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的小說化傾向及其意義

武 娜

（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 湖南 長沙 410000）

從作品性質的角度來看，《桃花扇》雖然屬于戲劇類作品，但是作品本身的具體內容和情節推進與小說的內容結構構思和行文方式有一定的相似性，這也是這部戲劇具有小說化傾向的一個重要依據。本文對《桃花扇》這部戲劇作品在結構模式和內容層面進行了全面的分析，以闡明其小說化傾向的內涵和特點以及意義。

一、《桃花扇》總體概述

（一）故事梗概

《桃花扇》的故事發生在明朝崇禎末年，講述的是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與秦淮艷姬李香君之間的愛情故事。在日漸情濃的情況下，在訂婚之際侯方域將一把題有詩句的扇子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了李香君。但由于在政治斗爭中得罪了魏忠賢余黨，二人被迫分離，結果侯方域顛沛入獄，李香君被脅迫嫁人，她雖然淪為青樓女子，性格卻節烈無比，為抵抗婚配，做出了血濺定情扇的舉動，作為結拜兄弟的楊友龍將血痕點染成為了桃花扇。兩人最終雖然經受住了種種磨難再得相遇，但相遇時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兩人在張道士的點化下選擇了出家。

（二）創作背景

孔尚任的藝術創作能力和思想與其家人的影響密不可分，他父親孔貞璠作為明朝遺老，其氣節人品和思想狀態對孔尚任均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另外，孔尚任的父親的友人賈鳧西對孔尚任的影響也非常明顯，其中《桃花扇》中的“柳敬亭說《論語》”就是源自賈鳧西。另外，孔尚任的族兄孔尚則為《桃花扇》的創作提供了素材，孔尚任就是在同族和好友們的共同影響下萌生了創作《桃花扇》的想法。

二、《桃花扇》小說化傾向的體現

（一）行文結構的小說化傾向

在這部作品的行文開篇，作者首先就將作品人物用右部、奇部、偶部的模式進行了呈現，并且對各個人物之間的關系進行了詳細的說明。這種開篇就提出文章脈絡綱領的寫法本身就是長篇小說的行文結構模式，孔尚任在開篇就提到，明朝滅亡的災變放在歷史的長河里不過是“色”與“氣”的表現，從根本上來說，是“氣”的相交和激蕩。對于處于當時歷史環境中的人們來說，自然是置身局中而不自知的，只有后人才能做到將其盡收眼底。這體現出作者在創作作品過程中的一種思維和行文結構上的宏觀性，這是在理性思維的支配下才會出現的一種創作模式。回歸到小說創作的層面而言，作者孔尚任又表現出一種想通過一部作品將自己所有的思想和情感以及對于歷史階段的梳理和表述都融入其中的宏偉愿望，雖然《桃花扇》中的敘事內容所借鑒的都是真實的史料資源，但從這一作品的行文結構和敘事方式設計的角度可知，其中也不乏巧妙和新穎的嘗試。這都是小說作品所追求的一種結構上和內容上的特征，這從側面反映了《桃花扇》的小說化傾向。

（二）章節目錄的小說化傾向

在《桃花扇》這部作品中，章節目錄的作用與小說作品章節目錄的作用也是一致的。在這部戲劇作品中，章節目錄不僅僅只是出現在開篇來發揮介紹人物的功能。其中部分章節目錄還有劃分人物代表派系的功能，例如，與李香君處在同一社會階層的歌姬、樂師以及說書人，這些在社會環境中具有較大流動性的角色，都被作者列入“色”的一派，這符合這部分人物的性質、特征，與其職業設定也有很緊密的關聯性。作為歌姬，自然是以色侍人，而說書人或者樂師的生計也是依附于其他上層社會人物的。他們本身就像是歌姬臉上浮于表面的妝容與面色，生活上漂浮不定。而作品中的皇帝以及具有官宦地位的人物則主要被列入“氣”的一派。他們是推動社會進程和掌握社會動向的主導者以及可能產生重要影響的人物。作為“色”派人物而言，他們在社會上的漂泊動蕩，人生浮沉，都要依附于“氣”派人物的較量和斗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關系和社會結構體系之間存在一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微妙關聯。在戲劇的人物設定上，即使不同的角色在定位安排上已經有了一個大體的模型，后續出場的每一個人物在設定上都與章節目錄的內容具有高度的一致性，這意味著章節目錄可以起到引導讀者了解作品內容的作用。相對于傳統戲劇內容階段性強、分散狀態比較明顯的情況，這種有整體脈絡的戲劇內容模式和綱領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就與小說有高度的相似性。

三、《桃花扇》的隱藏視角分析

由元代雜劇的創作特點可知，在戲曲中居于核心地位的旦角和末角在形式上是可以獨挑大梁完成戲曲作品的，在這個過程中其他的角色主要起到輔助陪襯的作用。仿佛只有主人公的情緒在飽滿度和豐富性上是最強的，其他人物的存在感相對較低。而對演唱者的唱詞內容進行分析可知，大部分主角的唱詞都是以敘事為主，作者則將人物角色的個人情況及對未來的打算等融入唱詞中，以此完成對觀眾的交代。而關于次要人物，創作者的創作手法則更加接近小說，作者只是對這部分人物的大概輪廓進行展現，并未展開進一步的研究和呈現。即使有一部分針對次要人物的描寫，作者也是立足于主要人物的背景和光環以達到對其進行描述和展現的目的。而對于主要角色，在塑造時作者往往會融入自身的思想情感與生平經歷，一些依附于主要人物的情感和語言，實際上也是作者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同樣地，借助人物抒發的情感也是作者自己想要表達的情感。

隱藏的視角往往就體現在當作者作為主人公，用第一人稱的視角對人物進行觀察和剖析的過程中。但對于本文探討的《桃花扇》而言，作者在創作視角上恰恰選定了旁觀者的視角。這種視角轉換模式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主人公形象的突出性有所削弱，但其卻實現了對一個社會發展階段的群體形象的呈現，這不僅能夠達到依托群體形象對個體形象進行烘托的效果，進而有助于從宏觀視野去看待問題，也更能依托戲劇內容情節的推進體現出一種反諷的效果，而反諷便是小說創作中一種能夠發揮重要作用的人物形象刻畫方法。例如，作品的主人公李香君作為第一女主角，其在作品中的人物地位一直都不是非常突出，甚至還帶有幾分弱小可欺的意味，尤其是在她為皇帝唱曲的時候，那種作為一名歌姬被上層社會打量、評價以及戲謔的窘境，是以往任何一部戲劇的女主角都不曾有過的遭遇。在《桃花扇》這一作品中，仿佛次要人物成為了主要人物周遭的第二主角，主角的任何一點動向和表現都與眾多的次要人物有所關聯。這種現象雖然與李香君作為歌姬的人物設定有一定的關聯度，但從戲劇創作的角度來說，這是一次針對主角的大膽的視角轉變。

四、《桃花扇》小說化傾向的意義

小說與戲劇雖然在體系結構上有所不同，但兩者在內容表達方式層面都具有鮮明的敘事性特征，這為兩者的融合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另外，在創作的主題內容上，處于同一時代的小說作品和戲劇作品在某種程度上也必定存在交叉點。孔尚任在創作《桃花扇》時，并非只追求在行文方式和思想內容上與小說保持同步，其小說化的表現是多樣化的，這從戲劇作品思想內容的各個層面都能夠得到印證；且從宏觀的歷史發展維度來看，這種借鑒并不僅僅存在于《桃花扇》這部作品之中，其同時期創作的《長生殿》也帶有這一典型特點，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戲劇作品小說化傾向的典型性和必然性。具體到《桃花扇》作品本身，作者對于小說這種形式的借鑒不僅體現在語言表達的藝術性上，由于整個作品在視角上的宏觀性較強，因此，在具體的寫作手法上，作者在創作《桃花扇》時也借鑒了古典小說。這種文學藝術創作上的借鑒的意義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創作維度的創新

總的來講，小說化傾向的著名戲劇作品在數量上還是相對有限的，這意味著這種與其他藝術形式相結合的創作模式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創新性。而從歷史的維度來看，創新是取得更大的進步乃至突破的重要推動力，只有進行了充分的形式和內容上的創新嘗試，才會產生《桃花扇》這樣具有持久影響力的優秀作品。

（二）對戲劇創作的積極影響

這一點是從宏觀的角度切入的，即將視角轉移到《桃花扇》的創作實踐對后世文學藝術的影響。尤其是到了清代，大量與《桃花扇》風格相似的戲劇作品紛紛涌現，且作品本身的內涵空間和藝術格局都得到了顯著的提升。這不僅是作品創作形式的蛻變和進步，更體現了文人思想境界的進步和拓展，這類典型的作品還包括《帝女花》《冬青樹》等。從歷史發展的角度而言，同樣的歷史故事總是在重復上演，而在清末這種體現民族興亡的作品更是頻頻出現；從藝術創作的角度而言，這個過程也為我國戲劇創作的發展和進步提供了重要的土壤。

五、結束語

由此可見，《桃花扇》作為一部在我國戲劇創作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標志性作品，作者在對其創作的過程中無論是在整體結構還是創作視角方面都借鑒采用了小說的結構模型以及創作理論，并且在一些寫作技巧和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也適當地對小說的寫作手法進行了借鑒，這不僅激發了戲劇創作本身的革新和發展，也是推動大量作者創作更加優秀的戲劇作品的動力源泉。就《桃花扇》這部作品的創作來看，最終作品的問世可謂我國戲劇創作發展歷史上一次重大的突破和創新，這也是其得以歷久彌新、世代流傳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