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裁分析視角下記敘文文體中寫作者聲音的建構

陳瑞平

(昆明文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2)

一、體裁與體裁分析

體裁(genre)一詞來源于法語，用于表示某類文學作品的類別。將這一文學領域中常用的術語引入語言學研究領域的是John Swales。他提出，體裁本身包含了一類交際事件，并且，和這類交際事件相關的成員享有相關的交際目的(Swales，1990)。在此基礎之上，Bhatia(1993)指出“體裁”這個概念所包含的某一類交際事件是可以被辨別的。之所以這類交際事件能被辨別，是因為這類交際事件具有“內部結構特征鮮明、高度約定俗成”的特征，因此，個體在交際行為中，需要使用符合這類交際事件體裁的慣例。然而，雖然體裁本身代表了一定程度的制約性，但是“內行人”仍然能夠在此基礎上實現他們期望的交際目的(秦秀白，1997)。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在系統功能語言學領域里，Martin(2009)提出，在對“體裁”這一概念的詮釋中，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是區別體裁和語域(register)這兩個觀念。關于這兩個概念的區分，他明確指出體裁的范疇是大于語域的，語域是體裁能夠語言化的前提。而和體裁相似的是，語域本身不是具體的語言，但它是通過語言的表達來建構的。因此，對語域的解析是離不開對語域構成的三個要素的解析的：第一個是語場(field)；第二個是語式(mode)；第三個是語旨(tenor)。

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中，語場是語域中的一個類別，它指的是實際發生的具體事件，它的實現(realization)是通過該語域的具體語言來完成的。換句話來說，就語場而言，從語域的角度來看它，我們關注的是人們在生活中做些什么。而從語言的角度來看它，其關注的是我們如何知曉其他人在做的活動(Martin，2009)。相比較而言，語式則側重于關注語言在交際活動中是如何發揮作用的。語式通常是通過文本系統(textual system)來實現的(比如，信件開頭的Dear××，以及信件正文中使用的人稱、時態、語法結構等語素)；而語旨的概念解析基于兩方面，一是活動參與者的身份地位(status)，二是活動參與者之間的交往活動(contact)。對身份地位的分析主要集中在分析活動參與者之間的權力關系(power relations)，而對交往活動的分析主要集中在活動參與者之間的協同和親密的程度上(Martin，2009)。

在這樣的認知基礎上，Martin(2009)提出體裁是一類交際活動，這些活動是活動參與者(以交際目的為導向)以文化成員的身份，分階段地參與完成該交際目的。這一概念的提出，一方面明確了體裁和文化(culture)之間的關系，另一方面也明確了體裁的行為屬性(這個行為是分階段的)。首先，體裁是發生在一個特定文化背景下的一類交際活動，因此，體裁一定是具有文化屬性的。此外，從系統功能語言學的這個角度來看，人們使用語言來實現社會交際目的，而這一交際目的實現過程，往往是可以被分為多個階段的。在實現同一交際目的過程中，因為交際活動的參與者不同，所以活動參與者所經歷的階段可能并不會是完全一樣的。但這些階段卻是相似的，這些相似的階段也就構成了體裁結構(genre structure)。就目前學界討論最多的學術論文這一體裁，Swales(1990)提出了IMRD(introduction-method-results-discussion)的宏觀結構；另外，就記敘文而言，Labov和Waletzky(1967)提出了包含6要素的記敘文體裁結構：概要(abstract)—定向(orientation)—發展(complicating action)—評價(evaluation)—結局(resolution)—回應(coda)。這些體裁結構的提出對文本分析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分析框架。

簡單來說，體裁分析(genre analysis)就是針對某一特定語言活動，進行體裁結構的分析。雖然體裁具有文化屬性、行為屬性以及結構屬性，但是單純以體裁本身來研究體裁分析是很困難的，也是不現實的，這是因為體裁本身是一個抽象概念而不是具體的語言，它是由活動參與者的語言來體現。因此，體裁分析也離不開語篇分析。在實際研究活動中，研究者通常既要分析體裁的結構和話語特征，還要分析體裁結構和話語特征在實際事件中的功能。

二、記敘文中的寫作者聲音

寫作者聲音(voices)是目前二語寫作研究領域中的熱門話題。很大程度上，對寫作者聲音的研究可以說成是對寫作者身份(writer identity)研究的補充。目前，學界對寫作者身份概念的研究由來已久，大部分的研究主要是通過對寫作文本的研究來分析文本寫作者是如何建立自己身份的(Hyland，2008；Zhao，2017)。 而關于“身份”這一術語的研究是二語習得研究領域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從社會文化這個角度看，“身份”不是單一而孤立的，而是具有流動性、多重性、歷史文化性的(Norton，1995)。因此，寫作者身份的探究除了要探究文本語言要素所直觀展現的顯性身份，更需要通過文本語言的特征探究寫作者的隱性身份。近年來，寫作者聲音之所以能得到二語習得，特別是受到二語寫作研究領域專家學者的青睞，主要是因為寫作者身份這一概念較抽象化，所以該領域大多數專家學者通過研究寫作者聲音來構建寫作者身份。這是因為，很大程度上，寫作者聲音的研究是在對寫作文本語素的研究基礎上對寫作者聲音進行解構，并對其提出了相應的分析模式，以便更好地研究寫作者身份。

關于寫作者聲音概念的理解，引用最多的是Matsuda(2001)所提出的寫作文本所涵蓋的話語性以及非話語性語言特征的綜合呈現效果。但是正如Canagarajah(2015)指出，Matsuda所給出的概念解析并沒有對寫作者聲音這一概念做出較全面的解釋。Matsuda(2001)的解析聚焦于文本，而忽略了寫作者文本外所具有的屬于歷史文化范疇的寫作者身份。基于對這個概念解析的補充，Canagarajah(2015)在分析了二語寫作的記敘文文本后對“寫作者身份”這一術語提出了較為全面、完整的詮釋。他把這一概念包含了以下四個層面：身份(identity)、角色(role)、主體性(subjectivity)以及認知(awareness)。首先，這里的身份和前面提及的“身份”概念范圍不一致，這里的身份僅僅是指寫作文本外的身份特征，即為寫作者身份的歷史文化性特征，如寫作者的民族、種族和民族關系等屬于寫作者本身所帶有的身份特性?！敖巧边@一概念尤其突出寫作者的社會群體屬性，具體指在某一特定體制(institution)內，寫作者被該體制所賦予的各類不同的主體地位。另外，在這個層面，當寫作者認領了被賦予的角色后，寫作者將會處于權力關系中，他需要去協商自己的寫作者身份以符合當下的交際環境。其次，“主體性”則屬于意識形態層面，它關注寫作文本所使用的話語是否符合所屬體裁的寫作慣例、交際規范以及所屬社會文化環境的價值系統。最后，“認知”這一術語的實質其實是寫作者對自己寫作者身份建構的主動性。通過對以上三個特征的認知，寫作者在寫作活動中采取策略，積極主動建構自己的寫作者聲音。

此外，Canagarajah(2015)還提出了基于這四個特征的寫作者聲音分析模式。簡單來說，寫作者聲音是由寫作者和讀者雙方來建構的，因此雙方在建構寫作者聲音的過程中，以寫作文本為基礎，寫作者用上面四個特征來表達自己的寫作者聲音，而讀者則用以上四個特征來對寫作者聲音進行分析建構。

三、體裁分析視角下記敘文中寫作者聲音的建構

Labov(1972)將記敘文定義為通過用文字的語句順序匹配真實事件發生的順序來對過去發生事件再現的一種寫作方法。另外，因為它是對過去已經發生的事件通過文本語言進行再次呈現的方式，所以記敘文的文本語言是按照一定的時間順序進行排列的。簡要說來，記敘文文本就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文本。這樣一來，記敘文突出的文體特征即為描述過去的事件和描述的時間順序。在此基礎上，Labov和Waletzky(1967)提出了記敘文的體裁結構：概要，寫作者說故事之前從整體的角度對故事進行概括給讀者一個初步印象；定向，寫作者給出故事發生發展的背景(時間、地點、人物、活動等)；發展，故事的主體，故事情節逐一展開的過程；評價，寫作者(或他人)對故事發展或故事本身的評價，進一步推動情節發展，引發共鳴；結局，故事發展的最終結果；回應，通常位于文末，寫作者照應主體，使文本更加完整豐滿。

這樣的結構框架非常鮮明地突出了體裁概念中的語場，而語式和語旨則需在寫作文本中來體現。文章將在Canagarajah(2015)構建的寫作者聲音模型中，加入語式和語旨，這樣就能進一步使得記敘文中的寫作者聲音建構更加完整。

Canagarajah(2015)提出的寫作者聲音中，“角色”和“主體性”突出的都是寫作者與外界(社會文化環境)之間的關系，角色強調用環境賦予的身份去實踐寫作活動，主體性強調通過文本語言去體現角色。此外，“認知”是寫作者在認知到其他三個特征對寫作者聲音的制約性后，發揮主動性去建構自己的寫作者聲音。雖然這里的“角色”體現了寫作者與外界的關系，但是聚焦在權力關系上。而語旨，從語言角度呈現了寫作者不僅考慮了權力關系，還要衡量自身與寫作對象的親疏關系(比如，語氣加強詞、態度標記詞的使用)。另外，雖然這里的“主體性”對寫作文本給出了一定的標準，但是這些標準不僅抽象，還同樣聚焦在權力關系上。而語式則從語言層面，清晰地對寫作文本提出具體要求(比如，根據語旨而選擇使用語言的正式程度)。就“認知”這一特征而言，Canagarajah(2015)實際上是對他提出的“身份”進行照應，所謂的“主動性”就是需要寫作者在諸多限制條件中，一方面滿足符合所處社會文化所要求的各項條件，另一方面能將屬于自身的個人文化特色體現在寫作文本中。而能否較好地在寫作文本中展現寫作者個人文化特色，其關鍵是寫作者對體裁以及語域的把握。換句話說，體裁與語域是寫作者發出有個人文化特色的寫作者聲音的基礎。

四、結語

綜上所述，記敘文中寫作者聲音的構建是多維度的。首先，是文本結構(Labov和Waletzky提出的體裁結構)。其次，是交際關系。包括兩方面，一是從語旨的角度所體現的角色，二是從語式的角度所體現的主體性。最后，是個人文化特色。即基于體裁和語域，結合文本結構和交際關系兩個維度，寫作文本所體現的個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