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凡
(南京理工大學知識產權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近年來網絡文學發展迅猛,越來越多的作者在網絡上進行創作,利用他人原作內容進行二次創作就是其中一種。這一類作品大多依賴于另一作品中的人物角色或者故事情節進行創作,展開新的故事內容或者與原作完全不同的情節,讀者或多或少因原作的影響對此類作品具有較大的興趣。隨著二次創作的影響在網絡越發明顯,被引用的原作版權所有人時常會認為該作品侵犯了其著作權,例如較為知名的《此間少年》案和《鬼吹燈》案。
在《此間少年》案中。被告作品大量引用了金庸先生武俠小說中的人物角色名稱以及各種人物關系,將這些人物與大學生活結合進行創作。此書在網絡上獲得了廣泛的關注和大量的讀者。2017年作者金庸就以《此間少年》未經其同意而私自引用改編其作品內容侵犯著作權為由將該書作者訴至法庭。法庭經過審理后認為《此間少年》雖然引用了部分原告作品的內容,但其主要內容屬于獨立創作的,具有獨創性。且被告作品并未以營利為目的,不構成著作權侵權,但從不正當競爭的角度侵害了原作權利。故最終法院判決被告下架該作品,并賠償原告相應損失。
結合此案,可以看出二次創作在法律上并沒有明確的定義,對于這一類作品的引用借鑒行為也沒有統一的劃分標準。導致在司法實務中判斷二次創作作品是演藝作品還是全新的作品具有較大爭議。二次創作是否合法往往依賴于法院審判人員的主觀判斷,這些都不利于我國文化事業的發展。
目前學術界對于二次創作的法律性質持兩種觀點,一種認為二次創作的作品依賴于原作的內容創作對原作進行了改編創新,應屬于演藝作品。[1]另一種觀點則認為二次創作的性質不能一概而論,有些作品僅僅引用了極少部分或原作中并不重要的元素,這類作品擁有全新的獨創性內容,故應當視作全新的一部作品。
《著作權法》關于作品的定義是指具有獨創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從這一點看許多二次創作作品符合該定義。故筆者認為這類作品是演繹作品還是新的作品應取決于其獨創性的程度以及引用內容性質的判斷。將二次創作作品分為演繹類作品和非演繹類作品進行區分。對于引用較多原作獨創性內容如人物名稱、性格關系,以及重要故事情節等的二次創作作品應認定為演繹作品。而僅僅借鑒了原作部分內容或單一的人物角色,時代背景,并未引用大量獨創性元素的二次創作則應認定為新的作品。
二次創作是否合法,可以通過作品的性質以及合理使用來判斷。但同時我們也應該考慮到被引用作品的著作權利益。二次創作與原作的利益沖突既有人身權利的沖突也有財產權利的沖突。例如在保護作品完整權以及署名權上,二次創作的作品如果在引用過程中丑化歪曲了原作的人物角色或者故事情節,是否侵犯了保護作品完整權。同時在少量引用原作元素的二次創作是否需要署名原作作者在我國也并未明確,而在歐美國家則以法律的形式規定需要署名。
著作財產權是指著作權人依法享有的利用或者許可他人利用其作品并獲得報酬的權利。[2]各國的著作權法中,大部分都會對作品的財產權保護期限進行嚴格的限制。在保護期外的作品進入公共領域意味著其內容可以自由使用,一般不會產生利益沖突。但當原作仍在保護期限以內,二次創作的引用行為是否與原作的著作財產權沖突就需要分類討論。早期的二次創作僅限于少數愛好者自娛,傳播范圍小,影響力相對較弱,所以與原作著作財產權沖突的可能性不大。但隨著近年來二次創作的不斷發展與壯大,一些發表或在網絡上傳播的作品閱讀人數顯著增多甚至在市場上與原作相互競爭,這樣勢必會與原作利益產生沖突。如何平衡兩者之間的矛盾,就要從創作目的、盈利情況以及讀者感受進行權衡。
想要完善二次創作的著作權保護,首先就要明確二次創作的法律性質。從上文中可以看出,二次創作不僅僅是改編或整理原作的一種創作方式,許多二次創作內容與原作差別很大。如果將其簡單地歸類為演繹類作品,這不僅在法律規范上不相符合,同時與著作權法促進我國文化的發展目的相違背。故筆者認為,對于二次創作,應通過法律明確分類,將其劃分為演繹類與非演繹類作品進行區分。將非演繹類的二次創作作品視為新作品來看待。
其次,也要明確二次創作引用行為的法律性質,這一點可以將其納入合理使用的范疇。2020年我國新修訂的《著作權法》中規定了13種合理使用的適用條件,通過列舉的形式說明了哪種情況下的引用無需通過著作權人同意。但這13種規定并不能明確二次創作的引用行為,而美國的轉換性使用則可以更好地定義這一行為。故筆者認為,對于二次創作我國可以借鑒國外轉換性使用的規定。美國對于認定合理使用采取了四種要件的方式,其中包括使用的目的和功能,其是否為商業化利用或者只是非營利性的教育目的;使用的版權作品的性質;使用受版權保護的作品的數量和比例;使用對潛在市場的影響或對受版權保護作品的價值的影響。對于同人作品是否構成合理使用也可以從這四個要件綜合進行認定。通過對作品性質的明確和合理使用的認定來明確二次創作的法律性質能夠更好地界定其著作權相關問題。在明確這一點后,也需考慮二次創作與原作的利益平衡問題。
利益平衡原則是著作權法的一個重要原則,也是其價值目標和理論基礎。而在網絡著作權的保護中如何保護著作權人利益和激勵創作創新更是重中之重。通過上文可以看到二次創作和原作之間既有人身權利的沖突也有財產權利的沖突,如何解決這兩方面的沖突是平衡二次創作與原作利益的關鍵。
首先,二者在人身權中的主要沖突是保護作品完整權和署名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即保護作品不受歪曲、篡改的權利。[3]解決這一沖突可以通過法律明確在引用他人作品內容創作時篡改哪些元素屬于侵權以及何種程度的歪曲篡改屬于侵犯原作著作權。而署名權則可以要求二次創作在發表時應注明引用內容的出處以及著作權人信息。而針對著作權的財產權首先要區分二次創作的目的是否為營利性質。如果該作品不以營利為目的,同時屬于上文所說的非演繹類作品不構成實質性相似,則該二次創作作品與原作就不存在利益沖突。若該作品以盈利為目的但又屬于非演繹類作品,則要采用一些方法來平衡兩者的利益。在二次創作發展較為發達的日美等國家,針對這一問題衍生出了利益共享機制的系統。該系統為二次創作的發表傳播制定了一些明確的規定,包括原作的授權內容、二次創作中不得出現的違規內容以及兩者之間的利益分配協議。通過事先約定好的分配模式既可以使二次創作作者快速取得原作部分內容引用的授權避免侵權,另一方面也可以更好地解決兩者利益平衡問題。我國在這方面也可以借鑒相應模式,能夠有效地減少兩部作品之間的利益矛盾,降低對原作潛在市場的影響。
在二次創作蓬勃發展的今天,本文試圖通過從著作權法下的幾個角度去分析總結,希望緩和其與原作的矛盾沖突,幫助二次創作走出著作權糾紛的困境。首先明確二次創作的法律性質,通過作品的定義以及對引用行為的分類,將二次創作進行分類,賦予其一定的著作權保護。其次歸納出與原作品的著作權沖突,采用較為具體有效的協議機制使二次創作獲得授權同時平衡雙方的利益。但同時,如果不加入該協議是否就無法使用原作部分內容,或者屬于侵權,是該機制仍然存在爭議的問題。本文對此的展開不夠詳細,因此如何完善解決這一問題有待其他學者的分析。
綜上所述,筆者期望通過在現有法律框架下,為二次創作提供一個更好的發展空間和法律環境,也為原作的利益尋求更為便捷的保障方式。同時為我國的文化產業形式更加豐富多彩,讀者能夠有更多的選擇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