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影《過春天》的視聽技術

錢智民

(南陽理工學院 傳媒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青春，是電影制作的一個重要主題。近年來，國內電影市場上涌現出許多青春片，而有些電影在制作上缺乏新意，甚至可以說它們只是為了牟取商業利益用新殼套舊軀。電影《過春天》在視聽技術方面做出極大的創新。其影像、聲音創作以及導演對整部影片的把控都有獨特的處理。用鏡頭語言劃分出不同的城市，用長鏡頭表現紀實性情感，用獨特構圖提高畫面的表現力，用紀實的聲音制作增強了影片的真實感。

影像的呈現效果和制作團隊的技術水平密不可分，雖然這是導演白雪的長片處女作，可電影《過春天》中的影像、聲音創作處理以及導演對整部影片的把控都值得分析研究。

一、鏡頭語言劃分出不同的城市

《過春天》的攝影指導是樸松日。樸松日和導演白雪同為北京電影學院2003級的同學，在大學時期，他們就有過數次合作，所以在拍攝《過春天》的時候他們也有著一定的默契度。樸松日在拍攝《過春天》之前，一直在拍廣告，上一個冬天造成熱點話題的《啥是佩奇》就出自樸松日之手。

所以走出自己的舒適圈，應白雪之邀來參與《過春天》的制作對樸松日來說本身就是一個挑戰。樸松日通過《過春天》這次挑戰取得了成功。

《過春天》原本定好的影片名字是叫《分割線》，樸松日在一次采訪中說，以《分割線》為名，需要把海關拍得有辨識度，讓人們清楚地看到，深圳到香港，雖然只是一個關口，但兩城之隔由此開始。他還說自己想拍出這兩座城市不同的城市感，讓它變得不常規。事實上，他的確做到了。

(一)運用手持與固定的拍攝手法

電影創作中有許多藝術，不同的拍攝手法也會產生不同的藝術效果。為了突出香港和深圳兩座城市不同的社會環境和空間，樸松日設計了兩種拍攝方式：手持技術和固定式攝像技術。因為香港到處都是拔地而起的高樓，整座城市給人一種逼仄擁擠的感覺，在拍攝香港的場景的時候，有很大一部分的鏡頭都選擇了用手持的方式來拍攝。影片開頭佩佩和Jo在天臺上的那段戲就是以手持的方式拍攝的。佩佩那復雜敏感的少女心事在手持鏡頭下顯露無遺。略微搖晃的鏡頭就像是佩佩搖擺不安的心。

影片中香港場景的畫面風格比之深圳的更加生動有活力。不論是青春叛逆的校園生活，熱鬧喧嘩的游艇聚會，還是到后面的隱秘昏暗的走私窩點，在這些地方的佩佩都更有生氣。在這些場景中，攝影師運用了很多的手持鏡頭，在香港的生活意義上傳達了一種溫暖和不安的感覺。

而深圳的場景大多是平淡的。視覺語言的二元性，不僅是故事內容的需要，也有助于觀眾更好地了解女主角的內心世界。由于佩佩和媽媽阿蘭關系疏遠，在深圳的情節也相對平淡，所以他們在深圳的場景拍攝上大多采用固定鏡頭，沒有表達更多的什么情緒，只是在記錄佩佩的行為舉動。

在這樣的拍攝手法轉換中，影片主人公佩佩一次又一次地在深港兩座城市之間來回穿梭，使女主角與眾不同的轉變過程在心路歷程中得以表達。

(二)運用對比明顯的畫面色彩

因為這兩座城市于佩佩而言情感是不同的，她的家在深圳，可是她對于自己的家極具抵觸情緒。那些讓她感興趣的事，她唯一的朋友都在香港。

從佩佩自身的反應中也可以看出來，在香港的她是鮮活的，不管是和Jo一起逃課還是說和阿豪他們一起走私，不管她帶著什么樣的情緒來做這些事，起碼她都是有情緒的，是鮮活的。可是她在家，在媽媽面前扮演的就是一個失語者的形象。

為了更好地表現主人公佩佩對這兩座城市的情感，攝影師和調色師在前期拍攝和后期制作的過程中，選擇把深圳場景的畫面色彩處理得比香港場景里的要灰暗一些，香港場景的畫面相比較而言要更明亮，色彩更鮮艷一點。不過刨除主人公佩佩的情感因素，制作團隊這么處理更是由于香港這座城市本身的特點處理的。香港遍地高樓，樓宇之間的距離很近，店鋪和店鋪之間挨得也很近。港式霓虹招牌大家也是熟知的，在這樣的城市構造下香港本就是個高飽和度的霓虹彩都，所以這樣的色彩處理也和香港本身的城市特點密不可分。

二、長鏡頭的紀實性情感

在劇情電影中，很少有像《過春天》這樣大量運用長鏡頭的。所謂長鏡頭，指的是一種拍攝技術，“長鏡頭”不是指我們所看到的相機鏡頭外觀的長度或焦距，而是指電影片段的長度。很難有一個標準來界定長鏡頭，從十幾秒到幾分鐘。長鏡頭是攝影師對一個場景、一場戲進行連續拍攝，形成比較完整的鏡頭段落。

長鏡頭能夠考驗導演把控場面調度的能力，運用拍攝長鏡頭的導演一般都有深厚的專業功底。而白雪，作為一個十年沒拍攝電影的青年導演，在她的長篇處女作中就敢這樣大膽，實為了不起。而且電影《過春天》中的長鏡頭，都拍攝、放置得恰到好處，很好地向觀眾傳達了銀幕中的人物在那個場景中，他們當下的情緒。

(一)長鏡頭的紀實性

長鏡頭在運用上保證了內容的完整性和紀實性，在描述情節時相比其他鏡頭更加容易讓觀眾進入故事，讓觀眾在這個連續的場景片段中靜靜地感受到人物之間關系的微妙變化。

《過春天》整部影片都有長鏡頭，很多鏡頭都值得我們深究，其中有一個就是影片開場部分，佩佩在兼職下班后去父親工作的地方探望他。從父親進門的時候開始，到他拿到錢的時候結束，佩佩原本在收到父親給的16歲生日紅包的時候想跟父親說自己希望去日本過圣誕節，但最終被父親的電話打斷。因為特殊的原生家庭環境，所以佩佩在和父親說自己的愿望的時候她是猶豫的，因為她知道父親不只是自己的爸爸，他還有另外的家庭，還有另外一個重擔壓在他身上。制作團隊在這樣短的場景里通過一個長鏡頭，呈現出主人公佩佩的心理變化，那種復雜的情緒被完整地呈現在觀眾面前。

前文提到的佩佩和閨密Jo在學校天臺上的那場戲，也是一個長鏡頭。攝影師在拍攝的時候選擇了用手持長鏡頭完成這場戲。這樣的設置讓觀眾能比較好地感受到主人公的復雜情緒。她渴望和好朋友去日本看雪，但是同樣地，她也因為這件事情而煩惱。她的家庭條件不允許她去，但她也不想讓好朋友失望。Jo說她可以幫佩佩付錢，可是她有著自己的堅持，不要Jo的幫助，而選擇自己去掙錢。佩佩期待又焦慮的情緒，在這個長鏡頭中讓人一目了然。同時，這一段長鏡頭還有個不得不夸的一點就是畫面的美感。因為那時剛好是黃昏落日，太陽的光影灑落少女身上，陽光下少女的剪影，整個畫面就和她們想去日本過圣誕的愿望一樣美麗又夢幻。

再還有影片中佩佩最后一次去看父親的時候，他起身從餐桌離開，走到餐廳外面吸煙。畫面的主體雖然是佩佩，但是父親抽煙的身影映在餐廳的玻璃上，那一層玻璃隔開的不只是餐廳和街道，還有佩佩和父親的父女情。在這個場景的拍攝上，也運用了長鏡頭，一氣呵成，在很短的時間里表現了父女二人的愈漸疏離。

(二)連續場景中的情感積累

因為長鏡頭拍攝的是一個連續的場景，所以在一個長鏡頭中，我們往往能一點點感受到畫面中人物的情緒。這就必須提到整部影片中極為引人注目的一個片段了，就是佩佩和阿豪在倉庫用膠帶在彼此身上纏手機的那段戲。看過電影《過春天》的人應該都不會忘記這場戲，很多人都對這場戲贊譽有加，還有人稱之為青春片中最高級的情欲戲。導演白雪更是因為拍了纏膠帶這場戲的短片入圍了“青蔥計劃”前五強。

在密閉的空間里，心中本就對彼此有著莫名情愫的年輕男女幾乎是零距離接觸，膠帶的撕拉聲夾雜在他們的喘息聲中，他們沒有說什么曖昧的情話，但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們沒說一句話，但他們的喘息勝過千言萬語。樸松日在接受采訪時曾談到這場戲，這場戲其實是在他們搭的攝影棚里完成的。他和美術指導張兆康老師溝通，在樸松日對香港的感受中，他認為要有霓虹燈會真實一些，但也有點俗氣，決定先用藍色照射。最后又改為紅光呈現。正好又有紅色的箱子，整個的氛圍特別好。但如果是純紅的話就特別像暗房，他們就配合了一些藍色和綠色的光打在了人臉的位置。窗外的燈光，紅、綠相交，透過窗戶，落在他們身上、臉上。室內的電風扇微微轉動，吹起佩佩的兩邊散落的頭發，其實跟著顫動的還有她的心。在這兩分半鐘長的鏡頭里，他們非常親密地相互纏繞，情緒的發酵，將年輕人之間的曖昧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致。

有一場戲是阿豪從面攤下班以后，帶佩佩去飛鵝山。飛鵝山上兩個人的遠景，阿豪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說出了自己有一天要成為香港之王，佩佩從他后面走出去。阿豪又回望著佩佩，那模糊的情感就在如此連貫的鏡頭里積聚。長鏡頭足以承載人們沉重的感情。

三、影像構圖的表現力

電影的畫面內容不僅是為了敘事而存在。同時，它還具有表達意義的功能。

攝影師通過獨特的視角和構圖更好地傳達導演的意圖，提高了畫面的表現力和豐富性。

(一)鏡像構圖

電影《過春天》在畫面構圖中運用了很多的鏡像構圖，從影片的開頭一直貫穿全片。影片開頭，佩佩過海關坐地鐵上學的時候，在地鐵上，她帶著耳機，望著窗外，周圍是喧囂的，她和玻璃中映射的自己像是獨立存在的世界。這是佩佩內心孤獨無助的一個另樣表現。坐在阿豪車上兜風的時候，透過車窗，香港五光十色的燈光映在佩佩臉上，她的心里滿是不真實的游離感。

佩佩和Jo、阿豪一起在拳擊館，阿豪讓她去交貨，她頭抵著鏡子，目光卻緊緊盯著鏡子里的Jo和阿豪打情罵俏的畫面，她沒發現的是鏡子里自己嫉妒的神情……通過第二介質映射出來的人物形象好像是另外一個空間里，并非真實存在的一樣，極富意味。

(二)長焦鏡頭構圖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通常以接近50毫米焦距的常規視角觀察事物。當你從長焦鏡頭的角度觀察周圍事物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切都是那么真實。電影《過春天》，長焦區的前景大部分是用相機拍攝的，觀看少女成長的電影增加了觀眾的體驗感和現實感，時間和前景的對比也很好地填充了敘事元素，使畫面顯得更平和。

四、聲音的紀實性

電影《過春天》中的聲音制作很妙，制作團隊在聲音制作上也下了一番功夫，整部影片很少有外加音樂的存在。

(一)紀實性的環境音

《過春天》中收錄了很多環境音，這些環境音交代了主人公所處的環境背景，同時也增強了影片的真實感，給觀眾營造了一種好像置身其中的感覺。環境音是這部影片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影片以佩佩乘坐地鐵上學的場景開場。在這個開場中，可謂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畫面出現之前，它的環境音就出來了。因為導演白雪沒有用別的枝節交代過主人公佩佩的生長環境和家庭背景，所以這里的海關地鐵環境音也是起到了一個交代背景的作用，暗示了佩佩跨境學生的身份。

(二)分離空間的畫外音

佩佩在深圳家中最多的場景，就是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聽著房間外媽媽和牌友說話聊天的聲音。這里的聲音都是屬于畫外音，這樣子的處理，既讓觀眾感覺到佩佩和媽媽是待在一個空間里，但又是分離的一個狀態。這就像佩佩和母親的關系一樣，她們兩個人雖然生活在一起，但是她們的交流很少很少，佩佩也很抗拒與母親溝通。

《過春天》，佩佩順利地“過春天”，但最后逃不過天降神兵；但她踏過這個關口，就迎來了自己人生的春天，16歲女孩的故事不是結束，只是從這里開始。《過春天》的題材聚焦新穎有話題，制作團隊又從各方面對整部影片進行了很好的藝術處理。技術層面的用心也是這部影片大獲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過春天》讓國產青春片迎來一個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