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東民間藝術的活化石

摘要：中國皮影戲是傳統戲劇與美術的活化石，也是近代電影的先行。華夏大地上不同地區的發展歷史和生活背景成就了各地風格迥異的皮影戲。唐山皮影戲作為其中一個重要的分支，在冀東大地上如涓涓細流般流淌。本文從歷史、發展、唱腔三方面敘述獨具一格的唐山皮影戲。

關鍵詞：唐山皮影戲;歷史;發展;唱腔

中圖分類號：I238.7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7-0-03

0 引言

“一口評說千古事，倆手操作百萬兵”，皮影戲是我國民間特色戲曲的代表劇種，廣泛流傳于我國各地。隨著地方的發展變遷以及時間的推移，各個地區形成了不同的流派和曲風。雖經多年的演變，但皮影戲的表演形式依舊是經典獨特的影子戲，整個表演演員們都在幕布后完成。依靠燈光的照射，藝人們邊操作影人邊用當地流行曲調講述民間故事。獨特的影人制作成就了各地不同風格的剪影工藝，不同的唱腔風格云集，在中華大地上百花齊放。唐山皮影戲是眾多皮影戲中的一個分支，明末清初隨著影戲藝術的普遍發展，逐漸成為我國三大主要影戲門派之一，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1 唐山皮影的歷史淵源

皮影戲的發展歷史悠久，據孫楷第所著《傀儡戲考源》[1]中的記載，皮影戲誕生于唐朝或稍晚一些時間的五代時期（七八世紀）。在那個時代，“影人”在佛教中具有為逝者亡靈超度的功能，講僧將逝者的靈魂寄托于影人上。到了宋朝時期，文化生活異彩紛呈。宋代高承在《事物紀原》一書中說：“仁宗時市人有能談三國事者，或采其說加緣飾作影人，始為魏、街、靈三分戰事之像，至今傳焉。”[2]說明宋時已經出現用影人的形式講演三國之事。明朝時期，皮影戲的表演形式趨于完善。明代文言小說《剪燈新話》的作者瞿佑首看楚漢之爭影戲后題詩：“南瓦新開影戲場、堂明燈燭照興亡;看看弄到烏江渡，猶把英雄說霸王。”[2]可見，明代已出現通過燈燭的照明操作影人的表演形式。有人認為唐山皮影戲的創始時期為明代的萬歷年間。這一記載來自清代道光年間一本手寫史書《影戲小史》，書中記載一位飽讀詩書的老先生黃素志屢試不中，郁郁寡歡之時看到一位出家人用影人超度亡靈，因此受到啟發。他根據古代的“變文”，自制影人，改編劇本，到處講演。自此，影戲演出的效仿者逐漸增多，進一步促進了戲班的出現。但在《中國唐山皮影藝術》中，著者魏立群認為這一說法忽視了宋代影戲的存在[3]。也就是說唐山皮影戲很有可能在宋朝已初具雛形。清朝末年，唐山市樂亭縣的四大豪門邀請當地有實力的皮影唱將前來演出，這一時期皮影藝術空前繁榮，風靡一時。至民國初年，戲班的組建成為流行，各個影戲唱班爭奇斗艷。發展到19世紀初，唐山小山地區建有人民大戲院、唐山劇場，專業的劇場為皮影戲的演出提供了良好的環境。到1949年，河北省人民政府成立了唐山地區行政督查專員公署，十分重視唐山地區的文化藝術事業，并且開設了唐山地區皮影社，保護和傳承唐山的皮影藝術。與此同時，朱炳勛老先生作為當時的著名唱將，開創了“齊家班”皮影社。常年走街串巷在外演出，使得當時的皮影戲廣為傳唱，戲劇中的故事情節深受大眾喜愛。在社會主義建設的新時期，唐山皮影戲逐漸走出國門，遠傳海外，成為我國華北地區曲藝界盛開的一朵奇葩。

2 唐山皮影戲發展背景

2.1 地理環境影響因素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唐山皮影戲的誕生離不開這片肥沃的土地給予的營養。唐山地區位于河北省的東部，地處地勢平坦的華北平原，南臨渤海，北依燕山，隔長城和承德相鄰，毗鄰京津，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天然的優越位置帶動了商業與手工業的興起。經濟的增長為人文環境的發展奠定了不可小覷的基礎，使唐山地區的文化藝術事業豐富多彩，日益繁榮。在這個風水寶地誕生的唐山皮影戲、樂亭大鼓、唐山評劇被合稱為“冀東三枝花”，先后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①。

唐山地區氣候舒適，四季分明，物產豐富，為農耕產業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條件。上下幾千年，從遠古時期到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非常重視農業的發展。也正因如此，影戲的演出時間和表現形式都和農耕產業息息相關。辛勞的農民日夜奔忙，在麥收與秋收的農忙之后[4]，老百姓大豐收，這時便是皮影戲演出的高峰。還有一個旺季時期就是春節了，家家戶戶喜迎春，自然少不了皮影戲的精彩演出。演出的增加和百姓的追捧為唐山皮影戲的傳播和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唐山皮影戲作為一種放松、消遣的娛樂活動深受百姓喜愛，可謂家喻戶曉。

2.2 人文環境影響因素

唐山方言是唐山皮影戲演唱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要因素。恩格斯曾經強調：“生產勞動創造了人本身。”[5]唐山方言是地理環境和生產勞動的產物。這樣獨特的地理環境和生活環境養育了帶有獨特語調的唐山勞動人民，成就了擁有質樸、勤勞、憨厚、勇敢、善良等良好品德的唐山人。唐山方言非常具有辨識度，一個重要的特點在于唐山方言缺少二聲讀音，所有的上揚語調均帶有下滑的語氣，因此經常有人形容唐山人講話就像唱歌一樣。如此獨特的音調在形成語言時顯得更為質樸直率，且發聲有力。最具代表性的有樂亭、灤南、玉田和唐山市區的方言。樂亭、灤南地區的語音特點趨向委婉，尾音拖長，聲調多變，清麗優美，風趣詼諧。正是戲曲中的演唱和唱白部分受到方言影響，才成就了獨具代表性，韻味十足的唐山皮影戲。

3 唐山皮影戲中的行當分類與唱腔

3.1 唐山灤州影戲中的行當分類

行當的分類是我國傳統戲曲中由來已久的表演體制。正如張庚、郭漢城先生在《中國戲曲通論》一書中所說：“行當是一個具有雙重含義的概念：從內容上說，它是戲曲表演中藝術化、規范化了的人物類型;從形式上說，它是有時帶有一定性格色彩的表演程式分類系統。”[6]每個行當支撐著不同的角色，外化了劇中人物的性格特征，將人物特點塑造得更為鮮明。唐山皮影戲的行當分類以影人的形象出現，各個角色的鮮明特點躍然于影人的制作工藝之上。筆者在民間采風時了解到唐山皮影戲主要分為生、小、大、髯、丑。

生：主要飾演男性青年的角色，有武生、文生、窮生。武生唱腔鏗鏘有力、利落干凈;文生代表文人書生，唱腔平緩，抒情;窮生唱腔較凄涼，是一個窮困潦倒，但不畏困難且通常能在后期成功的形象。

大：戲劇角色，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凈”，也叫花臉，還包括毛凈，性格果敢、剛毅。演唱風格屬粗獷型，底氣十足，音色明亮。

小：代表的全是女性，如青衣，賢妻良母，相當于戲劇角色中的旦行，演唱風格高雅、尊貴。花旦外形花艷，妖嬈嬌媚，唱腔多變;武旦，如穆桂英，多為女中豪杰、武功高強的女性;閨門旦為未婚婦女，塑造的是一個活潑可愛、細膩乖巧的形象。

髯：髯代表胡子，髯角多為中年、老年等，演唱風格年邁蒼勁，聲音飽含滄桑之感，沙啞、喉音重。

丑：丑分為“花生”和“花小”。“花生”代表男丑角，“花小”代表女丑角。影人表情齜牙咧嘴，且帶有笑容，眼睛周圍加白眼圈，非常詼諧、幽默。演唱風格很隨性、花俏、通俗，如小商販、車夫的角色。

3.2 唐山皮影戲中的獨特唱腔

史料記載，清朝咸豐年間，有一位名喚郭老天的影戲實力唱將，他在皮影戲的演出中主要扮演旦行的角色。不巧的是，郭老天受了風寒后嗓子突然壞了，四處投醫，如何診治都不見好轉，為了演出需要，他不得不趕赴戲場，無奈之下他索性把手掐于嗓子處試唱，誰知本就有深厚功底的郭老天，一張口聲音婉轉悠揚，影韻脫口而出，并且聲音比以前更加圓熟，更具魅力。自此這種方法延續開來，郭老天也因此一直唱到七十歲。這種掐嗓唱法得到流傳以后，先是被小行當加以模仿，后來傳播更為廣泛，根據劇情需要，所有行當都采納了這種唱法。

魏力群在《中國皮影藝術史》中指出：“冀東影戲素以唱功著稱，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就是演員掐著嗓子伴唱，這種唱法能夠聲、影和諧，而且普遍被使用，應該說是形成了當地影戲唱腔的一個顯著特征，是對當地影戲發展做出了不朽的貢獻。”[7]事實上，掐嗓唱法的形成跟當時的封建社會制度密不可分。封建社會，女性地位低下，不便出現在公共場合，參加了戲班的女性會被認為不守婦道。但一部戲劇的呈現少不了女性角色的出演，因此根據劇情需要，女性角色的扮演就由男性擔當。為了追求聲音的形象，女性的扮演者不由自主地開始把聲音練得纖細、高挑。經過了漫長的研磨，幾輩人的探索、練習、模仿、口傳心授，掐嗓唱法成了一種具有代表性的唱法，慢慢形成別具一格的唐山影戲，展現唐山地區的風采。后來，這種唱法逐漸具有了固定的演唱方式。掐嗓唱法是指用拇指和食指掐在舌骨的后端，人為地加大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的空隙，使咽部出現一個漏斗似的基音管，隨著倆指的松緊變化，聲音的高低隨之變化自如[8]。經過人為擠壓過的聲音，產生了不同音響，具有特異風格，恰好和經典的影人形象、動作融為一體，繪聲繪色，二者配合得天衣無縫，形成了渾然不同的唐山皮影戲。一提到唐山灤州皮影戲，看過的人都會在腦海中閃現男藝人掐著嗓子唱戲的模樣，這種掐嗓唱法成為唐山皮影戲最具代表且區別于其他地區影戲派別的一個典型特點。

唱腔是每個戲曲劇種的標志，唐山皮影戲唱腔豐富多變，其中主要包括平調、悲調、凄涼調、游陰調、花調、夢調、還陽調、夸將篇（彩調）、誦經調（不常見），各個獨特的腔調表現著不同的心理活動，不管藝人們扮演何種角色，運用何種唱腔，僅有歌唱的技術是遠遠不夠的。筆者通過采訪民間藝人了解到，要想在影戲中唱出味道，還有一個不可或缺的秘訣，也是貫穿整個影戲的靈魂——“入皮子”。根據當地藝人介紹，“入皮子”是指通過動人的演唱，把影人唱“活”。演員要抓住皮影人物的心理活動，揣摩其中的情感表達，達到聲影合一，這才算掌握了唱影戲的金鑰匙。因此，演唱者需要仔細研讀影卷，以達到“入皮子”的境界。皮影戲通過影人和唱腔緊密結合的方式敘述故事，刻畫劇中人物的性格與形象，以獨特的視角呈現戲劇的演出形式，深刻地體現了中國民間藝術的博大精深。

4 結語

藝術源于生活，藏于民間。很多淡出日常生活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都蘊含著豐富的文藝資源，凝結著幾輩人的智慧。看似輕松自如的皮影戲實則暗藏著很多玄機。掐嗓唱法就是唐山皮影戲最典型的特點，它獨特的影人造型、故事情節、聲腔等都體現了唐山皮影戲的魅力。這項由祖祖輩輩口傳心授的民間藝術延續至今，是唐山皮影戲頑強生命力的體現。作為土生土長的唐山人，筆者有義務和責任把其蘊含的藝術價值以筆墨的形式進行傳承和發揚，進而讓更多人了解唐山皮影戲，讓更多人知曉傳統戲曲文化遺產，讓唐山皮影戲繼續綻放光彩，將中國的民間文化發揚光大，讓寶貴的藝術永恒流傳。

參考文獻：

[1] 孫楷第.傀儡戲考源[M].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2018：37-39.

[2] 劉慶豐.皮影史料[M].黑龍江：黑龍江省藝術研究所，1986：1-3.

[3] 魏立群.中國唐山皮影藝術[M].石家莊：河北美術出版社，2000：15-16.

[4] 張謙.唐山皮影的傳承與發展[D].石家莊：河北科技大學，2009.

[5]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勞動在從猿到人轉變過程中的作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1-2.

[6] 張庚，郭漢城.中國戲曲通論[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0：419-420.

[7] 魏力群.中國皮影藝術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292-294.

[8] 侯秋婉.冀東影戲掐嗓唱法研究[D].重慶：重慶師范大學，2019.

作者簡介：劉可心（1996—），女，河北唐山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作曲與作曲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