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對我國刑事偵查工作的影響研究

張競文

（遼寧大學，遼寧 沈陽 110000）

一、問題的提出

（一）勞某某案簡述

勞某某，原為一家石油公司的小學教師。1996年，勞某某伙同她的男友在南昌殺害了一家三口，隨后不久又在溫州殺死兩人，前后一共殺害7人。2019年11月28日，勞某某終于在廈門被警方發現。2019年12月17日，江西省南昌市人民檢察院依照法律規定，對犯罪嫌疑人勞某某批準逮捕。

（二）大數據在勞某某案中的應用

在抓捕勞某某的過程當中，利用的是人臉識別大數據。有犯罪前科的人和犯罪嫌疑人會在公安部門的大數據庫中留下有關他們身份的各種數據，這些數據都可能成為偵查人員用來比對的樣本和追捕逃犯的信息。人臉識別系統可以從視頻監控中捕捉偵查人員想要獲取的特定目標人員的圖像，比如勞某某的圖像，然后迅速地與人臉識別數據庫中的目標進行比對，從而可以鎖定目標當前所在的位置或者可能出現的位置和地點。人臉識別系統的最大優勢在于實時和迅速，正是在大數據的協助下，勞某某一案的犯罪分子才得以在作案20多年后被警方抓獲[1]。

二、大數據與我國刑偵工作的進步

（一）現有大數據信息庫逐步構建

在大數據時代，刑事偵查工作的進步離不開數據庫建設水平和數據庫應用效能的提高。刑事偵查工作已經越來越依賴于豐富的數據資源，以數據信息為依托而展開的刑事偵查成為了解決案件的主要手段。刑事偵查工作中應用到的數據庫的表現形式有很多，但存儲刑事偵查工作所需信息的數據庫有別于其他類型的數據庫，既要符合大數據的特征，也要符合刑事偵查工作的特征。張永卿在《刑事偵查數據庫查詢比對工作機制研究》[5]一文中提到，刑事偵查數據庫有這樣幾個顯著的特征。一是廣泛性，指的是數據庫內容的廣泛性。在傳統的刑事偵查過程當中，案件信息主要是來自現場勘查和現場調查訪問，調查的方法和措施不多，偵查破案會受到嚴重的影響。而刑事偵查數據庫中數據的廣泛性，幫助我們增加了獲取各種案件信息的途徑，可以為偵查人員提供更多的情報信息資源。二是多樣性，指的是數據庫中數據形式的多樣性。具體的數據形式有文本文檔、web網頁、圖片、視頻、音頻、通信和地理位置等，這些都可以在刑事偵查工作中發揮重要作用。三是關聯性，指的是數據和刑事偵查工作之間的關系。社會上的數據雖然復雜，犯罪嫌疑人也會極力隱瞞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們避免不了要參加社會活動，而一旦參加社會活動，就會露出馬腳，從而留下社會數據和活動軌跡。當偵查人員有了一個可以確定的嫌疑對象之后，就可以在各種刑事偵查數據庫中檢索與之相關的信息。四是鮮活性，指的是刑事偵查數據庫中數據的實時程度[2]。這是刑事偵查數據庫的一個重要特征，數據更新的速度越來越快，有一些數據離開了時間、地點等特定條件就不能再被應用到偵查工作當中，偵查作用就難以發揮。

（二）利用大數據技術對犯罪人員精準追蹤

犯罪人員在實施犯罪之后，大多會因為懼怕法律的懲罰而進行潛逃，而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財、物的流動性加大，犯罪也日漸趨向動態化、智能化，傳統的刑事偵查手段往往捉襟見肘。一些利用大數據技術的追蹤手段因為追蹤效率高、效果好，便逐漸普及成為公安機關常用的追蹤方法。

（三）利用大數據對犯罪進行精準預測

大數據在刑事偵查領域的應用體現在對犯罪行為的預測上，即預警犯罪行為。相比于犯罪后的懲罰，預防是對犯罪最好的打擊。大數據偵查能夠通過在犯罪分子實施犯罪過程中感應其對周圍關聯物帶來的改變來預測犯罪趨勢及結果。從技術層面分析，犯罪預警是通過數據模型、數據分析等一系列高科技手段來實現犯罪預測，其真正的原理在于對行為和結果相關關系的分析，即“通過概括、歸納分析過去的規律，來預測現在與將來”。

具體而言，刑事偵查人員可以從這兩個方面來預測犯罪行為的發生。一是聚焦于對案件的預測，刑法中規定了數百種不同的犯罪，每一種犯罪都有其特定的行為模式，我們可以計算出犯罪模型，將犯罪模型代入到大量的數據當中去，那些不符合犯罪模型的異常數據就會從大量的數據中“脫穎而出”，偵查人員及時捕捉這些異常，從而及時制止犯罪活動。二是聚焦于對犯罪分子的預測，犯罪分子和普通人相比往往會有一些異常特征，這些特征會通過行為軌跡、通信、住宿等數據體現出來。偵查人員可以利用犯罪分子的特征模式對其是否發生犯罪以及發生犯罪的概率進行預測。

三、大數據時代我國刑偵工作存在的問題

（一）大數據與公民隱私保護的沖突

提到大數據，就不得不提隱私權的問題。大數據是把雙刃劍，在為人們帶來巨大生產資源和生產力的同時，也存在著與個人隱私權的沖突。公民有權利也有必要保護自己的個人信息，但是偵查機關為了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秩序，就不得不利用個人信息，包括建立大量的公民個人信息庫以及對公民個人信息的分析等。而無論是公民信息數據的獲取還是對所獲得數據的深入分析，都有可能對公民的財產權、隱私權等權益造成威脅。雖然為了國家能夠更好地打擊犯罪，個人信息權可以做出一定的讓步，但這種讓步和妥協并不是無限的。偵查權是一項公權力，不能無限地任意擴張，公民的隱私權也是如此。如何在二者之間做好平衡？筆者認為，以下幾個原則是應當遵循的：一是比例原則，即偵查工作所采取的方法應當與犯罪嫌疑人的罪責程度相適應，開展偵查工作對公民權利的侵害不能超過能夠取得的成效；二是最優原則，即當有多種偵查手段可以選擇的時候，選擇效果最好或者是對偵查對象侵害最小的方式；三是保密原則，即偵查人員對在偵查過程中收集到的信息不外傳、不泄露，積極保護公民的隱私。只有認真遵循這些原則，才能使大數據偵查最大限度地保護公民權益、發揮出最佳效能[3]。

（二）跨部門壁壘導致信息交換渠道不暢

當前大數據刑事偵查工作中一個主要的問題就是數據壁壘問題。現在可供利用的數據量并非不夠，但是由于這些數據分屬于不同的部門所有，各個數據庫處于分裂、割據的狀態，所以大部分數據只能發揮基本的查詢、搜索功能，無法整合進行全面的、深度的數據分析，難以發揮大數據潛在的價值。此外，不同部門的數據存在著內容重復、格式差異、標準不同等現象。數據壁壘主要表現為偵查機關內部數據資源的不流通以及偵查機關與社會行業數據的阻塞。就前者而言，各個區域、級別、偵查部門之間的數據共享程度低，除了個別幾個全國范圍內共享的數據庫，比如行賄人員檔案數據庫、全國人口基本信息數據庫等，各級別偵查機關的數據庫大多有地域限制。就后者而言，盡管偵查機關已經與旅館、商場、網吧等數據庫建立了共享機制，但可供利用的數據種類畢竟是少數，實務中還是需要不斷地向其他部門去“借”數據庫。深究原因，我國還沒有建成數據安全保障體系，各個部門難免擔心信息泄密等信息安全風險，而且各機關對如何開放數據庫也存在技術上的難題。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偵查機關內部的數據壁壘現象就會持續下去。

（三）司法人員應用大數據的能力有待提升

隨著大數據技術的不斷普及，很多刑事偵查工作必須利用計算機等高科技手段才能夠完成。而當前的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往往只具有本專業的相關知識，普遍缺乏一些技術性的專業知識，尤其是像大數據這樣精密復雜的技術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是很難輕易掌握的。要想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方案，一是加強對司法工作人員的培訓或者招聘具有復合學歷背景的法律人才；二是可以考慮借助社會專業力量，比如專門的大數據人才來協助完成案件的偵查、起訴、審判等工作。

四、大數據時代我國刑偵工作的完善

（一）通過法律對大數據刑偵工作進行約束

第一，我國目前還沒有就大數據偵查這個方面進行系統全面的立法。在法律作出重要修改之前，可以先將大數據偵查措施納入現有的強制性偵查措施的規制體系。比如偵查人員在進行數據收集的時候要出示搜查證、實施搜查行為要告知被搜查對象、數據收集的時候必須要有見證人在現場、結果的得出需要有見證人見證等等。第二，要按照合法性原則和比例原則來進一步完善大數據偵查的法律規制。滿足合法性原則要求享有立法權的立法機關在制定有關數據偵查的法律法規時，應嚴格以憲法為根本遵循，符合憲法的理念和要求，具體包括立法主體的合憲性、內容的合憲性和程序的合憲性。滿足比例性原則要求制定有關大數據的法律法規，對公民合法利益的侵犯不得超過所要保護的利益，應牢牢把握住公民基本權利保護這個核心，以公民基本權利保護為核心進行相應的規制。

（二）形成各方對大數據刑偵工作監督合力

目前的司法實踐中，有關司法部門對偵查工作進行監督的主要形式一般是對偵查機關提交移送的材料進行審查，這種監督方式僅局限于事后監督層面，明顯滯后于現代刑事司法的發展，而且事后監督的內容是有限的，公安機關自己移送書面材料，不太可能會把自己偵查過程中的一些違法行為展示出來。《憲法》中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應當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以保證準確有效地執行法律。《刑事訴訟法》中也有同樣的規定。這是一項重要的憲法原則。除了國家權力機關的監督，以政黨、社會組織、人民群眾為主體的社會監督也是監督的一大主力。因此，在運用大數據技術進行刑事偵查的過程中，要形成這幾大主體監督的合力，同時各個監督主體之間也相互監督，真正把偵查工作放到陽光下進行，讓偵查工作的每一道程序都做到公開透明。

（三）加大對刑偵工作的經費投入

刑事偵查工作發展到今天，已經形成了非常完整和科學的體系。加大對刑事偵查工作的經費投入主要包括這樣幾個方面。一是加大對刑事科學技術人才培養的經費投入。進行刑事科學技術專業人才教育培養的公安警察高等院校要重視刑事科學技術專業，無論是在引進高水平、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刑事技術專業人才方面，還是在加強教材編寫、增設教學設備方面，都要舍得下大功夫，投入足夠的資金。二是提高對相關技術研究開發及使用的經費投入[4]。我國目前的大數據技術在國際上已經屬于遙遙領先的地位，但在很多方面還是有可以提高的空間，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國的大數據技術都要與國際上現有的大數據技術進行切磋，不斷取長補短，獲得更大的進步。

（四）增強各司法部門以及相關部門的工作融合度

多年以來，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各司法部門及相關部門的融合度不高，工作配合不積極。在辦理具體案件的時候，當涉及幾個部門時，需要先和對方通氣，再過去查閱資料，找尋線索，不僅需要往返多次，而且還要在各種審批手續上花費時間。各部門之間協作配合不強、案件信息溝通交換不暢通，導致辦案效率低下。偵查工作的開展往往要涉及多個部門、多個工作領域，所以要想使刑事偵查工作得以順利地開展，各個部門之間必須相互融洽，堅持圍繞中心、服務大局的理念。

為此，各相關部門應積極探索提高部門融合度的方案，形成合成作戰體系，以專業偵查為主體，將網絡安全、情報、技術偵查、經濟偵查、治安等多個相關部門的工作串聯在一起，全面整合各類信息資源，放開系統權限，減少不必要的審核流程和審批手續，讓刑事偵查工作變得更加高效。

五、總結

大數據不僅僅影響我們個人的工作方式和生活狀態，還深深影響了國家治理的方式方法。從刑事偵查工作層面來說，傳統的刑事偵查方式已經不能滿足我國刑事偵查工作現狀，而大數據技術的出現恰好能解決這一難題，為偵查部門帶來一個嶄新的工作方式。在這一背景下，偵查機關應當積極轉變理念，正確看待刑事偵查工作所面臨的各項難題，在充分運用大數據技術開展偵查工作的同時，加強對隱私數據的保護，通過對偵查工作系統性的梳理，推進偵查工作向著更高層次發展，為國家法治建設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