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裊娜
(江蘇聯(lián)合職業(yè)技術學院連云港工貿分院,江蘇 連云港 222000)
對于犯罪構成,目前存在三種學說,分別是四要件說、三階層說、兩階層說。其中,四要件說屬于傳統(tǒng)的犯罪論,學習蘇聯(lián)而來,是我國之前一直采用的,但是伴隨著刑事論證的發(fā)展,這個體系在邏輯上存在的主客觀矛盾已經不能再被忽視,但仍有學者通過主張主體到主觀方面到客體再到客觀方面的邏輯順序,以此來彌補其本身的缺陷。再者,就是三階層說和二階層說,二者都是比較新的犯罪論學說,是通過學習德日[4]這樣的大陸法系國家而來,目前以張明楷[1]、周光權教授[2]為代表的學者主張以“兩階層體系”為通說,該學說的哲學背景是德國的新康主義哲學思想,他們認為人們判定一個事物,除了客觀視角、主觀視角外,還有一個新的視角,即事實判斷與價值評價。這個思想就要求司法者在判斷一個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時,需經過兩個層次的論證,即先判斷是否符合客觀違法階層以及是否具備客觀違法阻卻事由,再評價主觀責任階層以及是否具備主觀責任阻卻事由,只有依照先客觀再主觀的判斷順序,才能最終判定該行為是否屬于刑法意義上的犯罪,此可謂定罪。而在定罪環(huán)節(jié)里,因果關系則是銜接危害結果與危害行為最為關鍵的要素,可以說因果關系的解決是實害結果的歸屬問題。
因果關系中往往不是單純的線性關系,由于實務案件的復雜性,在先行危害行為的發(fā)生過程中往往會有其他有影響判斷的因素介入,所以對于這種存在介入因素的案件,要嚴格依照充分條件來論證。即先判斷行為制造的危險,再判斷危險的發(fā)展,最后判斷危險實現為的結果[3]。也就是說,存在介入因素的案件,對于因果關系的判斷任務主要就是在先行行為引發(fā)出的危險在發(fā)展過程中如何現實化為實害結果的,在具體分析時,可以根據危險的關系類型來判斷[5],具體步驟如下:
1.引發(fā)關系:若先前行為的危險中蘊含了介入因素的危險,則先前行為引發(fā)了介入因素,那么介入因素的危險就應歸咎于先前行為,所以這種情況下二者共同導致的結果,能夠歸屬于先前行為,二者具有因果關系。
例如,甲追殺A至懸崖邊,A無處可逃,被迫跳下懸崖,墜崖而死。其中介入因素是被害人自身的行為(跳崖)。而A的跳崖行為是甲開槍行為引發(fā)的,所以A跳崖制造的危險應該歸責于甲。因此,A跳崖導致的死亡與甲的追殺行為是引發(fā)關系,二者具有因果關系。2.獨立關系:要求介入因素的出現與先前行為之間具有獨立性。就是說,先前行為的危險中并沒有蘊含介入因素的危險,則介入因素的出現不是先前行為引發(fā)的,那么介入因素制造的危險不能歸咎于先前行為,所以這種情況下二者是互相獨立的關系。若是判斷出二者是獨立關系,則進入下一個步驟。
1.疊加關系:要求介入因素的危險沒有阻斷先前行為的危險流,二者之間形成了疊加關系,即二者共同導致了實害結果。實害結果與二者存在因果關系,屬于多因一果。
例如,甲乙沒有意思聯(lián)絡,先后往A的水杯中投放足量老鼠藥(事后證明老鼠藥過期許久,單個的藥力不足以毒死人),后A中毒死亡。此時,甲和乙制造的危險是疊加關系,共同制造了實害結果,因此甲乙的行為與A的死亡都有因果關系,屬于多因一果。
2.阻斷關系:要求是介入因素的危險阻斷了先前行為的危險流,并且介入因素的危險最終實現為實害結果。故是介入因素與實害結果之間有因果關系,與先前行為并無因果關系。
例如,甲重傷A,甲走后A遇地震,在地震中死亡。在該案件中,介入了自然力的因素,而地震在自然界的變化中屬于是異常現象,故此時甲重傷A的危險流被地震這一介入因素阻斷了,該危險流失去了繼續(xù)發(fā)揮的土壤。就是說,地震的是對A死亡后果具有決定性的影響的介入因素,使得甲最初的傷害行為和A的死亡之間不再存在因果關系。
我國刑法學通說認為介入因素包括自燃事件、被害人自身的行為、第三人的行為以及行為人的第二個行為,而判斷方法不外乎如上所述,下面筆者用案例簡單展示這幾種類型。
(一)自然事件。甲以殺人的故意傷害A,將A打成重傷至昏迷。一刻鐘后發(fā)生地震,仍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A被倒塌的房梁砸死。該案件中,第一步判斷介入因素是地震,這與甲的重傷行為(即先行行為)并不是蘊含關系,而是獨立關系。接著第二步,判斷是地震引出的危險流阻斷了甲重傷行為的危險流,并且由該介入因素導致了A死亡的實害結果。是故,該實害結果不能歸咎于甲的重傷行為,即先行行為,二者間沒有因果關系,故而本案中甲僅構成故意殺人罪未遂。
(二)被害人自身的行為。甲強奸了A,致其輕微傷,幾天后A因此羞憤自殺。第一步是判斷出介入因素是被害人A的自身行為,即自殺行為。本案中,A的自殺行為看似是由甲的強奸行為引發(fā)的,但從客觀上講,強奸行為本身并沒有蘊含A自殺的危險(依照一般社會人的價值判斷),是故二者屬于獨立關系,所以A的自殺行為應由其自己負責,而不是由先前的強奸行為負責。接著第二步,判斷A的自殺行為阻斷了先前行為引發(fā)的危險流(輕微傷),而A死亡的實害結果是由其自殺導致的。本案的實害結果歸咎于A自身的行為(自殺行為),故而甲不構成強奸罪致人死亡。
(三)第三人的行為。甲以殺人的故意傷害A,A慌忙逃跑,甲一路追殺。乙開車路過,反應不及撞死A。第一步判斷介入因素乙的開車撞行為與甲的追殺行為間不存在蘊含關系,是獨立關系。第二步判斷乙的開車撞行為阻斷了甲的追殺行為(先前行為)的危險流,是故本案中的實害結果是由于乙開車直接導致的,故而A的死亡結果不能歸咎于甲的追殺行為。
(四)行為人的第二行為。甲開車不慎撞傷A致其重傷昏迷,后甲將乙抬到自己的車上,但并不打算救助,而是環(huán)城駕駛直至A因未得到及時救助而死亡。第一步是判斷介入因素是甲的不救助行為,即不作為的故意行為,與甲的前行為(開車撞的過失行為)不屬于蘊含關系,是獨立關系。第二步判斷甲的后行為沒有阻斷前行為的危險流,故而二者是疊加關系,即甲的前后行為共同導致A的死亡結果,屬于多因一果。本案中,甲的前行為由過失致人重傷罪加上后行為這一介入因素(疊加關系)升級為過失致人死亡罪,故而甲不救助行為(后行為)構成不作為的故意殺人罪既遂。而甲一個人雖前后實行了兩個行為,但是客觀上只造成了一個實害結果(造成A的死亡),是故不能適用并罰,即不能處罰兩次,因為對于一個死亡結果不得多次評價,否則違反了禁止重復評價原則。故本案中對于甲的行為只能依據吸收犯的原理,重罪吸收新罪,即故意殺人罪吸收過失致人死亡罪,僅定為不作為的故意殺人罪既遂。
我國正處于建設法治社會的重要時期,法學理論和法律實務還去要進一步的發(fā)展與完善,這就要求我們要與時俱進的同時聯(lián)系客觀實際和中國國情,努力縮短差距,建設健全法治社會。刑法中因果關系的復雜性決定了其在學說界和實務界的重要地位,而介入因素下的刑法因果關系問題[5]則更為甚,若不能根據具體的情形去判斷不同種類的介入因素案件,則對于刑事責任的評價容易走入邏輯錯誤,更容易導致司法的不公正,所以,對于介入因素下的刑法因果關系問題的研究非常重要[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