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青
(沈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4)
Moment in Peking是林語堂用英文寫就的長篇英文小說,目的是向外國人傳播中華文化,而張振玉和郁飛的譯本則較為經典,影響深遠。文章運用斯坦納的闡釋學翻譯理論,通過對比兩譯本,對Moment in Peking的翻譯進行研究。下文將在闡釋學視角下,運用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四步驟理論對比分析張振玉和郁飛翻譯的Moment in Peking中譯本,并詳細闡述兩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采用的翻譯策略、方法和技巧。
闡釋學歷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當時的闡釋學主要用于邏輯學和辯論術以及一些文學經典著作的解釋。后隨著社會的進步,闡釋學才從一般精神科學的方法論轉變為一種哲學。伽達默爾在《真理與方法》中確立了闡釋學作為一種以理解為核心的哲學的獨立地位,而施萊爾馬赫的《論翻譯的方法》從闡釋學的角度論述了翻譯與理解的密切關系,海德格爾更是將“解釋”與翻譯等同起來。闡釋學派翻譯理論的重要代表人物喬治·斯坦納則提出了“理解即翻譯”的觀點。
斯坦納作為西方翻譯界的重要人物,對翻譯問題進行了多視角、多學科的闡釋。他在翻譯理論專著《通天塔之后:語言與翻譯面面觀》中將翻譯的過程看作闡釋的運作并將翻譯分為四個步驟:信賴(trust)、侵入(aggression)、吸收(incorporation)和補償(restitution)。其中,信賴指的是在閱讀和翻譯之前,譯者相信原文是有意思且有意義的;侵入是譯者經歷兩種語言之間、兩種思想形式之間的沖突,正如古羅馬理論家哲羅姆說的“譯者會把原文意思當作俘虜抓獲過來”;吸收指的是攪亂或重組譯文語言的結構,即譯文語言通過翻譯會變得更加豐富,但也有可能被原文語言俘虜而喪失譯文語言的本色;補償是翻譯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環,由于譯作并不完全等于原作,所以譯作需要以補償的方式彰顯和放大原作的價值。
Moment in Peking是林語堂的主要代表作品,文章主要講述了北平曾、姚、牛三大家族30多年間的悲歡離合和恩怨糾葛,全方位展現了近代中國社會風云變幻的歷史風貌。
張振玉生于1916年,是我國著名翻譯家,他一生翻譯了許多作品,其中大部分為林語堂的英文著作,是林語堂英文著作最重要的漢譯者之一。而后他翻譯的《京華煙云》已經成為Moment in Peking的通行譯本,擁有眾多讀者,深受人民的喜愛。
郁飛,1929年出生于杭州,郁達夫之子,一生坎坷。郁飛并不是專業的翻譯人員,他之所以翻譯這部作品,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當時林語堂先生想讓郁飛的父親翻譯并整理了相關資料寄給他,但是由于時局嚴峻,郁達夫不幸被害,而郁飛本人也因客觀因素直到晚年才實現其父遺愿。
譯者在選擇要翻譯的文章時,從一開始就相信翻譯出來的文本不會是空洞、無意義的。Moment in Peking曾四次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其影響及地位是不言而喻的。張振玉曾對Moment in Peking贊賞有加,認為它是“流落英語世界之我國文學瑰寶”;而郁飛也因私人原因也對這部作品有著不一樣的情感,兩位譯者都認為翻譯此作品是有意義的,價值的,因此,“信賴”也就存在了。
斯坦納認為翻譯的第二個步驟是侵入,即譯者的理解會對原作造成一定的影響,這種侵入可以從譯者的文化意識層面和信仰層面進行解釋,這也是譯者侵入的主要形式。
1.文化層面
在翻譯Moment in Peking時,兩位譯者不同的人生經歷、社會背景、思考方式等都不同程度地對原作進行了侵入。
例1:It took them three and a half hours to cover the next twenty li before they reached Hsinchungyi.It was about half past one when they party alighted,hungry for a meal.
張譯為:走了三個鐘頭才走了二十里地,到了新中驛。大概一點半,大家才下車,餓了,去打尖。
郁譯為:他們又走了三個半小時才到十五里外的辛中驛。一行人下車時饑腸轆轆,便去吃飯。
“打尖”是京津一帶的方言,意為“行路途中吃便飯”,而原作中的姚家一族是居住在北京的,因此張振玉在翻譯此句的時候采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運用直譯的翻譯方法,將其譯為“打尖”來表現人物的地域聯系,呈現出些許的地方腔調,較契合原文;而郁飛則直接將其譯為“吃飯”,顯得較為樸實。不同的用詞反映了兩位譯者不同的文化態度,張振玉的翻譯更加符合姚老爺一家知識分子的身份。
2.信仰層面
譯者的信仰會對文本的理解造成一定的影響,在譯本也會顯現出來。
例2:She was a great friend of the monk there and when he suggested “rebuilding the temple”, the common excuse for soliciting contributions,she gladly gave the pillars.
張譯:她是廟里和尚的大施主,因為當和尚提議重建廟宇(這是和尚化緣一般的借口),她立刻樂捐四根前廊柱子。
郁譯:她是廟里和尚的大施主,和尚提出“重修廟寺”(這是他們斂錢的常用借口)她就樂捐這四根柱子了。
此句描寫的是曾老太太熱心佛廟之事,通過對比兩譯文后,發現二人都采用了轉換的翻譯技巧,即將名詞contributions轉為動詞“化緣”和“斂錢”,其中張將其譯為“化緣”,并點明了人稱主語“和尚”,展現了我國釋道文化;而郁飛將其譯為“斂錢”,則少了那么一絲韻味。
不同的用詞反映了譯者信仰對原作的侵入程度。綜上所述,張振玉的譯本更加注重保留原作的東方文化色彩,而郁飛則相對地保留了西方文化的因素。
翻譯的第三步是吸收,也就是譯作吸收了原作的意思和形式,會在不同程度上發生同化或異化。受語言、傳統符號以及文化因素影響,轉化一定會發生,因此不管譯作有多么的貼近原文,譯語文化的輸入都會對其產生影響,甚至重組原語的結構。
例3:Many amateur singers learned the favorite airs and passages just by listening to those operas again and again.Women, however, generally abstained.
張譯:常常這樣聽戲,外行也就找喜愛的戲一段一段地學著唱,帶著很認真的神態。可是這種事普通只限于男人。
郁譯:許多票友就是反復聽那幾出戲而學會各自喜歡的唱腔和唱段的。女子通常規避此道。
對于第二句,張振玉和郁飛采用了不同的處理方式,張振玉采用了轉換的翻譯技巧,主要進行了肯定-否定之間的轉換,其中“只限于男人”與原文形成對比,指出了其內涵意思;而郁飛則采用了增譯的翻譯技巧,增加了“此道”,還原了原文的字面意義,這體現了兩位譯者在處理此句時對原文進行了不同程度的轉化。
兩種語言在轉化中一定有遺失,而最好的譯文是能讓目標讀者與原文讀者有相同的感受,因此補償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例4:It was the sort of place where one could bury oneself, consumed in some great passion, academic or sensuous,and forget that the outside world existed.
張譯:這個所在適于遺世隱退,寄興于所好,或讀書撰述,或陶性怡情,在此可以完全忘記紅塵的憂嚷煩囂。
郁譯:這樣的地方可以讓人埋首其中一心從事學術著述或者藝術創作而忘卻外間世界的存在。
在翻譯此句時,張振玉先生采用了四字格的譯法,將其譯為“遺世隱退、讀書撰述、陶性怡情、憂嚷煩囂”節奏明快,朗朗上口,既增添了譯文的文學色彩,又與原文格式保持一致,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能達到譯文補償的目的;相比之下,郁飛先生的譯本未采用原文格式,語言較平淡,補償的作用相對就弱些。
作為一部堪比《紅樓夢》的文學作品,Moment in Peking用自己的方式傳播中華文化,向祖國表達深沉的熱愛之情。通過對比兩譯本,筆者發現張振玉的譯本采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用詞典雅優美,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和美學價值;郁飛的譯本傾向于異化的翻譯策略,語言較為平實質樸。除此之外,筆者認為在翻譯時應根據原文采用合適的翻譯策略,確定相應的翻譯方法和翻譯技巧,培養審美意識和翻譯批評觀,這樣才能擁有譯者的個人特色和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