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梓昂
(天津師范大學 天津 300387)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以及社會壓力與日俱增,有龐大人口數量的中國,其精神病人的數量也在逐年上升,根據中國疾病預防控制衛生中心發布的最新數據表明:我國患有各類精神疾病的總人數超1 億人,重癥性精神病患者約1600 萬人,75%精神病患者在肇事前“無預謀”。而根據以往的刑事案件可以看出一些規律,精神病人在發病期間進行的犯罪行為,針對的是不特定人群,所以其危害性比普通犯罪要大,并且具有突發性的特點。近年來,“肇事肇禍”“強制醫療”等詞語頻繁出現在各類新聞媒體的報道中,成為輿論焦點,引起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面對這么龐大的群體,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的設立是為了預防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精神病人在發病時再次危害社會,而非對已經發生的危險行為進行懲罰。雖然《刑事訴訟法》做出了相關規定,但是在程序的設計上仍然有不足而需要進一步完善。本文從強制醫療的定義和性質以及該程序的特征出發,對該程序存在的問題以及需要完善之處進行論述。
法律由統治階級予以制定和實施,目的是為了維護統治階級的利益以及維護社會安定,而對于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國家為防止發生危害社會秩序的情況發生,設立精神病強制醫療程序,為了讓精神病人更好地回歸社會,對于有嚴重社會危險性的精神病人,國家以監護人的身份在經過強制醫療程序后,將其送入指定機構強制醫療,直至沒有危險性為止。社會的安定需要公民對法律的共同遵守,若是在公民失去辨認自我行為能力時,國家就應當對其行為進行規制。我國的精神病強制醫療程序要求的具有社會危險性這一條件僅僅是精神病人對于他人的社會危險性,對社會危險性的解釋是一種狹義解釋,并沒有規定當精神病人對自身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時可以適用。
按照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實施暴力行為嚴重危害社會或他人人身安全的可以采取強制醫療,而域外國家法律規定,包括了精神病人對于自己的傷害在一定條件下也可以適用相關的強制醫療程序,例如,俄羅斯的法律中將強制醫療程序適用的對象分為了三類:無刑事責任能力狀態下實施犯罪的人員;在犯罪之后成為精神病人員;限制性精神病患者。對上述三類人員,只有對他人或者社會造成重大損害,或對本人造成危險時,法院才能適用強制性醫療措施。如果不構成危險的,法院可以將其移送至醫療部。
按照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我國對于精神病人的強制醫療,在經過刑事強制醫療程序后基本上都會將精神病人送進指定精神病院,并要求相關部門定期評估,在接受治療期間,不允許與外界接觸。這樣對于精神病人而言,也是剝奪了其人身自由。
相較于我國的刑事強制醫療措施,其他國家的刑事強制醫療措施規定某些符合條件的精神病人可以在社區中進行治療,創新了治療方式和方法,更有利于精神病人回歸社會。例如:美國的強制醫療程序也是逐步完善起來的。在美國早期,對精神病人的看護是由家人或是朋友來看護的,這個時期并沒有相關制度設置,到了十八世紀以后才出現。到十九世紀,精神病人的范圍擴大,沒有危險性的以及家人有能力看護的也需要監禁起來。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與社會的關系越來越密切,其次,醫療水平越來越高。20 世紀以后,精神病人的人數在逐漸擴大,美國相關的法案也不斷地變動,最終形成了相關的制度體系。美國醫療的診療措施也對相關制度進行了完善。我國在日后完善該程序時可以借鑒國外優秀法律經驗,設計出不同的病人適用不同的治療方法,同時也是對于其人身自由的保障。
我國刑事強制醫療程序啟動方式有兩種:一是由公安機關或檢察院主動向人民法院提出強制醫療的申請,人民法院決定是否啟動強制醫療程序;二是人民法院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發現該案件符合啟動條件的,可以自行啟動該程序。在司法文明不斷提高,人們越來越重視程序正義的當代社會,法院主動啟動刑事強制醫療程序有違現代司法理念,西方諺語稱:“任何人不能做自己案件的法官?!崩硐氲男淌略V訟案件的模型是一個等腰三角形即法官居于中立地位,控辯雙方平等對抗的結構。法院主動啟動程序,違背了原有中立地位,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對案件已經有了初步預判,不利于對被申請人訴訟權利的維護以及司法的權威。
對于自身權益有直接影響的當事人,法律沒有規定有啟動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的權利,在一些案件中,被告患有精神疾病,但司法機關沒有及時發現并啟動精神病強制醫療程序,被告也不能主動啟動,事后在審判進行了一半時發現被告可能是精神病人,而啟動刑事強制醫療程序。這不僅浪費了司法資源,也造成了被告的訴累。并且在審理過程中,檢察官不用出庭,法院根據被申請人或被告人的法定代理人,或訴訟代理人提供的材料,然后做出相關決定。法官作出決定應當是在各方參與程序充分發表觀點意見后做出,才符合法官的中立性,在檢察官沒有參與的程序中做出相關決定,不僅損害申請方的證明力度,同時損害法官的中立性以及人們對司法權威的認知度。
啟動刑事強制醫療程序被法院確定為是符合程序所規定的精神病人的被申請人,則不需要負刑事法律責任,精神病人具有了法律上的免責“特權”。所以從客觀上來說,精神病人的角色是有被利用的可能,一些被告人可能會利用精神病之名來逃避懲罰,也有人會成為替罪羊。在訴訟中要想查明真相,需要有控方說明事實,也需要有辯方予以反駁,只有一方或者只能一方參加的訴訟,真相是無法查明的。
我國的刑事強制醫療程序屬于非訟程序,在沒有控方或辯方在場的非訟程序中,法官主要以書面審查的方式進行判斷,不僅沒有貫徹言辭原則,也無法真正查明事實真相。在該程序中,法官主要根據鑒定人做出的鑒定結果進行判斷,并且鑒定人是不用出庭的,那么鑒定意見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法官的判斷,在責任能力的判斷中,沒有僅僅依靠鑒定意見進行判斷,沒有設置加專家證人制度,責任判定所依靠的證據太單一,即使在庭上法官不認同鑒定意見,但是在如此依賴專業知識的程序中,如果沒有其他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法官的判斷,那么最后法官還是只能采用鑒定意見作為最后決定。目前在醫學界,并沒有對精神病這個和概念的一般定義,所以對于精神病的鑒定意見一般具有主觀性和相對性,在實踐過程中,鑒定意見完全相反的例子是存在的,法官無法全面地了解精神病人的信息,自然也就無法真正查明事實真相。
在進行鑒定之前,為防止被申請人繼續危害他人人身安全或危害社會,一般是由公安機關對其人身自由實行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但是對于該措施的法律規定并不完善,首先,該措施從實施后到鑒定之前可以連續多久法律沒有明確,是從懷疑被申請人為精神病人開始起算或是從鑒定結果出來后起算法律沒有明確規定。其次,對被申請人具體實施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的辦法法律沒有規定,是都可以借鑒強制性措施中的監視居住或拘留等方法未可知。最后,在公安機關對被申請人實施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時,檢察機關如何對公安機關的行為實施監督,在公安機關違反法律侵犯被申請人權利時,被申請人及其近親屬能否采取救濟措施向檢察機關申請復議法律也無明確規定。
由此可以看出,現行法律對于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的規定并不完善,可能會導致該措施在具體適用中出現各種問題。一方面,法律沒有具體規定,則可能會導致公安機關在適用該程序時沒有法律依據,畏首畏腳怕做錯事情而使得放縱可能危害社會的精神病人,從而導致惡劣后果。另一方面,法律規定不明確,公安機關在適用時的自由裁量權很大,可能會導致權力的濫用從而損害被申請人的人身權利或其他權利。
刑事訴訟法中規定法院具有啟動主體的資格,這樣的規定對于法院在訴訟中的公正地位是欠妥的,應只由檢察院或檢察院和被申請人才具有啟動該程序的主體資格。檢察院在訴訟中是公訴人角色,在審判中是控方,本來就有著起訴的天職。而相對立的辯方即被申請人,在訴訟中與訴訟結果有著直接利害關系,在司法機關沒有及時發現其可能是精神病人時,當事人主動申請啟動刑事強制醫療程序有助于幫助司法機關查明事實真相,維護社會安定,保障程序公正。但在我國并不是實行當事人主義,在落實被申請人擁有啟動權時可能會有一定的困難,在以后還是要進一步借鑒和吸收國外強制醫療程序的規定來完善我國的刑事強制醫療程序。
法院在訴訟中處于中立的地位,賦予法院程序啟動權,就讓法院提前有了預判,心中的天平已經傾向于被申請人患有精神疾病,是法律規定的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的精神病人,這樣的提前預判在開庭過程中不利于對被申請人的公正的裁決,法院在這個程序中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對于程序的公正性會有一定程度的折損。公正的裁決依靠的是公正的審判,在該程序中,檢察官作為控方也需要出庭與辯方進行辯論,提交相關證據和材料,這樣才能保證程序的公正性以及裁決的權威性。
法官在程序中處于中立的地位,需要聽取各方面的意見,才能做到真正兼聽則明。在刑事強制醫療程序中,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完善:1.檢察官應該出庭舉證證明被申請人犯罪成立以及無刑事責任能力、具有繼續危害社會的危險。檢察官不出庭進行舉證證明,損害證據的證明力,也損害法院的中立性。在程序進行過程中,被申請人若對某些證據有質疑,檢察官不在庭上,只能由法院與其進行對峙解答,最后結果的公正性也難免會打折扣。2.除法律規定的確實不適合到庭的被申請人之外的其他被申請人都必須到庭。每個案件中的被申請人的精神狀況都不相同,有的被申請人病情較輕能夠完整表述自己的觀點看法,對于法官查明案件事實有幫助,同時,在庭上法官根據被申請人的言談舉止和表現更加能夠清晰地判斷其是否需要負刑事法律責任,結合多方面證據材料,做出公正的決定。3.律師全程參與程序。對于沒有錢請律師的被申請人,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法律援助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沒有委托律師,二是案件進入審判階段。即在偵查階段,是沒有律師參與案件的。由于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當事人的特殊性,被申請人不能正確表達自己的觀點,應賦予律師全程參與權,為被申請人提供法律服務,有助于全面查明案件事實。四、允許專家證人參與庭審。在審判中,法官主要根據鑒定意見來作出決定,面對專業性強的案件,法官也很難有自己的判斷,只能依靠專業的鑒定來作出決定,在審判中加入多元化的專家證人,能夠讓法官多方面的判斷被申請人的精神狀態,從而做出公正的決定。
為了防止被申請人繼續危害他人人身安全和社會安全,在進行鑒定之前,公安機關要對被申請人的人身自由進行限制,首先,法律應與明確該措施從實施后到鑒定前的期限是多少,最多能夠適用幾次該措施。其次,對于被申請人實施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的具體方式方法,可以借鑒刑事訴訟法中的強制措施,如監視居住,取保候審等措施,從而避免公安機關借防止被申請人危害社會之名而侵犯其人身權利。最后,在公安機關實施該措施時,檢察機關要發揮相應的監督職能。法律應當規定在被申請人的合法權益受到公安機關的侵犯時,被申請人及其近親屬可以向檢察機關提起申訴,要求檢察機關予以監督。
法律細化規定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一方面可以保證公安機關在實施該措施時有法可依,嚴格按照法律規定辦事,避免出現偏差和疏漏,既維護了他人和社會的安全,也防止了因欠缺法律規定而侵犯了被申請人的訴訟權利。另一方面,防止了公安機關濫用公權力,在法律規定不完善的情況下,公安機關在很大程度上有自由裁量權,完善臨時保護性約束措施能夠防止公安機關在沒有法律規定的情況下濫用公權力侵害被申請人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