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空表意：試論影視藝術中的“留白”手法

□ 邵欣雨 孫晨

自古以來的中國書畫藝術作品創作中，有一種使畫面和章法更加協調并且獨具意蘊的常用手法——留白。在影視發展的漫漫長河中，自世界上的第一部電影的誕生就有了表達導演意圖的畫面。而聲音則是在畫面產生之后，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逐漸應用在影視中，導演要表達的意蘊也隨著對于聲音和畫面的加法或減法的不同組合而產生不同的視聽效果。通過影視畫面體現出來導演的獨特的美學觀念和藝術特色，把“留白”手法合理運用到影視畫面中，才能讓影視作品更加具有美學價值和藝術意蘊。

影視作品中畫面“留白”的呈現形式

影視畫面的留白意味著導演在表述內容上的刻意減少，用不充分不豐滿的畫面內容或是聲音上的缺失，來造就獨特的影視留白藝術。格式塔心理與電影“留白”互為表里的關系具體體現在觀眾的心理上與視知覺上。這是從心理上調動格式塔的“完形壓強”。在影視作品中“留白”手法，就是運用了這樣的格式塔心理，觀眾們會對這樣的空白產生疑問，這樣的懸念激發觀眾的探索欲望，對于影視作品的受眾來講，這是一個需要思考的空間和過程，通過反思和品讀，體會影片的價值所在，那么畫面中“留白”則有以下幾種形式。

無聲音無畫面。既沒有聲音也沒有畫面是敘述上的“缺失”，而這樣的“缺失”并不減少情節的表達反而是一種對其的增加。“空白關系的變化能夠讓畫面疏密有致、虛實相生，起到調節影像節奏的作用。”畫面的“留白”代表導演獨特敘述方式和拍攝手法，對于無聲音無畫面上的留白，在影視作品中常常會用到黑場、白場以及模糊空間的形式等。在影片敘事結構來說“留白”手法在影視中的表現主要在兩方面，即在影片中和影片結尾的留白即開放式結局的設定。而在影片中的畫面上就是導演的鏡頭運用，大多數則是使用空鏡頭對情節內容產生分割或是轉述，片中含蓄表達情節點的留白將晦澀難懂的情節通過演員的動作或是景物事物的描寫和刻畫來直接帶過，即便不詳細贅述也能表達情節并使觀眾領悟。而空鏡頭也是鏡頭在留白中最常見和經典的運用方式，第二則是畫面中的黑場的形式進行留白，常常會作為開放式結局，給觀眾更多的思考空間并產生自己的理解，自行為主人公之后的命運產生聯想。

有聲無畫：僅依靠聲音來帶動情節發展。依靠聲音帶動畫面的例子在中國就有漫長的歷史，中國的傳統詩詞著作中就有所體現，如唐代詩人王維在《鹿柴》當中寫道：“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可以想象到詩人眼中的畫面里只有一座山，看不到人，但是耳邊是可以聽見人們談話的聲音。以及在中國四大名著《紅樓夢》之中，描述王熙鳳的出場則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曹雪芹也進行了畫面上的留白手法，用聲音來塑造人物的性格和生活態度來帶動情節發展。用王熙鳳的聲音先入為主，引導情節發展，一句“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讓讀者產生好奇和疑惑，心中里的想法和林黛玉想的一樣：“此人是誰？敢如此放誕無理？”待受眾產生疑問后，當然會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緊接著作者才解開謎團，開始了對于王熙鳳的描述，鏡頭對準了王熙鳳的身上，展示她的穿戴與容貌。“這個人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等等，這樣的聲音先行，塑造了她風風火火、大大咧咧、潑辣妹子的人物形象。在影片《八佰》中有一幕在畫面中是黑場，只有用打麻將的女性聲音來引領情節，“撤都撤了，招惹他們干嘛？”代表著當時在租界居住的上海人所持有的態度，描述了毫不在意國家打仗，悠然打麻將的上海女人。而畫面是黑的有聲音無畫面的用法也常常使用在影片的結尾，影片《熱情似火》的結尾就是在影片結束后只有聲音而畫面則是全黑的。

畫面“留白”幾種形式的作用

含蓄性的表意功能。空鏡頭是導演闡述情節、升華和表達情感的重要方式，在導演敘述內容的時候，通過對其他場景的描述既可以通過畫面的省略又能夠讓觀眾領悟。就如同中國人的聊天方式一樣，用婉轉的語言來表達其中含義，“留白”手法用在電影作品中也是如此。在張藝謀導演的電影《紅高粱》中，九兒和余占鰲在高粱地里野合的場景描述，就用飄動的高粱這樣的空鏡頭來含蓄性地表達故事情節；電視劇《甄嬛傳》中展示皇帝寵幸妃子則通過用手輕撫床簾，以及搖擺的紅燭來表達其中意味。在韓國影片《素媛》中，小女孩素媛被摧殘則是用幾個零星的細節畫面來暗指素媛的遭遇，如壞掉的小黃傘、零落的彩色畫筆和被泥土弄臟的白色手機玩偶掛件的鏡頭等，不需要把事情完整地呈現給觀眾眼前。而這樣的“留白”既讓觀眾掌握敘述內容，又符合東方人獨特的“含蓄”思想觀念和審美方式。

預留想象空間。薩特曾言明在文學敘事中的空白，文本的真正創作者是讀者而非作者，任何閱讀行為都是作者引導下的空白填補行為。這樣的空白留給觀眾豐富的想象空間，而且理解方式人各不同，正如莎士比亞的名言：“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影片《八佰》中，有一幕既沒有聲音的表達也沒有畫面的敘述，在“八佰”兩個字出現后，就有三秒鐘的時間畫面是全黑的，那么在這一幕觀眾能看到的僅僅只有黑色的幕布，之后出現的是女人們在打麻將的談論的聲音，再出現了畫面。在一段畫面敘事中突然產生了這樣的黑幕，別具意味。其實無論是黑場、白場以及模糊空間在影片表達敘事內容上中的“留白”處理，在電影里這些有意義的“留白”令畫面的表達變為“此處無物勝有物”“此處無聲勝有聲”的獨特意蘊。因為畫面的“留白”或是缺失讓影片的幀節在相似中出現鮮明的對比，讓觀眾突然從連續的情節中冷靜下來并產生思考，此時在觀眾的心里是產生了一定反差的。而這一幕雖短但這極其具有魅力的幾秒鐘卻調動了觀眾的積極性和好奇心，令觀眾產生好奇并且自己展開思考，想象接下來的情節該如何發展，產生了期待和懸念。

高度強調單一媒介。畫面僅僅由聲音展現，來讓觀眾摒棄畫面帶來的視覺效果，更加直接的關注聲音帶來的感受，帶動情節發展，讓觀眾的注意力從畫面轉向聲音，充分利用聲音上的呈現和表達帶給觀眾產生聯想與思考。影片《我是證人》則是用利用聲音引導畫面的例子，但在影片中楊冪飾演的路小星是一位盲人，影片中所展示的畫面空間則是盲人聽到聲音后在腦海中的想象。盡管盲人無法和正常人看到的一般無二，但也因此盲人視力上的缺失會使他們更注重聽覺上的感受。在此片中很多畫面是依靠盲人所聽到的聲音在大腦中想象出來的，畫面是模糊的、抖動的、不真實的也可以說是虛假的，代表著不確定性。這里人們也可以想到只依靠聲音不依靠畫面而產生的效果，它的作用也為后面發生的事情引發懸念，引發觀眾陷入思考，讓觀眾在腦海中構思了自己所想并吸引觀眾繼續看下去，并且讓觀眾的想法和實際影片結合從而發生對比，產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效果，同時也是在影視作品中僅依靠聲音而產生的魅力。這不得不讓人反思導演的獨具匠心，別具慧眼。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的老爺就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例子，影片非常成功地塑造了深宅大院中的老爺以及幾個姨太太之間各自的鮮明角色性格。在影片中主人公老爺卻從未讓觀眾看清他的相貌，畫面或是遮擋或是虛化，或是側面背面，讓這位老爺只聞其聲。這種獨特的表現手法同樣一下將觀眾拉入當時那個封建的時代，觀眾也體會到當時的人們對于時代的無力感隨著電影的時長而愈陷越深。

具有獨特的藝術意蘊。電影“留白”藝術往往不是直接的，是通過聲音和畫面元素的不同組合方式來引導觀眾發揮自己的想象的，形成了一個反復思考的想象空間。如同品味一杯導演意圖的茶，品的時間越久，回味越長。影片《盜夢空間》的結尾將視角轉移到了一直轉動的陀螺上，在陀螺剛出現要停止的跡象的時候，電影戛然而止，產生一個開放式結局，讓畫面的聯系更加緊密，也留下了懸念。這樣的結尾讓觀眾不禁展開思考和聯想，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讓觀眾不斷回味影片主旨。在電影中，畫面“留白”代表著導演對于畫面的思考，更是帶動觀眾一起思考的心理活動，影片帶給人們的感受是雙向的，正是這種雙向的感受造就了它獨特的魅力。

總結

本文通過對影視中畫面“留白”方面的幾種形式以及幾種形式的作用，結合導演的拍攝手法以及觀眾的心理感受來品味影視作品中畫面“留白”的魅力，影視作品的“留白”充分詮釋了電影畫面是如何做“減法”的。對于留白，莊子言：“虛室生白，吉祥止止。”意思是：只有空的房間才會顯得敞亮，如果房間里堆滿了東西，光線就透不進去。一部好的影視作品好比一間房間，只有適當地加入畫面“留白”的元素，才會使作品更加完整并且富有藝術意蘊和美學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