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談“癆”色變，締造防治典范

莫小聰

新中國的結核病防治事業，有效打破了因病積貧、因病返貧的惡性循環，讓人民群眾不再談“癆”色變，一改之前“十癆九死”的悲慘狀況，變成“十癆九愈”的可控制、可治愈的現實。我國也由此成為世界結核病控制的成功典范。

“先城市、后農村，先團體、后散居”

自19世紀末，結核病即在我國廣泛流行，危及無數勞苦大眾的生命。當時結核病的患病率、死亡率居高不下，大城市肺結核的死亡率達到300/10萬，一度居各種疾病死因的首位。國內雖然修建了12所結核病療養院，床位有600余張，但多數用來服務達官貴人、社會名流，結核病的防治工作基本上形同虛設。

新中國成立后，黨和人民政府關心百姓疾苦，十分重視結核病防治工作，堅持把結核病防治作為關系人民群眾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的大事來推進。

1956年，衛生部發布《關于結核病防治工作的指示》，對防癆工作的方針、任務和機構設置等進行了詳細的說明。1957年12月，衛生部編印《結核病防治工作參考資料》，確定了“先城市、后農村，先團體、后散居”分兩步走的工作方針，為這一時期的防癆工作指明了方向。

1997-2019年全國肺結核發病率動態圖（數據來源：《2020年中國衛生統計年鑒》）

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依托愛國衛生運動，我國防癆宣教工作開展得轟轟烈烈，有不隨地吐痰宣傳月活動，進行防癆講座，拍攝相關主題電影等。團體防癆和地段管理、卡介苗廣泛接種、化學治療（異煙肼三聯）和不住院藥物治療等措施穩步推進，結核病防治工作取得較大發展。直到十年動亂期間，我國結核病防治工作受到沖擊，防癆人員配備和防癆機構發展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政府領導、多部門合作、全社會參與”

改革開放后，我國的結核病防治工作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第一個特征便是重視和加強承諾。

1978年5月，全國第一次結核病防治工作會議在廣西柳州召開，對結核病防治工作進行了撥亂反正。同年10月，國務院發布210號文件。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首個由國務院發布的有關結核病防治工作的文件。1984年，第二次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會議在成都召開。會上總結了防癆工作中存在的問題，提出要加快機構建設，落實結核病防治經費，開展防癆宣傳等工作。

進入新世紀，國家更為重視結核病防治工作，不斷將結核病防治納入政府工作和領導議程中，初步形成了“政府領導、多部門合作、全社會參與”的結核病防治工作機制，初步建立起中國自己的結核病控制模式。

2000年3月22 24日，世界衛生組織、世界銀行在荷蘭阿姆斯特丹舉行結核病控制與可持續發展部長級會議。會議由構成80%全球結核病總負擔的22個高負擔國家的部長級代表參加，中國便是其中之一。大會通過了《阿姆斯特丹遏制肺結核病宣言》。我國政府向國際社會做出了進一步加強中國結核病控制的承諾，并迅速召開國務院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電話會議。這是我國政府第一次召開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電話會議，表現出對結核病防治工作前所未有的重視。2004年、2006年，國務院又先后召開兩次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電視電話會議。

與此同時，結核病防治更加頻繁、更大篇幅地出現在政府的規劃綱要和發展計劃中。這一時期，由衛生部、財政部等制定實施的《全國結核病防治規劃（2001-2010年）》，強調增加專項投入、重點扶持西部和貧困地區的結核病防治工作，對沒有支付能力的結核病患者的治療做出了明確說明，大大減輕了人民群眾看病的負擔。

到2005年年底，中國以縣（區）為單位的現代結核病控制策略覆蓋率達到100%，新涂陽肺結核患者的發現率和治愈率分別達到79%（70%）和91%（85%），如期實現了中國政府向國際社會做出的承諾。

從“被動、松散”向“主動、強有力”轉變

全國第一次結核病防治工作會議起草了《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規劃（1978—1985年）》，由于缺乏可靠的全國結核病疫情基線資料等，該規劃提出了不切實際的指標與目標，但作為從政府層面提出的首個全國性規劃，它對結核病防治工作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如何獲取可靠、科學和完整的全國結核病疫情基線資料，成為當時的迫切需要。在防癆代表的建議下，衛生部決定組織開展1979年全國結核病流行病學抽樣調查，并在此基礎上制定了更貼合我國實際國情的《1981—1990年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規劃》。與此同時，政府不僅通過流調數據制定規劃，同時也利用流調數據評估規劃的執行情況和實際成效。

1990年開展的第三次全國結核病流行病學抽樣調查結果顯示，1990年全國肺結核的患病率為523/10萬（患病率指在一段時間內，新發生的病例和老病例占同期平均人口數的比值），涂陽患病率為134/10萬。全國結核病的死亡率為21/10萬，肺結核的死亡率為19/10萬。

此后，衛生部先后組織了第四次、第五次全國結核病流調，并在此基礎上制定了《全國結核病防治規劃（2001—2010年）》《全國結核病防治規劃（2011-2015年）》。

系統地開展全國結核病流行病學抽樣調查，獲得可靠的結核病疫情基線資料，并在此基礎上制定和評估國家結核病防治規劃，促進了結核病防治工作從“被動、松散”向“主動、強有力”轉變，在充分吸收國際先進理念的基礎上，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符合中國國情的結核病防治策略。

卡介苗接種?從暫行試點到計劃免疫

新中國成立前，我國學者對卡介苗的接種進行了研究，并在20世紀30年代開始進行接種。但由于處于試種和觀察階段，未進行大范圍推廣。

1949年，衛生部成立了“卡介苗推行委員會”，并在次年決定在全國各城市免費推廣卡介苗接種。之后，人才培訓方案和預防接種方案逐步完善，有效地推動了卡介苗的接種工作。

1954年，衛生部發布《卡介苗暫行接種辦法》。1957年，衛生部頒布《卡介苗接種方案》，對推廣卡介苗接種提出了明確要求，掀起了卡介苗接種的熱潮。至20世紀50年代末，我國有26個省、市、自治區開展了卡介苗接種工作。

1982年11月29日，衛生部發布《全國計劃免疫工作條例》，將卡介苗接種正式納入計劃免疫范疇，大大推動了卡介苗的接種。1986年，衛生部發布文件，規定將卡介苗列入兒童基礎免疫“四苗”之一。

之后，黨和政府進一步推動預防接種工作。先后在《1981—1990年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規劃》《1991—2000年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規劃》兩個十年規劃中，對卡介苗接種工作進行了詳細說明。其中，后者提出了卡介苗接種的具體指標要求：新生兒接種率在1995年達到85%，2000年達到90%。1990年之后，全國各地均開展了卡介苗接種工作。

全國結核病流行病抽樣調查結果（1979-2010年）

數據來源：《中國防癆史》《全國第五次結核病流行病學抽樣調查資料匯編》

與此同時，卡介苗接種的程序、菌苗劑型和接種方法研究不斷完善和發展。1997年，根據國內外資料，衛生部決定停止卡介苗復種工作，改為僅為新生兒接種。

卡介苗接種由暫行試點到全面推廣，再到計劃免疫，實現了飛躍式發展，接種技術和流程也更加科學和規范，對兒童結核病的防治起到了重要作用。

結核病防治工作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中國的結核病防治工作是世界結核病防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其開展也得益于全球范圍的國際合作。黨中央和政府在不斷增加結核病防治經費投入的同時，也積極爭取國際社會各方面的支持與幫助，同國際社會開展了廣泛的交流與合作。改革開放之后，法制建設成為迫切需要，有關結核病的各項立法工作也有序開展起來。

1984年5月10日，衛生部發布《全國結核病防治工作暫行條例》。1989年2月21日，第七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審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肺結核被列入丙類法定傳染病管理。這是中國傳染病防治法制化管理的一個重要標志性文件。

進入20世紀90年代，國家進一步加強對結核病防治工作的領導，不斷強調加強結核病防治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1991年9月12日，衛生部陳敏章部長簽署第16號衛生部令，頒布實施《結核病防治管理辦法》。這標志著我國結核病防治工作走向法制管理的新局面，同時奠定了結核病防治工作法制管理的基礎。《結核病防治管理辦法》中明確提出對結核病患者實行“歸口管理”，保證了結核病防治結構行使部門職能，明確了分工和職責。

2004年8月28日，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將肺結核列為乙類傳染病進行管理。與此同時，各省根據防治實際制定了地方性法規與規章制度。

國家法規和地方性法規的頒布，標志著結核病防治的立法不斷健全與完善，意味著結核病防治工作走上法制化、規范化的道路，開創結核病防治執法管理的新形勢，結核病防治工作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有利于及時發現傳染源、提高治愈率。可以說，結核病防治法制化是有效防治甚至根除結核病的重要途徑與手段之一。

多重耐藥菌的挑戰成為一大難題

盡管長期以來，我國結核病防治工作取得了長足發展，總體發病率（發病率是指在觀察期間新發生的病例數占同期平均人口數的比值）和死亡率呈現下降趨勢，但由于耐藥菌、艾滋病雙重感染等情況的存在，數據的下降幅度和下降速度不盡如人意。耐藥結核病成為我國結核病防治工作中的一大難題。

與此同時，結核病存在反彈的跡象與反撲的勢頭。1993年4月22日，世界衛生組織召開咨詢組緊急會議，并在次日提出《全球結核病緊急狀態宣言》報告。同年召開的第46屆世界衛生大會接受了《全球結核病緊急狀態宣言》和《呼吁采取迅速行動與結核病危機進行斗爭》的建議，大力動員各國各地區共同努力與結核病做斗爭。作為全球結核病防治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積極響應，并結合國情實際，規劃部署結核病防治工作，展現了負責任的大國擔當。

為摸清我國結核病耐藥性的流行情況與影響因素，2007年、2008年兩年間，衛生部組織開展了全國結核病耐藥性基線調查，共覆蓋4700萬人。結果顯示，涂陽結核耐藥率為37.7%，其中耐多藥率為8.2%，整體形勢不容樂觀。為此，我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針對性更強的重大舉措。

201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強調建立結核病防治綜合服務模式，加強耐多藥肺結核的篩查和監測，規范肺結核診療管理，對新形勢下的結核病防治提出了重要要求。2019年，多部委聯合印發了《遏制結核病行動計劃（2019—2022年）》，明確提出結核病防治的總體目標，重點目標是攻克耐多藥結核病和治療高負擔的防控難題。

“十三五”期間，全國結核病疫情持續下降，發病率從65/10萬下降到58/10萬。全國共發現和治療370萬名結核病患者，治療成功率保持在90%以上。根據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結核病控制中心的統計，截至2019年12月31日，近5年來我國結核病的發病率年遞降3.4%，全球發病率年遞減率為2%。近20年來，我國肺結核發病率和死亡率“雙下降”，特別是死亡率已接近發達國家水平，結核病防治工作取得顯著成就。

1997-2019年肺結核發病率和死亡率

數據來源：《2020年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