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賈平凹《浮躁》中城鄉文化沖突

林津晶

摘要：《浮躁》是賈平凹第一部長篇小說，同時也是第一部商州系列小說。《浮躁》通過對州河意境以及時代情緒的描寫，刻畫主人公們的知性美、內心痛苦、情感要求、思想矛盾以及人文精神與政治目標的關懷，表現了浮躁時代下的城鄉文化沖突。對《浮躁》中這種城鄉文化沖突的研究，有利于更好地感受作者對未來改革的期盼。

關鍵詞：賈平凹;《浮躁》;州河;城鄉;情緒

《浮躁》一書完成于 1983 年，此時的中國正處于改革開放的第五年，處在社會的高速發展和急劇轉型期，在改革時代下，各種機遇紛沓而來，兇猛的資本誘惑沖擊著城鄉之間的壁壘，歷史的透鏡在改革時代的東方大地上聚焦，興奮、熾熱、白亮。賈平凹作為一位極富有責任心的愛國作家，關心社會的改革，這本書通過主角的情感經歷與未來選擇來描述改革開放初中國農村發生的潛移默化的變化，描述這個浮躁的社會，以此來表現城鄉文化沖突以及作者內心對未來的期望。

一、城鄉不同情感意識的沖突

《浮躁》中顯而易見的沖突是城鄉男女情感意識的沖突。受西方文化的沖擊，我國城鄉青年的思想和心理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賈平凹通過描寫城鄉不同情感觀下的女性形象和男性命運，來表現情感意識的沖突。

（一）不同情愛觀下的女性形象

《浮躁》中最典型的有三個女性形象：小水、英英和石華。在我看來，這三位女性分別代表著賈平凹創作中的女性形象變化，前期的她們也代表著一種先進文明的發展過程。

小水代表著前期文明，她勤勞樸實、溫柔善良，在小男人死去之后，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是依舊為死去的小男人穿白鞋，為他披麻戴孝，但她是保守落后的，前期的小水就像舊社會一樣，在英英將自己紅色的棉襖套在她身上時，她卻說：“有些艷乍了。”然而小水也像社會一樣在進步，這一點賈平凹在描寫小水和金狗的愛情中有所體現。前期的英英可以說是過渡期的文明，她出身農村，學習城市女性穿著，在金狗眼中卻有些不倫不類，這正是側面反映出此時的文明既沒有傳承傳統文化底蘊，也沒有吸收先進的文明，因為金狗在仙游川最強，所以才狂熱的追求金狗，這時的英英正是浮躁的代表。最后一位女性石華，她可以說是現代文明的化身，她勇敢時髦、開放堅定，所有一切現代女性的特征在她身上都能體現。但是，她并不能真正代表這個文明，她的行為過于放蕩浮躁，已經超越了個性解放的獨立女性的界限，只有后期的小水，既保持傳統女性的優良傳統，又有著先進文明的自立自強，她才是與這種現代文明最接近的。而最終，金狗在經歷了三個女性之后，再次回到小水身邊，正是作者對其高度的贊美，在她身上，我們看到了作者愿景的寄托。

（二）不同情愛觀下的男性命運

一條州河，在傳統與現實沖突下，誕生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這些人物形象是浮躁時代的典型代表，有些人緊跟時代的潮流，而有些人卻逃避現實，扎根歷史;還有一些人在傳統和現實的碰撞中謀求自身的利益，是浮躁時代下的浮躁情緒。

主人公金狗的出世奇特注定他一生的不平凡。作為賈平凹精心投入刻畫的人物，金狗是追隨現實潮流的小人物的代表，他膽大心細、勇敢正直，賈平凹對于金狗這個人物是青睞的，金狗的刻畫也折射出當代文人的性格特點。金狗一開始是浮躁的，不甘心遵從于田有善田中正等人的管理，但是在解決問題時卻又不得不向他們低頭。賈平凹正是借金狗的形象描寫改革時代有志者的思想情感、行動方向等與人性相關的問題，同時也表現他對未來的期盼。另一個主人公雷大空，是一個典型的潮流的“跟進者”。他不甘服從于田氏家族的統治，走商業道路，想要有一番事業卻又投機取巧，鉆改革的漏洞，買空賣空，最終被法律制裁，但是由于牽扯到社會“蒼蠅”的政治利益，被別人在牢獄中陷害殺死。拋開投機取巧這個問題，雷大空是活力四射的。田中正大概就是最典型的社會“蒼蠅”代表，私欲膨脹，一切以自身利益為主。他曾被金狗救下性命，卻不記得恩情，總想打壓金狗，發現斗不過金狗后就設計讓金狗和英英結婚，把他變為“自己人”。在妻子臥床生病時就和嫂子通奸，又在田一申的介紹下和翠翠約會，甚至濫用職權想要給翠翠的弟弟安排記者職位。

二、城鄉不同文化背景的沖突

在《浮躁》中不僅能感受到城鄉情感意識沖突，還能感受到城鄉不同文化背景的沖突。在改革時代，人們的情緒變得浮躁不安，社會開始變得混亂不堪，賈平凹通過描寫“州河”與時代情緒來暗示在改革下城鄉不同文化背景的沖突。

（一）“州河”與城鄉文化背景

賈平凹在寫《浮躁》序言之二的時候，有一位畫家這樣描述過自己的畫：“他力圖追求一種簡潔的風格，但他現在卻必須將畫面搞得很繁很實，在用減法之前而大用加法。”在我看來，此畫家的畫同樣可以用來評述這條州河，州河是傳統與簡潔的，卻又因城兩岸城鄉文化背景的不同被不斷灌輸著新思想。說它是先進小鎮，卻又富不起來;說它不是先進小鎮，卻又一直不平靜著。所以，州河的“畫面”是很繁很實的，但實際上，它的底子里還是簡潔的傳統，是傳統與現實的沖突，也是城市和農村文化的沖突。

在改革時代城鄉不同文化思想的沖突下，更多的是社會“蒼蠅”的出現。田中正以權買房，與其嫂通奸，犯了這么大的錯誤反而高升;田有善老奸巨猾，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在百姓面前表現得自己一身清正，背后卻想要更大的權力，不論是田中正還是田有善，都是社會“蒼蠅”。賈平凹在寫《浮躁》時不止一次竊笑自己：寫《浮躁》，作者亦浮躁！實際上這是他對現實改革的憂慮與期待，而小說末尾交代州河將要爆發第二次更大規模的洪水，也正是作者心中對改革的期待，是對傳統與現實文化沖突下城鄉發展的期待。

（二）時代情緒與城鄉文化背景

“賈平凹的創作自始至終貫穿著巨大矛盾，這個矛盾從根本上說是中國社會向現代轉變過程中的現實矛盾的反映。”賈平凹在《浮躁》這本書中，深刻地表現出改革時代社會的浮躁。金狗發現東陽縣吹噓作假的問題，迫切地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但是老記者卻對金狗說：“金狗呀，你這種精神很好，可太浮躁了，不能將這種浮躁也帶進稿中去嘛！”讀到這，無不引發讀者深思：金狗這樣做真的算是浮躁嗎？在我看來，賈平凹認為浮躁有兩種表現，一種是如田中正，窺見改革時代法律的空子，投機取巧，為如何謀取自身的利益而浮躁;另一種如金狗，想要在改革的潮流中勇往直前，為百姓謀取福利而浮躁。這兩種情緒都是改革時代下特有的產物。在這種浮躁的社會下，傳統鄉村的思想美德、人的淳樸的道德和有序的生活都變得混亂，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西方資本主義沖擊城市文化，使得許多社會“蒼蠅”鉆法律空子。

三、憂思中的期盼

（一）城鄉文化沖突下的憂思

20 世紀 80 年代是我國舊體制轉向新體制的大革命的開始階段，受西方資本主義的影響，城市高速發展，人們的思想發生巨大改變。相對而言，鄉村文化影響較小，依舊保留著保守的傳統思想，兩者文化在同一時間段進行碰撞，使社會變得混亂。《浮躁》不只是書中各個角色所體現出來的浮躁，還是賈平凹的浮躁。“《浮躁》就是力圖表現中國當代社會的現實的，力圖在高層次的文化審視下來概括中國當代社會的時代情緒，力圖寫出歷史陣痛的悲哀與信念。”作為一位具有責任心的愛國作家，賈平凹對現實的改革時代有著深深的憂思。

從書中雷大空和田中正等人身上，我們可以看見賈平凹對改革時代各種“妖魔鬼怪”的出現的擔憂，他擔憂社會變得混亂，百姓生活更加痛苦。雷大空投機取巧、田中正利用手中的權力徇私枉法，使他們的地位得到提升，然而百姓卻因他們的行為得到不公平的對待。鄉村在改革的道路上是任重而道遠的，百姓貧窮愚昧、政府不作為、城市文化沖擊著鄉村文化，如何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改革社會下發展，這是賈平凹內心最深的憂思。

（二）城鄉文化沖突下的期盼

賈平凹是一位富有責任感的愛國作家，所以他在寫《浮躁》一書時不僅對當下改革文化沖突的深深憂思，還對改革下的城鄉文化沖突對社會帶來的影響抱有深深的期盼。這種期盼一方面在主人公金狗身上彰顯出來。金狗在事業和愛情上都是磕磕絆絆的，改革是不可阻擋的潮流，城鄉文化也不可避免地發生碰撞，金狗在這股潮流中跌宕起伏，他迷茫過，也做錯過，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是在前進中金狗獲得了成長，思想有所覺悟，過程雖然是磕絆的，結局卻是美好的：金狗找到自己事業上的方向，在愛情上與小水結合。這表明賈平凹對改革是樂觀的，改革道路雖然坎坷，非常艱難，但總的趨勢是前進的、向上的，未來是美好的、光明的。

另一方面體現在州河。賈平凹在書中這樣描寫過州河：“它的前途是越走越深沉，越走越有力量。”州河發生第一次洪水暴發，社會上“妖魔鬼怪”開始出現了，農村百姓開始走出農村，與此同時，社會上的許多人開始變得浮躁，這正是改革的預示。州河也是有力量的，它直通長河，在流淌的路途，它是受到許多阻撓的，然而它一直流淌，沖破重重阻撓，與長江匯合，奔向更強大的長江母親的懷抱。賈平凹通過州河對未來做了一個合理的期望，希望人們能夠克服改革的艱難，城鄉之間的壁壘會越來越薄，直至消失，能夠實現國家繁榮強盛、社會和諧穩定、人民安居樂業。

綜上所述，在改革的浪潮下，賈平凹敏銳地觀察鄉村，從鄉村出發，觀察這個社會，展現了他對城鄉文化的關懷與思考。“賈平凹的創作典型地體現了一個平民作家的民間視角。民間是一種角色也是一種責任，民間實際強調了一種本分，其內在體現了知識分子文人的責任心和使命感。”這種責任心和使命感，也應該是每一位鄉土尋根人士的共有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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