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離岸人民幣投融資業務的意義及前景

文/應堅 編輯/白琳

香港離岸人民幣使用的生態圈進一步完善，有助于推動人民幣投融資業務加快發展。從長遠看，離岸人民幣投融資業務發展具有廣闊前景

中國香港地區（下文簡稱“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在我國改革開放過程中一直發揮著重要作用，既是國際資本進入內地的跳板，又是內地探索海外市場的窗口。早期內地較為缺乏資金，來自香港的資金支持了不少重大建設項目，內地企業亦利用香港資金方面的優勢開展融資活動，令香港成為內地在境外的首選融資平臺。盡管目前內地資金供求矛盾已得以緩解，但香港投融資功能并沒有弱化。特別是人民幣國際化的全面發展，為香港離岸投融資中心注入了新的內涵。

人民幣跨境使用帶動香港投融資業務發展

人民幣國際化是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發展的重要里程碑，令香港離岸金融市場又一次得到升華，并發展成為離岸人民幣業務樞紐。對人民幣國際化而言，由于香港是我國擁有主權的離岸金融中心，可將跨境人民幣業務有序放在這個特殊境外平臺試點，爭取做到安全可控。人民幣國際化已進入第二個十年，離岸人民幣業務經歷初期打基礎，現正在加快發展步伐，各項業務指標表現良好。

一是人民幣資金池出現良性發展，為推動其他人民幣業務提供了人民幣資金支持。2020年年底，香港人民幣存款余額達7217億元，同比增長14.1%，比2017年3月反彈42.3%，逐步走出近幾年的低谷。香港金融機構亦發行人民幣存款證補充資金，2020年11月存款證余額達383億元。人民幣資金穩定流入，有助于改善香港人民幣的流動性，令離岸市場人民幣資金價格波動收窄，亦支持了人民幣債券、貸款及其他業務。

二是人民幣投融資業務趨于活躍，顯示離岸市場對人民幣需求有所增長。近年來，中國人民銀行在香港地區創新發行人民幣票據，財政部亦繼續發行人民幣國債，帶動點心債市場復蘇。2020年，香港人民幣債券及票據發行金額1889億元，連續兩年超過1800億元，與2014年高峰相差不遠。另據香港金管局的數據，2020年年底人民幣債券余額達2110億元。2020年年底，香港人民幣貸款余額1520億元，與2019年年底基本持平，比2019年1月低谷反彈45.6%。不僅人民幣貿易融資有所增加，而且部分在香港籌組的“一帶一路”銀團貸款也提高了人民幣融資比例。

三是金融市場互聯互通效果明顯，人民幣跨境投資吸引力增強。債券通、滬港通、深港通已成為內地與香港及其他境外地區跨境投資的重要通道。2020年，債券通交易金額4.8萬億元，同比大幅增長82.8%。通過債券通入市的境外投資者共計2352家，同比增長46.9%。2020年，滬港通及深港通北向交易成交金額合計21.1萬億元，同比增長1.16倍；南向交易成交金額合計5.5萬億港元，同比增長1.21倍。

四是人民幣理財產品更加豐富，成為離岸人民幣資產管理中心。截至2020年3月，中國證監會與香港證監會根據基金互認安排合計批準79只基金跨境上市，同比增加10只；已上市基金管理資產合計147億元，同比增長32.7%。香港證監會認可的人民幣投資產品541只，資產規模1040億元。香港證監會批準的通過各種互聯互通或直接投資機制投資內地證券市場的人民幣ETF總市值58.5億元，占香港ETF總市值的16%。此外，2020年，香港保險業新增人民幣保單保費收入58.09億港元，同比增長15.8%。

五是香港繼續擔當離岸人民幣清算樞紐角色，確保人民幣支付通道順暢。以香港人民幣清算行為主體建立起來的香港人民幣即時支付清算系統（RTGS），無縫對接境內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積極發揮離岸及跨境清算功能，2020年清算金額282萬億元，同比增長6.3%。另據SWIFT統計，2020年香港人民幣收付金額同比增長4.4%，占全球人民幣收付金額的71.9%，為境外其他地區人民幣業務發展提供了金融基建保障。

總體上，2020年香港主要人民幣業務均衡發展，增長速度穩健，人民幣產品越來越豐富，離岸人民幣使用的生態圈進一步完善。這一切，均有助于推動人民幣投融資業務加快發展。

推動離岸人民幣投融資業務具有積極意義

第一，可增加離岸人民幣資金出路，促進資產負債業務平衡發展，形成多元化人民幣循環機制。人民幣投融資業務是人民幣跨境使用的重要組成部分。2009年，內地推出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大量人民幣流向離岸市場，香港人民幣存款迅速增加；但由于境外沒有人民幣使用需求，導致利率被嚴重壓低。鑒此，內地逐步開放跨境債券投資、跨境貸款、人民幣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RQFII）、跨境人民幣直接投資（RFDI），以疏通人民幣回流渠道，促成跨境人民幣的循環使用，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健康發展。如今，離岸人民幣市場基本成熟，推動了離岸人民幣投融資，拓寬了人民幣在境外使用范圍，形成了人民幣在境外的循環使用。從國際經驗看，由于離岸美元、日元債券的發行及貸款規模都很大，因而促進了美元、日元在離岸金融市場的沉淀，并推動了相關外匯交易及對沖業務，其經驗值得人民幣國際化借鑒。

第二，可有力配合“一帶一路”倡議，推動中資企業更多使用人民幣，促成其他境外地區人民幣市場加快發展。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全面展開，中資企業廣泛參與沿線國家和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及項目投資，產生了強勁的融資需求。另一方面，中資企業在境外的投資及經營，可以人民幣向國內采購設備及原材料，支付中資員工薪酬，形成了對人民幣的剛性需求。過去，中資企業人民幣資金較依賴于境內，由政策性銀行、商業銀行提供人民幣貸款，跨境支付至境外使用；近年來，中資企業開始接受境外發債、銀團貸款、過橋貸款等新型離岸投融資方式，中資銀行也跟隨中資企業步伐加快在“一帶一路”進行網點布局，協助企業充分利用境內境外兩個市場、本地及離岸金融中心兩種資源進行融資，配套風險對沖，同時將人民幣服務延伸到本地市場。

第三，支持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可發揮人民幣國際化更積極的作用。人民幣國際化啟航后，一直圍繞服務實體經濟這一宗旨，支持有真實交易背景的人民幣結算需求，并不斷提供便利化措施，在促成內需市場建設、形成國內大循環中，提供金融支持。香港人民幣投融資業務就是在前海及上海自貿區出臺跨境人民幣貸款政策后才開始形成并發展起來的，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另一方面，中國經濟深度融入世界經濟，在全球供應鏈、價值鏈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推動境內境外商品流動，同樣離不開資金支持。這其中，通過提高人民幣結算及貿易融資在中國進口大宗商品及出口工業制成品的占比，可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的有機銜接。

第四，有助于建立貨幣政策在境內外傳遞機制，更精準地引導市場預期，更好地發揮人民幣國際貨幣的功能。主要國際貨幣在全球的影響力，不僅體現在支付、交易、融資及儲備功能更強，市場主體接受程度更高、使用更多，而且還體現在其國內貨幣政策對全球市場的有效傳導上。特別是美聯儲調整貨幣政策，若其他國家經濟周期與美國不同，則有可能造成經濟增長失調及宏觀調控失效。人民幣“走出去”后，在境內及境外形成兩個市場，至今境內貨幣政策對境外的傳遞機制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境內貨幣政策工具調整對境外影響受到限制，且境外利率波動也很大。要打破這一屏障，一方面有待進一步疏通跨境資金流動；另一方面，也要積極培育離岸投融資市場，改變人民幣貸存比長期偏低的狀況，并積極發展人民幣點心債，建立離岸基準收益率曲線。

第五，可支持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形成在岸與離岸人民幣業務互動，更好地服務國家發展戰略。國家對上海金融業的定位十分明確，要求建設與中國經濟實力和人民幣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擔當全球人民幣清算中心、交易中心、定價中心、資產配置及風險管理中心。香港離岸人民幣中心主動配合國家發展戰略，加強在人民幣資金、產品創新、“一帶一路”投融資及風險管理方面與上海的合作，形成在岸及離岸兩個金融中心互為支撐、共同發展的格局。資金合作方面，要研究用好在岸市場充裕的人民幣供應，通過上海自貿區FT賬戶及分賬核算體系，推動境內外資金往來；產品合作方面，要提升創新能力，優化離岸、在岸及自貿區三類投融資產品組合，更好地服務境內外實體經濟。

進一步推動離岸人民幣投融資的條件及前景

香港具備發展離岸人民幣投融資的各種有利條件。首先，香港是一個典型的自由港，資金進出不受限制，金融監管相對寬松，稅賦水平又很低，是開展離岸金融業務的良好地點。

其次，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鞏固，離岸金融服務發達。作為亞太區的重要銀行業中心之一，香港有161家銀行，主要跨國銀行均在此開展業務。香港各類資金充裕，2020年年底，銀行業總資產達26萬億港元。各類存款折合20萬億港元，其中外幣存款占了一半。香港是最大的亞洲國際債券發行中心，2020年市場占比達34%。香港股票市場總市值排名全球第五，IPO多年來名列前茅。香港外匯交易排名全球第四。香港亦是亞太區最重要的財富管理中心之一，2019年管理資產28.8萬億港元。總之，香港離岸中心將全球資金吸引過來，同時也匯聚了其他地區的融資需求，已發展成為一個重要的投融資中心。

再者，人民幣投融資需求較強。中資企業“走出去”的首站大多選擇在香港設立結算及融資平臺，進而開展“一帶一路”投資和經營活動。通過香港的經營平臺，企業不斷提升財資管理能力，開展更高水平的全球投融資業務，并發揮了人民幣使用主力軍的作用。與此同時，主要國有銀行及股份制銀行均已進駐香港，并成為香港重要的銀行集團。這些國有銀行積極開展人民幣業務，將“一帶一路”及境內融資需求與人民幣產品有機結合起來，培育人民幣投融資市場。

人民幣投融資業務起步相對較晚，迄今仍是香港人民幣業務的短板。這除了資本項目開放較為審慎之外，市場因素也嚴重制約了其發展。例如，2015年以后境內外人民幣資金價格形成倒掛，香港人民幣拆息持續高于內地，導致境內對香港人民幣融資需求明顯減弱；近年來，歐美國家不斷加碼量化寬松，基準利率長期處于零水平，美元融資成本低企，加上“一帶一路”國家美元結算較便利，也影響到人民幣融資的競爭力。再有，前幾年人民幣匯率波動加大，一些企業從財務考慮，傾向于持有美元，亦在一定程度影響了人民幣使用。

但從長遠看，離岸人民幣投融資業務發展具有廣闊的前景。一方面，中國經濟實力不斷增強，在全球經濟影響力持續上升；人民幣國際貨幣地位進一步鞏固，全球接受程度穩步提升，并成為主要國際儲備貨幣；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趨于完善，并在合理均衡水平上保持了基本穩定，增強了市場對人民幣的信心，有利于人民幣投融資發展。另一方面，中資企業結算及會計貨幣原本就是人民幣，如果在投資及經營活動中更多使用人民幣，可令財務表現更加穩健，也可將風險降至最低水平。因此，人民幣投融資是企業經營的必由之路。

為更好地推動離岸人民幣投融資的發展，解決阻礙業務發展的主要障礙，可考慮加大政策支持力度：一是進一步疏通跨境資金通道，有序穩妥地開放資本項目，通過金融市場互聯互通或直接投資，向境外釋放人民幣資金，補充離岸人民幣資金池，為人民幣投融資提供充足彈藥。二是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降低境外人民幣資金成本，改變境內外利率倒掛現象。為此，可考慮進一步放開同業資金市場，通過自由貿易賬戶拆借或同業賬戶融資等方式，引導境外人民幣利率下行。三是積極培育人民幣國際債市場，一方面要推動發展境內熊貓債市場；另一方面，要鼓勵境外點心債的發行，建立離岸人民幣國債常規發行機制；要擴大發行規模，推動政策性銀行、商業銀行及國有企業在香港發行點心債。四是鼓勵中資企業在跨境支付中本幣優先，并進一步為人民幣結算提供便利化措施。為此，可考慮引入一些財務考核和稅務鼓勵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