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血”書記
——記駐村第一書記趙宇

故 鄉(xiāng)

夜里下了一場小雨，將沈陽西郊康家山村路兩旁的花草樹木染上了淡淡的秋色。夏日的依戀仍然纏綿在村莊里，秋天的蜜意已蘸著季節(jié)的甘美輕輕叩開村莊的門扉。明媚的陽光下，婦女主任秦家凡和村民趙洪武帶我去找駐村第一書記趙宇。他們途中攔住一位身穿迷彩防火服的年輕人，連拉帶拽到我面前說：“這就是你要找的趙書記。”年輕人高個兒，清瘦，臉龐黑燦燦的。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個能干的年輕人。采訪中，村支書尹新昌介紹說：“趙書記來咱村兩年多，不僅村容村貌發(fā)生了巨變，而且還發(fā)展了村集體經濟，現(xiàn)在，我們都愛叫他‘三血’書記。”街道邰主任這樣說趙宇：“小趙書記平時腿一份手一份，愛動腦筋喜歡思考，好多工作做得既解決實際問題，又具創(chuàng)新意識。”

輸血

2020年10月10日清晨，我驅車從市內出發(fā)，駛上高速。

下高速后沿白清大道南行15公里，全程不到90分鐘，就看到了醒目地寫著“康家山村”的石頭路標。駛入村莊，村路兩旁美麗的格桑花、太陽花、金盞菊、矢車菊，一路微笑把我迎進村里。穿過四公里的“花路”，我將車停在了寬敞、整潔、充滿文化氣息的文體廣場上。在去村委會的路上，我遇到正坐在家門口曬太陽的84歲的村民李玉學。我問老人：“你對駐村書記小趙印象怎樣？”老人回答：“這小伙子不錯。”“怎么個不錯法？”“他來村后干了不少得民心的事。”老人邊說邊指給我看，“你看那路燈、文體廣場，還有這‘花路’，都是小趙書記弄的，我在這兒住一輩子了，以前啥樣我還不知道，到處是垃圾堆柴火垛臭水泡，現(xiàn)在和市里簡直一個樣。”隨后，我又遇到了村民趙洪武、婦女主任秦家凡，聽到了同樣的稱贊。

趙宇到康家山村任駐村第一書記有一段心路歷程。2018年3月，市委組織部發(fā)文在全市范圍內選派駐村第一書記。趙宇躍躍欲試，委婉地跟正在哺乳五個月嬰兒的愛人商量：“我想報名試試。”愛人假裝沒聽見，親昵地給嬰兒喂起奶來。趙宇看著愛人憔悴的臉和她懷中可愛的兒子，心里明白，此時愛人的姿態(tài)雖然怡然，但卻明確地表示著反對。他也覺得，這時候不守候在妻兒身邊，有些不盡如人意，心中剛躥起的小火苗只好漸漸熄滅。五個月后，全省機關事業(yè)單位人事制度改革，之前駐村的女同事調到新單位工作，駐村第一書記出現(xiàn)了空缺。趙宇看到報名通知后，心潮再次澎湃。他想，孩子眼看一歲了，這次報名愛人應該“給亮”，除非組織上不選派自己。果然，愛人侯旭理解他想下村干事的心愿，默許了他的報名。一周后，趙宇接到通知，經單位黨組討論，決定在三位報名者中選派小趙補位。小侯鼓勵他：“既然組織選派了你，你就把我和孩子先放下，家里的事有我，你放心好好干，別辜負組織對你的信任。”

趙宇駐村后，了解到群眾期許著路燈早日安裝，文體廣場早日落成。這些是前任對群眾的承諾。這兩件事，前任書記已經做了大量深得民心的基礎工作，雖然尚未列入市里城建規(guī)劃，但已在村民當中產生了良好反響。趙宇馬不停蹄地開展調研，隨即發(fā)現(xiàn)村里的柏油主路已年久失修，千瘡百孔。通向家家戶戶門前的巷路，不僅是土路，而且路旁到處是石堆、柴垛、雞窩、牛圈、玉米囤、小開荒等，臟亂之極，不堪入目。趙宇感到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小趙想，如不趁熱打鐵，讓村容村貌發(fā)生巨變，民心就難聚，今后的駐村工作就不好開展。如何推進這兩個項目早日列入市里城建規(guī)劃，趙宇說：“新媳婦遇事，離不開娘家人。”他認為，駐村書記最大的后盾是組織和行政力量，而行政資源是最大的資源，要想破解眼前的難題，必須靠行政資源“輸血”才行。他不愿耽擱時間，立即驅車回到單位向領導匯報并求助，通過組織多方面協(xié)調，項目很快列入了城建規(guī)劃。為配合施工，趙宇干脆吃住在村里，想愛人和孩子時，晚上就抽空視頻。那些天，他一步不離施工現(xiàn)場，帶頭實干，發(fā)動黨員和村骨干帶動村民共同會戰(zhàn)。婦女主任告訴我：“村里安路燈、建廣場、清垃圾、挪柴垛那陣，有的村民不愿挪自家門外擋路的柴垛、玉米囤，黨員干部有為難情緒不敢下去做村民工作。趙書記就挨家挨戶做工作，千方百計想辦法解決村民們‘搬挪清填’的困難。緊接著，他又沒黑沒白地奮戰(zhàn)在現(xiàn)場。”很快，人心齊了，民心順了，不到一個月，清理垃圾上百卡車、近千噸，挪柴垛、扒雞窩、遷玉米囤40多個，建起了兩個寬敞的文體廣場。過去，一到傍晚，扭秧歌跳廣場舞的村民就開始爭“地盤”。如今，晚飯后，在明亮的路燈下，廣場舞隊在村東頭廣場上，跳起歡快的廣場舞；秧歌隊則在村西頭廣場上，扭動起火辣的身姿。

通過找政府“輸血”，村容村貌發(fā)生了巨變，但村里還有許多涉及群眾的生活困難問題，一時無法等靠各級政府“輸血”解決。趙宇繼續(xù)開動腦筋，想辦法給困難群眾“輸血”。65歲的村民閆興業(yè)，年輕時好酒，喝壞了腦子，經常撿些別人扔掉的舊衣褲、破被褥堆到院內的秸稈堆上，堆成了“垃圾山”。春秋季風大物燥，“垃圾山”時不時引發(fā)火災，近兩年已先后五次失火，最近一次是2019年8月。前幾次失火，政府通過民政救助對其進行了幫扶，按照相關規(guī)定，這次不能重復救助。老閆在外地打工的女兒聽說市里派來了駐村書記，就回到村里找趙宇。趙宇了解情況后，拿到村班子會上討論。由于村里暫時沒有這項資金，老閆房子維修的事只好放下。趙宇放不下這件事，幾次去看房子燒毀程度。房子受損比以往嚴重，不僅門窗全部燒光，而且屋頂也只剩了三分之一，村里只好臨時為其搭塊苫布遮風擋雨。時令已近秋天，一晃就到冬天，苫布難以御寒。趙宇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他忽然想到，工作中曾接觸過的市人大代表單興萬是當?shù)赜忻膼坌娜耸浚质墙ㄖ袠I(yè)的精英，可否找他求助？他的想法得到了單位領導的贊同。很快，單代表帶領幾位員工來到村里，當場安排員工落實。一周后，房子修復了，老閆和女兒一看，這房子修得新房一樣，高興得直喊共產黨萬歲。

造血

地處沈陽、本溪、撫順三市交界的康家山中心村，管理著康家山、灰窯、尹家溝三個自然村，有人口1998人，588戶。 20世紀90年代，這里石灰礦產豐富，到處可見白灰廠、水泥廠，大大小小的礦山企業(yè)不下40個，形成產業(yè)鏈的還有運輸、餐飲娛樂等第三產業(yè)。村民靠礦山吃飯，村里90%的青壯年都到礦上打工。2002年，礦山四周的林木被省政府確定為自然保護區(qū)，之后，政府對礦山實施了政策性關閉。過去，這里整個經濟來源都依托于礦山，一下子沒了抓手，許多村民只能另尋出路。由于多數(shù)村民從來沒干過農活兒，因此他們寧可外出打工，也不愿回村種地。加上前些年，村兩委班子缺乏民主管理和紀檢監(jiān)察監(jiān)督，造成村集體土地全部分光、村民承包的土地大量流轉、村集體無分文積累的落后局面。

趙宇駐村不久，參加了區(qū)委召開的駐村書記半年工作總結會，聽了大伙兒匯報，感到駐村書記們都做了不少利民的事。有兩位駐村書記還談了發(fā)展村集體經濟的設想，得到了組織部表揚，趙宇補位才不到一個月，只做了簡單表態(tài)發(fā)言。會上，組織部對九個集體經濟發(fā)展沒起色的村點了名，趙宇受到很大觸動。康家山村的出路在哪兒？駐村書記的職責與使命推動著他去探究康家山村發(fā)展之路。回村后，他經過一番深刻的思考，感到自己當下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要把駐村變成駐心，在發(fā)展中富民強村，找出一條村經濟發(fā)展之路，實現(xiàn)康家山村集體經濟“零”的突破。他幫村民賣地瓜、小米、蘋果、山珍，因受品質、價格、規(guī)模等局限，無法打入市場。村集體經濟的發(fā)展讓他陷入迷茫，第一書記的責任又使他心有不甘，改變產業(yè)方向的思考便成為必然。于是趙宇叫上一向支持他工作的村支委李長青，騎著摩托車帶他翻山越嶺，到三市交界的一些村搞調研。在調研中，他發(fā)現(xiàn)本村大南溝山窩里有座占地500畝的廢棄倉庫，環(huán)境幽靜，有山有水，自然風光好，適合發(fā)展休閑度假產業(yè)，如果能申請下來使用權，將會使村集體經濟發(fā)展走出絕境。2018年9月20日，趙宇主持召開第一次全村黨員大會，共同謀劃村集體經濟發(fā)展目標。多數(shù)黨員認為，大南溝倉庫是國有資產，很難獲得區(qū)里準許，但黨員們卻一致強烈要求，將閑置多年、被人占用的村小學要回來。

與村委會比鄰的原村小學，占地面積九畝，院落方方正正。

十年前，按照教育部的要求，實行教育資源均衡分配，優(yōu)化師資力量，村小學與其他小學合并。學校閑置后，區(qū)教育局某干部的父親種了滿院的玉米，年復一年，村民意見很大，多次集體找區(qū)里討要，均未如愿。趙宇聽取了大家的意見，在鄉(xiāng)政府支持下向區(qū)里打了報告。隨后趙宇又一趟接一趟地去找區(qū)委書記和區(qū)長。2019年6月，村里與區(qū)教育局、街道、村小學簽下長期無償使用權協(xié)議，村民們高興地在村委會院內放起了鞭炮。

村小學要回來了，村集體經濟的發(fā)展仍然沒有著落，趙宇就發(fā)朋友圈，請親友提供發(fā)展資源和信息。朋友圈發(fā)出后，在老家生物燃料發(fā)電廠打工的親戚告訴趙宇，他每天都能看到往廠里送秸稈的大車小輛。趙宇認為這是商機，就向街道做了匯報，副主任蘇永濟鼓勵他，秸稈躺在地里、堆在村民院里容易發(fā)生火災，如果能打開銷售渠道，秸稈離田，政府還能給一定的補貼，這樣一來，既不污染環(huán)境，將火源變成了資源，又為村里發(fā)展了集體經濟。趙宇馬上帶隊奔赴發(fā)電廠，但由于對方貨源充裕，未能達成合作意向，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就在趙宇一籌莫展時，駐村書記群一位叫霍思晨的女士將她做秸稈深加工生意的同學介紹給趙宇，趙宇又帶隊立即起程。這一次可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對方正為沒找到貨源發(fā)愁，趙宇正為沒找到送貨渠道而苦惱，機緣天成，雙方一拍即合，而且承諾加工設備、技術等都由對方提供，康家山村只需提供秸稈和場地。“造血”獲得首次成功，年底，村里的賬面上已經有了十多萬元的進賬。

思路決定出路。為進一步發(fā)展村集體經濟，繼續(xù)給村里“造血”， 趙宇爭取來50萬元的發(fā)展資金，把一些外出闖蕩的能人請回村，由黨員帶頭入股，注冊了全市首家敬創(chuàng)農業(yè)機械管理有限公司，并由婦女主任等五位黨員作為管理團隊，加強對公司的管理。趙宇還注意挖掘其他“造血”資源，發(fā)展壯大村集體經濟。46歲的趙英建夫婦，幾年前離開相鄰的本溪某村，在康家山村購房居住。趙英建有出色的手工技藝，以玉米面為原料，能做出無添加劑、無色素、可口味鮮的金絲面。老趙想利用自家院落建個制面作坊，但村里存在排外思想，不給老趙提供辦照手續(xù)。老趙承諾按盈利比例與村里分紅，但村里始終不吐口。趙宇認為這是件好事，同樣能為村集體積累資金，何樂而不為。他很快做通了村班子的工作，不久，趙英建家大門外的墻上，赫然掛出“康家山村農民創(chuàng)業(yè)扶持點”和“沈陽金麥禾食品有限公司”的牌子。趙宇一方面加強對產品的扶持宣傳，另一方面通過電商、親友等渠道將產品推向機關、企事業(yè)單位和千家萬戶。如今，老趙的金絲面已經成為當?shù)匾粡堥W亮的名片。

瀝血

午后，暖風撩動著村路兩旁盛開的格桑花。風姿綽約、輕盈飄逸的花叢中，一塊寫著“黨旗紅，村莊美”的紅色木牌深深地吸引著我的目光。走近之后，我發(fā)現(xiàn)木牌右下方還落著責任人藺杰敏的名字。前行五百米，我看到了同樣落有其他責任人的紅色木牌。木牌左上方的黨旗和鐮刀標志格外醒目。一抬頭，我看到一戶村民家的門柱上掛著一塊寫有“共產黨員戶”的牌匾。我猜出這些都是伴我同行的趙宇的工作成果。趙宇告訴我，沒駐村前，他對農村基層黨建工作認識很膚淺。駐村后，他深刻體會到，推進農村黨建工作十分必要。他指著眼前的兩塊牌子說：“別以為這樣做是玩虛的，在弄景，其實這種形式在農村非常實用。比如，誰家掛了‘共產黨員戶’的牌匾，誰的行為就盡收在村民眼里，你做得好，群眾以你為榜樣；你做得不好，群眾就監(jiān)督你。”現(xiàn)在，全村90多戶黨員家門口，都掛著“共產黨員戶”的牌匾。他說，四公里“花路”分十段豎起“黨旗紅，村莊美”責任牌。通過駐村履職，他覺得自己的黨性在提升，信仰更加堅定。說到家話，駐村書記抓好村里黨建工作，就是在“瀝血”，是對黨竭盡忠誠。

暖風將夕陽吹落，寧靜的天空上升起寥落星辰，村莊里飄來陣陣花香，路燈下，東、西廣場熱鬧非凡。一天即逝，我心存余念。有25戶因病、因殘貧困中的家庭，通過趙宇在社會愛心人士微信群中的發(fā)動，得到了長期捐助，我沒來得及走進這些家庭，感到小小遺憾。但讓我欣慰的是，這些貧困的家庭，每天都在感受駐村書記和社會送來的溫暖，每天都在分享黨旗下的關懷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