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懷猛 彭雪燕
江蘇師范大學體育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人類生存環境的差異性是不同文化產生的基石,特殊的地理環境對文化的發生、演變具有一定程度的物質制約力。原始社會時期,人類為了爭奪食物和配偶不可避免地會發生暴力格斗,這種現象也是動物王國維系平衡和社會秩序的有效手段。[1]原始的狩獵是萌生格斗技能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人與人之間的戰爭沖突直接促進了原始格斗技能的發展。中國武術源于原始的攻防格斗技能和軍事戰爭, 它是在古代農耕文明和耕讀文化的基礎上逐步發展起來的,它長期根植于民間,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凸顯出中國鄉土社會重要的文化特征。[2]武術作為中華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武術文化的發展演變,不僅能夠體現中華文明發展不同階段的特征,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不同歷史階段的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服裝、器械、制度、精神表現等)。
中國地理環境的總體布局概括為,腹地縱深,氣候多變,四季分明;但其四周分布著海洋、沙漠、高山等難以通行的自然障礙,形成一個自然封閉的地理空間,中華先民就是在這樣封閉的環境中創造出自己獨有的文化形態。[3]中華傳統文化的主體,大多可以歸結到這種“耕作居于支配地位”、社會分工不發達、生產過程周而復始地處于相對停滯狀態的農業文明的范疇之內。[4]由于農耕生產所帶來的生活資料的極度豐富,農耕民族在文化思想上也有著高度的優越感和認同性。
優越的農耕環境塑造出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形態,其特點表現為:渴求穩定生活的內傾性;優越的農耕環境滋長了人們對土地的依賴性;春耕秋收的輪回催生了循環思維的形成;家族血緣機制維系了技能傳承的純潔性。[4]
1.2.1 農耕環境與武術
中華文化的誕生地——東亞大陸是以溫帶—暖溫帶—亞熱帶為主,這一地段就日照及熱能供應而言,都適宜農業發展。在氣溫和雨量適中的黃河中下游和長江中下游地區,中華先民早在六七千年前的彩陶文化時期,就逐漸超越狩獵和采集經濟階段,進入以種植業為基本方式的農耕時代。歷代統治者都非常重視農耕生產,《尚書》便有對統治者應該“先知稼穡之艱難”的勸誡;《論語·憲問》稱,“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認為古代領袖都是因為重視農業生產,從而贏得百姓擁護才有天下。在中國占主導地位的傳統文化,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都是建立在農業產業的基礎上的。[6]武術在中華大地上滋生繁衍,作為傳統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武術活動始終圍繞農耕活動展開,武術的內容與器械也多是來源于農耕生產,農耕文明是武術思想的重要源泉。
1.2.2 農耕人與游牧人的對壘
由于農耕帶來物質的極大豐富,農耕的區域也自然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尤其是游牧民族更是虎視眈眈地窺視著這片土地,游牧區的生活資料匱乏之際,游牧人就會南下掠奪,為了長期霸占優質的農耕資源,游牧民族曾經多次入主中原,建立游牧區和農耕區的王朝。公元5世紀,鮮卑拓跋部統一黃河流域,公元13世紀,蒙古人建立元朝,17世紀,滿洲入關建立的清朝。為了保護自己的耕作區,或者擴大耕地面積,農耕民族不得不與游牧民族進行長期的戰爭,最終導致中華先民既要重視農業生產,又要重視武力的儲備。《國語·周語上》:“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就是對中華先民生活真實的寫照,反映出農耕民族對于武力的態度,在重視農業生產的基礎上,也要有雄厚的武力儲備。“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固然成為農耕民族男兒的壯闊情懷,保家衛國成為中華農人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凡是戰爭經常發生的地區,其地居民無不英勇善戰,并多能使拳弄棒,這是人類為生存而產生的一種自愿的行為。[6]人與人之間的戰爭直接促進中華武術的發展與完善。
1.2.3 農耕民族體質健康的需求
由于先民對于農業生產的高度重視,也導致了畜牧業和漁獵的發展受到限制。殷周以降,漁獵和畜牧的萎縮使動物性食品比較難得,素食為主的飲食結構造就了漢族特殊的體質和性格,漢人身體靈活,性格溫順,而強健、彪悍不足。[5]農耕人由定居生活養育出的飲食起居習慣,無法與“風雨罷勞,饑渴不困”的游牧人一比高下,要改善農耕人體質狀況,必須經過艱苦努力,才能把中原農人訓練成粗獷無畏的勇士。為了尋求有效改善農人體質的途徑,先民根據不同的生活環境特征,創造了一些武術流派。例如,少林、武當、太極等都誕生于中原農耕區,后來,社會動蕩不穩,導致中原農人大量南遷,在此過程中,中原農耕區的一些武術流派也隨著這種遷徙流播到各地。如,嵩山少林寺弟子為了避亂而來到福建九蓮山的林泉寺(俗稱南少林),創少林南拳;其次,發生在清朝的一次大規模的移民就是在這次大規模的移民使得峨嵋武術成為“湖廣填四川”移民文化。[6]綜述所述,無論是武術誕生的環境,還是武術的保家衛國和強身健體功能,都與農耕文明有著割舍不掉的情懷,形成于中原農業區中華武術隨著農業區擴大而不斷向外傳播,也進一步表明武術與農耕文明之間的緊密聯系。
農耕經濟是一種和平自守的經濟,農業生產依賴于自然條件,期盼自然界風調雨順,期盼社會和平穩定,以及人與自然和諧共處,這些因素派生出中華先民共同的心理特性——求統一、求和平、固土自守。基于此,部分的原始格斗技能逐漸地脫離實際生存需要而演變為一種形式化競爭。比如,原始社會后期出現的武舞,實質上就是部落軍事實力的展現,通過形式化演練達到對其他部落的威懾效果,從而減少面對面的軍事摩擦,最終實現和平共處的生產與生活狀態,形式化的威懾使得“一招制敵”的理念向著“固守城邦”的集體防御理念轉變。雖然說武舞與原始的圖騰崇拜關系密切,但更多的是反映農耕社會里廣大農人的群體心愿和祈求,祈求和平、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人畜興旺等,即使是在戰爭頻發的春秋時期,統治階級也是大力提倡“三時務農,一時講武”,社會的重心依然是在農業生產上,只是在農閑的時候從事一些與武相關的活動,這也充分地體現出先民防御性心理。[7]集體防御衍生出的“群體意識”成為武術文化的思想內核,堅守土地、保家衛國是中華農人習武的主要動機,也是歷代習武者不惜犧牲個人利益去報效國家的精神動力。中華優越的農耕環境造就了高度發達農耕文明,中華武術在其誕生和演變的關鍵階段,都與農耕生產有著密切的內在聯系,使得武術文化深深地烙上了農耕文明所特有的印記。
特殊的地理環境,勢必會創造出特殊的文明形式,從而影響社會文化的發展方向。優越的農耕環境促使中華先民了解和掌握自然規律,并應用自然規律從事與農事相關的生產活動,以獲得更多的資源去維持人類生存與發展。這種“以人為本”追求順應自然的“和諧共生”是中華先民智慧體現。“和諧共生”理念使得中華先民對武力有著雙重標準,不崇尚武力也不畏懼武力,正如老子對武力的態度:“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8]重“文治”而又不放棄“武統”是中華先民維護國家主權的一貫態度,維護穩定的農耕生產環境是中華先民所追求的目標。即便是先秦時期,武士道精神一度成為時代發展的主旋律,但是,中華民族依然不太崇尚武力征服。[12]
武術作為社會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武術文化的表達方式必須符合中華民眾對于“武力”的態度。中華優越的農耕環境使得民眾對土地的高度依賴,社會的一切活動都是圍繞農業生產而展開,武術活動也自然地烙上了農耕文明的身影。“不崇武,不棄武;重文治,慎武治”的思想理念造就了武術表達方式的“內向性”特征,習武成為提升民眾修養的途徑之一。“內向性”是武力內化的呈現,也是武術文化展現的一種特殊形態。
中華民族在長期的農事生產中認識到土地的重要性,堅定農耕是財富的主要來源。“重農”不僅是統治者的政策需要,也是中華農人的一種共同心理趨向。中國歷史上關于重農的文字記載不甚勝枚舉,例如:《呂氏春秋》中記載:“霸王有不先耕而成霸者,古今無有,此賢者不肖之所以殊也”。在《管子·治國》中亦對重農亦有精辟論述:“民事農則田墾,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國富則兵強,兵強則戰勝,戰勝則地廣。[13]之后,歷代首領或帝王亦爭先效仿重農措施已成長久帝業。然而,統治者在重農的同時,他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國家的穩定不僅離不開發達的農耕生產,更離不開強大的武力作為保障。一方面,統治者通過選拔方式在民間挑選武功出眾的人才為國家效力,以此來體現統治階級捍衛國家的決心,表明他們對下層農人的重視和關愛,最大限度地表達他們重視農耕生產的態度;除此之外,統治階級也清楚地認識到民間武力會在一定程度上對國家穩定構成威脅,因此,選拔的民間武術人才有兩個目的:首先,統治者為了弱化民間武力的進一步發展,把一些有可能危及統治階級安全的習武之人,派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從而最大限度地抑制各種武術組織的建立;其次,從宣布的考核內容來看,參加選拔的人,除了要進行必要的武功展現,而且,還要熟悉各種治國理念,遵守社會等級制度。武術誕生于農耕環境,武術活動就必須依附于農耕生產而存在,武術的內容、服裝、器械等選擇也要符合于農耕生產需求,體現中華民眾的集體意識。例如:武術許多器械直接來源于農耕生產的工具,或者是經過想象和實用改造的農耕工具。再者,武術的種類和內容有許多是取材于農人對于農耕環境的細致觀察與模仿,諸如武術項目中的象形拳(鷹爪拳、虎拳、蛇拳、螳螂拳等),都是取材于農耕環境中的各種動物形象,體現出先民對于農耕環境的高度崇拜,體現出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總之,武術始終圍繞著農耕存在,武術也成為農耕文明傳承的載體。由此可見,維護穩定的農耕環境成為所有人的責任和義務,無論習武是為農業生產服務,還是為了抵御外來入侵和維護國家安全,武術始終無法擺脫農耕文明的深遠影響。久而久之,維護國家穩定,呵護優良的農耕環境成為習武者的群體意識,這種群體意識的形成又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武術發展,并導致武術民族特征的形成。
中華自古以來就是以農業生產為主,春種、夏長、秋收、冬藏,這是農人一年耕作的基本規律。按照自然規律,踏踏實實地做事必然會有所收獲,說空話則無補于事。[10]從一粒種子到無數種子的積累,農人已經習慣于在慢慢的量變歷程中感悟收獲的喜悅。
武術就如同一粒種子,對于習武者而言,什么時候開始習武,怎樣辛勤地習武,渴望達到何種效果,如何進一步提升人格修養,這一過程構成一個閉合式的螺旋提升狀態。武術習練過程從基礎技術的培養到人格魅力的塑造,習練者必須要經歷艱苦的磨煉,他們每天都要重復著同樣的習練過程,并在習練中檢驗身體的微妙變化,感悟生命存在的價值,武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自然而然。
習武就如同農耕勞作,首先,武術的習練必須遵循由易到難的知識掌握的自然規律,注重習武所必須的各項身體素質,注重基礎練習,在此基礎上才能進行一些程序化練習,這種程序化就如同農業生產一樣,各個階段之間環環緊扣。其次,務實的精神,促使習武之人在經歷長期習練以后深刻地領悟到:“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的內涵,體味到時間與收獲之間的現實關系,進而鞏固習武者自強不息的生活理念,不會輕易地屈服于眼前的困難,循序漸進,周而復始地追求收獲成果最優化。“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這種持之以恒的務實精神,正是民族精神的真實體現,也是中華民族幾千年來文化發展長盛不衰的精神支柱。[11]
中華民族經歷了由家庭——家族——氏族——部族——民族的發展歷程,氏族血緣關系在形成的過程中并未被打破,國家是由氏族血緣組織結構直接過渡而來的,“家國同構”成為農耕文明的主要特征。優越的農耕環境形成了以家為單位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生產方式,這種以家庭為單位的小農生產方式,勢必衍生與之相應的社會基本倫理道德規范,要維護家族利益,必須要對家族每個成員的行為進行規范管理,“以德立家”成為中華先民治理家庭問題的基本準則。
武德不僅能夠維護家族穩定,而且對整個社會的穩定也有著重要作用。統治階級敏銳地嗅覺到武德的作用,他們在推行“家是小國,國是大家”理念的同時,對武德的內容也做了必要的補充,他們大力宣傳“武德”規范對塑造習武之人完美人格的重要意義,“武德”成為評價習武之人行為規范的唯一標準,完美的道德規范成為習武之人的畢生追求,武術文化也由當初的家族文化提升為整個社會的文化,武德的培養也成為統治階級維護其統治的一種有效的方式,武術也因此具有了教化的功能。[12]這種由家而國的倫理轉變,使得武術衍生出了原始的教化功能。只有加大對習武者的道德教化,才能使得武術更好地服務于農耕生產。至此,武德成為武術特有的文化內容。
安土重遷的理念使得區域間的文化交流受到阻礙,卻造就了中華文化的多元性,一些體現家族特征的文化,多是局限于族內傳承,“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則是族內傳承的具體表現。武術作為區域性社會文化的組成部分,武術的傳承也是建立在血緣關系的基礎上,對于血緣關系不濃或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就會通過繁雜的拜師儀式,給這種本無血緣關系的傳習披上厚重的血緣外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種通過嚴格的程序把非血緣關系轉化為血緣關系的做法是武術文化的主要特征,這些傳承方式是建立在以家為中心的小農思想的基礎上,家族利益被無限地放大。[13]首先,族內被視為家族成員責任和義務是對族內成員教化的最為捷徑的方式;其次,族內相傳避免了利益上的沖突,由于家族成員利益指向上的一致性,族內傳承能夠更好地維持族內成員之間的關系,最大限度地避免族內人際關系錯位;再次,族內傳承能夠保護和維持家族利益的最大化,使得武術在為農事服務的同時兼具了保家功能。重視血緣使得武術傳承帶有極度的利己性特征,也注定了武術傳承的區域多是集中在農村,并由農村向城鎮傳播的途徑,而城鎮人員之間交流與融合的特性又與武術血緣傳承之間產生矛盾,導致武術長期不能適應都市節奏。[14]血緣傳承維護了不同武術流派的正統特性和多樣性,成為家族文化傳承的主要方式。這樣傳承體系的實質就是依附于土地的農人對于血緣機制的高度認可,“技藝不傳旁姓”是農耕民族得以安生的精神寄托。濃厚的血緣機制,使得武術文化在傳承的過程中,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其純真性和神秘性;同時,這種以血緣為基礎的傳承方式,也使得不同派別的武術可以在獨自的空間中自由發展,最終出現武術文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發展態勢,各類拳種流派的存在,其實質也是家族結構在武術領域的體現。
從中國古代文化傳統來看,“天人合一”是中國古代農業文化的一種主要傳統,是中華先民的一種理想與追求。[15]所謂的“天人合一”是指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人與自然之間保持的一種和諧狀態,人類的一切活動都要服從自然規律,追求“天人合一”體現了中華農耕人對自然的崇敬,更有著探索自然與認識自然的訴求。先民通過認識、順從天道而得到優越的生活環境,進而將優越的生活總結成為一種訴求,將保證這一訴求的條件規范為道德。[16]
農業生產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農人的精心呵護和付出,要實現過程與結果之間達到完美一致,就必須認識和尊重自然規律,注意與自然節奏合拍,并按照自然規律處理農耕生產的一切事務。武術作為農耕文明的產物,在受到這樣從種子到種子的“原點回歸”循環思維方式的影響下,追求在修煉過程中感悟生命的意義成為習武者的目標之一,通過習武者在不同階段的身體變化和切身感受,進一步理解生命存在的價值,感悟自然的生命歷程,真正地實現人與自然的完美結合。習練的過程艱辛付出并不一定預示著收獲的完美,因此,追求習武過程的無悔也就自然地成為所有習練者共同心理趨向,以完美的過程追求體現自身的價值,并最終感悟人與自然的和諧狀態。武術在發展過程中,不斷攝取農耕文化的營養,這些文化內涵又會對人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最終實現以武悟道,體會“天人合一”的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真實意義。習武者對于生命價值認識經歷了最初感悟——精心規劃——辛勤付出——感悟升華,這一過程感悟“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是中華農耕文明帶給武術最大的啟示,武術的文化思想中處處都留有農耕文明的烙印。
作為一種文化現象,禮儀最早產生于原始農耕生產,“敬”是禮儀文化的產生的核心動力,[17]先民對于自然力的“敬”,對于人們相互協作、相互信任的“敬”,對于那些幫助農人推進生產的部族首領的“敬”,以及部族首領對于子民的“敬”等,無一不與原始的農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從“神農教人以農事”、“舜躬耕畎畝”、氏族首領“身執耒臿,以民為先”等故事,都反映了原始禮儀文化“敬”的內涵。然而,在聲音語言和文字極不發達的原始社會,“手勢語言”自然成為表達思想和情感的最佳方式,單個只能是一種“語言”符號,只有當這種手勢動作經過約定俗成的過程,其意義就成為某個群體共同認可的信息符號,這種約定俗成的習慣再經過整齊劃一的儀式化過程便成了原始的禮儀。[18]我國古代盛行的禮儀和樂舞最初都是由手勢動作語言分化而來,這種分化極其容易而又極其自然,當它用于人際交往(也可用于人與鬼神之間)對接時候就成為禮儀,當用于擬事狀物時候就成為樂舞。“拱手禮”是中華最具代表性的禮儀形式之一,拱手禮動作有著特定含義,通過一揖一讓,一招一式就可以把施禮者的德行和意思表達清楚,無需有聲語言的幫助。正如《禮記· 文王世子》所說:“是故古人以舉事而眾皆知其德之備也”。原始禮儀不具有階級性,隨著社會逐漸向前發展,“禮”逐漸由神及人,又引申為表示敬意的通稱。[19]
“拱手禮”講究以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來表現出“敬”的內涵。“拱手禮”是不是受到農耕作物生長所必須要保持的合適距離的啟發,尚無史料佐證,但是,在醫學水平極度落后的原始農耕時代,“拱手禮”要求的合適距離不僅能夠表達尊敬的儀式感,而且也體現出行禮者不卑不亢的品質,沒有肢體的親密接觸,不僅散發著典雅氣息,而且絕無傳染疾病之虞,基本符合現代衛生要求。早在西周時期,拱手禮就開始在同輩人見面、交往時采用了。《論語》中有“子路拱而立”的記載。
資料顯示,武術抱拳禮是由傳統拱手禮演變而來,是在傳統拱手禮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從而成為習武群體盡人皆知的信息表達方式。抱拳禮是中華民族特有的傳統禮儀,抱拳禮的內涵豐富,左掌四指表示德、智、體、美“四育”齊備,象征高尚情操。拇指內扣表示謙虛。右拳表示勇武。左掌掩右拳相抱,表示“武不犯禁”,以此來約束、節制勇武的意思。左掌為文,右拳為武,文武兼修。抱拳禮是習武群體交往的重要禮儀表現形式,體現出習武群體的道德風范,是“以武會友”的程式化表達方式,也是維系習武群體互相尊敬的橋梁和紐帶。抱拳禮要求施禮雙方要保持合適的距離以表示“敬”,相隔數十步亦可為,而且可以同時施與多人,充分地體現出平等和諧的人際交往狀態。保持合適的距離是中華民族化解矛盾沖突的有效途徑之一,對于那些突破安全距離底線的行為,中華民族必將通過武力予以化解,在國家遭受侵略之時勇于“亮劍”。可以說,抱拳禮是傳統禮儀文化的載體和重要表現,是中華民族對于武力的深刻感悟,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
武術源自于原始的格斗,通過武術習練,可以拓展人體的速度、力量、反應,從而掌握高超格斗的技能。武術在發展過程中,不斷地融入農耕文化的營養,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武術文化。武術可分為基本功、套路、實戰等三個部分。要弘揚武術文化,就要深入挖掘中華武術特有格斗技巧和思想,注重武術實戰效果的呈現。目前,從套路學習的整個環節來看,習練者大多缺少對于動作技術實戰效果應用的切身感受,實戰效果只能依賴習武者主觀臆斷,而這種沒有得到實戰檢驗的習練效果,必將導致習武者在意識形態上表現出妄自尊大,刻意地抬高自己,同時又會鄙視他人,造成以自我為中心的生活態度,團隊合作意識的瓦解,最終導致武功神秘性和實戰效果的玄虛性。武術要發展,就不能缺少實戰檢驗環節的設計和培養,這方面可以借鑒東洋武道中的一些對抗項目成功經驗。注重實戰檢驗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首先,在實戰過程中,習練者非常容易發現自身的不足以及對手的優點,通過反復的實踐檢驗,習練者自然會表現出謙虛謹慎,善于吸取對手的技術優點,也正是這種實戰造就了習練者不怕失敗,不斷進取的品質。其次,也是因為有了對手才提升了自己,使得習練者存有一份感恩的心,尊重對手,尊重團隊里的每一個人,有著這樣的理念支持,習練者的集體意識、民族意識必將得到進一步的升華。
武德是習武者在社會活動中所應遵循的道德規范和所應具有的道德品質,尚武崇德是是習武者的志向導向,重視武德教育貫穿在武術發展整個歷史過程。但是,武德教育最早是出現在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族群內部,維護族群內部關系不錯位,保障族群的穩定和利益最大化是武德教育的原始初衷。原始的武德教育勢必導致習武之人在思想上重視家的利益,既是為國家效力,也是以犧牲家庭為代價,這是中華農人所不愿意接受的生活狀態,在出現家禮與國禮沖突的時候,人們首先擔心的還是家族利益。因此,深入挖掘傳統武德的時代價值迫在眉睫。
挖掘武德的時代價值,必須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依據,以“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為習武者的基本道德規范,培養個人對祖國依賴關系的深厚情感,弘揚中華民族千百年傳承下來的道德傳統,強調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尊重,推進世界各民族的和睦友好,把武德教育落實到武術人才培養的各個環節,進一步提升習武群體的道德水準。對于武德教育的實施,可以有選擇地借鑒和參考其他國家的成果經驗,結合武術文化的民族特征,以體現中華道德傳統為目的,不斷地完善和細化武德培養內容,構建科學合理的武德評價體系。習練者在做任何事情首先考慮其行為是否違背基本的道德傳統,當人們把這種行為規范貫穿在人生的整個過程中時候,整個民族就會形成一個紀律嚴明,有章必行的社會行為規范,這不僅是社會文明的一種表現,更是整個民族對于傳統文化的認同,是弘揚民族傳統文化的根本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