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打工人其實都一樣

子芊

此天堂非彼天堂

2020年末，一則新聞刷新了所有打工人的認知——瑞士的日內(nèi)瓦引進了全世界最高的最低工資標準，即每小時23瑞士法郎，每個月的最低工資標準為4000瑞士法郎（約合人民幣近3萬元）。

很多網(wǎng)友看到后都表示酸了，同樣是打工人，日內(nèi)瓦的最低工資標準真是讓人望塵莫及啊！即便這樣，日內(nèi)瓦人還嚷嚷：這點兒錢就夠一家四口勉強糊口而已。

這句話聽起來確實很“凡爾賽”，但事實上，每月4000瑞士法郎，在日內(nèi)瓦真的不算什么。

筆者在2018年時曾被公司外派到日內(nèi)瓦交流半年，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3年，但我還時常能想起那個在日內(nèi)瓦湖邊吃的約合人民幣150元的芝士土豆餅，在酒店里用的那瓶大約300元人民幣一瓶的洗手液，以及最便宜一晚都要超過800元人民幣的酒店，當時我和我的同事都驚嘆：“日內(nèi)瓦的物價實在是太高了！”

日內(nèi)瓦是一座人口只有49萬的城市，雖然規(guī)模小于多數(shù)歐洲城市，卻是名列世界前茅的全球金融中心。這里不僅匯聚了大批私人銀行，還吸引了歐萊雅、惠普、寶潔等各領域的跨國公司。

從表面上看，被稱為“打工天堂”的日內(nèi)瓦工資確實不低，因為早就有外媒報道，好多年前的瑞士人3天工資就能購買一部蘋果4S，如今他們工作兩天多一點兒就可以買一部蘋果最新款手機。但真的別垂涎人家工資高，畢竟高工資的背后有很多是你所不了解的。

最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前面說的物價高。不僅僅是日內(nèi)瓦，眾所周知，瑞士一直被稱為“高價島”，因為全球最貴的巨無霸漢堡就在瑞士，一個高達6.91美元，折合人民幣將近46元。瑞士四大城市日內(nèi)瓦、伯爾尼、巴塞爾和蘇黎世以每杯咖啡平均20元人民幣的價格高居世界最貴行列。

歐盟統(tǒng)計局曾對歐洲31個國家的550種產(chǎn)品價格進行比對后得出結論：瑞士食品、飲料和香煙這3種日常生活必需品的平均價格，比歐洲平均水平高36%。換句話說，在瑞士購買一公斤肉的錢，在歐洲其他國家可以買到1.36公斤。

除了日用品，租房費用也是一筆相當大的開銷，在日內(nèi)瓦市區(qū)，能以每個月2000瑞士法郎（約合1.3萬元人民幣）租到一套普通的兩居室，就算相當走運了。

醫(yī)療保險也是讓當?shù)厝嗣窈茴^疼的。瑞士是強制性醫(yī)療保險，而且費用每年都在上漲。看牙和物理治療等項目高達每小時100瑞士法郎，并且全部自費。此外，在瑞士居住還得強制性繳火災險、房屋意外險、居民稅等。

看了以上種種，就不能怪日內(nèi)瓦人月入3萬還要喊窮了吧，原來，天下的打工人都是一樣的。

向往的生活

2020年，因為新冠疫情，瑞士對德國、法國、奧地利等國關閉了邊界，這完全打亂了跨國界上班通勤族的計劃。近4000個瑞士籍“虛假邊境居民”面臨著有家不能回的困境。法國人民心里不禁暗爽：誰叫平日這些“假法國人”就知道鉆空子，非得要在我們國家蹭吃蹭喝還不交稅。但這也讓平日里常在瑞士工作的鄰國人干著急，沒能淘上瑞士的金，虧大了。

原來，北意大利每天都有7萬人到瑞士工作，瑞士西北與法國交界，每天都有3萬多人搭火車或者自行開車流動。因為瑞法邊境的跨國群體其實都在打著同一個如意算盤——賺瑞士的高工資，過法國的好生活。

日內(nèi)瓦之所以會成為鄰國人眼中的“打工天堂”，首先取決于它的地理位置。日內(nèi)瓦與法國三面比鄰，北接日內(nèi)瓦湖，和瑞士實際上相連的也不過是湖西邊狹長的土地，屬于瑞士的法語區(qū)，本身文化習慣上跟法國人相近。

其次，日內(nèi)瓦面積雖小，但依舊是瑞士人口密度第二高的邦州，本身自然資源就匱乏，加上瑞士在外交上更偏向于自我保護，長期游離于歐盟之外，也享受不到自由貿(mào)易區(qū)的便利，所以，從二戰(zhàn)以來就一直以高工資和高物價傲然中立在歐洲眾國家之中。

所以，也難怪那么多鄰國人被日內(nèi)瓦的高薪牢牢吸引。我在日內(nèi)瓦認識一位朋友，她叫卡米爾，原本在法國工作了20年，后來獲得了到日內(nèi)瓦銀行就職的機會，作為一名單親媽媽，她從2008年就帶著兩個孩子從法國搬到了日內(nèi)瓦。

到日內(nèi)瓦之前，她跟很多人一樣對這座城市懷有偏見，因為她覺得，日內(nèi)瓦人很拘謹，大家在文化上不會有多少共鳴。

10年過去后，卡米爾已經(jīng)徹底地融入了當?shù)氐纳睿踔敛幌朐倩胤▏耍瑑蓚€十幾歲的孩子已經(jīng)掌握了法語、意大利語、德語。對她來說，日內(nèi)瓦高物價的背后，也有免費的好東西，那就是教育。

可以說，日內(nèi)瓦的教育體系被公認為世界上最好的教育體系之一，公立幾乎是免費的，普遍質量很好，私立或國際學校，外籍人士通常可以通過協(xié)商的方式，將教育費用納入就業(yè)計劃。

除了教育，日內(nèi)瓦的失業(yè)保險制度，也是讓歐洲兄弟國羨慕不已的。在日內(nèi)瓦，人們失業(yè)后能拿到失業(yè)前薪水的七到八成，最高甚至可以拿到每個月一萬瑞士法郎。

客觀上說，比起其他世界文明的城市，日內(nèi)瓦的表情也許并不生動，它的文化含量似乎也沒有那么高，還必須承擔高昂的物價，但那里的經(jīng)濟生活、國際吸引力、文化教育等，都具備了大城市該有的元素，令人向往。

高級算計

一般來說，高質量的生活只屬于那些有閑有錢的人，這句話在日內(nèi)瓦尤其適用。日內(nèi)瓦的普通老百姓想要過上“向往的生活”，需要練就一項超乎常人的技能——想盡辦法精打細算地過日子。

最常見的方法就是——能跑多遠的路，就能省多少的錢。日內(nèi)瓦人日常每隔一兩周就跨越邊境到法國、德國、意大利等國家去采購日用品。平常買個菜吃個飯也是到鄰國，哪怕扔個垃圾也要偷偷摸摸丟到鄰國，因為瑞士還有昂貴的垃圾處理費。

為了迎合瑞士人的這種消費習慣，德國農(nóng)民還做起了接團的生意，他們把放拖拉機的谷倉都騰出來，囤放從亞馬遜買來的貨品，等著瑞士人前來光顧。

在瑞士的生活類論壇上，還有很多去法、德、意邊境的購物指南，指南會事無巨細地告訴你，如何開車或者搭公共交通，到哪購物最省錢，回來入境時又如何退稅。

瑞士人為了節(jié)省生活成本，可以說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由于瑞士的出行也不便宜，所以70%以上的市民日常出行第一選擇是公交車，10%騎單車或者步行上班，其次才選擇開車。對于路途遠的出行，瑞士人也都乘坐火車，一項數(shù)據(jù)顯示，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公民每年乘火車出行的里程數(shù)能超過瑞士人。

除了吃、行，住也是令瑞士人非常頭痛的一件事。和中國的傳統(tǒng)觀念不同，很多瑞士父母不會掏錢給子女交房子首付，因為瑞士房價確實太高。所以，瑞士住房自有率是歐洲國家里最低的一個，僅接近40%，很多家庭都不愿意被房子壓垮。

瑞士人也有大方的一面，那就是在他們的興趣愛好上。瑞士人愛自己的國家和土地，尤其是高山，瑞士是人均摩托車擁有量最高的歐洲國家，他們喜歡騎著摩托車在條條山道上馳騁的感覺。對于他們來說，名牌手表、名牌包包，都不如來一趟非洲深度游，或者一場攀巖跳傘滑雪等，更讓人愉悅。

看，這就是瑞士人的生活態(tài)度。生活中，我們總是習慣艷羨旁人，看著一線城市高聳入云的月薪和房價獨自嘆息，殊不知那些光鮮亮麗的生活背后，會藏著多少堅忍的付出。

在日內(nèi)瓦工作生活半年后，我再也沒羨慕過當?shù)厝说摹疤靸r”工資，因為我知道，好的生活不見得一定有多貴，關鍵是我們要清醒預估自己能花多大的代價，前提當然少不了——這座城市是否給予打工人足夠的尊嚴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