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漫畫形象設計

摘? 要：民國時期是中國漫畫創作的黃金時代，這一時期涌現出眾多優秀的漫畫家，也誕生了諸多經典的漫畫形象。其中黃堯創作的“牛鼻子”漫畫形象深入人心，享譽中外，其獨特的藝術性、極強的可塑性與鮮明的民族性仍值得當今中國漫畫家們借鑒與發揚。

關鍵詞：黃堯;牛鼻子;漫畫;民族特色

漫畫自清末民初流行于中國畫壇，是一種用夸張、象征等手法進行藝術表現的獨立畫種，具有幽默性與諷刺性等特點，一出現便成為民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20世紀初期，相對開放的商業出版環境和活躍豐富的市民文化，為中國近現代漫畫的迅速發展提供了條件。這一時期涌現出眾多優秀的漫畫家，也誕生了諸多經典的漫畫形象，“牛鼻子”便是其中之一。

“牛鼻子”與葉淺予的“王先生”、張樂平的“三毛”在當時都是家喻戶曉的漫畫形象，其創造者是我國早期漫畫藝術的先驅者——黃堯。黃堯（1917—1987），原名黃頌唐，后改名黃家唐，字堯，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嘉善。1933年黃堯在上?！缎侣剤蟆窂氖伦珜憰r評專欄工作，1934年開始進行漫畫創作，曾在《時代漫畫》《上海漫畫》《漫畫界》《救亡漫畫》《抗戰漫畫》等民國時期的多種漫畫刊物上發表過大量作品，1935年參與成立上海漫畫俱樂部，1936年作為組委會成員之一，參與舉辦第一屆全國漫畫展覽會，1937年參與組織成立“中華全國漫畫作家協會”和“上海漫畫界救亡協會”?？箲饡r期，黃堯于1938年初在重慶創辦民間出版社，期間創作及出版了大量反映抗戰題材的出版物，對當地抗戰宣傳工作的展開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箲鸷笃谟智巴F陽、桂林和昆明等地，堅持進行藝術創作支持民族抗戰。因黃堯自20世紀40年代末輾轉國外，晚年定居于馬來西亞，與國內幾乎失去聯系，以致其生平及藝術成就甚少為今人了解，然而他卻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現代漫畫運動的中堅力量和積極推動者，也是為抗戰宣傳作出重要貢獻的現代藝術家之一。

黃堯是一位自學成才型的多才多藝者，其最主要且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創作當屬“牛鼻子”漫畫系列。事實上，黃堯并非一開始就作為漫畫家的身份進行藝術創作。20世紀初期，上海是全國的報業中心，同時也是中國現代漫畫的發祥地。由于漫畫的藝術表現力極強且具有時事性特點，能夠對客觀世界進行及時反映，與新聞對現實熱點事件的及時報道有異曲同工之妙，成為揭露社會百態的有效載體。另外，因漫畫在生產和傳播中具有便捷性，對于當時認知水平普遍不高的民眾來說，用這樣一種幽默的藝術表現形式傳遞新聞信息，更為他們所接受，因此發表漫畫成為當時許多報紙期刊傳遞新聞信息與吸引讀者的一種有效手段。上海《新聞報》也不例外，出于吸引讀者的需要，1934年，報社決定增加漫畫版塊，因得知時任記者兼編輯的黃堯具有繪畫功底，便讓其負責。自此，黃堯開始了漫畫創作生涯。

一、“牛鼻子”形象的誕生

20世紀30年代，中國遭到帝國主義列強侵略，民族危機空前嚴重，中國民眾也經常遭受欺辱，被侵略者稱為“東亞病夫”。據黃堯自述，他曾在上海的外灘公園門口見一招牌，上有“華人與狗，不準入內”的字樣，對華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受辱感到十分憤慨[1]6。因此，當上?！缎侣剤蟆纷岦S堯創作漫畫時，黃堯便決心要創造出一個能夠反駁當時所謂“東亞病夫”蔑稱的漫畫形象。

在創作之初，黃堯把眾多國內外的卡通人物形象粘在墻上，面對它們進行仔細地分析和研究，沒靈感時便到街上，觀察周圍人的形象有無可取之處。某天黃堯又因苦惱找不到合適的形象而陷入沉思，無意中舉起身邊的鏡子開始端詳自己的臉，突然意識到這不就是自己尋覓已久的形象嗎？于是黃堯便將自己作為“牛鼻子”形象的原型，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夸張處理，賦予了這一形象更多的藝術特征。例如，招風耳象征著他能聽得到所有民眾的心聲;戴著近視眼鏡，表示他是刻苦學習和工作的知識者，同時也能將這個模糊混沌的世界看清楚;禿頂是智慧的象征，為了能更好地表達人物的情緒，黃堯在上面又加了四根頭發，通過一些簡單的變化就能生動表現喜怒哀樂;身材圓胖則代表結實、健康和富足，以此反擊國外媒體所形容的瘦弱多病的中國人形象，也表現出中國人樸實真誠的態度和強干苦斗的精神[2]。這一漫畫形象最顯著的特征在于其巨大的鼻子，這不僅賦予了人物獨有的幽默感，也令其形象更為鮮明，使觀者過目難忘。也正因這一特征，許多人以為“牛鼻子”的名字由此而來，其實該名字的靈感來源于《三國演義》中的“空城計”：司馬懿意識到中了諸葛亮的空城計，準備舉兵返回攻城時，諸葛亮的援兵已及時趕到，并大敗司馬懿，司馬懿在逃跑時氣急敗壞地罵道：“牛鼻子老道！”[1]7黃堯以“牛鼻子”命名，也寓意了其筆下的漫畫人物是個足智多謀的人。

黃堯創作的“牛鼻子”漫畫最初于1934年5月刊登于上海《新聞報》[3]，一問世便吸引了大批讀者。此后，黃堯不斷在《時代漫畫》《上海漫畫》《漫畫界》《中國漫畫》等各種漫畫刊物上發表“牛鼻子”漫畫，無論是孩子還是成年人都愛看，許多人還自發模仿“牛鼻子”的形象進行漫畫創作。這種跨年齡的受歡迎程度，是同時期的其他漫畫家所難以達到的。黃堯也經常鼓勵少年兒童們創作各自心目中的“牛鼻子”漫畫。據記載，“八一三”事變后，黃堯邀請漫畫愛好者們圍繞“抗戰”和“慰問前線士兵”等主題創作漫畫，兩周之內，就收到了四萬多件讀者創作的“牛鼻子”漫畫，部分作品于1937年9月在上海兒童界救亡協會組織舉辦的“全國兒童救亡漫畫展”上展出，之后這些作品還由童子軍帶到全國各地展出，引起各地觀眾的強烈反響[1]6，可見“牛鼻子”在當時的影響力有多大。

二、“牛鼻子”形象的特點

（一）“牛鼻子”形象的獨特性

“牛鼻子”形象能夠深入人心，受到廣大民眾的喜愛，首先與其鮮明獨特的人物造型分不開。“牛鼻子”形象的線條十分簡潔，筆劃更是少到不能再精簡的地步，可被歸納為“一圓（臉），二橫（眉毛），三點（眼珠和嘴），四豎（頭發），五圈（耳朵、眼鏡和鼻子）”（如圖1），即便是不會畫畫的人，也能按照這個步驟將“牛鼻子”輕松地畫出來。由于“牛鼻子”形象簡單易畫，廣大民眾都樂于模仿創作，“牛鼻子”也開始風靡全國，成為家喻戶曉的漫畫形象。

（二）“牛鼻子”形象的可塑性

“牛鼻子”的藝術造型雖然十分簡單，但表現力極為豐富，僅眼睛和嘴巴這三點就能變化出各種生動的神態。另外，同時期其他漫畫家筆下的人物往往代表的是某一種特定的人群，表現的內容也基本是圍繞該人物身份設定下的周邊市井生活。但黃堯的“牛鼻子”可以變幻出各種身份，以適應表現不同的主題內容，在時間跨度上也具有無限性，這在其1937年出版的《假使集》中尤為突出。在該作品集中，黃堯將“牛鼻子”假想成古今各種人物角色，既能化身為古代典籍中的關公（如圖2），又能搖身一變成為現代社會中的跑龍套演員（如圖3），甚至還能變為跨性別的女明星（如圖4），幾乎沒有他不能詮釋的角色。這種極強的可塑性與獨特的藝術性也是同時期其他漫畫家所不具有的。

（三）“牛鼻子”形象的民族性

20世紀初期，上海開放的社會環境使外來文化大量涌入，一時間洋貨泛濫，國外的米老鼠、唐老鴨等漫畫形象占據中國文化市場，受到上海市民尤其是兒童的追捧。面對這種“崇洋媚外”的社會現狀，黃堯意圖創造出一個具有鮮明民族特色的國產漫畫形象，以打破外國文化勢力的壟斷?？梢钥吹剑芭１亲印钡拈L相與裝扮具有中國文人的特點，其表現形式采用了中國畫線描，創作核心也極具民族特色。1937年之前，“牛鼻子”漫畫的內容主要取材于中國人的日常生活瑣事及都市社會現象，貼近民眾生活，匯集中國趣味，同時極為深刻地對社會矛盾進行揭露和批判。而到1937年之后，其創作核心轉變為強烈控訴日軍侵略行為和宣傳鼓舞民眾參與抗戰。例如在《民族的吼聲（一）》（如圖5）中，“牛鼻子”身穿戎裝，變成到前線奮勇殺敵的士兵;在《抗戰門神圖》（如圖6）中，“牛鼻子”化身為保家衛國的“新門神”。無論其造型如何變化，“牛鼻子”始終是中華民族不畏強暴的精神代表，以及堅持抗戰到底、追求和平的精神象征，不僅契合本土民眾與士兵教育宣傳的要求，還獲得了國際同盟的肯定。時任英國大使館新聞處主任的L.C.Smith先生曾高度評價黃堯的漫畫很適合戰時情況，稱贊“牛鼻子”這個輕巧而具有獨特性的中國人物，在艱苦中能秉持不屈不撓的精神來對付危難，可以給要描繪戰時中國日常生活的人以指導[4]。中國抗日戰爭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牛鼻子”這一極具中國特色的漫畫形象作為民族藝術的代表性符號，與其他各國藝術家的作品共同為抗戰宣傳服務，為取得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作出了重要貢獻。

三、結語

黃堯創造的“牛鼻子”以其獨特的藝術性、極強的可塑性與鮮明的民族性，成為民國時期享譽中外的國產漫畫形象。反觀當今，許多國產漫畫模仿日韓、歐美漫畫風格，缺乏自身風格與民族特色，很難在競爭激烈的國際市場占據一席之地。新一代中國漫畫家們應借鑒與發揚前輩留下的藝術瑰寶，將傳統民族文化內涵與當今時代精神緊密結合，這樣才能創作出更多具有國內外影響力的作品，推動國產漫畫事業再次騰飛。

參考文獻：

[1]貴陽市檔案館編.漫畫貴陽——牛鼻子漫游老貴陽[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5.

[2]黃堯.牛鼻子三講[M].重慶：民間出版社，1941：11-13.

[3]黃堯.牛鼻子全集（第一集）[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1999：1.

[4]黃堯.戰爭中的中國人.序言.[M].科學書店出版社，1943.

作者簡介：寧檸，碩士，海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