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可為的福費廷業務

福費廷源自于英語“Forfaiting”的直接音譯，本意是“放棄權利”。目前由國際商會與國際貿易和福費廷協會（ITFA）聯合出版的《ICC Uniform Rules for Forfaiting》（URF 800）對福費廷的定義是，“對應收賬款進行無追索權貼現的供應鏈融資”。其與其他融資產品的本質區別在于“買斷”。福費廷融資款在會計處理上可直接確認為出口商的銷售收入，不計入銀行借款，不增加企業的負債率，因而可優化企業的財務報表，充分滿足上市公司或大型企業對財務指標的高標準要求。

兩極分化的2020年福費廷業務

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和銀監會下發了《國內信用證結算辦法》（2016年版），對原辦法進行了大刀闊斧的修訂；與此同時，電子國內信用證平臺、國內證區塊鏈交易平臺等基礎設施平臺相繼建設、開發，與巴塞爾協議關于信用證等表外業務資本計量規則形成疊加利好，再加上國內大中小銀行不遺余力地宣導推廣，使國內信用證這種新型結算方式在國內貿易中被普遍接受且廣泛使用。國內證的全面開花，推動國內證項下以福費廷為主的貿易融資出現井噴式增長，一改此前我國商業銀行基本只提供國際福費廷融資服務的局面。中國銀行業協會發布的《中國貿易金融行業發展報告（2019—2020）》指出，接受該報告調研的9家國有及股份制銀行中，有7家國內證項下貿易融資同比增長超過30%，其中2家超過100%。從2020年的市場表現看，國內證項下福費廷業務規模已遠超國際福費廷。調研顯示，2020年1—9月，11家國有及股份制銀行的福費廷業務以國內證項下的福費廷為主，發生額占比高達96.62%；而國際福費廷發生額僅占約3.38%。

潛力巨大的2021年福費廷業務

福費廷作為真正的交易型業務品種，將在商業銀行內部發揮重要作用，推動銀行從傳統的“資產持有型”向新型的“資產交易型”轉變。商業銀行選擇全面開展福費廷業務，是在巴塞爾協議約束下走輕資本發展道路的主動選擇。對已經實行信用風險高級內評法計量的商業銀行來說，為買方企業開立國內信用證，承擔的是未來的或有付款義務，被視為表外產品，信用風險緩釋系數為10%。大型商業銀行的客戶群體相對廣泛，賣方企業往往也是銀行的客戶。銀行為賣方企業辦理的福費廷，由于是自家銀行開立的信用證，在賣方福費廷端的經濟資本占用為0。因此，匯總來看，多數銀行開展的“為買方企業開立國內證＋為賣方企業發放福費廷”的“自開自貼”模式，也能實現給買賣方融資的目的。相較銀行直接給買方企業發放一筆流動資金貸款，這種“自開自貼”模式是經濟資本成本能節省約90%，同步帶來的是監管資本充足率指標的優化和自身經濟利潤的切實增長。多數商業銀行內部已連續多年實行經濟利潤指標考核，分支機構可獲取的工資績效金額與經濟利潤增量直接掛鉤。同時，福費廷可轉賣、可交易的特點，也使得該產品成為銀行月末調控信貸資產規模的利器。因此從行業監管、資產調控、價值創造和發展激勵的角度來看，商業銀行自身有天然的沖動去大力推動信用證及福費廷業務的運用。

趨于緊張的資金面將給商業銀行發展福費廷業務創造良好的市場機遇。筆者任職的銀行分行，預計2021年能獲取的新增貸款投放規模僅為2020年的1/3，多家銀行都面臨儲備項目很多但可投放的貸款規模不足的窘境。但由于銀行對實體經濟的支持不能斷，致使部分項目的表內貸款投放需求必然要轉向表外。因此對于有真實貨物/服務購銷的企業，銀行可以通過讓買方開立延期付款國內信用證，享受延期支付貨款的好處，從而間接實現對買方資金融通的目的；同時，賣方辦理福費廷也能即時拿到貨款。不少商業銀行創新推出了福費廷買方付息、買方付費等產品，實現了賣方企業全額收取貨款的目的，從而提高了賣方企業配合買方采用國內證結算的積極性。正如上文所述，由于國內信用證和福費廷存在經濟資本計量優勢，其體現在實體經濟端的融資價格更具競爭力，也能有效緩解實體經濟“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

福費廷業務“躺著也能賺錢”的時代已經過去，商業銀行需著力于提升渠道、信息、服務和效率優勢，方能繼續收獲福費廷浩瀚市場的一杯羹。2020年突如其來的疫情，給延續多年的監管調控節奏按下了暫停鍵。地方政府為支持實體經濟復蘇紛紛出臺低利率“防疫貸”，帶動市場利率曲線于當年5月份到達谷底。不少商業銀行年初投放的福費廷，囤積到5月份以低價出售，可賺取豐厚的價差收入。但下半年的市場則完美呈現了利率微笑曲線的后半段，靠資金和規模優勢粗暴買入、機械持有再等待市場利率水平下降以賺取差價的可能性，變得微乎其微。那些在5月末大量買入福費廷囤積等待下半年出手的商業銀行，其在會計報表上按公允價值計量的福費廷資產，已大幅縮水。步入2021年，可以預見的是銀根收緊、市場利率水平小幅攀升將是常態現象。商業銀行需要擴大信息和渠道，利用市場信息不對稱優勢，尚能賺取微弱的價差。同時，還需提高內部溝通效率和結算操作的專業水平，才能體現競爭力。因此，未來商業銀行在福費廷業務上的盈利能力，將更多取決于其修煉的內功水平，而不再僅僅是靠天吃飯、靠市場喂糧。

人民幣國際化步伐將催生福費廷業務新的藍海。當前，在上海自貿區、廈門、浙江舟山和寧波、廣西等地區的商業銀行，均已獲準開辦國內信貸資產跨境轉讓業務資質。福費廷由于天然具備銀行同業信用的支撐，資產最容易被境外銀行接受，因此上述地區的福費廷跨境轉讓業務如火如荼，帶動了這些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量的增長及其在國際收支中占比的提升。人民幣結算的主要途徑有：擴大企業進口采購，并以人民幣計價結算；鼓勵“走出去”企業以關聯公司境外人民幣放款的形式，將人民幣資金出借給境外關聯公司使用；鼓勵商業銀行通過跨境人民幣賬戶融資模式，將人民幣資金出借給境外商業銀行使用，擴大境外人民幣的供給。境外商業銀行可以將人民幣資金用于日常結算周轉，或購買中國國內高收益的人民幣資產，包括參與中國銀行間債券市場投資，或者購買中國商業銀行的低風險信貸資產。其中，福費廷資產由于流通便利、信用風險可控，是境外投資者可選的最佳標的。在穩慎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的大背景下，“跨境人民幣賬戶融資＋福費廷資產跨境轉讓”的黃金組合，將開辟商業銀行福費廷業務新的發展空間。

對福費廷業務的全流程風險管理應引起監管機構和商業銀行的充分關注與重視。國內證和福費廷，是天然派生的“孿生兄弟”，目前在商業銀行業務體量中的占比并不大，因此未納入重點監管對象。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企業接受國內證結算方式，“國內證＋福費廷”的組合模式會不可避免地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來套取銀行融資。需要再次提醒的是，福費廷買斷的債權，必須具備真實的基礎交易背景。尤其對于關聯交易，必須做好貸前調查和貸中核查，確保關聯交易符合企業日常經營和實際需求。商業銀行必須要做好基礎交易下增值稅發票的二次核驗工作，防止企業虛開發票先騙取銀行融資，事后再注銷發票的行為；同時，還需密切關注貸后資金的使用，若發現賣方將福費廷資金直接或間接回流給買方，需引起高度警惕，并做好進一步排查，防范通過構造交易進行虛假融資。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