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理解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的內涵

李國祥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簡稱《建議》），從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高度謀劃，提出要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本文基于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的深刻內涵，并結合近年來各地推進農業高質量發展和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踐的探索，談談學習《建議》的體會。

一、農業質量是農產品的品質和質量安全的統一

保障足量優質安全食物供給是農業的最基本功能。從人類發展歷史來看，人們的飲食消費大致經歷了從有什么吃什么，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到該吃什么就吃什么的三大階段。進入新時代，人們對食物消費提出了越來越高的要求。農業現代化，必須要以不斷地滿足保障人們全面平衡足量營養和健康的食物需要為目標任務。進一步提高農產品品質和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水平，是提高農業質量的重要內涵。

總體上說，我國農業綜合生產能力的提高，對國際國外兩種農業資源和國際國內兩個農產品市場的統籌，使農產品供給通常情況下極大豐富，甚至有時還會出現農產品供給階段性過剩情形，與此同時也存在著優質農產品供求偏緊的情形，突出表現是部分農產品國內市場價格時高時低和對進口依賴程度較高。

國內農產品供求結構性失衡的部分原因是農產品優質化程度不足。農產品國內市場價格時高時低，既可能是自發性市場調節的必然結果，也可能是品質不高的農產品時多時少造成的。真正的優質農產品一般不會滯銷，供求關系也比較穩定，市場價格一般不會出現劇烈波動。部分農產品在一定程度上依賴進口，主要原因可能是因為國內農業資源稟賦造成的，但也有可能是國內農業生產與需求脫節帶來的。如我國小麥，普通麥生產多，而優質專用小麥生產不足。解決國內農產品供求結構性矛盾，必須要推動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優化農業生產結構，提高農業良種化水平，推進優質糧食工程。加快培育優勢特色產業，打造高品質、有口碑的農業“金字招牌”。

提高農業質量，不僅要大力發展優質農產品，而且要確保農產品質量安全。經過多年治理，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總體水平已經顯著提高，絕大多數農產品質量安全得到有效保障。當然，要確保廣大人民群眾“舌尖上的安全”，還必須繼續把農產品質量安全作為加快農業現代化的關鍵環節，堅持源頭治理、標本兼治，強化綠色導向、標準引領和質量安全監管，建設農業現代化示范區，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邁上新臺階。

二、農業效益是經濟、生態、文化和社會等多方面的綜合效益

從社會效益來看，除農產品供給功能外，農業還有其他功能。特別是隨著我國農產品供給來源多元化，現代農業所承擔的生態功能、文化傳承功能等日益凸顯。現代農業可以將田園風光和詩意山水等融合在一起，發揮生態涵養、休閑觀光和勞作體驗等功能。我國現代農業發展以傳統村落為基礎，農業產業發展可以與鄉土文化、民俗風情等融合，發揮傳承中華農耕文明等文化功能。農業越發展，農業的多功能性越重要。

需要注意的是，農業的農產品供給功能，除了體現出經濟效益外，還必須承擔社會功能，這就要求現代農業發展必須兼顧生產經營者的利益和消費者的利益。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既不能谷賤傷農，也不能谷貴傷民。當農業生產經營者利益和農產品消費者利益沖突時，必須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發揮公共財政作用，發揮政策作用，確保農業生產經營者在經濟上不吃虧，確保農產品消費者不能因為經濟負擔加重而導致生活質量下降。

發揮農產品供給的社會功能，最重要的是要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和重要農產品供給安全，這是農業基礎性的社會功能。《建議》提出要“健全農業支持保護制度”“堅持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加大農業水利設施建設力度，實施高標準農田建設工程”“加強糧食生產功能區建設、重要農產品生產保護區建設和特色農產品優勢區建設”“完善糧食主產區利益補償機制”等，為發揮農業的基礎性社會功能指明了有效路徑。

發揮農產品供給的社會功能，還要在守住國家糧食安全底線前提下，更好地滿足新時代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更好地順應人們食物消費不斷升級的需要，農業生產要保障糧食等重要農產品供給安全，要提供更多優質安全農產品，并確保居民經濟負擔不斷減輕，主要表現在食物消費水平不斷提高同時恩格爾系數持續下降。目前，我國居民的恩格爾系數已經下降到30%左右的水平。促進居民恩格爾系數進一步下降，穩步提升小康社會成色，基本實現國家現代化和建設現代化強國，迫切需要加快農業現代化，更好地發揮農產品供給的社會功能。

從理論上說，農業是具有生態涵養功能的產業。過去，有些人誤將農業當作污染產業，一些地方在實踐中甚至為了防止農業面源污染而放棄農業生產。這類認識和實踐偏差是需要糾正和避免的。只要強化綠色導向，做到農業投入標準化，以及農作物秸稈和動物糞污資源化利用，農業生態效益和農產品供給的社會效益就可以同時取得。

強調農業的社會效益，并不意味著忽略農業的經濟效益。不能否認，糧、棉、油、糖和肉等重要農產品的生產一般都不應該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但是，提高農業科技物質裝備水平和現代化投入水平，實現農業產出高效和農業附加值不斷提高，是提高農業效益的應有之意。如果說我國現代農業發展承擔的社會功能是第一位的，那么提高農業的綜合效益并不意味著必須放棄農業的經濟效益，僅僅是提高農業綜合效益，而不要把農業的經濟效益作為第一目標。怎樣才能提高農業經濟效益？提高農業全要素生產率，推動農產品加工業優化升級，把現代信息技術引入農產品產加銷各個環節，推動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豐富鄉村經濟業態，都是在確保農業綜合效益前提下提高農業經濟效益的可行途徑。

三、農業競爭力的核心是農產品國際競爭力

我們可以從國家、農業企業和農戶家庭經營等不同層次，產品和產業等不同視角，資源稟賦、成本價格、科技創新、現代化裝備水平等不同方面來理解農業競爭力。可以發現，農業競爭力本質上是具有統一性的。農業生產經營主體具有了競爭力、農產品及其關聯產業具備了競爭力，農業現代化培育了競爭力，國家層面的農業國際競爭力也就形成了。

提高農業競爭力，主要指國家層面的農業國際競爭力。在我國盡快形成以國內循環為主，以國內循環和國際循環相互促進新發展格局大戰略背景下，農業不得不面對國際競爭。可能有人認為我國農戶家庭經營規模偏小，農業資源稟賦條件天然不足，農業生產面臨成本高“底線”和價格高“天花板”雙重擠壓，農業國際競爭力無從談起。這種觀點當然有失偏頗。面對激烈的農產品國際競爭，守住重要農產品供給安全底線，發展特色優勢農產品，其潛力仍然是可以挖掘的。

我國多數重要農產品是可以采取關稅配額等保護措施的，也可以按照“入世”承諾和世界貿易組織多邊規則對重要農產品采取支持政策。提高關系國計民生重要農產品國際競爭力的途徑很多，既可以通過提高質量來實現，也可以在關稅配額外開展效率競爭。從大米、小麥和玉米三大主糧等關稅配額數量看，其在國內總消費中所占比重并不高。“十四五”時期或者更長時期內，如果我國生產的三大主糧等重要農產品成本價格不高于關稅配額稅率，那么就可以說我國三大主糧具有國際競爭力。強化農業科技創新，優化配置農業生產要素；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促進農村土地流轉，發展適度規模經營，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職業農民，都能有效地提高農業效率。提高我國農產品國際競爭力，還可以通過延長產業鏈，打造供應鏈和提升價值鏈來實現。

四、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是加快農業現代化“三位一體”的根本目標任務

我們既要分別從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來理解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的深刻內涵，更要將三者結合起來全面理解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只有這樣，加快農業現代化的目標任務才能更加清晰明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才能更加穩固農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基礎地位，新型工農城鄉關系才能真正形成工農互促、城鄉互補、協調發展和共同繁榮的局面。

農業質量，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農業質量，與農業效益和競爭力緊密關聯。農業質量就是農業效益，農業質量就是競爭力。廣義的農業質量，既包含農產品品質和質量安全，又包括農業效益和競爭力。走農業高質量發展道路、質量興農，都是指廣義的農業質量。

近年來，一些地方在探索農業高質量發展道路和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踐中，發展優質專用農產品，以市場為導向，精選專用品種，做到專收專儲，開發加工專用食品，創建品牌，建設可追溯體系，實現了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三位一體目標。但是，也有一些地方盲目片面追求有機農產品生產，甚至誤以為有機農業才是高質量農業，將國家惠農政策主要用于有機農業發展。我們不否認有機農業具有高質量屬性，具有原生態屬性，但是綠色農產品生產也是高質量農業。從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三位一體目標來看，國家惠農政策更應該用于農業綠色轉型發展。

提高農業效益，不僅要提高綜合效益，而且不能拋棄農業來提高效益。近年來，一些地方在探索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實踐中，在堅守農業的同時，充分發揮農業的多功能性，取得了成效。如一些地方調動農民利用冬閑田擴大優質油菜種植，在油菜盛花期積極發展鄉村旅游，獲得了綜合效益。但是，也有一些地方為了追求單方面的效益，放棄了農業，如為了發展旅游業搞“大棚房”建設，或者過度地將農地用來造景，造成了非農化；也有一些地方認為種糧效益低，過度地非糧化，任其發展就會升高國家糧食安全風險。因此，這些非農化和非糧化傾向都應該避免。拋棄了農業，提高農業質量、提高農業競爭力就無從談起。

近年來，一些地方在農業高質量發展實踐中，片面地將價格水平作為衡量農產品質量的標準。過度減少數量追求高價格，勢必會損害農產品國際競爭力，同時未必能夠給農業生產經營主體帶來豐厚的經濟效益，結果往往是損害農業的社會效益，一方面讓消費者承受較重的經濟負擔，另一方面削弱了農產品的競爭力，市場呈現出萎縮態勢，最終損害自身利益。因此，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是三位一體的。加快我國農業現代化，三者缺一不可。

筆者認為，各地各部門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要學習貫徹好《建議》，堅持底線思維和問題導向，采取切實有效途徑和措施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為經濟社會全局提供更加有力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