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祖兒：公益是件美好的事情，觸手可及

龔怡潔

公益和細水長流的小事相關，是一種習慣

無論是從外表上看還是言語間的流露，宋祖兒都是一個靈動的女孩。接受《中國慈善家》采訪那天，她穿了一件亮橘色毛衣，頭發利索地扎起來，清瘦伶俐。說話時語調輕快，表情很豐富，像顆跳跳糖。

“當演員就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這位23歲的女孩如此宣示。

宋祖兒最新發布的作品，是今年8月播出的《喬家的兒女》，她在里面扮演小女兒喬四美。年輕時的四美是個愛美的女孩，面對愛情有一股子莽撞的勇氣;但到了劇集的后半部分，四美卻不得不面對丈夫多次出軌，淪為一名帶著失意和滄桑的婦人。不少追劇的人都在著急：喬四美怎么還不離婚？

這樣的情節里不免有些哭戲。豆瓣大組里出現了些帖子，里面配上劇中宋祖兒的片段，表揚說她的“哭戲很好”。

目前，她的表演臺轉移到了冰面——在電視劇《陪你逐風飛翔》里，她出演了短道速滑運動員沈爭一。“簡單學習了滑冰，也一直在努力跟冰面建立聯系，不過絕對還沒有到能征戰奧運會的水平。”她笑著說。

自己選擇的事情，起碼要堅持做完

宋祖兒第一次出現在熒屏上是2005年，在電視劇《海闊天高》中扮演女主角童欣的女兒童謠。當時，宋祖兒只有6歲。在劇中，面對父母的離婚官司，小童謠伏在媽媽的肩膀上，小聲念叨著“（爸爸）真的不要我了嗎”，貢獻了一段很克制又很真摯的表演。

對于宋祖兒來說，這段記憶有些遙遠了。“年紀小到我自己都不太記得了，”宋祖兒說，“有劇組需要一個小朋友去演這樣的角色，媽媽就帶著我去試試看。那時候也沒有所謂的表演技巧，只是覺得很好玩。”

宋祖兒是天津人，小學開始就跟著媽媽到了北京上學。當時，她也和大部分的孩子一樣，參加了些藝術興趣班。小時候的她長一張短短的娃娃臉，一雙圓圓的杏眼。藝術的素養加上出色的外貌條件，小宋祖兒接連在幾部電視劇里演上了角色，其中就包括《寶蓮燈前傳》的哪吒。劇里，扎著兩個發髻、涂著藍色眼影、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宋祖兒完成了一次不錯的角色塑造，被不少觀眾記住了。

看起來，她的演藝前途一片大好。但在2011年以后，她一度淡出了公眾視野，并沒有沿著童星的方向一直走在演藝事業的康莊大道之上。

做出這樣的選擇，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母親。宋祖兒在很多地方講述過有關母親的故事——媽媽是一個小女人，喜歡花，喜歡穿裙子;媽媽在搬家的時候，面對空蕩蕩的房子，第一個拆開的快遞箱，也是早早訂購好的精致的碗碟。“她是一個特別柔軟的人，姥姥姥爺把她照顧得特別好。” 宋祖兒說。

母親卻有著另外的想法，覺得自己一直被保護著，反而并沒有成長得很順利。于是，在生下宋祖兒之后，她就立意把女兒“當男孩養”，不希望女兒太柔弱、太女性化。

宋祖兒回憶說，小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出門，媽媽都會讓她去問路，想好好鍛煉她。勇氣和自我主張，是媽媽想讓女兒擁有的能力。

對于演員這個職業，宋媽媽也持保留意見。“我媽媽覺得還是要正經地上學，這樣才有生存的技能，”宋祖兒告訴《中國慈善家》，“后來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拍戲了。她還是希望我把表演當成一個興趣，而不是主業。”

也正是這個原因，宋祖兒暫時告別了表演。

不過，媽媽的這種培養方式，確實讓宋祖兒更加獨立。暫時放棄表演之后，宋祖兒選擇去海外上學。16歲那年，她自己摸索著申請了美國的高中和寄宿家庭，一個人風塵仆仆地拉著兩大箱行李奔向彼岸。

這是一段沒有什么光環的、一個普通高中女生的海外求學經歷。在寄宿家庭里，她住的是一個地下室，旁邊堆放著雜物，頭頂上則是洗手間。“早上經常聽著馬桶的沖水聲醒來”——聽起來有些心酸，但她也不喜歡把這段經歷渲染得苦兮兮的，話鋒一轉她嬉笑著說，自己也會找閨蜜來住處一起打游戲，熱鬧的聲音“算是對住家的小小報復”。

19歲那年，她又義無反顧決定回國追逐表演夢，一邊拍戲，一邊復習準備高考。問及再次回頭選擇做演員的原因，宋祖兒的答案很直接：“因為我覺得自己最擅長的事情還是演戲，并且在現階段我覺得我能把它做好。”

自己選擇的事，起碼要堅持做完——宋祖兒曾經在節目上認真地說過這么一句話。在準備高考的時候，她正在《九州縹緲錄》劇組，出演的是三位主角之一的羽然。怎么兼顧這兩件事？她的答案是“強行兼顧”。“因為這件事是自己選擇的，”她這樣解釋，“沒人想同時做兩件你想用心做的事情，但是有這么一個情況，你除了一心二用沒有別的辦法的時候，總得有解決的出路。”

宋祖兒的角色戲份不少，但幸好整個劇組拍攝體量比較大，其他人拍戲時，她就在一邊抓緊時間復習。“那時候眼淚根本停不下來。很焦慮，每天都很累。”她向《中國慈善家》回憶道。

功夫不負有心人，熬過了那段苦日子之后，她順利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

演員到底是一份怎樣的職業？盡管它的核心內容是表演，需要體驗與表達自我，但它又如此接近名利場，以至于有時候不免要多多少少犧牲一些自我。面對這個問題，宋祖兒回答說，“演員是我的職業，下了班之后演完戲之后，我還是會像其他人一樣生活，會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家人，以及我要做的事情。現階段我還不能說為了這個職業要放棄自我，我覺得開心享受當下就好。”

宋祖兒說，得到大家的喜歡，她感到很幸運。但對于這份喜歡，她的理解是：“大家都向往美好的事物，而我的任務就是努力保持住這份美好。”

“我覺得，人生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還沒有去體驗。現在，我就是給大家好好拍戲，給出更多好的作品，讓大家吃飯的時候有劇看。”對于這個問題，她的回答挺實在。

去愛，但不被愛束縛

在綜藝節目《人生選擇題》上，宋祖兒說過一句話：“我是一個在愛里長大的孩子，但是沒有被愛束縛住。”

這句話適用于她和媽媽的關系之中。在有關職業的選擇上，媽媽一直希望宋祖兒能當一名老師，或者做個普通上班族，像正常人一樣保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但她最終選擇了支持女兒的決定。“后來我跟媽媽聊，我說因為我覺得當演員還是我的興趣所在，我可以做好。我媽媽當時就說，‘那就好——既然你這樣說的話。也不能說她喜歡我做演員，她的態度就是OK，會支持我。” 宋祖兒告訴《中國慈善家》。

在宋祖兒看來，自己和媽媽的相處模式，更像是姐們兒、閨蜜。“我叫我媽‘何姐，她手機里給我的備注名是‘小狗。”宋祖兒說，在她出國的時候，別人的媽媽都是叮嚀囑咐著孩子有什么問題要跟家里說，而“何姐”只是很颯地擺擺手，對她說：“去吧。”

而一個人在外面奔跑的宋祖兒，也小心地把自己吃苦的痕跡藏了起來，不讓媽媽知道。宋祖兒在國外那會兒，有時候母親突然給她打視頻電話，她會趕緊從地下室跑到樓上才接電話，為的是不讓“何姐”看到自己有點寒酸的房間。

2017年，宋祖兒參加了旅行真人秀節目《花兒與少年》，在納米比亞的最后一晚，節目組給了他們一臺衛星電話，聯系一下家人。宋祖兒將電話撥給了媽媽，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就嘩嘩流下來了。旅行過程中還有一次流淚，是她在收拾行李時偶然發現母親在自己的鞋子里偷偷塞了錢。鏡頭里，宋祖兒坐在行李箱上，一只手拿著鞋子，一只手抹眼淚。

對于宋祖兒來說，姥姥和姥爺也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小時候，宋祖兒一放學，媽媽就會把她接回來放在姥姥家。“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天津的特有說法，叫‘姥姥家的狗，吃飽了就走。”講到這里，宋祖兒笑了起來，“這句話說的就是我。放學之后我會先去姥姥家吃飯再回家。如果媽媽批評我，我也是會先往姥姥那里跑。”

2019年4月，宋祖兒與黃渤、張元坤一同參與的《忘不了餐廳》上線。這是一檔關注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綜藝節目，五位有輕度認知障礙的老人在節目里與嘉賓一起經營一座餐廳。點菜和算賬這些看起來很簡單的事情，對于這些老人來說卻并不容易——因為疾病，他們的日常伴隨著“遺忘”，疾病也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

在第二期節目中，副店長宋祖兒拉著箱子出現在餐廳門口，沒過多久，她就發現“公主”奶奶孫麗君似乎有些小情緒。那時候，宋祖兒初來乍到，還沒來得及和老人們做太多交流。一開始宋祖兒嘗試詢問，奶奶也是連連搖頭，不愿意說出不開心的理由。

“過來幫幫我吧，到這邊。”宋祖兒找借口拉著孫麗君的手走到餐廳另一頭，“有什么不開心說出來就好了，你告訴我，我能去解決的就去解決。”她把兩只手搭在奶奶的肩上，半抱著她。孫麗君最終把不開心的原因告訴了她，問題在之后的交流里也慢慢解決了。

“我是姥姥姥爺一手帶大的，和長輩溝通我不需要刻意去找一個什么特定的方式。我的方式很簡單——我們都是成年人，我會跟你撒嬌，也會跟你發脾氣，你也可以對我撒嬌。”宋祖兒對《中國慈善家》說，“其實老人家只是希望你多關注他一點，尊重他一下，把他當成好朋友。有的時候，你可能覺得說一些事情他們理解不了，但是其實你會發現，就算他們理解不了，他也想聽你說。我覺得就要將心比心，其實陪伴和尊重很重要。”

在第六期節目里，宋祖兒的姥姥姥爺也來到餐廳探望她。在和姥姥對話的過程中，宋祖兒一直就忍著眼淚。

“很多看了節目的人，包括參加這個節目的奶奶會說，‘要是家里孩子能像你一樣就好了。我聽完之后，其實覺得很愧疚。我對自己家里的人做得還不夠多。”宋祖兒說。

只是有心去愛還不夠，將愛付諸行動要重要得多——這是宋祖兒最終得出的結論。她告訴《中國慈善家》，有時會突然發現自己錯過了很多和家人相處的時光。“我和姥姥平常不會像節目里那么正式地聊天。我曾經覺得，我已經在現有的時間里面給予他們足夠的關心了，平常就算我不在，也會給他們買衣服，給他們買吃的，我覺得我已經盡力了。但后來還是會發現，這些東西加起來都沒有親自陪伴他們一整天，讓他們來得更開心。”

公益從本心出發，細水長流

《忘不了餐廳》受到特別關注，主要是因為它所呈現的人群。

據統計，中國目前有將近1000萬名阿爾茨海默病患者。這個數字還會繼續增加——據醫學雜志《柳葉刀》的預測，三十年后的全球患者數量將會增長到現在的三倍。然而，到目前為止，這種疾病沒有徹底治愈的可能，醫學手段只能夠在有限范圍內緩解患者面臨的困難狀況。

現在談起這個節目，宋祖兒仍然記得一些揪心的細節：有的老人忘記了相處幾十年的朋友，還有人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孫女。他們就像卸下回憶的擔子變回小孩子，但身邊的人看到這樣的狀況，還是不免難過。“你難過的點在于，他很自責。跟他解釋說那是他孫女之后，他會因為忘記親人而自責。過了幾分鐘，他又不記得了。他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會說哎呀，我怎么會不記得你呢。”

在第二季的殺青答謝會上，節目組宣布，“忘不了餐廳”會面向大眾長期營業，為患認知障礙的老人們提供工作和交流的機會，還會定期舉辦科普課堂。

參加這檔節目，并不是宋祖兒第一次接觸大病議題。早在2007年，她就參與了一部名叫《你是天使》的公益電影拍攝。片子里，一位女大學生來到艾滋病村做鄉村教師，從而接觸到了這種疾病，也目睹了疾病下產生的極端歧視與疏離。

宋祖兒扮演的角色，是一位名叫小華的艾滋病遺孤。初登場時，她扎著兩個麻花辮，灰頭土臉，背著砍回來的柴火。小華坐下來，給村子里新來的老師遞了一個西紅柿，老師卻因為得知她是艾滋病毒攜帶者而產生了顧慮，隨即把西紅柿放在了桌子上。看著老師低著頭擦完手又仔仔細細地擦起餐具，本來有些怯生生的小華憤憤地看了一眼，放下碗筷沖了出去。

這是一個建立在復雜議題上的片子。“那時候太小了，演戲談不上設計、思考和刻畫，”宋祖兒告訴《中國慈善家》，“但導演會跟我介紹戲的背景，我也會大致了解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要拍這個片子。那時候我就想，有一個小朋友和我一樣大，只是因為生病了就被誤解、被欺負。因為演了這部片子，我從最一開始知道艾滋病，就得以用正確、客觀的方式來看待它。”

拍了兩季《忘不了餐廳》，也讓宋祖兒更深入地了解這個疾病，并身體力行地參與更多相關的公益活動。今年，她出任騰訊“99公益日”的“好事官”，她選擇的公益項目就是自己有所接觸過的阿爾茨海默病知識的科普。

宋祖兒告訴《中國慈善家》，黃渤是帶領著她進入公益領域的前輩。《忘不了餐廳》第一季的參演人員建立了一個群，爺爺奶奶們會在群里找他們聊天，現在還很活躍。黃渤對老人們很上心，也因為家中有患病者的緣故，他對疾病相關的藥物知識也很有研究。

“我覺得他真的是我的一個榜樣，他自己喜歡做公益，也真的會為之付出努力。”宋祖兒說。作為PADI（潛水教練專業協會）全球海洋大使的黃渤一直在關注海洋垃圾問題，在他的提議下，宋祖兒也專門學習了潛水，考到了潛水證，并參與了相關公益項目。今年，她在海南蜈支洲島拍攝了一支“海底種珊瑚”vlog，在世界海洋日當天播出，呼吁大家關注海洋生態。

宋祖兒擔任過不少公益項目的大使。去年年底，她參與拍攝了騰訊微視與中國扶貧基金會一同策劃的“善行100”關注山區兒童的短片;今年3月，她參與了輕松籌、中國婦女發展基金會等方聯合發起的“321粉紅三葉草”活動，呼吁人們關注女性高發癌癥;6月她與水滴公益合作，與同心圓慈善基金會共同發起“水滴小善日”，關注大病患兒。

今年7月河南遭受水災時，宋祖兒拿出了20萬元捐給了災區。這幾年，她的粉絲也自發組織捐贈書籍、捐愛心林、關注流浪動物和海洋生物。

在她看來，公益是觸手可及的事情，“我其實沒有把公益想得很大，因為每個人能力有限。我覺得，它和細水長流的小事相關，更像是一種習慣吧。”

說到這里時，宋祖兒興致勃勃地講起了自己“折騰”的各種愛好——先是在小紅書上看到別人的畫，就自己買了畫板、畫布和顏料研究畫畫;之后對做耳釘感興趣，買了幾大盒材料在家里動手，還做了兩個送給朋友。再后來，她覺得做耳釘“有點費眼睛”，又轉向滴膠手機殼的創作。“現在我們家里手機殼還堆了這么多。”宋祖兒在腰那里比劃著。做了一段時間，她感覺自己買的膠質量不太好，索性撿起了織毛衣的老愛好。 “雙子座，想一出是一出。” 她調侃自己說。

她一路“折騰”，研究起了給流浪貓搭窩的技巧。她告訴《中國慈善家》，自己住的小區里有不少流浪貓，會被阿姨們投喂，吃得胖乎乎的。但冬天見到這些貓兒，會擔心他們過冬有點冷，于是宋祖兒用紙箱子給它們搭了幾個貓窩。不過下雪之后，紙箱子就塌了。今年她打算轉變策略，直接用保溫箱來蓋貓窩。

“公益本來就是一件自愿的、美好的事情，也并不是只有做到極致才稱得上是公益，”她這樣定義自己對公益的理解，“從自己感興趣的事出發，盡力而為，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