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語境下警務題材紀錄片的風格創新
——以《守護解放西》為例

□ 左喜樂

當前媒介環境日新月異，新媒體語境下受眾的收視習慣和審美趣味發生轉向，倒逼著紀錄片不斷適應迅速變化的市場環境，在形式與內容上積極尋求突破，以滿足復雜多樣的內容消費需求。由彈幕視頻網站嗶哩嗶哩（簡稱“B站”）推出的警務觀察類紀錄片《守護解放西》系列深刻領會互聯網潮流性、輕量性和社交性的特點，探索出“紀錄片+真人秀”的跨界衍生品，呈現出迥異于傳統電視紀錄片的形態樣貌，在吸引更多受眾的同時拓寬了紀錄片的表達邊界。

“短組合長片”式的結構形態

根據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手機網民規模為9.89億，網絡視頻（含短視頻）用戶規模達9.27億，占網民整體的93.7%。這意味著在新媒體語境下的影像內容呈現為傳受方式的移動化、傳播體量的微型化和碎片化特征，所以紀錄片創作者必須打破傳統紀錄片那種套路化、形式化的影像風格，審時度勢迅速轉變思路適應新媒體“短、平、快”的特點，將高密度的信息量通過快速剪輯濃縮在幾分鐘的時間里，盡可能突出故事的戲劇張力和娛樂程度。

《守護解放西》系列在制作體量上采用化整為零、獨立成片的“微組合長片”的結構形態，個體化、平民化的下沉視點貼近受眾日常生活，打破了過去紀錄片在敘事時間的連貫性和空間的連續性。每集在一個大主題下統領4-5個小故事，每個故事用5-10分鐘的篇幅講述，故事各自獨立，采取交叉敘事的方式共同串聯服務于統一的敘事線，在有限的時間內向觀眾傳達最有價值的信息。這種微小敘事契合當下受眾收視時間的偶然性和收視時長的碎片化習慣，從而讓紀錄片“從沉迷于藝術感覺和個人的小圈子中走出來”，這是創作者順應媒介融合趨勢進行的創新實踐，重新找到了連接年輕受眾的平衡點。

“紀錄片+真人秀”的融合方式

紀錄片要想抓住新媒體用戶群體的注意力，必須在剪輯包裝上進行思維拓變。在真人秀綜藝節目剛剛興起之時，憑借明快絢麗的剪輯風格、活潑搞笑的“花字”以及對人物進行中插采訪的創新形式吸引了大量受眾，延續至今依然是受眾最喜愛的影視節目類型之一，尤其以Z世代群體為收視“主力軍”。紀錄片在媒介融合不斷加快的背景下借助綜藝元素進行敘事，內容剪輯節奏更快，形式詼諧而又不失嚴謹，語言幽默而又能普及知識，這是新媒體環境下受眾、創作者和產業發展三者共同推動的結果。

影像拼貼建構真實。《守護解放西》系列紀錄片在保證真實客觀的基礎上，從頭到尾采用年輕受眾喜愛的娛樂方式包裝現實內核。導演通過拼貼手法構筑影像觀念，按照一定的敘事邏輯將紛繁復雜的素材進行靈活組織以展現案件發生的來龍去脈，真正呼應了警察“一切用證據說話”的辦案原則。由于案件都發生在過去時空，許多鏡頭無法進行跟蹤拍攝，因此紀錄片敘事鏈條的搭建和時空邏輯的把握對于紀錄片創作者來講顯得愈加困難。而“融媒體語境下，媒介賦權使受眾在信息接收過程中不再是被動的接受者，還可以是信息的傳播者、分享者甚至創作者”，移動終端的便捷性和普及性促生了紀實影像的民間生產動力，紀錄片的一部分創作權讓渡給了普通民眾。在《守護解放西》中就使用了大量案件事發現場的監控錄像、旁觀群眾用手機拍攝的畫面以及警察的執法記錄儀畫面。這些零散素材與攝像機記錄的內容融合形成豐富且雜糅的多元化拼貼影像形態，多機位、多場景、多角度的鏡頭設計摒棄了傳統意義上紀錄片構圖講究、造型唯美、畫面極致的審美風格，顆粒感強、畫質較低以及畫幅尺寸不一的非常規鏡頭既帶給觀眾全新的視覺體驗，又起到了服務敘事揭示懸念的作用，是對傳統紀錄片影像美學思維的再塑。

互文性激發共鳴。紀錄片積極向其他影像文本吸取養分、尋找靈感，愈加注重與受眾形成對話。《守護解放西》借用了當下流行于短視頻平臺（以抖音為主）的“網紅音樂”和網絡流行語，這些原本純娛樂化的視聽元素被創作者挪用到紀錄片的敘事場景下，與故事情節緊密結合從而生成新的功能表征，利用“互文性”形成新的文本，對源文本的盜獵和重組實現了巴赫金所謂的“眾生喧嘩”，當觀眾感受到這些熟悉的“抖音元素”和“網絡梗”出現在紀錄片中時，歡笑之余也加深了對人物的情感認同與心理共鳴，表面看是增強是文本間的互動，實則增強了創作者與受眾之間的聯系。

美國著名學者亨利·詹金斯主張創作者充分利用不同媒體平臺和媒介產品的優勢互補達到最佳的敘事效果，綜合運用多種跨文本元素豐富敘事內容，吸引受眾參與影片的意義建構。《守護解放西》特意添加了許多具有強社交、強互動屬性的片頭提示語、“花字”字幕和俏皮音效，營造出類似于綜藝真人秀的敘事風格。彈幕是內容創作者與受眾共同創造的話語，是對影像本身的解構，對影像空間意義的拓展，創作者通過“文本盜獵”的方式邀請受眾加入這場參與式文化“盛宴”，受眾則通過彈幕進行積極回應，充分體現出新媒體受眾作為媒介文化參與者的主體性在場，在增強觀看沉浸感的同時也強化著情感認同。

微動漫延展主題。新媒體平臺的開放性、多元性、草根性和年輕化特征，為創作者的個性化表達和思維拓展提供了自由空間，利用更加多樣的形式豐富紀錄片內容，增強可觀賞性和趣味性。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創作主體借以指示性的紀錄片影像還原現實空間的路徑愈發多樣”，《守護解放西》在創意策劃初期就對節目形式、核心內容、制作方式、播出平臺等事宜達成了一致。從整體策略上看，這部紀錄片在制作過程中就有意識地將B站的風格元素融入到故事的講述中，為了應對傳播環境和市場需求的變化，第二季在片頭和片尾增加了微動漫的形式，將坡子街派出所民警轉化為動漫形象，幽默俏皮的對白和夸張搞笑的動作將警察形象進一步“萌化”。這種動漫元素的加入在一定程度上挑戰著受眾對紀錄片的認知觀念，但是靈動自然的敘事話語和網絡化口語化的敘事語態貼合年輕受眾的審美特點，極大提高紀錄片的傳播力和影響力。打造出的這種親民的敘事風格既拉近了傳受間的距離、增加了用戶粘性，又能夠促使觀眾對人物產生移情，實現紀錄片價值觀的隱性宣傳。

標題文案的互動策略

新媒介技術將人際傳播與大眾傳播相結合，通過算法推薦、網絡化、交互化等傳播機制重構了以內容為核心的傳播模式與渠道，紀錄片的創作和傳播理念也隨之不斷改造與升級。區別于傳統電視收看場景下的被動形式，B站的視頻播放是用戶與內容雙向選擇的過程，用戶需要根據興趣手動選擇觀看，紀錄片分集標題的吸引力、趣味性直接關系到點擊率與播放量，同時分集標題文案的創意也體現出紀錄片主題的內在意蘊和審美結構。在《守護解放西》中，分集的命名看似隨意，實際上是精心設計的結果，每一個標題文案都需要斟酌衡量，個性化的表達盡可能地通俗易懂、增強趣味性，能與受眾形成互動。

第一季10集的標題非常值得關注：“守護不打烊”……“我們的選擇”，并非如主流媒體紀錄片那樣采用高度概括式、追求文學性、對偶句式的命名方法，《守護解放西》使用的是非常口語化和網絡化的表達，讓觀眾對本集內容有更清晰的認知，第二季延續第一季，第一集就用對話式的語氣直接告訴觀眾“解放西歸來”了，從彈幕上密密麻麻的“來了來了”可以看出這種互動性敘事手法極易吸引觀眾的注意。第四集則用更加具有網感的網絡流行語“迷惑行為大賞”作為分集標題，這是新媒體紀錄片所具有的獨特優勢，創作者能夠及時與受眾進行互動并且形成反饋，進而對后續紀錄片制作起到指導意義。

結語

《守護解放西》在選題和制作上所作出的大膽嘗試為新環境下的紀錄片創作提供了范本，但仍需注意的是，優秀的紀錄片一定是飽含人類價值觀和哲學訴求的。新媒體語境下的紀錄片創作在迎合年輕受眾采用網感化、輕松化敘事策略的同時也應注意避免過度娛樂化和戲劇性的傾向，創作者仍需發揮自己的審美認知、價值判斷和藝術修養，做好紀錄片內容質量的“把關人”，在各個環節應始終堅持真實性與戲劇性、娛樂性與教育性、技術性與故事性、商業性與藝術性相統一的原則，如此才能實現市場價值、文化品格和社會擔當的共贏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