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皮穴位電刺激對氣郁質甲基苯丙胺依賴者戒斷后焦慮抑郁情緒及心理渴求的影響*

羅銀利，周亞男，楊 棟，鄧 林，張宏耕，王 杜，胡 敬

（1.湖南省腦科醫院/湖南中醫藥大學臨床醫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7；2.湖南省新開鋪強制隔離戒毒所，湖南 長沙 410007）

甲基苯丙胺（methamphetamine，MA）俗稱“冰毒”，具有強烈中樞神經興奮作用和致欣快作用，易形成物質依賴。根據《2019年中國毒品形勢報告》公布的數據，在214.8萬名現有吸毒人員中，濫用冰毒人員118.6萬名，占55.2%，雖然比例有所下降，但其仍然是我國濫用人數最多的毒品[1]。反復濫用MA可產生強烈的心理依賴，停止使用后可出現焦慮抑郁情緒和對MA強烈、不可抑制的心理渴求等戒斷癥狀。如何有效地減輕甚至緩解MA依賴者戒斷后焦慮抑郁情緒，同時有效降低患者對毒品的心理渴求是治療物質依賴的關鍵，也是目前戒毒康復研究的重點和熱點[2]。有研究顯示，經皮穴位電刺激（transcutanclus electrical acupoint stimulation，TEAS）可以有效緩解海洛因、酒精、MA等成癮物質依賴者戒斷癥狀及對成癮物質的心理渴求[3-5]，但既往少有研究根據中醫辨證分型或體質類型循證取穴。本研究旨在選取康復期戒毒人員常見體質氣郁質者[6]作為研究對象，結合體質特點選穴，觀察TEAS對甲基苯丙胺依賴者戒斷后焦慮抑郁情緒及心理渴求的影響，為TEAS應用于MA依賴者提供臨床依據。

1 資料與方法

1.1 體質判定標準 根據中華中醫藥學會《中醫體質分類與判定》[7]中相關標準評估受試者體質，中醫體質分類與判定量表每條目采用1～5分5段計分法，計算原始分及轉化分：原始分數=各個條目分值相加；轉化分=[(原始分-條目數)/條目數×4]×100，依標準判定體質類型。

1.2 納入標準 符合ICD-10物質依賴（甲基苯丙胺類）的診斷標準；體質辨識為氣郁質者；年齡18～50歲；初中或以上教育程度，已脫離生理脫毒期且尿檢呈陰性，依從性好，能堅持研究方案，且自愿參加本研究及簽署知情同意書；經倫理委員會的同意。

1.3 排除標準 不能遵守研究要求者；符合ICD-10其他精神活性物質依賴史；有嚴重精神疾病或明顯自殺、自傷傾向；有嚴重軀體疾病者。

1.4 剔除標準 不符合入組標準而被誤入組的病例；因研究人員失誤致記錄不完整者。

1.5 脫落標準 因療效不佳等其他各種原因中途退出者；研究過程中受試者依從性差而自行脫落者。

1.6 研究對象 所有受試者均從長沙市強制戒毒機構中招募，自愿參加本研究，并簽署知情同意書。病例收集時限為2018年4月至2019年10月，共收集病例70例，均為男性。按照隨機、對照、單盲原則，將受試者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35例。

1.7 治療方法 所有受試者入組前均完善血常規、肝腎功能、凝血常規、血糖及心電圖檢查。治療組予韓氏治療儀[聯創科技（集團）南京濟生醫療科技有限公司，型號：HANS-200A]進行經皮穴位電刺激治療；對照組予偽韓氏治療儀進行模擬經皮穴位電刺激治療。韓氏治療儀和偽韓氏治療儀外表無區別，均選取4個穴位：內關、神門、足三里、太沖。所有受試者每次治療30 min，2次/d，治療時間為4周。韓氏治療儀操作方法：電流強度從0開始，每次按鍵升高1 mA，強度調到15~25 mA之間，刺激強度以患者最大耐受程度為宜，電流的頻率為2/100 Hz，疏密波，3 s交替一次。偽韓氏治療操作方法：電流強度從0開始，每次按鍵升高1 mA，引起穴位下輕微的酥麻感覺（最小刺激），實際電流不超過5 mA，起到心理安慰模擬作用。

1.8 觀察指標 由湖南省腦科醫院固定的量表測評員進行相關量表評估。受試者均知情同意并在安靜環境中持續進行評估，受試者接受下列量表評估。（1）自編量表：調查受試者一般人口學資料、成癮物質使用等情況。（2）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D-17）：選取治療前、治療第1、2、4周末4個時間點，評估受試者抑郁癥狀的嚴重程度。該量表包括17項，其中第1～3、7～11、15項采用0～4分5級記分法，第4～6、12～14、16、17項采用0～2分3級記分法，總分越高，提示受試者抑郁越嚴重。總分＜7分：正常；總分7～17分：可能有抑郁癥；總分18～24分：肯定有抑郁癥；總分＞24分：嚴重抑郁癥。（3）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選取治療前、治療第1、2、4周末4個時間點，評估受試者焦慮癥狀的嚴重程度。該量表包括14個項目，每項均采用0～4分的5級評分法，總分越高，提示受試者焦慮越嚴重。總分≥29分，可能為嚴重焦慮；≥21分，＜29分，肯定有明顯焦慮；≥14分，＜21分，肯定有焦慮；≥7分，＜14分，可能有焦慮；＜7分，沒有焦慮癥狀。（4）視覺模擬評分法（VAS）：選取治療前、治療第1、2、4周末4個時間點，評估受試者對MA的渴求程度。具體操作如下：采用一條10 cm長的VAS線，兩側分別標注“0”代表“沒有任何渴求”，“10”代表“強烈渴求”，讓受試者根據對MA的真實渴望強度在標尺上做標記。

1.9 統計學方法 使用SPSS 25.0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s）表示，兩組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對于重復測量資料采用重復測量設計的方差分析。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 果

2.1 兩組患者基線資料比較 各組均脫落病例5例。兩組受試者在年齡、MA濫用時間長短、每月平均濫用次數、平均每次濫用MA劑量及HAMD、HAMA、VAS基線評分等方面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基線資料比較（±s）

表1 兩組患者基線資料比較（±s）

組別 例數 年齡（歲）MA濫用年限（年）MA使用頻率（次/月）MA平均使用量（g/次）HAMD（分）HAMA（分）VAS（分）治療組30 31.83±6.41 6.23±2.27 6.43±2.97 1.27±0.61 25.53±3.34 21.10±3.48 5.53±1.46對照組30 32.00±6.18 5.73±2.08 6.03±3.01 1.23±0.70 24.97±3.09 21.73±3.81 5.60±1.38

2.2 兩組患者HAMD、HAMA評分比較 采用重復測量設計的方差分析，比較不同治療方式對患者HAMD、HAMA評分的影響，結果：分組與時間具有交互作用（分別為F=46.186，P=0.000；F=15.964，P=0.000），說明時間效應對患者HAMD、HAMA評分的影響均隨分組的不同而不同；時間效應可顯著影響HAMD、HAMA評分的變化（分別為F=302.900，P=0.000；F=298.899，P=0.000），且其評分均隨著時間延長而下降；分組效應可顯著影響HAMD、HAMA評分的變化（分別為F=55.322，P=0.000；F=19.628，P=0.000），且治療組患者下降趨勢較對照組顯著。簡單效應結果顯示：兩組患者組內HAMD、HAMA評分在不同時間點存在差異（P<0.05）；兩組患者組間同一時間點HAMD、HAMA評分比較，除治療前組間無差異外，其他時間點組間存在差異（P<0.05）。（見表2、圖1~2）

表2 兩組患者HAMD、HAMA、VAS評分比較（±s，分）

表2 兩組患者HAMD、HAMA、VAS評分比較（±s，分）

注：與組內治療前比較，aP＜0.05；與對照組同一時間點比較，bP＜0.05

組別 例數 時間點 HAMD HAMA VAS治療組 30治療前 25.53±3.34 21.10±3.48 5.53±1.46治療1周末19.33±3.24ab 17.30±2.72ab 4.97±1.33a治療2周末12.63±2.30ab 12.47±2.74ab 4.17±0.87ab治療4周末6.37±1.90ab 7.43±2.08ab 2.07±0.98ab對照組 30治療前 24.97±3.09 21.73±3.81 5.60±1.38治療1周末23.70±2.78a 20.60±3.82a 5.23±1.43治療2周末17.90±3.07a 16.07±3.25a 4.93±1.26a治療4周末14.47±3.85a 12.70±2.74a 3.43±0.72a

圖1 兩組患者HAMD評分變化趨勢圖

圖2 兩組患者HAMA評分變化趨勢圖

2.3 兩組患者VAS評分比較 采用重復測量設計的方差分析，比較不同治療方式對患者VAS評分的影響，結果：分組與時間具有交互作用（F=4.981，P=0.000），說明時間因素對患者VAS評分的影響均隨分組的不同而不同；時間效應可顯著影響VAS評分的變化（F=82.057，P=0.000），且其評分均隨著時間延長而下降；分組效應可顯著影響VAS評分的變化（F=5.301，P=0.000），且治療組患者下降趨勢較對照組顯著。簡單效應結果顯示：與治療前VAS評分比較，治療組在第1、2、4周末3個時間點均表現出差異（P<0.05），但對照組治療第1周末VAS評分無差異（P＞0.05），在治療第2、4周末有差異（P<0.05）。同一時間點VAS評分組間比較，兩組在治療前及治療1周末均無差異（P＞0.05），但治療2周末、4周末組間有差異（P<0.05）。（見表2、圖3）

圖3 兩組患者VAS評分變化趨勢圖

3 討 論

物質依賴患者普遍存在情緒障礙，即使在戒斷一段時間后，仍可出現稽延性戒斷癥狀，如情緒不穩定、悲觀、焦慮不安、易激怒等，同時可出現對成癮物質的強烈渴求。這種稽延性戒斷癥狀及心理渴求既是導致復吸的重要原因之一，又嚴重影響著成癮者的心身健康。目前已有研究發現經顱直流電刺激（tDCS）[8]、重復經顱磁刺激治療（rTMS）[9]、電針[10]、耳針[11]等非藥物治療手段可緩解MA依賴者焦慮抑郁情緒，且在一定程度上可減輕對MA的渴求度。TEAS作為一種經皮神經電刺激與穴位相結合的新型針灸療法，可用皮膚電極貼在相應穴位上做無針穴位電刺激，將特定脈沖電流輸入人體，具有與針刺相似的鎮痛效應及外周、中樞作用，操作方便，安全無創，已成為臨床多個學科研究的熱點[12-14]。

中醫學認為，毒品多苦溫，易助火成燥，耗傷陰津，易散肝氣，耗肝血，肝郁日久，可以導致氣滯，引起臟腑功能紊亂，氣機失暢，可使正常體質改變為偏頗體質，研究中發現MA依賴者以氣郁質多見[6]。從經絡理論看，內關穴為八脈交會穴之一，又是手厥陰心包經的絡穴，具有一絡通兩經的特點，具有寧心安神、解郁除煩、寬胸順氣、和胃降逆的功效。神門穴為心經之原穴，又是心經之輸穴，有養心安神、寬胸理氣、清心涼營、行氣活血之功效。可見，內關穴配神門穴可較好的改善神志病。太沖穴為足厥陰肝經之原穴、輸穴，能息風寧神、清肝瀉火，起到疏肝解郁之功效。足三里為足陽明胃經合穴，又為強壯補虛要穴，可起益氣健脾、扶正固本之效。諸穴合用，可疏肝解郁、寧心安神，調節陰陽平衡。

本研究基于氣郁體質特點，選取內關穴、神門穴、太沖穴、足三里穴，采用TEAS進行干預，根據不同時間點MA依賴者戒斷后焦慮、抑郁情緒狀況及心理渴求程度等方面來評估TEAS的療效。

研究發現，隨著戒斷時間的延長，不論治療組還是對照組MA依賴者焦慮抑郁情緒均呈現出下降趨勢。這可能得益于強制戒毒所每天作息規律、健康教育、一定的勞動和運動量等戒治模式，這些在一定程度上可幫助MA依賴者改善抑郁、焦慮等情緒問題，但是這種療效是有限的。同時研究發現治療組MA依賴者經過TEAS干預后第1、2、4周末各時點焦慮、抑郁情緒均得到顯著改善，HAMD、HAMA評分下降均明顯優于對照組，且其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可見，TEAS能夠有效幫助MA依賴者改善戒斷后焦慮、抑郁情緒。

盡管本研究結果顯示兩組受試者心理渴求程度在經過一定時間的自然戒斷后均呈現出一定程度的下降，但經TEAS干預的治療組與對照組相比，同一時間點下治療組患者心理渴求下降程度更明顯，且在干預第1周末即表現出效果。這表明TEAS可以有效降低MA依賴者的心理渴求感，并有望作為一種針對物質依賴的治療新技術進行推廣。

本研究為探尋TEAS戒治MA物質依賴提供了臨床實踐依據，同時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各組樣本量偏小、心理渴求評估工具以主觀評分為主等。在后期的研究中，應繼續擴大樣本研究加以驗證，在人群中進行重復，對受試者進一步隨訪追蹤，評估TEAS的長期療效，并可采用更加客觀的評估工具，例如皮膚點、心肌圖等評估心理渴求感。鑒于目前TEAS改善氣郁質MA依賴者戒斷后焦慮抑郁情緒及心理渴求的具體機制尚不清楚，亦可考慮與其他神經生理技術或者腦成像技術相結合，在注重TEAS臨床療效的同時，努力探尋TEAS具體的作用機制，為以后更好地戒治物質依賴提供理論基礎和臨床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