有人來聽,則繼續講;否則,即刻閉會”“八、于講演正科之前后,或奏音樂,或談笑話,故事外,且于講演正科時,常帶滑稽口吻,材料力求淺易,以喚聽眾之興趣”。在準備過程中相繼解決了所遇到的幾個困難:一是發起人為年輕人,為獲得聽眾的信任,邀請當地有名望的人加入;二是擔心聽眾不愿聽干燥乏味的講演詞,講演前可奏音樂、講笑話吸引他們;三是會場男女混雜,擔憂成為無賴奸誘之媒地,為維持會場秩序,將女人、孩子、男人座位分開。“我”負責衛生常識的演講,詳細解說了衛生的重要及其與人類的關系,以小故事引入,生動有趣,頗受孩子們的歡迎,可謂一次頗具意義的暑假實踐活動。
相對于小說家的身份,吳組緗的詩人身份并不顯著,《全集》中僅收錄其11首白話詩。現存最早的白話詩是1927年創作并發表在《野草》(手抄本)上的《我們懷著渺冥的情緒》《去問前面的大哥》和《〈野草〉獻詩》三首。《歸宿(寄給S.A.S.)》作于1924年4月20日,刊于上海《持志年刊》 1926年第1期“雜俎”欄,應是目前發現的吳組緗發表最早的一首白話詩。《持志年刊》為持志大學學生會出版的刊物,1926年秋,吳組緗考入上海持志大學英文系。現將此詩照錄如下:
在冷酷的罡風里,
飄蕩著一片枯葉似的;
在澎湃的大浪里,
浮沉著一點浮萍似的;
在暗淡的晚霧里,
遙洩著一縷青煙似的。
——呵呵!
何處是我的歸宿,
何處是我永久的歸宿?
樂園的里面,
紅的花燦爛的開著,
愛之果累累地結著,
光和熱閃爍的薰著。
那里是的嗎?
呵!不是,不是,
那是渺茫的玄想;
那是虛空的愿望,
不是我的歸宿,
不是我永久的歸宿。
自然的懷里,
子規兒興奮的歌著,
魚兒活潑的游著,
蝴蝶兒蹁躚的舞著。
那里是的嗎?
呵!不是,不是,
那是一剎那的惑遇;
那是暫時的安慰,
不是我的歸宿,
不是我永久的歸宿!
純潔,純潔地,
溫柔,溫柔地,
而且呵!——
而且赤顆顆[5] 地,
親愛的姑娘的心坎上,
那是我的歸宿,
那是我永久的歸宿!
四,十二,一九二四于鳶飛魚躍齋
這首詩分為四節。第一節“罡風”中的“一片枯葉”,“大浪”中的“一點浮萍”,“晚霧”中的“一縷青煙”等意象無疑烘托了“我”的漂泊感,營造尋找“我的歸宿”的緊迫感,第二節和第三節則是詩人尋找歸宿的過程,那開著紅花、結滿愛果、有著光與熱的樂園,實際上卻充滿了“渺茫的玄想”和“虛空的愿望”,以及那有著歌唱的子規、嬉游的魚兒和蹁躚的蝴蝶的自然界,在詩人看來,也只是“那是一剎那的惑遇”和“暫時的安慰”,都不是“歸宿”。第四節則表明純潔、溫柔“親愛的姑娘的心坎上”才是“我的歸宿”“我的永久的歸宿”。吳組緗寫此詩時年僅16歲,可見其早慧。詩人的情感起初是漂泊無定的,虛空幻想和短暫安慰都不是他所求,唯有真摯與純潔的心才是歸宿。此詩的副標題是“寄給S.A.S.”,筆者推測此詩可能是寫給他的未婚妻沈菽園的,“S”為沈,“A.S.”為戀人之間的愛稱。此詩作于“鳶飛魚躍齋”,齋名與后來發表的小說《鳶飛魚躍》(載上海《婦女雜志》1925年3月1日第11卷第3期)同名。
吳組緗在清華大學期間所作的譯文《玫瑰》和散文《夢與死》也可視為“少作”,在此一并介紹。1929年9月,吳組緗放棄上海持志大學學籍,考入清華大學經濟系,次年轉入中文系。在清華大學期間,他以吳組緗、野松、野、松、寄谷、谷、木公、蕪帝、襄等筆名在《清華周刊》《清華周刊副刊》《清華年刊》等刊物上發文多篇,還曾擔任《清華周刊》的編輯。《玫瑰》和《夢與死》均署名野松,《玫瑰》載《清華周刊》1930年4月4日第33卷第6期。這篇散文譯自英國作家英洛根·皮爾索爾·史密斯的《The Rose》,譯筆流暢簡潔,此前梁遇春也曾譯過[6]。
1931年12月5日,清華大學哲學系三年級學生張宗溥因憤國事服毒自殺。在未入清華之前,他便寫有《自殺論》,表達個人失意不滿意時,即可自殺[7]。他自殺后遂引起清華學生的討論,同年12月19日,《清華周刊副刊》第36卷第7期刊登了周佳冰的《談自殺》、希賢的《讀了〈談自殺〉》、白眼的《自殺閑話》和野松的《夢與死》。前兩篇文章直接圍繞自殺者展開,《談自殺》一文為自殺者辯護,認為“自殺完全不是一件弱者的行為,也更不是一罪過,自殺有自殺的價值!”“是吾人靈魂求安靜的一種手段。”“是積極地勇猛進取的人生。”[8] 《讀了〈談自殺〉》則肯定人生的價值在于“生”,追求不斷地向上,而自殺便是否定人生,“我們不滿于現實生活,不滿于政治的狀況,就要努力從它本身上去改造。主張自殺者,無端的犧牲了可知的現實世界,以殉不可知的幻想天國,而求所謂靈魂的圣潔,我們只有承認他是‘不智”。[9] 后二篇則是圍繞自殺來談論死亡經驗與死亡觀。白眼乃余冠英的筆名,他的《自殺閑話》從自己年少時多次嘗試自殺的經歷寫起,將死亡分為“被殺”和“自殺”兩類,社會上“被殺”的機會多,而“自殺”講求某種藝術。他認為自殺有兩個標準,“一要死得無多大痛苦;二要死得有些子風趣”[10],還提出自殺者應該留下遺書,既可補過又能增加離奇色彩。吳組緗的《夢與死》主要講述了他對死亡和夢的經驗,從兒時與小伙伴們的惡作劇談起,為在竹床上打盹的仆人擺靈案、燒紙錠,醒來后仆人告知睡夢中游歷了森羅寶殿,看見了牛頭馬面神,他聽后對死亡很感興趣。讀到洪亮吉的談死文章和蘇格拉底關于死亡的學說之后,頗認同生死輪回之說,便與妻子商量讓她穿素服擺靈案演示一番,未獲同意。隨后他自己設靈案,燒紙錠,正待入睡之際,妻子痛哭把他搖醒,此后再不敢嘗試此法了。現實中無法嘗試死亡,他便在種種荒唐可笑的夢中體驗到了槍殺、燒死、摔死等,還介紹了家鄉盛行的“活埋”和“滾肉球”兩種奇特的死法,均針對亂偷奸淫的女性,殘忍而悲壯,他很想體驗,卻懊惱無緣夢到,更不曾夢游陰世間或森羅寶殿,他羨慕妻子既嘗過死亡的味況,又曾在自己的夢中游過陰世間。《夢與死》文筆戲謔,對死亡和陰世間充滿好奇,并不畏懼死亡,但作者表示對生命和人世間還有留戀,至今未曾真正死過,正如其所言這是一篇“戲作”。文末附志:“我想寫一點東西談談死,正打著腹稿,前天到白眼兄家里去坐談,他正在桌上寫文章,我一看,他那篇文章也是談死的,我怕我的意思會和他的重復,回來后,就改弦更張,把題目縮小改寫為這篇《夢與死》;他也把談死改成談《自殺》。如今把來一起在副刊發表,以志‘巧合云爾。”[11]
二
再說吳組緗在抗戰期間所作的《“這也可以寫在文章里么?”》和為趙望云宣傳抗戰畫作所撰寫的說明。“七七”事變后,吳組緗跟隨馮玉祥參加戰區工作。抗戰期間,他還擔任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常務理事,積極參與抗戰文藝工作。
1938年春,經張天翼介紹,吳組緗與蔣弼、魏猛克等人結識,并為《戰地半月》幫忙兩個月。吳組緗的《“這也可以寫在文章里么?”》便刊登在漢口《戰地半月》1938年6月5日第3期“關于士兵寫作”欄。《戰地半月》于1938年4月10日在漢口創刊,蔣弼擔任編輯,主要撰稿人有張天翼、魏孟克、丁行、葉以群等。該刊的創刊宗旨是“成為一個溝通前方與后方的刊物。一方面,使后方的民眾知道前線的生活,而同時,也使得前方的武裝同志及工作人員知道后方的動態,并使前方和后方互相交換智識”,并計劃“每期提出一個頗為重要的實際問題,約請幾位做實際工作,特別是從事文化工作的先生,分別的寫出他們的意見,集在一起”,同時刊登“豐富的戰斗經驗的報告,戰地生活的速寫、報告,各地救亡工作情形報道”“積極的批評現實,提供意見的論文和雜感”,以及“與軍事有關之各種專門性質的問題的討論,例如戰術戰略諸問題”,還計劃開辟專欄刊登給士兵看的通俗化的文藝讀物和選登士兵自己的作品[12]。同年5月16日,《戰地半月》約請樓適夷、胡風、吳組緗、奚如、石陽、魏猛克和葉以群等人討論“關于士兵寫作”,他們依次發言,會后將各自所談整理成文。6月5日,樓適夷的《怎樣培養士兵中的文藝干部》、胡風的《關于士兵創作》、吳組緗的《“這也可以寫在文章里么?”》、奚如的《士兵與作品》、石陽的《對士兵寫作的幾點意見》、魏猛克的《恐懼病》、葉以群的《士兵中的文藝工作》和丁行的《發動廣大的士兵寫作運動》等八篇文章刊登在《戰地半月》第3期上,其中丁行并未參加討論會,他的文章是“后來函征的”[13]。“關于士兵寫作”的專題主要圍繞如何培養士兵中的文藝干部、文藝工作者如何鼓勵、指導士兵寫作、《戰地半月》應該發揮的作用,以及士兵寫作問題與“文藝大眾化”之間的關系等問題展開。在《“這也可以寫在文章里么?”》一文中,吳組緗從他所讀到的士兵作品談起,這些作品大都有著同樣的毛病:敘述簡略,沒有生動描寫,好發議論,抒情則套用詩句和流行的口號,而他們寶貴的豐富的生活經驗,前線作戰的種種甘苦,濃烈豐厚的情感,都被一些空洞無物的陳詞濫調所代替。他以與一士兵聊天時所說的話為例,士兵使用含有極豐富語匯的北方土話,把他們在戰壕中的生活表現得活潑生動,詳盡濃厚,而他自己并不自知,反問道“這也可以寫在文章里面么?”。因此吳組緗主張要改變士兵對文章的觀念和提高他們的寫作水準,要做到以下三點:“第一,應多多紹介相當的新文藝作品——尤其報告、通訊之類——給他們閱讀;第二,應當對他們多多灌輸關于寫作的新方法新知識;第三,應當提起他們寫作的興趣,鼓勵他們多寫,同時予他們的作品以正確的批評與指導。”[14] 而這三點《戰地半月》應努力做到,他提議了具體方法,如刊載好的報告文學或通訊、編寫文章作法的講義、征集士兵作品并指出他們寫作的毛病和長處。文末說明這些只是淺近的可能的辦法,士兵們能否寫出好的作品還與文學素養、哲學方面的認識、好的寫作訓練和作者的氣質大有關系。
抗戰期間,吳組緗還為趙望云的宣傳抗戰畫作撰寫說明,如《旅行素寫之(三):具有巨大抗戰力量的苗夷同胞(畫圖)》(載重慶《抗戰畫刊》1938年12月10日第22期)和《后方流汗(附圖)》(載重慶《抗戰畫刊》1939年3月11日第24期)。趙望云,河北束鹿人,1925年入京華美術專科學校、國立北平藝專學習,曾在北京師范大學任教,任上海中華書局編輯。1933年任天津《大公報》旅行記者,赴西北寫生,作品在《大公報》上連載。吳組緗稱贊他“用國畫的筆墨技巧,大膽地去寫當前的事物、景色,不但把因襲臨摹的傳統風氣完全打破,而且在取材與內容方面另辟一個新世界”,他的畫作是“寫實的,表現現代社會,大眾生活的真正藝術”[15]。第一幅畫題名為《具有巨大抗戰力量的苗夷同胞》,在吳組緗看來,西南各省的苗夷同胞勤儉、樸實、刻苦、耐勞、勇敢、信義,“他們無分男女,都一般的強健,共同參加生產,從早到晚勞作不息”[16]。這幅畫講述了幾位軍隊的同志到山村苗家去宣說抗日道理的情形,聽眾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聚精會神聽講之后,無不喜形于色,熱烈奮發起來。第二、三幅畫題名為《后方流汗》,講述在曲折的黔貴公路上,為方便軍運車輛通過,一群淳樸山民拿著大鎬鐵鏟開山辟路,正是“前方流血,后方流汗”的真實寫照,軍民同心,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
三
最后說吳組緗關于赴美之行和游美見聞的幾篇文章。
1946年4月12日,《僑聲報》創刊于上海,同年12月17日停刊,設有“文學周刊”“星河”“學詩”等文學副刊。8月12日,“文學周刊”改為“星河”,仍為周刊,主編由流沙改為臧克家。“星河”上稿子多是臧克家憑其個人關系向文藝界作家拉來的,葉圣陶、茅盾、施蟄存、洪深、安娥、田漢、駱賓基、許壽裳、李廣田、季羨林、熊佛西等人作品均在上面刊登過。吳組緗在“星河”上發表了《寫不出》《飛鴻海上來》《飛鴻海外來》等文。8月19日,《僑聲報·星河》刊登《作家動靜》,其中一則寫道:“小說家吳組緗月底將來滬隨馮玉祥將軍赴美,這是經過了許久的考慮才決定的。因為出國即須暫離‘中大教職,而家庭宿舍即成問題。吳氏戰后除《山洪》長篇外,無其他小說出版,曾有另一長篇,費五六年之功寫成六萬字,自覺不滿,遂撕毀。創作態度,極為認真。”[17] 8月30日,吳組緗在臧克家上海寓所寫下這篇《寫不出》(載上海《僑聲報·星河》1946年9月9日),文章開篇寫道:“朋友們都說我寫得太少,有的甚至誤會以為我謹嚴,其實我是寫不出。”應是對《作家動靜》的一種回應。他坦承“寫不出”的原因在于——“這多年以來,看到聽到身受到以及感觸到的,自以為太多太豐富,簡直不知道如何傾吐,但比照那現實中所存在所出現的,立刻吃驚地發覺自己所知道實在渺不足道。這樣我的筆永遠落在我的所知之后,我的所知又永遠落在現實的變化與發展之后。歌頌新的吧,我只看到一點點,但事實上發展到那里去了?暴露腐舊的吧,我知道一分,寫出了一厘,但現實中卻有著一千分一萬分。于是我覺得寫什么都無力量,都沒有勁兒。”這段話無疑道出了吳組緗當時創作的矛盾心態,作為現實主義小說家,他認為自己所認識的現實與真實的現實相對照則顯得渺小,無論是歌頌新的,還是暴露腐舊的,筆力皆不能及,顯然這是他對自己創作的高要求,并非他所言“寫不出”的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我低能,是我懶惰,是我缺乏熱心與毅力”。
1946年9月初,吳組緗乘船隨馮玉祥赴美考察,他將沿途見聞記錄下來寄給國內友人,即《飛鴻海上來》(載上海《僑聲報·星河》1946年10月7日)和《飛鴻海外來》(載上海《僑聲報·星河》1946年12月2日,又載西安《書報精華副刊》1946年12月第2期)。這兩通信的抬頭均被隱去,分別代之以“××”和“××兄”。第一通信寫于9月10日下午4時北太平洋舟中。信中吳組緗告知“××”已上船十日,進入西半球,海闊天空頓感寂寞,想念國內友人。在海上看太陽、月亮和星星都與自己平時所見不同,“平日看慣了那有田原山林,和屋舍人物陪襯著的太陽,現在看到這個光禿禿的怪太陽,就覺得心里發慌”,“海上的這個月亮卻如此枯索,簡直是一個月亮的尸體,它越是圓,我越看著難過”,“月亮的尸體”的比擬新穎獨特,連星星也只是增添孤悽之感。在海上鳥也罕見,追逐在船尾的兩三只像鷹類的鳥,給人一種神秘恐怖的印象,他懷念屋頂的喜鵲和院子里的麻雀,“它們的叫噪和胡鬧,多么可親可愛,多有人情的溫暖啊!”海上仙人的傳說和故事,雖讓人們幻想他們的自由自在,倘要獨自在茫茫大海上漂游,這種情境會讓人感到窒悶。在吳組緗眼中,離開陸地后的海上生活無疑是枯寂的,單調的,令人愁悶的。他通過寫信給友人排解自己的寂寞和想念。
第二通信寫于11月12日。從信的內容可知,吳組緗一行于9月中旬抵達舊金山,一個多月過去了,遲遲沒有給“××兄”寫信是因自己尚不能敘述對于美國的印象,而這些“印象來得太驟然,太紛雜,短時間不能明了”。信中談到所見“紛紜現象”有:一方面是街頭貼滿招工的廣告,另一方面卻是某地有很多失業者以及大街上的乞丐;另一方面是許多商店由顧客自取貨品,自動排隊付錢,無“揩油”問題,另一方面街上常發生劫案,所搶不過十數元,他自己便被一青年騙去了一支鋼筆;一方面看見加州大學校園內人與動物親密無間,和諧相處,另一方面每日報上都刊載兇殺案,電影院也以暗殺案影片最得觀眾喜愛。對于這一切,吳組緗的態度是“不甚了解其所以然”。他還介紹了自己的游美經歷以及接下來的計劃。對于在加州的旅行,他認為各地沒有或少有本地的風光,沿途所經城市、縣鎮或鄉村都是千篇一律的,覺得索然無味。吳組緗告知“××兄”他尚未與在紐約的老舍見面,但通過信。緊接著便在信中幫老舍澄清“原子彈”的公案。
1946年3月,老舍和曹禺應美國國務院邀請,赴美講學,計劃為時1年。同年6月26日,聯合社美國柯洛蘭杜州愛斯丹斯電稱:“中國作家老舍,今日在國際管理及利用原子能大會中發表演說稱,一面保持原子彈,一面當與蘇聯談判。蘇聯系現實主義者,愿于此時談判,如最近葛羅米柯在聯合國機構之提議可以證明。但若美國毀棄原子彈,蘇聯是否仍愿談判,殊難斷言。”[18] 此消息傳到中國國內后,引起很大的反響。同年11月6日,葉圣陶日記中對此事有詳細記載:“上午,梅林來談老舍事。老舍到美后,美國通訊社曾發簡短消息,謂老舍曾在某一會中發言,美國應保持原子彈秘密,以與蘇聯折沖云云。上海友人見此,頗不滿于老舍,沫若、雁冰、田漢皆嘗為文論及此事。其文傳至美國,老舍大恚。大約通訊社之消息系有意或無意之誤傳,而滬友不察,遽加指摘,且執筆者均為支持文協之老友,尤傷其心。最近老舍致書與余及振鐸、梅林,請辭文協理事,并退還前年文協支助之藥費,于發言事并未直接提明,唯言到美后未公開演說。此事欲求彌補,轉落痕跡,唯有俟老舍歸來時當面一談,庶幾前嫌盡除耳。”[19]
吳組緗認為“‘原子彈的公案,根本是傳聞失實”,他在信中摘錄了老舍的來信并作進一步的澄清。老舍說:“我到Denner參加人文會議,會后卻有教授與專家討論原子彈問題,我去旁聽,科學家們的術語太多,而教授中又多歐洲名人,英語帶濃厚鄉音,我聽不明白。連聽都聽不懂,而居然敢去講演,老天爺,我怎么不知好歹。”與老舍同時受邀出席這次會議的曹禺,他對此事也有記載:“當時我們看到美國國務院特別派了人出席聽會。會上我們又被問道:‘應不應該將原子秘密向蘇聯公開?老舍反對擴散原子武器屠殺和平人民,所以他回答說不應該將原子秘密告訴蘇聯。而日后美國報紙上刊載此消息時說老舍反蘇。他們編造謠言,嚴重地歪曲了老舍講話的原意。我看到美國的報紙后對老舍說:‘你看把你的話歪曲到了什么地步?而當時國內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和原委,有些人寫文章批判了老舍。這是冤屈了老舍。”[20] 可見,老舍聽了關于原子彈的會議,但并未發表相關演講,所謂的演講只是回答了會上的提問。信中,老舍又說:“在美登岸之初,即打定主意,不作公開講演,因(一)自知不學,不便獻丑,我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二)一演講,必有人問及中國政治情形,頗難開口;國內情形千變萬化,我多有不了解者,不便亂說;(三)美人有聽講的癮,一次演講,即招出許多次來,我身體不強,不敢賣命。因此,我只在紐約循東西聯誼會之請,講過一次抗戰文藝,約二十分鐘。這是舊事重提,實在不是要緊的事,不過順便談談罷了。”[21] 此處,老舍提到只在紐約講過一次“抗戰文藝”的演講。而1946年6月26日,科洛拉多埃斯特斯派克電稱:6月24日,老舍在美國科洛拉多埃斯特斯派克人道地方會議上做了題為《中國藝術的新道路》的演講[22]。據此報道可知,這是老舍在紐約之外的另一次演講。筆者認為科洛拉多州的演講很有可能也是會上或會后接受的采訪,不然不會在給吳組緗的信中絕口不提以《中國藝術的新道路》為題的演講。查《老舍全集》,老舍致吳組緗這通信并未收錄,當為佚簡。吳組緗的這兩通信的抬頭雖被隱去,但從信的內容,不難發現收信人應是國內友人,筆者推測極有可能是臧克家,他主編“星河”,接到吳組緗來信后可隨手將其刊登在副刊上。
《海上書簡》原載香港《華商報·熱風》1946年10月12日第204期[23]。此信的抬頭和日期均被抹去,應是編輯所為。文中,吳組緗介紹了他所乘坐的美琪史將軍號,這是一艘軍用運輸艦,沿途不停,艙位有房艙和統艙兩種,船上設備齊全。他住在幾百人的統艙,因各處有通氣筒,不覺得悶。接著還介紹了統艙的餐廳和用餐情況,每日三餐都很豐富,肉類、蔬菜、水果種類多。他稱中國人的食量比外國人差遠了,一兩頓肉食之后很難再下咽,外國人卻吃得一干二凈,還常要雙份,并對此自慚形穢。在船上,吳組緗遇見許多十幾年未見的老同學,同住在統艙的還有馮友蘭和被愛因斯坦邀請訪美的數學家華羅庚,以及被美國國務院邀請去的葉淺予夫婦,條件好的房艙多為商人所住,他感慨美國是個金元國家,并為世界聞名的學者和藝術家受到這種待遇而替美國抱憾。
《談美國文明》(載西安《書報精華副刊》1947年8月第10期)這篇短文通過作者在美國親身經歷的兩則小故事來講述他對美國文明的特征和精神的理解。一則是他與舊金山餐廳的侍女對話,侍女認為結婚便失去一切,堅定主張不婚,在得知他已結婚后表示惋惜。另一則是吳組緗參加某博士宴會,被博士夫人邀請贊美餐桌上盛開的菊花,他說菊花在中國不生長在堂皇富麗的廳堂,而是長在茅舍竹籬之下,不盛開在風和日暖的春夏,卻偏開在冰霜酷寒的秋冬,博士夫人聽聞此話后對菊花表示同情。文末不由得感慨道:“美國人,在物質上撐死了;在精神上,餓死了。在美國,太寂寞,太寂寞了!”作者到美國后,處處感到中西文化的差異和隔閡。關于吳組緗的美國之行,《全集》中僅收錄了一篇散文《美國的冬天》[24],這幾篇文章的發現無疑豐富了他的游美見聞。
四
此外,再談一通佚簡。書信日記序跋卷收錄吳組緗書信凡41通,其中致增田涉2通、致胡風3通、致余冠英1通、致臧克家15通、致吳泰昌12通、致陳中凡1通、致姚雪垠3通、致孔羅蓀2通、致林非1通和致《新小說》編輯1通。吳組緗一生所作書信數量頗多,據其1942年至1946年日記可知,當時他與老舍、朱自清、李長之、徐訏、茅盾、崔萬秋、葉以群、李健吾、曹辛之等人均有書信往來,這些書信大都因年代久遠未能保存下來。有些書信則還有待于進一步發掘,如吳組緗寫給沈菽園的私人信函,僅于《全集》扉頁存其手跡影印,孔夫子舊書網上尚有吳組緗書信數通[25]。此外,致姚蓬子、彭昆侖等3通信均已披露[26],《全集》卻未收錄。除了上文在民國報刊上所見的幾通信外,筆者還發現吳組緗致李孝聰的信1通,題名為《吳組緗先生來函照錄》,載香港《大拇指》1980年5月1日第117期。茲照錄如下:
孝聰同學:
接到你寄來的信,所附大作訪問記,還有四張照,十分感謝你們的熱情關愛!
訪問記我遵囑改了幾個字,如“柴”油,當是菜油;又經濟侵略并非從二八年開始,《菉竹山房》并不是以我自己的姑母為藍本,還有花畏全開之畏當是未字。此外,你的文章充滿熱情,有點很教我感覺慚愧,因為我實在沒有你們所以為的那樣重要。你們說是不是?
我看刊物已經印好了,還能來得及改過來嗎?
再一次感謝你們,并祝
工作勝利!
吳組緗 八〇年四月十二日
信中,吳組緗感謝李孝聰寄來《訪問記》及照片,并改正文中幾處錯誤。1980年,吳組緗曾接受李孝聰的訪問,這次訪問后題名為《攀山的人——吳組緗先生訪問記》(載香港《大拇指》1980年4月1日第115期)。同期除刊登吳組緗的信外,還刊登了一則編者的《道歉啟事》,對于錯誤之處致歉,稱“作者原意把文章寄到北京先讓吳先生校正,由于趕著出版,才未經吳先生過目便刊登了”[27]。《大拇指》于1975年10月在香港創刊,為詩歌刊物,作者以青年學生為主,李孝聰與《大拇指》編者關系友好,曾任《大拇指》文藝版編輯。這篇《訪問記》從吳組緗的少年寫作、投稿、求學經歷談起,接著談到了他對夏志清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中對他的評價,強調創作的真情與實感,并以《紅樓夢》為例論及中國藝術的風格,還談及“文革”中的經歷和教書生涯。此文頗具參考價值,若日后編寫《吳組緗研究資料》,應將其收入。
全集不全,已是常見現象,輯佚也成為一種常態化的工作。據劉勇強所說,《全集》“缺了傅承洲先生整理的《〈聊齋志異〉講稿》是一大憾。吳先生為《涇縣志》所作的序未收入也是不足”[28]。這種漏收現象本應避免的。翻檢《全集》,其采用的編法是各卷獨立成書、自成一體,而結合起來,又組成一個完整的整體,可能是考慮到不同讀者的需求問題。一般而言,作家全集或多卷本文集,宜有一篇由編者或出版社撰寫的凡例、編輯說明或出版說明,介紹編輯過程、內容、體例等方面的情況。縱觀《全集》并無統一的編纂體例,如詩歌散文卷大都依照編年體例,依據作品的寫作、發表時間收錄,并注明刊載情況,短篇小說卷則參照1988年北京大學出版的小說集《宿草集》中的短篇小說篇目,仍將《不幸的小草》《鳶飛魚躍》《孩子和爸爸》《加厘餅》這四篇早期作品置于篇末,現代文學評論卷有寫作時間者則署寫作日期,無寫作日期者僅署發表年份,且未注明作品刊載情況,書信日記序跋卷中的收錄的書信按照寫信人的順序而非時間順序排列。關于編排方式,《全集》在《宿草集》《說稗集》《苑外集》《拾荒集》和《宋元文學史稿》等已出版著作的基礎上,進一步分為七卷,有其合理之處,但各卷之下的有些篇目的劃分還值得商榷,如現代評論卷中的《批判林庚先生〈中國文學簡史〉(上卷)的形式主義藝術觀》,歸于古代文學評論卷更合適,古代文學評論卷中的《短篇和長篇小說創作漫談》實際上是吳組緗寫給“××同志”的一封信,宜應收入書信部分。全集的出版并非一件易事,有待于編者、作者后人、學者等各方的共同努力。以上佚文的發現,希望有助于《吳組緗全集》的增補與完善。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文學院)
注釋:
[1] 吳組緗著:《小序》,《宿草集》,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年,第2頁。
[2] 李孝聰:《攀山的人——吳組緗先生訪問記》,《大拇指》,1980年4月1日,第115期。
[3] 嚴謇:《吳組緗傳略》,《新文學史料》,1984年,第3期。
[4] 參見《持志大學近聞》,《申報》,1926年1月7日,第18987號。
[5] “顆顆”疑為“裸裸”之誤。
[6] 《英國小品文選》梁遇春譯注,上海:開明書店,1932年,第122—131頁。
[7] 《清華一學生自殺》,《益世報》,1931年12月7日,第2版。
[8] 周佳冰:《談自殺》,《清華周刊副刊》,1931年12月19日,第36卷,第7期。
[9] 希賢:《讀了〈談自殺〉》,《清華周刊副刊》,1931年12月19日,第36卷,第7期。
[10] 白眼:《自殺閑話》,《清華周刊副刊》,1931年12月19日,第36卷,第7期。
[11] 野松:《夢與死》,《清華周刊副刊》,1931年12月19日,第36卷,第7期。
[12] 編者:《后記》,《戰地半月》,1938年4月10日,第1期。
[13] 編者:《后記》,《戰地半月》,1938年6月5日,第3期。
[14] 吳組緗:《“這也可以寫在文章里么?”》,《戰地半月》,1938年6月5日,第3期。
[15] 吳組緗:《談趙望云先生寫生畫》,《中央日報·中央日報副刊》,1936年2月4日,第439期,又載《華北日報·藝術周刊》,1936年2月14日,第23期。
[16] 吳組緗,趙望云:《旅行素寫之(三):具有巨大抗戰力量的苗夷同胞(畫圖)》,《抗戰畫刊》,1938年12月10日,第22期。
[17] 《作家動靜》,《僑聲報·星河》,1946年8月19日。
[18] 《老舍說:保持原子彈,可助與蘇聯談判》,《新聞報》,1946年6月28日,第3版。同日,上海《民國日報》《前線日報》《中華日報》《和平日報》等報均刊登此消息。
[19] 葉圣陶著:《葉圣陶集》第21卷,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36頁。
[20] 克瑩,侯堉中:《老舍在美國——曹禺訪問記》,《新文學史料》,1985年,第1期。
[21] 吳組緗:《飛鴻海外來》,《僑聲報·星河》,1946年12月2日。
[22] 《老舍在美講演》:“〔科洛拉多埃斯特斯派克二十六日電〕中國作家老舍,對于此間廿四日閉幕的人道地方會議稱:中國人已放棄為藝術而藝術的觀念。他說明形式的美麗與完善,對于我們遠不如民族與社會福利的重要;我們若果能憑借我們的寫作為鄰人撲滅火災,則我們將較之獲得諾貝爾獎獎金更覺滿足。”(載重慶《新華日報》1946年6月28日第3版)同日,《中央日報》《新聞報》《益世報》《申報》等報也有報道。
[23] 此文又載《益世報·海星》,1946年10月18日,又載《新民報·新民副刊》,1946年10月22日,又載《書報精華》,1946年11月20日第23期,改題為《在海上》,又載《西北日報·綠洲》,1946年12月4日第6號。
[24] 吳組湘:《美國的冬天》,《人世間》,1947年4月20日,第2期,又載《大剛報·星期》,1947年2月9日,又載《新民報·新民副刊》,1947年2月9日,原題為《游美散記》。署名吳組湘應是吳組緗之誤。從內容上看,這篇文章實際上是作者寫給南京親友的一通信。
[25] 如吳組緗致魏猛克1通、致諸天寅1通、致裴家麟1通等信。
[26] 致姚蓬子,參見蓬子:《謝謝各方友人的同情》,《新蜀報·蜀道》,1941年7月8日,第438期;《作家的信》,《月刊》,1946年5月20日,第1卷第6期,署名吳組緗;致彭昆侖,參見宮立:《吳組緗關于〈紅樓夢〉的一封佚信》,《中國社會科學報》,2017年8月21日。
[27] 《道歉啟事》,《大拇指》,1980年5月1日,第117期。
[28] 此文題名《有些東西是永不會改變的》,作于2021年2月21日,參見微信公眾號“到此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