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陸婷,高有鵬
(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上海 200240)
2020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杭州調研時指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必須抓好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1]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現代化的質量,關系整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質量和效能。黨和國家高度重視長江流域城市現代化發展與治理。2016年在重慶召開的首次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是國家一項重大區域發展戰略,長江經濟帶未來的發展目標是成為生態更優美、交通更順暢、經濟更協調、市場更統一、機制更科學的黃金經濟帶。”[2]此后,《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等10多個專項規劃和相關領域政策文件相繼出臺和實施。2020年11月,在南京召開的全面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把長江經濟帶發展成為我國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主戰場、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主動脈、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主力軍的戰略目標”[3]。在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舉措中,長江流域城市現代化治理成為一項重要的工作。
在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和加快城市現代化治理的戰略背景下,2019年12月,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的《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因時而生。該書既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城市文化傳播研究叢書”的重點推介作品,也是探討城市文化治理問題的一項綜合性研究成果。作者江凌是歷史地理學碩士、歷史文獻學博士,長年從事城市文化與治理理論和實踐研究,對于城市文化資源開發、城市文化空間、城市文化產業園區、城市文化治理等問題有著豐富的理論研究和實踐經驗。該書以長江流域的上海、南京、武漢、成都等大城市和黃岡、烏鎮等中小城市、特色小鎮城市文化為研究樣本,聚焦城市文化及其治理主題,基于文化多樣性理論、文化全球化和現代性理論、文化資源級差理論、米歇爾·福柯的治理理論、托尼·本內特的文化治理性理論,以及美國奧斯特羅姆夫婦的“多中心”治理理論等理論視角,采用城市文化斷面的案例分析、質化研究與實證分析相結合的研究方法,系統地對長江流域城市文化形象、文化精神、文化現代化、文化資源合理化開發利用、文化品牌建設、文脈保護傳承、文化空間治理,以及城市文化產業園區與網絡文化產業治理等問題進行了理論建構和實踐探討,為城市文化及其治理提供宏觀理論闡釋和微觀治理策略研究。
知名城市文化學者劉士林教授將城市化發展的理論模式總結為“人口論”“政治經濟論”“藝術文化論”3種。“人口論”將人口看作是城市發展最為基本的特征;“政治經濟論”摒棄了傳統城市社會學將城市發展看作是自然競爭與適應過程的觀點,提出建立在經濟基礎上的政治結構是影響城市發展最為重要的因素;而“藝術文化論”則將衡量城市發展的尺度由人口、政治和經濟聚焦到藝術、文化和人的全面發展[4]。 在上述城市化理論基礎上,劉士林教授將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的城市化發展進程總結為政治型城市化、經濟型城市化和文化型城市化。政治型城市化的核心功能就是“按照政治需要而不是城市發展的自然本性去控制非農人口和非農經濟的增長”[4],而自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城市工商業的繁榮和城市經濟的發展,形成了中國以GDP為中心、一切服從經濟發展的經濟型城市化。2005年以后,宜居指數、生態指數、幸福指數逐漸成為城市現代化發展新的衡量標準,生態城市、智慧城市成為城市現代化治理的新目標。這些都是文化型城市化的表征。文化型城市的核心是“一種以文化資源為客觀生產對象、以審美機能為主體勞動條件、以文化創意、藝術設計、景觀創造等為中介與過程,以適合人的審美生存與全面發展的社會空間為目標的城市理念與形態”[4],這種文化內涵與西方著名學者劉易斯·芒福德提出的“城市是提供美好生活的現實空間,而追求美好生活則是人生的最高理想”[4]不謀而合。城市的本質是文化的容器,是使居住其中的人們感受到生命的價值、生活的意義。文化型城市發展目標與黨和國家所部署的城市治理現代化目標一致,都將人與城市社會的全面協調發展看作是城市現代化治理的終極方向。當前中國的城市現代化發展,就是以實現文化型城市現代化為主題,同時將其與政治型城市化、經濟型城市化三者有機統一的城市現代化治理之路[4]。
目前中國城市現代化治理相關研究,大體上可以分為行政治理、技術治理、經濟治理、生態治理4類。首先,城市行政治理聚焦于政府主體的行政手段治理,實現城市治理智能化。張亞鵬、營立成(2020)[5]基于政治視角,探討城市治理中的生產性基礎設施、數字基礎設施、社會性基礎設施的短板,從國家治理層面探討改進行政治理手段、促進城市高質量發展的舉措。黃建(2020)[6]以新冠肺炎疫情形勢下的城市防控應急反應為考察重點,指出中國城市現代化治理在應對公共危機時所暴露出的治理模式碎片化、治理過程非組織化、治理方式粗放化、治理信息分割化等短板,認為政府應當以全周期管理理念引領城市現代化建設全過程,同時兼顧人本情懷的價值導向、縱合橫通的制度體系和多元創新的技術工具。其次,隨著互聯網、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新技術的興起,城市的現代化技術治理成為學界研究熱點,技術治理既關注如何通過智能技術的應用提升城市現代化的便利性和高效性,也思考技術作為城市治理手段背后的各種問題。關成華(2020)[7]認為,為了提升城市發展的韌性,即在面對外力沖擊時的抗壓、恢復和可持續發展能力,要重視信息通信技術的應用,提升城市的數字化治理水平。曹鉞、陳彥蓉(2020)[8]探討了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城市大腦”治理術在城市現代化治理過程中隱藏的社會風險,包括應用導向型求解系統的技術缺陷、消解城市非正式聯結網絡和地方自治能力,以及重塑居民心智結構、剝奪人類主體性,如何構建一個“心靈專制”的透明社會。再次,經濟治理手段關注城市現代化治理過程中高質量、高水平經濟發展帶來的城市整體生活水平的提升。如張勁松、盧兆梅等(2020)[9]以營商環境作為拓展城市發展空間以及城市邁向全球化的重要因素,深入分析廈門以營商環境為核心的城市治理實踐,并提出城市營商環境治理對策。最后,城市生態治理致力于創造宜居的環境友好型城市,相關研究側重于探索城市政治、經濟、環境和諧共生的路徑與方法。如王植等(2020)[10]以深圳為案例,認為深圳在發展綠色低碳循環經濟體系方面存在缺乏系統協同發展戰略、體制機制束縛等問題,并提出城市生態治理的主要路徑。
綜上所述,就當前中國城市現代化治理研究而言,無論是探索城市行政管理的高效化、城市生活的智能化,還是追求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強調城市生態環境治理,本質上都是以文化型城市化高質量發展為目標。這與劉士林教授所總結的文化型城市化內涵相吻合。然而,這些研究多是將城市文化當作城市治理的目標而非手段。實際上,文化不僅是城市現代化發展的方向,也是城市現代化治理的有效手段與途徑。當今城市已經步入文化資本主義和文化消費主義時代,正如法國學者讓·鮑德里亞所說,“人類社會與經濟的發展已經步入到一個全新的階段,經濟生產領域已經與意識形態或文化領域融為一體;文化的產品、影像、表征,乃至感覺與心理結構都變成了經濟世界的組成部分”[11]。社會各個領域,“從經濟價值和國家權力,到各種實踐再到自我的心理結構,都已經在某種意義上被納入到‘文化’的范疇”[12],傳統資源要素在推動城市可持續發展方面的作用在不斷減弱,城市現代化治理需要更好地融入文化因素,以文化為手段實現城市經濟社會的內涵式發展。當前城市治理研究領域中,以文化治理作為城市治理現代化路徑的研究文獻很少,學者趙繼強(2020)[13]分析了城市文化治理的方法論,將城市文化治理看作城市治理的核心和靈魂,并探討了城市文化治理的內涵和外延、目標和價值取向、路徑和方法。其他與城市文化治理的相關研究多集中于城市公共文化服務或者文化空間方面的治理策略,缺乏理論建構和系統全面深入的探討。《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將城市文化治理作為實現城市現代化發展的路徑,拓展城市文化治理理論和文化實踐治理問題域,填補了系統研究城市文化治理領域的空白。
法國馬克思主義學者路易·阿爾都塞提出“問題域”的概念,認為問題域指“客觀的內部指向系統……也就是確定了哪些問題需要被回答的系統”[14]。 即在一個特定的話語體系和論題范圍內,需要回答哪些問題。問題域中包含了理論假設、動機、潛在的觀念等,而文本是通過這些要素被構造出來。《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圍繞“城市文化與治理”這一問題域,重點論述了以下7方面的問題。
城市形象系“城市內部公眾與外部公眾對該城市的歷史底蘊、內在綜合實力、外顯表象活力和未來發展前景的具體感知、總體看法和綜合評價”[15]。《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作者認為,作為人們對城市的綜合識別體系,城市文化形象包括物質文化層、行為文化層和觀念文化層3個層次,物質文化層是城市靜態的識別符號,行為文化層是人的行為在城市文化中的體現,觀念文化層則是城市的思想和戰略系統[15]。由此,城市文化形象與特定區位坐標、歷史文脈、開放交流、資源集聚以及影響帶動作用聯系在一起,具備一定的歷史、地域、多元交融、凝聚和輻射屬性。基于城市文化形象的不同層次,城市文化形象的塑造需要從歷史文脈挖掘、自然環境美化、基礎設施建設、建筑形象設計、名人雕塑形象、群眾文化活動以及不同城市主體的社會行為加以考量。
城市景區的文化旅游形象是城市文化形象的核心構成要素,是物質文化層、行為文化層和觀念文化層的有機統一體。可以帶給人們文化體驗和審美愉悅的城市景區,其文化旅游形象的建立要兼顧景區自身的自然景觀和歷史文化、游客的文化消費品味,以及周邊居民和游客的廣泛認同。城市景區文化旅游形象是增加文旅附加值、實現經濟社會與生態價值、強化游客文化認同和提升景區文化層次的有效手段。作者以南京玄武湖景區為例,強調其秀美的自然風景和豐富的政治文化資源優勢,以鐘山風景區為依托,從名人塑像、名人館、名人廊、名人影視文化作品角度強化景區名人效應,注重景區基礎設施建設、交通路線規劃,并利用“應季花”“帆船賽事”等文化活動創建景區文化品牌[15]。
城市之間的競爭不僅體現于經濟、基礎設施、建筑等硬實力方面,而且是文化軟實力的競爭,GDP固然是重要衡量標準,但影響人們對一座城市的主觀感受和評價要素則遠遠不止于此。城市文化精神也是“一種城市文化軟實力競爭策略”[15]。一座城市的文化精神根植于其獨特的歷史文化傳統、日常文化藝術活動、豐富的文化藝術作品以及活躍的思想文化交流實踐。以位于長江中游的湖北黃岡市為例,作為一座千年古城,黃岡市的文化精神支點依托于大別山、長江水、紅色革命歷史和名人文化資源,其“承繼先賢,自強不息,敢做敢為,開拓創新”的城市精神淵源于此。一切精神問題,都要以“人”為根本著力點,人是城市發展的主體,同時也是城市精神文化的承載者。四川成都市作為近年來國內炙手可熱的“網紅城市”,收獲了很多網民的正面評價,成為不少年輕人“逃離北上廣”后的城市選擇。背后原因,除了成都市依托歷史文化資源,保護性開發諸如寬窄巷子等巴蜀文化建筑群和特色風貌城區,以“美食之都”“休閑之都”強化城市休閑文化品牌外,其關注普通人日常生活、以人為本的平民文化特質,讓不同個體、人群都能在這座城市中體驗到生活的意義,獲得身份認同與歸屬感。成都“崇尚和尊重人的生命、尊嚴、價值、情感和自由的精神”[15],包含“人本主義”的價值取向。正是這種蘊含著平民意識形態的城市文化精神,使成都能夠在諸多城市存在文化傳統被漸漸吞噬、標準化盛行、同質化嚴重、城市個性缺失、商業主義彌漫等問題時脫穎而出,成為人們理想的棲居城市。
目前,文化資源的界定與分類、特色與風格以及文化與資源的關系,是學界探討的熱點話題。《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作者將“文化資源”看作是“特殊時代、地域、人群環境下,可供人們開發和利用的物質、能量和信息的總稱”[15]。城市文化資源“以人為載體,表現為符號化的文化知識、經驗性的文化技能、創新型的文化能力”[15]3種形態。作者以城市名人文化資源為主要研究樣本,認為名人文化資源開發是增強城市歷史厚重感、提升城市文化軟實力、提高居民文化素質、滿足人們精神文化需求、營造名人輩出的良性生態環境,以及優化城市文化符號、文化坐標和塑造城市文化品牌的重要抓手之一。作者仍以黃岡市為例,基于資源級差理論,分析該市的名人文化資源稟賦及其級差態勢,以及名人文化資源開發現狀,建立名人文化資源開發價值綜合評估指標體系,基于德爾菲法評估名人文化資源開發價值,認為黃岡市應當實施名人文化基礎設施建設戰略、名人文化資源保護戰略、名人文化藝術精品生產戰略、名人文化活動繁榮戰略、名人文化旅游品牌戰略、名人文化產業培育戰略、名人文化城市形象塑造戰略等戰略發展路徑。
《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著重探索歷史文化建筑保護傳承與城市文化現代化建設問題。作者認為,城市歷史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體現了當代人“對祖先文化價值理念和生活方式的尊重,對祖先所創造的偉業的敬仰,對祖先所追求的‘真’‘善’‘美’的肯定”[16]。然而當前城市現代化與歷史文化建筑遺產保護傳承之間存在矛盾與沖突。以上海為例,基于954份上海城市居民對于本市歷史建筑保護傳承狀況的調查訪談數據,作者指出上海城市歷史建筑文化遺產在保留城市歷史記憶、增強城市文化特色、豐富城市旅游內涵、增強市民文化認同、啟發現代建筑設計靈感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仍然存在著體量大、法律法規不完善、市民保護傳承主體意識欠缺等問題。城市現代化進程中過度的商業化擴張、公共性不足等問題加劇了兩者之間的沖突。平衡文脈主義和商業主義需要實現制度性、整體性、搶救性和生態性保護,為此,要建立“多中心”保護傳承體系。政府、企業、專家學者、建筑師、原住民與周邊居民、普通市民等主體都是城市歷史建筑遺產保護傳承的主體,要提升其“共同參與、協同治理”的主體性自覺和主體性保護傳承能力。
空間的治理性來自于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的治理術理論。在福柯的治理理念中,空間作為治理的具體場景,“對個人而言,空間具有強大的管理和統治能力。物理性的空間憑著自身的構造可以構成一種隱秘的權力機制,這種權力機制能夠持續不斷地繼續進行監視和規訓”[15]。由此,空間成為公共權力運作的基礎。伯明翰學派文化研究學者托尼·本內特汲取了福柯的治理思想,重新審視了文化、政治、社會、權力之間的關系,認為在不同空間中,文化政策、機構、群體通過不同方式影響著人們的認知與行為。文化治理性理論的核心理念是“隨著‘現代’階段產生的知識和專門技術等具體文化形式的發展而產生的各種文化手段作用于塑造人類總體”[15],文化組織、審美教育、話語操縱、技術設置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現代城市文化空間中,博物館、藝術館、圖書館是實現文化治理和規訓的重要空間場所。就這些文化空間而言,政府的文化政策制度、場館空間中的管理部門、文化精英的知識傳播、場館規則下受眾的自我規訓都是文化治理功能得以實現的重要路徑。《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以上海市博物館、科技館、自然博物館為案例,基于居民認知度、參與度、滿意度、認同度的調查訪談數據,認為在這些城市公共文化空間場所,政府、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市民、受眾等主體需要構建一個“多中心”治理體系,既需要政府合理設計文化政策、注重文化人才培養、完善管理服務評估機制,也需要企事業單位積極與受眾互動、加強數字技術引入和情境感知服務;既需要社會組織的資本、教育、活動支持,也需要市民、受眾主體的主動參與。
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加快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發展,是國家文化建設的戰略目標。《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以三章篇幅,選取長三角龍頭城市——上海的文化產業園區和網絡視聽產業為研究對象,探索文化產業治理在城市現代化治理中的價值和作用機制,以及如何實現城市文化產業治理的相關問題。文化產業園區治理涉及工業設計、建筑設計、服裝設計、影視制作等多個領域,同時又存在業主主導、政府主導、房地產商主導、專業機構主導、協同主導等多種治理結構模式。在不同治理模式下,園區治理存在一些共性問題,如政府部門多頭管理、園區特色定位不清晰、產業鏈整合力度較弱、治理文本和口徑不一等,需要從明確治理主體定位、完善評估和準入機制、加大財政支持、強化人才引進、打造特色品牌等方面解決問題。就網絡視聽文化產業治理而言,首先需要考慮網絡文化安全的治理,網絡文化安全既關涉主流文化意識形態的領導權,也涉及網民的文化權利保護問題。政府、行業協會、企業、用戶等治理主體面對上海網絡視聽文化產業的行業門檻過高、扶持政策不足、內容監管力度不夠、違規治理手段單一、硬件設備不完善、治理意愿不強烈等問題,需要調動各治理主體的治理自覺,履行治理主體責任,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協同治理體系。
文化品牌是城市品牌的深層次表征。2018年,上海確立打響“上海文化”品牌的目標和行動計劃。《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探討了擁有百年歷史積淀的上海文化地標——“大世界”的文化品牌建設問題。上海大世界曾是近代西洋、本土娛樂文化消費的聚集場所,如今重新開放。它以“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民俗、民族、民間”為主題,以非遺展覽、非遺表演、非遺傳習、數字非遺、非遺美食為5大功能業態,從傳承技藝、傳承技人、融新業態、融新體驗4個方面重塑文化品牌[15]。目前,上海大世界的空間治理需要在開展主題文化活動、整合營銷觀念、調動歷史和當代名人引領作用、強化文化體驗仿真性以及提升非遺活態展演與現代生活風尚的契合度等方面下功夫。浙江烏鎮則為國內特色小鎮文化品牌建設提供了典范模式。烏鎮依托烏鎮戲劇節這一特色文化活動,實現傳統、現代和國際文化基因的融合,既融合了古鎮傳統建筑、水系、文脈,又融入了現代時尚的文化元素,還搭建了國際文化展示交流平臺,為當前特色小鎮品牌建設提供了示范樣本。
《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因應黨和國家的戰略部署,基于當前城市文化品牌建設和文化(旅游)產業發展的時代發展背景,聚焦“城市文化形象、文化精神與文化現代化”“城市文化資源開發利用與文化品牌建設”“城市文脈保護傳承與文化空間治理”“城市文化產業園區與網絡文化產業治理”等問題域的學理分析和實踐考察,具有鮮明的特色和重要的理論與實踐價值。
該書選取長江流域的代表性城市(鎮)——上海、成都、南京、黃岡和烏鎮,以不同類型城市(鎮)各具特色的城市文化資源、文化空間、文化產業和文化治理問題為主要議題,分析城市文化形象內涵和塑造策略、城市文化精神定位及培育策略、城市景區文化旅游形象及設計策略、城市文化現代化的實現路徑、城市名人文化資源開發、城市文化品牌建設等問題,構建城市名人文化資源開發利用價值評估指標體系,并進行實證分析;通過問卷調查、深入訪談獲取受眾樣本,分析上海城市歷史文脈保護傳承問題,突破了相關研究領域中研究方法單一的問題,為采取多種研究方法進行城市文化治理研究提供了借鑒。
目前,關于城市文化和文化產業實踐領域的諸多研究成果往往表現為現狀分析、存在問題和提出對策建議的研究思路,對于現狀、問題和對策背后的理論支撐論述不夠,缺乏較強的學理性。《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綜合借鑒文化學、歷史學、藝術學、建筑學、管理學、經濟學等多個學科領域內的重要理論,作者在深刻把握這些理論的適應性基礎上,將其活用到城市文化治理層面的理論闡釋中,一方面實現了國內外經典文化、治理和文化治理性理論的當代價值轉化,另一方面豐富了城市文化治理領域的理論內涵,為今后該領域的學理性研究提供了較高的參考價值。
《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緊貼城市文化與治理問題的實際,理論與實踐相融合,問題導向、實踐導向十分明顯。作者從城市文化現代化、文化資源、文化空間、文化產業和文化治理領域存在的現實問題入手,經過學理分析和實證探討,對現存問題進行深入的總結思考,從不同的社會主體角度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和治理策略,諸多策略建議既具備理論支撐,又具有可操作性,彰顯了作者的理論素養和現實關懷,實現了理論研究在城市文化實踐領域中的應用價值。
《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沒有將目光僅僅停留在城市文化與治理議題范圍內的問題分析和實踐探索,而是針對不同城市文化和治理研究對象,梳理此前相關領域的研究角度、研究思路、研究方法與研究成果,總結其中的研究特點、貢獻與不足,進一步提出本書相關章節的研究議題。從這個角度看,作者對于學科專業研究領域的研究現狀把握準確全面,讓讀者既能看到深度的理論闡釋和案例分析,又能間接了解相關研究現狀與發展態勢,為這一領域的后續研究者在研究問題的角度、研究方向的把握、研究方法的選擇等方面提供了參考價值。
《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中的“城市文化治理”,是一個中觀層面的概念,其研究可以從城市文化形象、城市文化精神、城市文化資源、城市文化遺產、城市文化空間、城市文化產業、城市文化品牌等不同的問題域入手,對不同的城市文化對象進行分析探索。但是囿于篇幅,作者對不同領域的城市文化現象探討,僅僅選取了其中代表性的部分。文化作為一個內涵豐富的概念,尤其是文化資本主義社會環境下,整個社會都在廣義上被“文化化”,因此城市文化治理的問題域本身以及各個問題域研究內容可以實現進一步的拓展。以城市文化遺產為例,除了城市文化建筑遺產之外,還有城市中的傳統工藝、古籍典藏等其他文化遺產形式;城市的文化空間既包括博物館、圖書館、美術館、實體書店、校園、文化廣場等實體空間,也包括通過人工智能、云計算、物聯網等新興技術所營造出來的虛擬文化空間;城市文化產業的表現形式更為豐富多樣,除了文化產業園區、網絡文化產業之外,還有影視產業、出版業、新聞業、會展業等。這些都與整個城市的文化治理密不可分,是未來城市文化治理研究可以進一步拓展的議題。
《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列舉了諸多長江流域的代表性城市在不同方面的城市文化治理問題、經驗和成果,刻畫了長江流域沿江重要城市的文化治理圖景。筆者認為,可以在長江流域文化具有共性特征背景下,將沿江城市之間的文化關聯性納入到城市文化治理分析之中,以減少現存城市案例之間的割裂性。長江是中國的重要河流之一,長江流域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長江本身就是內涵極其豐富的文化性存在。沿江城市在一江之水的孕育和培養下,形成各具特色而又不脫離長江文脈的城市文化風格,各個城市之間的文化治理既有共性的問題,又有個性的特點。將不同城市的文化治理聯系起來,能夠實現對城市文化治理的綜合研究和分析。不同城市之間的文化治理路徑形成比較和對照,有利于相互借鑒經驗、提升城市文化治理效果。
以往研究認為,過小或者過大的城市發展形態都不適用于中國城市建設的目標,前者不能很好地實現資源的豐富與分配,后者則會產生同質化,存在喪失個性的危險。在中國社會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狀況下,城市群是一種較為理想的城市發展形態,特定范圍良好的城市分工體系和合理的城市層級關系,有助于實現整個區域范圍內城市的可持續發展[4]。2005年《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十一五”規劃的建議》提出“要把城市群作為推進城鎮化的主體形態”[17],城市群發展首次出現在國家戰略框架之中。此后,城市群的科學謀劃和布局不斷在中央文件和會議中被提及,城市群成為城市化規劃的核心。文化型城市群是城市群的更高形態,以城市群為研究對象,探索其城市文化治理的相關問題,也符合中國城市發展的整體趨勢要求。長江流域沿江城市的區域群體化也極為明顯,成渝城市群、長江中游城市群、長三角城市群等,既在國家整體規劃中占有重要地位,又有著協調發展的文化、經濟基礎,未來的城市文化治理研究也應關注、研究城市群的文化治理聯動和相互影響。
總體而言,《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內容豐贍、分析深刻,兼具理論與實用價值。在當今現代和后現代文化交織的語境下,城市文化、文化治理性、文化治理能力逐漸成為城市現代性和城市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標尺。“城市是文化的容器”,承載了人類社會活動的歷史、現在與將來。在整個社會注重“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強化城市文化空間治理”“合理化開發城市文化資源”“彰顯城市文化特色和個性”“加快發展城市公益性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構建城市文化品牌”的背景下,以文化治理手段提升城市現代化治理水平,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研究》一書以深度的學理和實踐案例分析,帶領讀者探討了長江流域城市文化與治理方面的諸多問題。相信無論從事該領域專業研究的學者,還是城市治理的政府主體部門,抑或每一位參與城市文化現代化建設的社會個體,都能從中獲益。該書的部分成果得到學界、業界的廣泛認可,如關于黃岡名人文化資源開發和合理化應用、上海大世界文化品牌建設、烏鎮特色小鎮文化品牌建設、上海網絡視聽產業治理結構優化研究等內容,均得到地方政府部門采納,并付諸城市文化發展與治理實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