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是一門玄學嗎

張程

對于90、00后的年輕女性而言，與父母輩在生育上有著巨大的觀念差異，其中最具象化的差異就是“坐月子”。在老一輩看來，“坐月子”非常重要，有非常多的講究和禁忌，比如不能著涼、吹風、洗澡、洗頭等等。而在新派的年輕人眼中，電影電視劇中西方女性剛生完孩子就能下地走，想吃啥吃啥，想去哪玩就去玩，完全沒有禁忌，所以在她們眼中老一輩人口中的“坐月子”看起來更像是一門玄學。在“坐月子”問題上，代際之間的觀念差異幾乎不可調和，甚至有人說“坐月子”是婆媳矛盾產生的起點。

不過從社會現實情況來看，雖然很多年輕女性對“坐月子”中的禁忌持懷疑態度，但是對“坐月子”這件事本身并不排斥。而且很多年輕女性希望由專業的醫護人員在產后給她們提供專業的服務。由此可見，年輕女性排斥的可能是玄學的禁忌，而接受現代醫學對于“產褥期”需要調養的判斷。

產褥期和“坐月子”

現代醫學發現，產婦生育后一般需度過6至8周的產褥期。該階段產婦在生理上會經歷一系列變化，如2至3周甚至2個月的惡露排出期，產后恥骨聯合分離、尾骨損傷、盆底肌松弛等問題，以及由此給女性生理及心理上帶來的較大壓力。

現代醫學上對于產褥期的解釋為，孕婦為了適應胎兒的發育及為分娩進行準備，生殖器官及全身發生了很大變化，分娩后則通過一系列變化，使生殖器官及全身（除乳房外）又恢復到非孕狀態，這種生理變化約需42天才能完成。自胎盤娩出后，產婦便進入了產褥期。在這段時間里，產婦的乳房要泌乳，子宮要復原，身體的各個系統要逐漸恢復正常，如通過排汗、排尿的增加來減少多余的血容量;胃酸增加，胃腸道張力及蠕動恢復，使消化能力恢復正常;不哺乳或部分哺乳的產婦可有月經回潮。總之，產褥期是全身多系統包括體形、腹壁等逐漸復原的時期。

“坐月子”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根據經驗主義得出的結論。“坐月子”中的各種禁忌往往也是口耳相傳的經驗做法，有時難免出錯，甚至南轅北轍。國內坐月子的傳統習俗觀念深厚，且多由家中有經驗的長輩照顧“月子”。調查顯示，目前國內產婦超過80%選擇家庭長輩照顧的方式“坐月子”。不僅國內如此，整個東亞文化圈都有“坐月子”的風俗，日本、韓國皆是如此。

傳統的“坐月子”方式，囿于經驗主義的束縛，許多禁忌找不到科學合理的解釋，甚至有些做法在現代科學看來有害無利。而且從全國范圍來看，各地“坐月子”的風俗或多或少存在差異，甚至部分地區的風俗禁忌完全相反。這種口耳相傳的經驗主義做法自然難以令接受了現代科學教育的年輕人放心。于是乎部分家境殷實的產婦選擇聘請月嫂的方式，來解決傳統模式下專業不足及家庭矛盾上的弊端。

但是國內的月嫂并不是嚴格意義上具有“坐月子”方面“專業知識水平和業務實操能力”的專門人才，很多月嫂不過是經驗更豐富而已。目前國內針對月嫂的認定主要是“育嬰師”，還沒有國家統一的月嫂資格培訓和考試，一些持有月嫂證的多數也是從各種民辦培訓班或地方性協會取得。而且國內聘請月嫂的渠道有限，以線下和熟人介紹為主，關于月嫂實際水平和能力的考察，更多的是靠試用，選用的主觀性較強、試錯成本較高。

除了聘請月嫂之外，還有不少人選擇去月子中心。月子中心的水平同樣參差不齊，但是相對月嫂而言，考察機構的服務水平和能力比考察個人更容易。通常機構可供參考的信息更多，例如機構的規模、資質、環境和口碑等都比較容易考察。同時月子中心的各種專業設施設備也更齊全，能夠提供更好的服務。

優質的服務對應的是更高的價格。資料顯示，國內一線城市月子中心的均價在5萬至7萬元，三線城市也要3萬至4萬元。對于普通工薪家庭而言，這個價格并不便宜。

月子中心的發展情況

月子中心興起于中國臺灣地區，20世紀80年代中國臺灣經濟得到了較為快速的發展，各類服務行業開始涌現。最早的月子中心出現于20世紀90年代初，早期的月子中心主要業務僅僅為孕婦和新生兒提供基礎照看服務，基本不具備醫療護理方面的相關專業知識和資質。并且由于月子中心市場彼時尚處于空白階段，新興市場規范化程度低，沒有主管機構提供政策規定層面的約束，市場較為混亂，容易出現醫患糾紛。2001年臺北市衛生局出臺《產后照顧機構輔導條例》，規定自2001年7月起，月子中心成立需向政府申請立案。當時的“中國臺灣衛生署”宣布將月子中心行業納入其管轄范圍內，同時將月子中心更名為“產后護理之家”。現在中國臺灣有產后護理之家和月子中心兩種服務機構。產后護理之家提供基本照護以及產婦傷口護理、嬰兒臍帶護理、哺乳指導等專業服務;月子中心僅提供日常生活照顧服務，服務人員多為家政人員、保姆，不具有專業護理知識。隨著經濟水平的增長以及中國臺灣居民消費觀念改變，產后護理之家提供的專業護理服務能夠讓媽媽們更快恢復，其他附加服務包括如減脂、調理等都有不錯的效果，使得產后護理在臺灣地區逐漸普及。

中國大陸地區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也逐漸出現了月子中心，目前大陸地區月子中心的模式主要分為獨棟式、依托公寓或酒店式、醫院附屬式三種業態，普及率還比較低，一線城市滲透率在7%至8%左右，新一線城市滲透率在4%至5%，尚處于發展的早期階段。

參考中國臺灣地區月子中心的發展情況，2019年臺灣地區產后護理人數達到11萬人次，對比臺灣地區當年的新生兒數量來看，滲透率為62.46%，即接近三分之二的用戶會選擇去產后護理中心，這表明產后護理服務在臺灣地區產婦中接受度比較高。日本韓國產后護理的普及率也相對較高。由此可見中國產后護理的市場發展潛力仍然很大。以2020年1200萬新生兒計算，若產后護理的整體滲透率達到20%，即有約240萬人次使用專業的產后護理服務。

目前國內阻礙月子中心普及的原因，除了人們的消費觀念和醫療健康意識沒有跟上之外，與月子中心的服務價格貴和服務標準化程度低、服務水平參差不齊有很大關系。

目前國內月子中心知名的連鎖品牌，服務價格普遍偏貴。基礎服務價格基本在5萬元以上，高端服務套餐動輒數十萬元，普通市民家庭往往消費不起。導致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相關專業服務人員稀缺，導致企業用工成本偏高，經營成本高;另一方面，用戶規模較小，難以形成規模效應。

鼓勵生育的需要

近年來我國出生人口有所回落，生育率持續降低。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2—2015年我國大陸每年出生人口均在1600萬—1700萬之間波動;直到2016、2017年，受“全面兩孩”政策刺激，我國大陸出生人口出現短期回升，連續兩年突破1700萬大關，比政策實施前多出100多萬人。但2018年以來出生人口數量有所回落，規模快速縮小，出生率也逐漸下行，在低水平徘徊。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初步匯總結果顯示，2020年我國大陸出生人口持續下滑，當年新出生人口僅為1200萬人;同時2020年我國大陸育齡婦女總和生育率為1.3，已經明顯低于總和生育率2.1的人口更替水平。

隨著中國社會生育率的持續下滑，政府持續加大鼓勵生育的政策力度。2021年5月中共中央審議了《關于優化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的決定》。會議提出要全方位解決“想生育、敢生育、能生育、生得好、養得起”等重點問題。決定從2021年5月31日起，實行三孩政策并出臺配套支持措施。

2021年8月，北京市衛生健康委員會在回復網民提問時稱：“經核實，5月31日（含）后按規定生育三孩的，除享受國家規定的產假外，享受生育獎勵假30天，其配偶享受陪產假15天。女職工經所在機關、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和其他組織同意，可以再增加假期一至三個月。北京市將按照國家要求，加快修改《北京市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工作。”明確給予產婦更多假期。未來或將還有更多鼓勵支持生育的政策出臺。

從鼓勵生育的角度出發，促進月子中心規范化、健康化發展，提高行業的產后護理服務質量和水平，建立多層次的消費格局，降低消費門檻，推動產后護理的普及和普惠，為產婦解決“坐月子”的后顧之憂。這將對于科學育兒、提升人們的生育意愿，有很大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