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特·翁思想視角下表情包傳播探析

□ 吳霞明

當下年輕人進行社交的重要方式少不了表情包。截至2020年3月,我國即時通信用戶規模達8.96億。而這龐大的社交媒體用戶背后，則產生了巨大的表情包發送量。基于研究者及其朋友的使用體驗，認為表情包呈現出了一種簡單、貼近現實等原生口語文化特點。美國學者沃爾特·翁（Walter J.Ong 1912-2003）提出的“原生口語文化”（primary orality）及“次生口語文化”（second orality）理論提供了洞察這種媒介現象的一種視角。

沃爾特·翁與表情包的文獻綜述

沃爾特·翁既是傳播學媒介環境學派的第二代核心人物也是美國當代研究口語文化和書面文化的著名學者。筆者以沃爾特·翁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在知網上只看到寥寥幾篇論文。一篇是《媒介環境學派的隱喻表達與隱喻思維》，文章將沃爾特·翁當作是媒介環境學派的派系學者之一，重點關注的是沃爾特·翁的隱喻思想。一篇是《沃爾特·翁“口語文化”理論視角下的微信傳播探析》，是從原生口語文化和次生口語文化的角度來分析微信為什么會繁榮。一篇是《論沃爾特·翁的文字印刷媒介思想》，主要論述的是他在書面文化上的思想。“沃爾特·翁媒介思想研究”是對它口語文化和書面進行的一個梳理和反思。總的來說，將沃爾特·翁的思想作為一種視角去研究表情包則寥寥無幾。對于表情包的研究，以往的學者更多是將其看作是一種亞文化的體現，而從沃爾特·翁的思想上來看待表情包，則利于豐富對表情包的理解。

研究設計

對于表情包定義的界定，目前并沒有一個權威的說法。為了方便本文的研究，研究者結合自身使用經歷，將其定義為是一系列主題人物或動畫形象的表情圖文。研究者挑選了微信表情包商店里朋友從2019年11—12月添加的所有表情包為研究對象。

研究者一共有487位微信朋友，他們這段時間添加的表情一共有570組主題表情包。其中朋友使用人數最多的前5組表情包是：48個朋友在使用蘑菇頭經典表情，45個朋友在使用“放開我北鼻”表情包，44個朋友在使用“嗷大喵”，44個朋友在使用“瘋狂的食物”，43個朋友在使用“秋褲貓曉曉”。綜合對這5組表情包的分析，發現這些表情包本身具有如下特點。

首先，按照有無文字來劃分可以將表情包分成帶文字的和非帶文字。有些表情包的字體不是直接帶在表情包上面，而是在發送出去之后，還會以文字的形式存在于聊天框中。這類仍然屬于帶有文字的表情包。從靜態來分，可以分成靜態和動態。

其次，上述5組表情包都是有文字的，但是分兩種情況，其中8成的表情包是直接讓字出現在表情包里面的，剩下兩成的表情包是要點擊表情包，才會出現文字，而這些文字都是對表情包進行一個解釋。

再者，每一個表情包上面都有表意明確的表情，即使是由食物組成的表情包，上面都畫著一些表情。在畫面不夠表意明確的時候，文字的輔助則讓表情包的意思準確無疑。

然后，表情包的旨意分為以下幾種情況：一、日常交際語言，如謝謝、晚安；二、表達強烈情感的詞，如滾、謝謝啦、么么噠；三、網絡熱詞，如吃藥、萌萌噠、嚇死寶寶了；四、日常生活中的具體行為，如閑——畫一個坐在板凳上的小人，旁邊配一個閑字、數錢、切黃瓜。

最后，一些表情包是GIF動圖，但是動圖的時間短暫，能夠讓人們看清每個細微的動作，這增加了表情的生動性。

表情包是否為原生口語文化的再現

原生口語文化是沃爾特·翁首次提出的，從心理學中的記憶成分來分析原生口語文化的特點。他認為原生口語文化是尚未觸及文字的文化、沒有文字或印刷術浸染的文化，具有九大特點。以下，筆者結合表情包的特點，探索表情包是不是最大程度體現了原生口語文化的特點。

第一，原生口語文化是附加的而不是附屬的，酷似兒童講故事的傾向：“然后……然后”。這一點表情包十分相似。表情包是以圖片的形式存在，盡管圖片上有文字作以說明，但是在表達中，映入人們腦中的則是文字所指向的具體表情，并不具備書面文化的線性邏輯。

需要注意的是，研究對象中排名前五的表情包都有文字說明，結合研究者自身的使用體驗，在日常中要是沒有文字說明的表情包，除卻那些表意十分明確的表情包外，這些表情包會讓人產生歧義和不解。這也說明盡管表情包具備原生口語文化的附加性特質，但是這種特質卻需要書面文化的輔助。

第二，口語文化利用大量固定的套語將重要的信息聚合在一起，比如“美麗的公主”“勇敢的戰士“。表情包同樣存在著這樣的特點，尤其是在同一個群聊當中。雖然可供使用的表情包千千萬，但是人們在使用表情包的過程當中，無法使用文字邏輯下的搜索工具。因此，人們會使用的表情包是人們印象最為深刻的或者是群聊中大家最近頻繁使用的表情包，因為這些表情包能夠在人們大腦中快速調出來。

另外，為了更快融入群體，出于一種自覺的心態，人們會使用群體當中大多數喜歡用的表情包，技術可以讓人們彼此下載、收藏保留彼此的表情包，從而呈現出大量相似的表情包。然而，這種套語是技術支持下的自覺性套語，是對原生口語文化的一種自覺性還原。

第三，口語文化里的人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并讓聽眾明白，他們會經常重復。表情包也具備這個特點：一方面，一些有趣的表情包會被年輕人頻繁使用，這也是為什么某類表情包會有40多個朋友都在使用；另一方面，對于手機保存的大量表情包，因為是以圖片形式存在，無法進行文字搜索。由于在某個時間段，人們短時記憶的表情包有限，因此會重復出現某類和某個表情包。

第四，保守的或傳統的。因為觀念化知識不反復口誦的話，就會被遺忘。表情包則有著本質的不同，它帶有豐富的創造性。數字技術的發展，給與了人們自行制作和上傳表情包的能力。在筆者研究的對象中，有一類表情包則是結合網絡流行語制作的。當然，表情包也有其保守的一面，為了保證在短期內及時調出應景的表情包，人們會選擇類似的表情包。

第五，貼近人生世界的。口語文化為使描述更加接近即時的、互動的世界，在表達上更貼近生活去抽象化。表情包使用的情境是一種及時的、互動的世界，所針對的回答是簡單的。因此，在表達上更貼近生活去抽象化，表情包的圖像是具體的、生動的，這與抽象性是相反的。圖像上簡短的文字也無法傳遞復雜的、系統化的知識，所以只能貼近瑣碎的生活。

然而，這種貼近生活和去抽象化，與原生口語時代是不一樣的。當下，人們經歷了文字時代對內心的探索，技術將人們再次連接在一起，開始向外探索自覺利用技術去貼近生活。

第六，帶有對抗色彩的。在口語時代人與人之間只有一種交流方式，所以體現一個人的才能，便是口才。而舌斗則充分體現一個人的口才。表情包作為伴隨社交媒體而誕生的產物，社交是其重要目的。它要增加社交黏性和社交快感，所以，它是去對抗色彩的，甚至是緩和對抗色彩的。

第七，參與式的，不是與認識對象疏離的。口語文化中聲音的轉瞬即逝迫使人們要貼近認識對象，達到共鳴。表情包強化了人們對視覺的要求，無論是圖畫還是帶有圖畫的文字，都是為了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第八，恒穩狀態指的是表達內容意義的清晰性，不會引發歧義。因為口語詞的意義是由當下的生活情景決定，自動淘汰當下不重要的記憶。表情包正是如此，一目了然，具象的圖畫讓表達生動，文字的輔助則讓意義更加明確。另外，人們在挑選表情包的過程中，可以自動淘汰掉對當下不再有用的表情包，甚至是永遠不用。比如說，青年群體就會較少使用老年群體喜歡用的表情包，以此來維持它們所在環境文化的平衡。

第九，情境式的而不是抽象的。口語文化往往把概念放進情景的、操作性的框架里，如樹本身是具體的，但樹的所指卻是抽象的。表情包豐富的表情，在技術復原的交往在場性下，表情包具體不抽象。

研究結論

表情包確實帶有原生口語的大多數特點，但是這種特點離不開書面文化邏輯的支持，表情包所呈現出的特點是人們借助技術自覺呈現出來的。它充分增加了交流中的親切感和接地氣的感覺，但是很明顯其不適合嚴肅的話題。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當青少年廣泛使用表情包交流的時候，將很可能讓青少年的思維表達呈現出千篇一律的結果。書面文化解放了人類的記憶，從而讓人們可以不需要使用大量的套語自由地表達自身的思想。但數字文化下廣泛使用的表情包則讓人們再次步入套語的模式中，這是需要警惕的。

注釋：

①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第4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現狀統計報告。

②莊睿,于德山.作為情感勞動的隱私管理——中國留學生代購群體的社交媒體平臺隱私管理研究[J].新聞記者,2021，(01):80-89+96.

③由于研究者朋友圈中20歲左右的朋友居最多，而在570組表情包中，中老年朋友使用風格最明顯的表情包組所使用人數，沒有超過30。所以，這5組表情包的使用人群，則主要是青年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