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寧
摘要:舞劇《青衣》是根據畢飛宇的同名小說改編而來。本文從劇作故事的命運多舛,情感的起伏、創新多彩的舞劇意象及道具的運用、水墨畫般的極簡主義風格等對舞劇《青衣》進行分析,探究舞劇特色、挖掘編導的內在表達。
關鍵詞:舞劇;《青衣》;表達
舞劇《青衣》改編自畢飛宇的同名小說。該劇圍繞著上世紀80年代京劇演員筱燕秋的戲夢人生展開,描寫了筱燕秋在年華老去、社會變遷的情況下,始終堅守戲曲藝術的故事。該劇將傳統戲劇與現代舞巧妙結合,用純粹的舞蹈將整個故事逐一鋪展,包括她對春來的調教與妥協,與丈夫面瓜的情感糾葛,她的心理變化等。整個舞劇的精心設計,一些場景渲染及舞者不明覺厲精湛的舞蹈都值得細細欣賞,是對原作很好的藝術闡釋。
一、人物角色揣摩
在畢飛宇的小說《青衣》中,筱燕秋像程蝶衣一樣為戲中的嫦娥而成魔,舞劇中的舞者通過舞蹈塑造出一個執拗瘋狂的筱燕秋,用生命換取嫦娥奔月的夢想。在《奔月》這出戲中,筱燕秋執迷地認為自己就是嫦娥,只有她能演得了嫦娥,所以才那般霸占舞臺,那般對待自己的師父及徒弟,當她失手燙傷師父,他人指責其妒良才時,她搖頭說“不是這樣的”。她自己就是嫦娥,在舞臺上當她成為嫦娥時,才能感受到人生的圓滿。因此當她離開舞臺回歸現實生活時,沒有分清戲里戲外,沒有抽離舞臺人生,當她一腔情愿把自己獻給舞臺,而現實因種種情形使她不得堅守,她便找不到自己真實的舞臺與世界,只能在成就過給過她無數掌聲喝彩的舞臺上再加一出最終的悲劇。劇中,一抹青衣,燕秋上場。最好的年華,最美的舞姿,旋轉,躍起,輕盈飄逸,在月影大人影小的畫面里,一大一小更顯袖子的灑脫、飛舞。她就是嫦娥,嫦娥只能是她。筱燕秋享受著角色的美好,王亞彬享受著舞蹈藝術的美好,觀眾享受著眼前的美好。生命該如何寄托,隨著《青衣》的開始,也進入了每一個人的思考。美好越濃烈,結束越心痛。畫面戛然而止,短暫地讓燕秋慌神,讓人們惋惜———她比煙花還要寂寞。一群舞者上場,包圍、緊逼、壓迫、推搡、拔衣、脫袖、搶鞋,順利地、殘暴地,燕秋被揉碎在了舞臺中央……戲服沒了,夢滅了,燕秋的韶華逝了。舞劇遵循文學原著,沒有糾結于戲曲的唱念做打、技巧展示,而是著墨于人物的多舛命運和情感起伏。通過舞蹈語匯的對比、角色身份的反差轉換、影像技術的夸張放大等手法,將人物波動的心理狀態釋放得淋漓盡致。鏡子前的燕秋與春來,現實中的蛋糕與丈夫,長桌前燕秋奮力爭取與回到家里二人的魚水之歡,還有舞臺上春來精湛的表演以及舞臺旁燕秋落寞無助的孤獨,舞蹈無法用言語直抒胸臆但身體的魅力使得這份情緒直擊人心。當春來化身成了嫦娥,在云霧繚繞下,一舉手、一揚袖、一抬足、一翻身之間,誰能否認她是嫦娥呢?燕秋的落寞與傷到骨子里的心痛,對比春來此刻的美艷動人,更讓人感到憂傷。
二、舞臺設計
舞劇《青衣》的舞臺設計,真實且美輪美奐。開場是散發著清輝的孤月,主角伴隨縹緲的白霧獨自舞動著水袖,在晦暗又空寂的氣氛中,她獨自舞動,奠定一個陰涼的基調。之后的一幕令人揪心,舞臺上突然出現一群身穿素裙的人和主角發生了拉扯,拉扯之后那幫人將主角身上的那層青衣剝下,隨后那層青衣由舞臺上的夾子整齊擺好,由下向上緩慢升起,淡出舞臺!這一幕讓我感嘆多樣的藝術形式的魅力,這一設計如此生動形象將主角再也不能演嫦娥,被褪去青衣,剝奪權利的殘忍、悲壯、無奈淋漓盡致表達出來。文字可以生發很多可能,而有時某種藝術形式又補充了文字生發的想象及昭示的意義。比如月亮、水袖、鏡子、戲服等道具及意象的運用。在畢飛宇的小說《青衣》中,筱燕秋像程蝶衣一樣為戲中的嫦娥而成魔,舞劇中的舞者通過舞蹈塑造出一個執拗瘋狂的筱燕秋。在《奔月》這出戲中,筱燕秋執迷地認為自己就是嫦娥。因此當她離開舞臺回歸現實生活時,沒有分清戲里戲外,沒有抽離舞臺人生,當她一腔情愿把自己獻給舞臺,而現實因種種情形使她不得堅守,她便找不到自己真實的舞臺與世界。舞劇最后一幕,當筱燕秋不能重返舞臺,獨自在寒風中落寞。這時,舞臺上從天而降一件“紅衣”,她穿上之后,立馬變成一個重獲生命力的人,開始舞動,那件紅衣的紅,更襯出舞動的悲壯。天上開始飄落大雪,她開始沉浸在自己的舞臺上近乎瘋狂近乎決絕的舞蹈。那一刻,她特別美,卻也格外的悲!
三、人物角色演繹
舞劇《青衣》的舞臺設計也呈現出宛如中國水墨畫留白似的極簡主義風格。舞劇的大幕拉開,音樂響起,聽到的是單一重復的樂音,因為在極簡主義的理念中,“重復”是一個關鍵詞,所謂“重復”,是指相同的部分在不同時段或空間內反復出現。即相同的音節或音素的反復出現,使曲調大大簡化,形成了清淡、平靜和從容的音樂風格。之外,該劇只保留筱燕秋、面瓜、春來和煙廠老板這四個角色,總共用了約十位演員,這和院團作品動輒數十人的傳統舞劇很不一樣,除去四個角色,其余的舞者均身穿灰色麻衫,變成了筱燕秋內心的“影子”。當然,這樣處理也為這部創作精良的舞劇帶來了些許遺憾。“極簡”,意味著言說的局限性。從原著關注“三個人的夢,也是三代人的夢”到舞劇簡化為“一個人的夢,也是一代人的夢”,舞劇著力塑造的筱燕秋這個人物形象,顯然沒有小說描寫的那樣豐滿。小說中筱燕秋是一個為戲行而生的人,她本可以將青衣化到骨子里,做人們理想中端莊正派的美麗女子,可偏偏是她在藝術上的那份驕傲與偏執,令她慢慢偏離了人生正常的軌道,一次又一次打破道德底線。舞劇《青衣》略去了恩師李雪芬,直接從筱燕秋的嫦娥夢破碎開始,經歷婚禮、生日、與學生春來產生隔閡、與老板進行性交易……我們似乎只看到一個失落孤寂,欲望強烈的不幸女人,而原著中的她在與老師決裂前、與丈夫平淡的婚姻生活中、上天送給她徒弟傳承衣缽后乃至在她幻化出的理想世界中,這樣的筱燕秋才是真實的、立體的、讓人愛恨交織無以名狀的。編導運用極簡主義的舞劇風格打造了主人公筱燕秋,極簡的舞蹈動作在舞臺上不僅沒有削弱觀賞性,反而增加了意境美。中國傳統藝術的意境美在于其含蓄、內斂的美感,舞者長長的水袖時而翩躚起舞,時而拖曳前行。舞者結合水袖拋、甩、抖、顫的技法,恰如其分地將月下的筱燕秋表現得淋漓盡致。通過這部舞劇,觀眾在同理心的驅動下,與舞者共同完成了對這部充滿悲劇色彩作品的情感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