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巍川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金融學院
農業保險作為農業風險管理的有效手段,在分散風險、穩定農業生產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本文在引入自然災害因素與道德風險因素后,分析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的影響,并選擇2005年至2019年的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結論表明,農業保險在省級層面不存在明顯的道德風險問題,但可以有效減弱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負面影響。在進行穩健性檢驗與內生性處理后,研究結論仍然成立。本文的研究有助于理解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的作用。
進入新時期以來,我國經濟逐步實現高質量發展,經濟發展態勢良好,我國農業產業也在此背景下實現了快速發展,農業現代化水平迅速提升。但在農業經濟整體向好的態勢下,還存在一些制約農業發展的問題有待解決。
關于我國農業發展現存的問題,首先,從區域發展的角度分析,我國農業經濟存在區域發展不平衡的問題,并且由于地理區位存在差異,導致不同地區的農業生產面臨的自然環境條件存在較大差異,種種因素加劇了地區農業區域發展不平衡的問題;其次,從風險管理的角度分析,我國幅員遼闊,地形地貌多樣且復雜,致使我國成為世界上受自然災害影響最大的國家之一。農業自身的弱質性、農業生產過程的季節性和周期性等特點,決定了農業是一個易暴露于各類自然災害風險下的產業,加之農業生產經營對氣象條件以及地質條件有很強的依賴性,這導致了自然災害風險對農業生產經營以及我國糧食安全構成較為嚴重的威脅。根據《中國統計年鑒》數據,近15年來,我國農作物平均每年的受災率約為30%,平均每年成災率約為20%。如何抵御難以預測的自然災害風險,農業保險不失為一種進行風險管理的優質選擇。
在應對自然災害引發的巨災風險時,保險市場已有專門的巨災保險產品以及再保險措施進行風險管理,相應的,農業產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以及進入市場流通領域時,也已有農業保險產品提供風險保障。根據中國銀保監會最新公布的數據,2020 年我國農業保險保費收入814.93億元,為1.89億戶次農戶提供風險保障共計4.13萬億元。當前,我國農業保險保費規模已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農業保險市場。
從理論角度分析,農業保險是一種具有正外部性的產品。對于農業生產者自身而言,投保農戶繳納保險費,可以轉移在生產經營過程中面臨的自然災害風險,減少未來經濟損失;對于農業產業而言,農業保險為農業再生產的順利進行提供了經濟保障,有利于穩定國民經濟。但從實證角度分析,農業保險對自然災害背景下的農業經濟的影響程度尚需要檢驗。
目前大部分學者認為防范農業風險最有效的風險管理工具便是農業保險。葉明華和朱俊生(2017)認為,農業保險可以有效防范農業風險,不僅有助于提高糧食產出水平,而且也能起到促進農民增收、助力精準扶貧的作用。楊霞和李毅(2010)對中國農業自然災害風險管理方式進行研究,與政府救助和社會捐贈相比,農業保險作為一種融資型風險轉移方式,其資金來源有更高的可靠性、穩定性與充足性,應發揮農業保險防災防損、災后補償的雙重功效,充分利用農業保險這一有效風險管理方式,提升農業經濟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
郭靜和張連增(2021)運用動態廣義矩估計方法,分析了制度、政府救助在調節自然災害對經濟影響方面的作用。研究發現,救災支出與政府制度在調節自然災害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時存在倒U 形關系。麻吉亮、孔維升等(2020)從文獻綜述的視角分析了農業災害的特征與影響,他們從氣象災害與生物災害兩方面進行調研分析,數據顯示,不同區域的農業生產受到的自然災害侵襲類型以及災害影響程度各有差異。楊浩等(2016)研究發現,自然災害不僅對農村居民的農業和非農業收入具有雙重抑制性,而且由于貧困人口通常居住在更易受災、更簡陋的地區,暴露于自然災害的概率更高,因此,自然災害對貧困農戶的影響顯著大于非貧困農戶,加之經濟落后的地區由于自身不發達導致本身的抗災救災能力弱,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程度也更加嚴重。
關于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的影響,大多數學者認為農業保險會促進農業經濟增長。邵全權和郭夢瑩(2020)研究農業保險保費構成各因素對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并采用2010—2016 年的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現上期農業保險保費以及本期農業保險賠付的提高均有利于農業經濟的增長。但部分學者認為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沒有助推作用。袁輝和譚迪(2017)研究認為,農業保險不利于農業生產經營,即農戶在購買農業保險后減少了農業生產投入,并對災后救助措施采取了不積極作為的態度,這導致農業生產的效率低下。吳雪平和梁芷銘(2014)認為,農業保險具有正向與負向兩方面的影響。一方面,農業保險可以促進農業資源的有效配置,增強農業經濟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擴大農業再生產,提高農業產出;另一方面,農業保險的政策性造成了政府干預農業經濟的自由市場,產生了農業經濟發展過程過度依賴政府財政支持等負面影響。
結合我國現實國情以及近幾年的政策導向,“保險+期貨”已成為我國農業經濟風險管理的特色模式,眾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分析了“保險+期貨”的多重功效。唐金成(2017)認為,“保險+期貨”模式有助于精準扶貧項目的推進。李亞茹等(2017)認為,期貨價格保險可以有效對沖價格風險,促進農產品價格機制改革。高嬋(2019)分析了我國農業巨災風險管理與政策保障,認為我國巨災風險管理引入了證券化技術,可以利用資本市場實現巨災風險管理,但同時也需在全國范圍內盡快建立農業巨災風險保障基金來進行專業化的風險管理。安毅和方蕊(2017)對歐美國家的農業風險管理方案進行了分析與研究,研究發現,歐美國家的農業經營主體通常使用遠期合約、期貨和期權、“遠期合同+期貨”以及“收入保險+期貨”等形式進行農產品價格風險規避,同時積極發揮政府項目、合作社和專業組織在農業風險管理中的重要作用。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多對農業風險與農業保險、農業經濟與農業保險的關系進行研究,很少有文獻將農業保險、自然災害以及農業經濟三者結合起來進行研究,因此,在以上已有文獻的基礎上,本文選擇農業保險對自然災害下的農業經濟發展影響進行研究具有理論意義與實踐意義。
從理論意義而言,將農業保險、自然災害與農業經濟結合起來進行實證研究,選取2005—2019年數據進行實證分析,考察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發展的具體效用,從計量角度對研究結論進行強有力的支撐,增強文章的說服力與可信度。從實踐意義而言,分析農業保險在自然災害條件下對農業經濟的作用,對于農業保險市場未來發展以及農業生產經營過程改進具有指導意義,可以有效發揮農業保險產品的正外部性,實現保險市場、農業經濟及社會經濟的多方共贏,提升社會資源利用效率以及社會發展的穩定性。
根據丁宇剛和孫祁祥(2021)的研究,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的作用體現在正向與負向兩個方面。一方面,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的發展具有正向作用,即當農業經濟主體因受到自然災害的侵害產生經濟損失時,農業保險發揮其災后補償的作用,彌補受災經濟主體損失以保障其能夠繼續進行農業生產經營,穩定農業生產者的收入;另一方面,從道德風險角度分析,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可能具有負向作用,即農戶投保后,可能會減少原有的風險預防措施或者改變其慣常的生產經營方式使得面臨的風險增加,產生經濟損失的可能性及其嚴重程度增加,這既不利于農業保險市場的健康發展,也不利于農業經濟的穩定。因此在自然災害的視角下,農業保險對農業經濟的發展存在正向與負向兩類相反的作用。基于以上分析并參考前人的研究,本文建立以下理論模型,分析農業保險在減輕農業自然災害負面影響中的效果。
1.基本假定
(1)農業生產者的消費行為
本文不考慮代際轉移的影響,假設農業生產者永久生存,通過選擇每個時期的消費和儲蓄實現效用最大化。農業生產者的終生效用表達式為:

其中ct是第t期消費;β是折現系數,u(·)效用函數是單調遞增的凹函數。
(2)農業生產者的生產行為
假設不考慮自然災害和農業保險,人均農業產出表達式為:

其中,f(·)是單調遞增的凹函數,產出以貨幣價值衡量。k是人均投入。關于農業生產的資本投入不進行細分,僅考慮投入總值,假定平均折舊率為d。
2.自然災害
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影響可通過人均農業產出這一指標進行度量,發生自然災害會導致當年農業產出減少。采用隨機變量X表示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程度,X在0至1之間,并且假設不同時期的農業災害損失獨立同分布,期望值為(EX)。此時人均農業產出為:

3.農業保險
將農業保險視為農業生產的資本投入,農業生產者通過支付保費獲得農業保險,αt為第t期的農業生產者購買的農業保險,αt=0則表明生產者沒有購買農業保險,αt=1則表明購買全額保險,αt取值在0至1之間。農業保險的精算公平保費為:

同時,考慮到農業保險作為政策性保險的特殊性,農業保險的保費還包括負載因子θ。θ<0,表明購買農業保險受到了政府補貼;θ>0,則表明農業生產者自行承擔風險溢價。
4.道德風險
對于道德風險的度量采用實際損失g(X,bt)這一指標來表示對第t期的客觀風險和道德風險的綜合影響。當農業受自然災害影響程度加劇時,農業經濟損失會增加,即gX(X,bt)≥0,bt-1≥0;當參加農業保險的生產者受到更高水平的保險保障時,會有動機進行不作為或者改變行為增加農業生產經營風險,進而導致經濟損失,即gb(X,bt)≥0,bt-1≥0。
綜合考慮農業生產者面臨自然災害以及存在道德風險兩方面因素,此時的人均農業產出為:

在發生保險損失時,投保人獲得的保險賠付為:

綜上,得到農業生產者效用最大化問題的約束條件:

即當期消費、儲蓄和支付的農業保險保費之和,等于上一期折舊后的剩余資本加上因自然災害和道德風險受損的人均農業產出和獲得的保險賠付。
參考丁宇剛和孫祁祥(2017)的研究假定,得到以下均衡模型與研究假設。
一般性假設:

其中μ為道德風險水平,μ越大代表道德風險對農業生產影響越大。
進而得到穩態下的資本km:

根據式(8)可知,穩態的資本由貼現系數、折舊率、客觀風險水平、負載因子、保險保障水平以及道德風險水平共同決定,此處只考慮自然災害、農業保險和道德風險對穩態的影響,其中客觀風險水平(EX)是衡量自然災害嚴重程度的指標。從實證角度分析,根據以上資本穩態的公式可知,f'(·)是單調遞減函數,即當客觀風險水平(EX)上升時,穩態下的資本與產出將會下降。從理論角度分析,自然災害的發生會中斷正常的農業生產經營,進而減少農業產值。由此得到本文的研究假設1:在其他條件相同時,自然災害越嚴重,農業產出越低。
從理論角度分析,農業保險通過災前的防災防損機制與災后的補償救助措施可以削弱自然災害影響,有效保障農業生產經營,穩定農業經濟的發展。因此,在不考慮道德風險或者道德風險水平較低時,農業保險可以有效減弱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影響。從實證角度分析,結合穩態公式中的負載因子(θ)、保險保障水平(b)以及道德風險水平(μ)三個因素,對式(9)進行求導可得,A'(b)≤0,即隨著b增加,A會減少,進而f'(·)也會減少,即均衡產出上升。從經濟意義說明,農業保險的保障水平越高,農業生產者在遭受損失時獲得的經濟補償越多,表明農業保險對降低自然災害負面影響有實際作用,但如果道德風險過大,將抵消農業保險的損失補償功能。由此得到研究假設2:在道德風險水平較低時,農業保險可以降低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負面影響。
本文選取了2005年至2019年與我國農業生產經營相關的各省份樣本數據,在數據處理中剔除了異常值與缺失值,最終數據共計有465個觀測值,包含數據6045個。同時,對第一產業產值、糧食作物產量、保險保費收入、保險賠付支出、地方財政支出數據進行了對數化處理。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的分地區年度數據、《中國保險年鑒》以及《中國農村統計年鑒》。
1.被解釋變量
本文選擇的被解釋變量為農業經濟的均衡產出(Eyi,t),在基準回歸中選用第一產業人均產值(Prim)這一指標進行度量,第一產業產值作為農業與經濟直接相關的指標能夠較為直觀地反映農業經濟發展情況。在穩健性檢驗中,選擇糧食作物產量(Grain)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實證檢驗,糧食作物是我國農業種植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我國糧食安全規劃中占據重要地位,因此選擇糧食作物產量這一指標具有合理性。
2.解釋變量
本文選取的主要解釋變量有兩類,分別是農業受自然災害影響的嚴重程度(EXi,t)與農業保險(αi,t),在基準回歸中選用農業用地受災面積比例(Area1)這一指標度量自然災害的影響程度;選用農業保險人均保費收入指標(Prem)度量農業保險保障水平。
3.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兩方面,一方面是直接影響農業經濟的成本投入,包括農業用地面積(Acre)、農業機械總動力(Power)、化肥施用量(Fert)、農藥使用量(Pest),為避免組間數據差異過大,對以上變量全部采用人均指標;另一方面是間接影響農業生產的因素,選擇了第一產業產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Rgdp)以及各省份的人均財政支出(Fisc)兩個指標。主要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定義
4.基準模型
本文通過借鑒前人的研究,選擇建立面板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基準模型如下:

其中,Ci,t表示控制變量,λ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μi表示省份個體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在數據處理中,對第一產業人均產值、人均財政支出以及糧食作物產量進行對數化處理。根據表2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可知,樣本總量為465,第一產業人均產值以及糧食作物產量的標準差均較大,說明不同省份地區的農業經濟發展存在較大差異,根據前文分析,這可能是由地理區位、自然條件等因素造成的。農業保險深度最大值為0.081,標準差為0.011,說明我國農業保險整體發展態勢良好,在未來可進一步追求農業保險的高質量發展。

?表2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分析不同解釋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得到相關系數矩陣,如表3 所示。由相關系數矩陣可知,變量間的相關系數普遍小于0.7,即不同類別的解釋變量、控制變量均顯著不相關,基本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其中,受災面積比例(Area1)與成災面積比例(Area2)的相關系數較高,說明二者相關性較強,因此可對二者進行替換以進行穩健性檢驗。同理,可選擇農業保險保費收入(Prem)、賠付支出(Pay)與農業保險深度(Depth)進行替換以進行穩健性檢驗。
本文選擇第一產業人均產值作為被解釋變量,農業用地受災面積比例與農業保險人均保費收入作為解釋變量,加入受災面積比例與保費收入的交互項以及其他控制變量進行基準回歸,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3 相關系數矩陣

?表4 基準回歸結果
表4中列(1)、列(2)體現了控制時間和個體效應的重要作用。從統計意義角度分析,在控制省份個體固定效應與時間固定效應之后,自然災害對農業產值呈負相關關系,回歸系數為-0.072,并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從經濟意義角度分析,在考慮了地區差異與是否發生自然災害的時間差異后,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影響更加明顯,即自然災害越嚴重,對農業生產的負面影響越大,農業產值越低,實證結果驗證了假設1。
農業保險保障水平始終與農業產值存在正相關關系,并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據表4 中列(3)所示,在加入農業保險與自然災害的交互項之后,交互項與農業產值的回歸系數為0.156,顯著正相關。從經濟意義角度分析,說明農業保險對于穩定農業經濟具有積極作用,在發生自然災害后,農業保險的積極作用更加明顯,由此驗證了假設2,即農業保險可以降低自然災害帶來的農業經濟損失。
列(4)顯示了在加入其他控制變量后的情況,回歸的結果仍然顯著,但農業保險保障水平的系數有所降低,合理推測或許是由于道德風險減弱了農業保險的積極作用,以上結論有待進一步實證檢驗。
在異質性分析方面,將31 個省份劃分為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后進行異質性分析,實證結果不顯著,即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程度沒有顯著差異,證明研究假設1的前提條件是合理的。從經濟意義而言,由于我國地形地貌復雜,發生的自然災害類型多樣,在不區分自然災害類型的前提下,不同地區每年均會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因此農業產業受到的負面影響不存在顯著差異。
本文所采取的穩健性檢驗方法為替換變量方法,包括替換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
1.替換被解釋變量
在基準回歸中,用于衡量農業經濟的指標為第一產業人均產值,在穩健性檢驗中,將其替換為糧食作物產量,因糧食作物產量可反映農業生產狀況,故選擇該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穩健性檢驗:替換被解釋變量
根據回歸結果可知,在替換被解釋變量,選擇糧食作物產量作為被解釋變量后,加入控制變量,固定時間效應和省份個體效應后的回歸結果仍然顯著,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具有負向影響,農業保險可減弱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負面影響,實證結果證實原有假設仍然成立。
2.替換解釋變量
在穩健性檢驗中,還選擇了替換解釋變量的方法。在衡量自然災害的影響程度時,原有的基準回歸模型選擇農業產業受災面積比例這一指標,替換解釋變量后,選擇農業產業成災面積比例指標衡量。其中受災面積指因災減產一成以上的農作物播種面積,成災面積指因災減產三成以上的農作物播種面積,受災面積大于或等于成災面積,成災面積比例同樣可以衡量自然災害對農業產業影響的嚴重程度。
在衡量農業保險保障水平時,原有基準回歸采用農業保險人均保費收入指標,替換解釋變量后,選擇農業保險人均賠付支出指標,以及農業保險深度指標進行衡量。其中,農業保險深度可以反映一個地區的農業保險在該地區經濟發展中的地位與作用。替換以上解釋變量后的實證結果如表6所示。
選擇成災面積比例這一指標衡量自然災害嚴重程度,選擇農業保險人均賠付支出與農業保險深度兩個指標衡量農業保險保障水平,同時控制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如表6中列(3)、列(4)所示。根據回歸系數可知,第一產業人均產值與成災面積比例的回歸系數為-1.13,與保費收入的回歸系數為0.295,與保險深度的回歸系數為21.671,即自然災害與農業產值負相關,農業保險保障水平與農業經濟正相關,并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匯總見表6 的列(5)、列(6)、列(7),回歸結果仍然顯著。綜上所述,在不同自然災害影響程度、不同農業保險保障水平下得到的回歸結果是穩健的,研究假設成立。

?表6 穩健性檢驗:替換解釋變量

?表7 農業保險補貼試點政策
由于模型設定可能存在誤差,因此會出現遺漏變量問題;同時,農業保險保費收入、賠付支出與農業經濟的增長可能會存在互為因果的關系。以上兩個原因均可能使模型產生內生性問題,進而導致估計偏誤,因此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內生性問題的處理。本文選取工具變量借鑒多時點DID的思想,根據農業保險政策試點的時間節點以及農業保險保費補貼構造農業保險保障水平的工具變量(Treat)。例如,若該省份在第t年成為試點地區,并且保費補貼力度為60%,則在第t年及之后工具變量取值為0.6,否則為0。該工具變量與自然災害的交互項即為農業保險與自然災害交互項的工具變量。根據2016年財政部出臺的《中央財政農業保險保險費補貼管理辦法》規定,地方財政與中央財政對中西部省份的種植業農業保險保費補貼65%,對東部地區省份補貼60%,具體農業保險補貼試點政策見表7。
根據表7不同地區保費補貼政策,構造工具變量(Treat)及與自然災害交互項的工具變量(Treat*Prem),工具變量的數量與內生解釋變量的數量相同,因此不存在工具變量過度識別問題。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見表8。

?表8 工具變量回歸結果
表8 中列(1)顯示了工具變量(Treat)與保險保障水平的相關性,其回歸系數為4.39,并且在1%水平下顯著,因此工具變量與內生解釋變量具有較強的相關性。列(2)顯示了工具變量和自然災害的交互項與原有解釋變量和自然災害交互項的回歸結果,回歸系數為0.203,并且顯著相關。從統計意義角度而言,選擇的此項工具變量與解釋變量相關,滿足工具變量的條件,可以解決模型的內生性問題。列(3)顯示了工具變量與糧食作物產值的回歸結果。在處理內生性問題之后,回歸結果依然顯著,原有結論仍然成立,即自然災害會導致農業減產,而農業保險可以減弱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負面影響。
道德風險指投保人在投保后改變原有行為,在增進自身利益的同時使對方利益受損的風險。本文采用農業保險政策前后的人均農業化肥施用量、人均農藥使用量兩個指標衡量投保農戶的道德風險,即若存在道德風險,則在農業保險保障水平較高的地區化肥與農藥的使用量會較高。在實證檢驗中,采用農業保險人均賠付支出與農業保險深度衡量農業保險保障水平,并對其進行滯后一階與滯后兩階的處理。道德風險與農業保險的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
表9匯總了關于道德風險與農業保險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列(2)分別表示化肥施用量與農業保險賠付支出、農業保險深度的滯后一階、滯后二階回歸結果;列(3)、列(4)分別表示農藥使用量與農業保險賠付支出、農業保險深度的滯后一階、滯后二階回歸結果。采用滯后項以及替換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的方法分別進行固定效應回歸,增強了實證結果的穩健性,同時也處理了內生性問題,使得回歸結果與研究結論更加真實、有說服力。
根據結果可知,就統計意義而言,以上變量間的回歸系數均不顯著;從經濟意義而言,說明農業保險不會影響化肥施用量以及農藥使用量,即不存在明顯的道德風險因素使得投保人(農業生產者)在參加農業保險后,改變自己的原有生產行為。因此,研究假設得到證實,即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條件下,在道德風險較低的地區,農業保險可以緩解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負面影響。

?表9 關于道德風險的回歸結果
本文在綜合分析了農業保險、自然災害與農業經濟的關系之后,根據實證結果得到以下兩方面結論:其一,自然災害的發生會導致農業產值降低,不利于農業經濟的發展,但農業保險可以有效減弱自然災害對農業經濟的負面影響;其二,在對農業保險中的道德風險問題進行討論之后,實證結果證明,從省級層面分析,在農業生產經營過程中不存在顯著的道德風險問題,因此農業保險對生產經營仍具有正向作用。
1.發揮農業保險雙重功效,提高農業抵御風險能力
農業保險不僅具有事后補償功能,即可以為投保農戶提供災后經濟補償,而且,農業保險也是一種有效的事前預防、防災防損的措施。要充分發揮農業保險事前防范與事后補償的雙重功效,提升我國農業生產自然災害風險管理的效果。本文實證結果證明,就省級層面而言,不存在明顯的道德風險減弱農業保險正向作用的問題,因此在保險市場中,可以積極向農戶推廣農業風險管理的理念與方法,提高農戶對農業風險、自然風險以及市場風險的防范意識,大力推廣農業保險,使農戶認識到農業保險的正向作用,進而擴大農業保險的市場范圍,提高農業產業抵御自然災害風險的能力。

2.提高農業保險保費補貼力度與賠付水平,擴大農業保險覆蓋范圍
由于自然災害造成的農業產業的損失是大量的、難以預測的,因此需要政府作為強有力的后盾參與到農業保險的經營中,發揮政府財政補貼的作用,減少市場供需不匹配的現象,擴大農業保險的覆蓋范圍,即避免“保險費率太高,農民買不起;費率太低,保險公司賠不起”的現象發生。同時,農業保險在應對自然災害方面的積極作用是顯著的,因此可以提高農業保險的賠付水平,更大力度地發揮農業保險損失補償的作用,穩定農業生產經營,助力農業產值提高,實現農業經濟的高質量發展,發揮第一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