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質量推動福建省海絲核心區建設的思路及對策建議

公丕萍 盧偉

作為古代海上絲綢之路重要起點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核心區，福建省在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中承擔著重要使命和任務。過去八年來，福建省充分發揮港口海運、民營經濟、僑鄉、先行開放及海絲文化等獨特優勢，在推動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方面開展大量實踐，取得明顯進展。但受各種因素制約，福建省海絲核心區建設仍面臨四個不匹配問題，后續亟需聚焦獨特優勢，強化“五個著眼”，切實推動核心區實現高質量發展。

一、福建省海絲核心區建設面臨四個“不匹配”的突出問題

（一）建設理念及方式有待提升，統籌協調機制亟待完善，建設成效與海絲核心區戰略定位不匹配

與廣東、浙江、江蘇等東部沿海其他省份相比，福建省對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支撐引領作用并不突出，距離國家對海絲核心區的功能定位及要求存在顯著差距。

一是國際合作規模較小，輻射帶動作用有限。2019年福建省與沿線國家外貿總額不到浙江或江蘇的一半、約為廣東的1/4;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存量，均不到浙江的1/3、廣東的1/9;對外承包工程完成營業額差距更大，分別約為浙江的1/7、廣東的6%。

二是建設理念有待提升，國際合作層次總體較低。目前福建省對外經貿合作主要集中在農業、水產養殖、紡織鞋服等資源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行業，產業附加值低，且容易受勞動力、原材料價格和運輸成本上漲影響，國際產能合作競爭能力不強;對外投資仍以拓展國際市場、利用沿線國家廉價勞動力及資源為主，著眼于獲取國際先進技術及開展創新合作的投資相對較少。互聯互通領域，“絲路海運”品牌建設以拓展國際航線和優化通關服務為主，對于推進海運領域規則標準對接缺乏明確方向和抓手，核心區尚未形成“核心”優勢。

三是統籌協調力度不足，港口腹地交叉重疊導致同質化競爭明顯。盡管2020年下半年福建省已正式掛牌成立港口統一運營平臺—福建省港口集團，但省內三大港口群資源整合仍面臨重重困難，內耗問題亟待解決。

（二）民營企業走出去步伐加快，但配套政策落實不到位不及時，民營企業服務保障能力與主力軍地位不匹配

長期以來，國內民營企業在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和開展海外投資合作時面臨諸多共性問題。當前，國家及福建省針對民營企業“走出去”的服務保障體系建設依然滯后，與福建省民營企業“走出去”主體地位明顯不匹配。

一是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依然突出。受疫情影響，在外貿訂單驟減、出口受阻的情況下，國家及地方政府對小微企業出臺實行了普惠金融政策和稅費減免等幫扶政策，但對于多數規上企業銀行貸款利率普遍實行基準利率上浮20%—30%，規上企業融資成本高企。而福建省“走出去”以規模以上民營企業為主，從上述幫扶政策獲益較小，穩外資、穩外貿壓力較大。

二是境外投資外匯管制過嚴。根據實地調研了解，從2016年12月國家加強對外投資真實性核查以來，商業銀行對境外投資外匯審核管理過嚴，且存在辦理流程反復、時限模糊等問題，企業境外項目時常因資金到位不及時難以如期建設投產，嚴重制約了我國與沿線國家規劃對接和實質性合作項目落地。

三是傳統出口型外貿企業對減稅降費受益不明顯。2019年以來我國不斷加大減稅降費力度，但由于政策體系設計不完善，部分民營企業稅費成本不減反增。2019年以來紡織行業增值稅率及出口退稅率從16%降至13%，但受納稅及出口退稅計征方式不同影響，同年福建一家外貿企業貨物出口業務僅稅收部分成本就增加了700余萬元，大大影響了企業外貿競爭力。

四是國際化及本土經營人才短缺制約項目后續運營。由于沿線國家與我國在文化背景、法律等方面存在明顯差異，國際化及本土經營人才短缺成為民營“走出去”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福建網龍網絡公司主要為俄羅斯、埃及、泰國、塞爾維亞等沿線國家提供集裝箱數字教室等數字教育解決方案，由于沿線國家硬件配套不足、勞工素質較低，導致智慧教室等產品出貨至當地后缺乏可提供技術支持的本土精英團隊，制約了項目落地和后續服務水平。

（三）文化資源挖潛不夠，人文交流合作層次與方式亟待深化，民心相通建設成效與深厚海絲文化底蘊不匹配

盡管福建省擁有豐富的海絲歷史文化資源，但與沿線國家人文交流合作面臨空間范圍不廣、友城建設實效不明顯、與核心區建設聯系不緊密等突出問題，難以有效增進民心相通及提升海絲核心區知名度。

一是人文交流合作面較為局限。福建省海外交流交往歷史悠久，文化資源豐富，在人文交流及開放合作方面具有先天優勢。以泉州為例，其擁有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44處、世界級“非遺”名錄4項，是全國唯一囊括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遺”保護三大名錄的城市;留存了伊斯蘭教、印度教、古基督教、摩尼教、猶太教、佛教等多種宗教珍貴遺跡，被譽為“世界宗教博物館”，在海內外具有很高影響力;華僑華人達950萬人，分布在世界170多個國家和地區。然而，福建省對上述歷史文化資源發掘利用明顯不足，截至目前全省共與沿線18個國家建立了友好城市合作關系，僅與12個沿線國家建立省級友好城市關系，且集中在東南亞及中東歐國家，人文交流合作范圍較為局限。

二是友城交往實質性內容偏少，總體交往質量不高。當前，我國國際友城工作大都缺乏統籌規劃，存在較大的隨意性和偶然性，對“一帶一路”建設經貿合作支撐能力有限。福建省及各地市國際友城交往大多仍停留在一般交往層面，友城之間缺乏深度經貿合作及實質性項目，“朋友圈”尚未充分轉化為“經貿圈”。2019年，福建省與沿線已建立國際友好城市關系的18個國家的外貿總額為2925億元，占全省外貿總額的21.98%，遠遠低于友好城市相應占比（34.23%）。

三是人文交流合作現代意識不強，與福建海絲核心區建設結合不夠緊密。當前，福建省涉及“一帶一路”建設的展會、論壇及節慶活動種類繁多，但由于缺乏統籌協調及長期規劃，部分展會、論壇及節慶活動重復舉辦，交流合作方式及內容仍以語言推廣、文化展演、人員交流互訪等為主，在價值傳播層面開展的人文產品輸出和產業合作十分有限，對基于“互聯網+”的現代化交流及傳播手段應用更是不足，導致人文交流總體水平和質量不高。特別是，擁有較強國際影響力的人文交流合作項目及平臺較少，對提升福建海絲核心區知名度及打造活動品牌的支撐明顯不足。

（四）多重風險交織疊加，風險預警預判及防控機制建設滯后，風險防控能力與潛在風險應對需求不匹配

當前國際政治經濟形勢波詭云譎，再疊加后疫情影響，生產經營預期收益不可控因素增多，企業在“走出去”過程中將面臨政治與經濟風險多重疊加、趨勢性與突發性風險交織的復雜局面，亟需強化風險防控能力。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當前政府提供的風險預警預判、風險防控服務仍面臨較大空白，難以滿足企業風險防控的現實需要。

一是政治安全風險較大。當前福建省“走出去”企業主要集中在東南亞國家，而這些國家相當部分仍處于政治轉軌階段，且民粹主義盛行，政權更迭頻繁，暴恐活動時有發生，政治安全風險相對較高。

二是東道國政策連續性差。沿線部分國家政策執行力度不夠，更迭反復時有發生，加大了我國貿易投資風險。

三是匯率波動加大匯兌損失風險。近年來，海絲沿線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波動大，貨幣貶值導致企業利潤大幅下降;再疊加人民幣匯率波動影響，企業成本更加難以控制，匯兌損失較大。例如，2017年至2018年初人民幣兌美元從6.9快速上升至6.29，該時間段內結匯的出口企業普遍反映遭受巨大匯兌損失。

四是關稅優惠政策或面臨調整。近年來，柬埔寨、越南等東南亞國家由于享受歐美等發達國家給予的特殊貿易與關稅減免優惠政策，吸引了一批福建民營企業赴東南亞開展投資合作。但受國際政治經濟形勢影響，近年來歐盟等發達國家和地區開始強化原產地溯源認證，并考慮取消東南亞國家部分特殊關稅優惠待遇。2020年8月歐盟委員會開始撤銷部分根據“除武器和彈藥以外所有產品免稅”（EBA）政策向柬埔寨提供的關稅優惠，涉及價值約10億歐元的部分服裝鞋類（主要為成人服裝）以及全部旅行商品和糖類商品。盡管上述舉措對以童裝為主的閩商企業影響不大，但考慮到未來東南亞國家享受的特殊關稅優惠政策將進一步縮減，影響面也將持續擴大，該問題值得我國和福建省及早關注并早做防范。

二、關于推動福建省海絲核心區高質量發展的思路及政策建議

下一步，福建省應立足自身比較優勢，瞄準解決好“一帶一路”特別是海絲建設面臨的突出共性問題，將推動關鍵領域規則和標準對接、擴大制度型開放作為重點突破方向，加快搭建高能級開放合作平臺，推動海絲核心區實現高質量發展。

（一）著眼鞏固提升核心競爭力和不可替代作用，聚焦重點方向和關鍵領域，加快推進重大開放功能平臺建設

一是建設“絲路海運”升級版。對標中歐班列品牌建設，依托現有“絲路海運”聯盟，建立和完善“絲路海運”標準體系，著眼打造國家統一對外的海運物流品牌。建立集航運物流實時查詢、通關服務、交易結算、融資保險、信用服務、質量溯源等功能于一體的“絲路海運”綜合信息服務平臺，提升海絲核心區服務支撐能力。

二是建設海絲特色產業開放合作先行示范區。以推動福建省自貿試驗區擴區升級為主要抓手，積極借鑒深圳、海南等地政策，研究提出一批可移植并具備創新性、操作性和福建特色的政策清單，通過優先實現國際運輸自由、實施更加開放的涉海人才政策、設立RCEP地方經濟合作示范區等，支撐福建省海絲核心區在更大范圍、更高水平、更深層次上參與國際合作。

三是打造海絲文化交流與海上合作國際門戶城市。圍繞加強海絲歷史文化展覽展示、發展海絲文化創新創意產業、深化海絲沿線城市交流合作等，謀劃搭建若干重大平臺，爭取建設國家海上絲綢之路博物館，培育吸引涉海國際組織集聚，籌建海絲領域國際論壇并推動其長久落地福建省。

四是建設國家級海絲綜合服務平臺。依托廈門海事法院設立海上絲綢之路國際海商事調節中心，打造海絲沿線國際海商事糾紛處理及仲裁的重要平臺。推動建立海絲沿線國家及地區經濟社會數據庫，特別是法律數據庫及人才庫，提升海絲信息化管理和大數據分析能力，為相關企業提供綜合信息服務。

（二）著眼強化資源整合利用及分工協作，加強統籌協調機制建設，引導地方、企業等有序參與海絲核心區建設

一是鼓勵各地市及福州港、廈門港、泉州港等重點港口積極探索創新“一帶一路”建設參與路徑，進一步明確各自功能定位，加強差異化發展指導，自上而下規范對外合作行為，避免各地方各港口在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中功能及腹地重疊交叉、項目重復投入、惡性競爭等問題。

二是加強與央企交流合作，主動搭建企業合作平臺，充分發揮央企及地方國企在資金、品牌及風險防控等方面優勢，積極利用民企在開拓國際市場方面靈活性大、適應能力強等獨特優勢，鼓勵央企、國企及民企創新合作模式，共同開展對外投資合作，形成協同互補、共建“一帶一路”新格局。

三是以泉州為重點，加強對福建省各地市海絲歷史文化資源的分類梳理及有效整合，謀劃建設若干串聯全域的主題線路，搭建若干對外文化展示重大平臺，支持建設中國海上絲綢之路博物館，提升泉州海絲歷史文化名城知名度和影響力，擴大福建省海絲核心區建設參與范圍。

（三）著眼破解民企對外投資貿易遇到的難點痛點堵點，深化銀企對接合作，加強民企“走出去”發展資金保障能力

一是針對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國家層面應適度放寬政策性金融和開發性金融等對優質民營企業融資、信用擔保等方面審核標準;對于民營企業參與建設的對國家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項目，在財稅及投融資政策、配套設施建設等方面給予重點支持，同時積極協調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基金、廈門海絲投資基金等專項資金予以支持。在疫情影響尚未消除情況下，對規上民營企業實行小微企業普惠金融政策和紓困舉措，協調銀行對規上企業銀行貸款實行基準利率。依托省政府建立的常態化政企銀對接機制，鼓勵商業銀行加強與“走出去”企業的需求對接，結合行業特點及區域分布，以各類具體融資、資金、結算、匯率、利率產品為基礎，加強金融工具創新和組合運用，構建適應市場、功能齊全的金融“產品箱”。

二是針對境外投資外匯資金管制問題，加強與國家外匯局等部門交流對接，推動改進投資外匯審核流程，明確商業銀行辦理有關事項審核所需資料清單及時限，推動經審批和合法報備的對外投資合作項目建設資金和生產流動資金，依法及時匯往投資國，支持民企開展“一帶一路”國際產能合作和國際化產業布局。

三是針對部分企業反映的減稅降費后稅負加重等問題，及時查尋漏洞環節，加快制定配套政策，不斷完善優化出口退稅方式，切實強化對民營及中小企業發展支持力度。繼續簡化出口退稅手續，加快退稅進度，支持外貿企業紓解流動性困難和資金壓力。

（四）著眼壯大海絲核心區建設積極力量，有效發揮海外華人華僑及友城作用，推動人文資源轉化為經貿合作實效

一方面，重視發揮海外華人華僑紐帶橋梁作用，依托世界福建同鄉懇親大會、世界閩商大會等活動平臺，加強與閩籍海外僑社接觸，進一步挖掘僑資僑智，圍繞“兩新”（新華僑華人、華裔新生代）、“兩重”（重點僑團、重點人物）資源，推動建立海外閔商協作網、資源和產業數據庫以及信息發布平臺，引導華人華僑參與福建省海絲核心區建設。通過舉辦“僑團骨干培訓班”“僑領培訓班”等形式，構建與海外僑社和行業協會的常態化溝通協調機制。積極對接港澳臺、海外僑商資本投資動向，科學策劃運作招商項目，在沿線國家布局建設一批僑資項目。依托華人華僑貿易網絡和市場優勢，在閩籍華人華僑集中的國家和地區推進民企、僑企開展項目合作，在沿線重要節點城市共建境外產業園區，深化國際產能合作。

另一方面，加強友城工作科學統籌規劃，以企業“走出去”目的地，外資、人才、技術來源地，產業互補性強或關聯度高城市為重點，科學有序拓展友城網絡。結合福建省外向型經濟發展需要和友城特點，謀劃儲備一批可操作性強、具有實質性成效的合作項目，積極推動企業“走出去”和“引進來”，提升友城建設實效。結合人文資源特色優勢，拓展教育、科技、文化、旅游、衛生、體育等領域交往，創新交流合作模式，創建交流合作品牌。積極配合經貿合作項目推進節奏，有序謀劃實施一批人文交流合作項目，提升人文交流成效。加強小語種人才培訓及外事人才庫建設，完善友城定期交流機制，精心維護和涵養友城關系。

（五）著眼強化突發性及趨勢性風險防范應對能力，堅持多方參與及全流程覆蓋，建立完善海外風險防控體系

一是加強風險評估預警。推動建立海絲重點國別數據庫及風險評估預警機制，加強風險評估專業化隊伍建設，緊密跟蹤更新東道國政治、法律、政策法規、金融環境、項目開發程序等重點領域變化，及時評估及發布重點國別潛在風險。

二是強化企業項目風險防控主體地位。基于政府發布的潛在風險類型及級別概況，指導企業結合自身實際加強投資前風險精細化評估，理性有序開展對外投資，引導企業切實承擔主體責任，及早制定風險防控預案，有效規避潛在風險。

三是引導企業加快產業轉型升級和優化空間布局。組織開展福建省重點行業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及創新鏈中長期空間布局演變趨勢研究，指導企業積極應對國際政治經濟局勢變動可能帶來的影響，特別是貿易保護主義盛行導致的關稅政策調整影響，主動適應全球經濟格局及產業鏈布局調整趨勢，加強與發達國家創新合作和第三方市場合作，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和創新發展，提升外貿綜合競爭力。

（作者單位：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