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狀況及合作前景

楊子力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 北京 100005）

數字經濟是當前熱點問題，特別是自2020年以來，數字經濟在全世界蓬勃發(fā)展。我國和中東歐國家都視數字經濟為新的發(fā)展動力，這為雙方未來在該領域的合作開辟了空間。中國—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合作應從供需兩端出發(fā)，摸清“家底”，瞄準需求，找到雙方利益契合點，推動合作高質量發(fā)展。

一、2020年前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

歐盟數字經濟與社會指數（Digital Economy and Society Index，DESI）是一個基于多項關鍵指標的綜合指數，通過連通性、人力資本、互聯網應用、數字技術集成和數字化公共服務五個指標，對歐盟成員國的數字經濟與社會發(fā)展水平進行衡量。該指數包含已入盟的12個中東歐國家，即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和希臘。2020年6月發(fā)布的DESI2020報告以2019年數據為基礎，對疫情前歐盟成員國的數字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進行評估。結果顯示，歐盟中的中東歐成員國數字經濟總體水平在歐盟中處于落后地位。在已入盟的12個中東歐國家中，僅愛沙尼亞和立陶宛兩國綜合得分高于歐盟平均分，其他國家則都處于落后位置，保加利亞、希臘、羅馬尼亞三國得分最低。詳見圖表1。根據該報告，疫情前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狀況，總體呈現六個方面的基本特征。

圖1 歐盟數字經濟與社會發(fā)展指數（2020年）

（一）數字基礎設施略低于歐盟平均水平

DESI連通性指標主要通過固定和移動寬帶的覆蓋率、使用率、價格等指標，來衡量成員國數字基礎設施能力。總體來看，中東歐的歐盟成員國中半數國家得分超過歐盟平均水平，分別是拉脫維亞、匈牙利、羅馬尼亞、愛沙尼亞、波蘭和斯洛文尼亞；希臘數字基礎設施總體狀況最差，排名墊底。具體在固定寬帶方面，中東歐國家覆蓋率較低，家庭固定寬帶接入率低，尤其是農村地區(qū)。在移動寬帶方面，中東歐國家滲透率較高，純移動寬帶接入率高。在寬帶價格方面，中東歐國家價格較低，特別是固定寬帶有一定優(yōu)勢。在5G方面，部署5G城市和開展5G試驗數量總體較少，匈牙利、拉脫維亞、斯洛伐克、羅馬尼亞、捷克已分配5G先鋒頻段的頻譜，歐盟十條“5G數字跨境走廊”有4條涉及中東歐國家，分別是“立陶宛—拉—愛走廊”“波—立陶宛走廊”“德—捷克走廊”“希—保—塞走廊”。在與5G發(fā)展密切相關的超高速和超高容量寬帶方面，中東歐國家覆蓋率和接入率均較低。

（二）民眾數字技能不足，數字專業(yè)人才缺口大

DESI人力資本指標從互聯網基本應用技能、互聯網高級技能與研發(fā)能力這三個角度進行衡量。結果顯示，除愛沙尼亞外的其他所有中東歐國家，均落后于歐盟平均水平。到2019年，歐盟具備基本軟件操作能力的人口占比達到61%，但中東歐國家中只有捷克、愛沙尼亞兩國能夠達到這一水平，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兩國甚至不到40%。中東歐國家信息和通信技術（ICT）人才缺口巨大，羅馬尼亞、捷克分別有90%和80%的公司反映未能招聘到足夠的ICT人才，反映出中東歐國家企業(yè)數字化的旺盛需求和人才供給能力不足之間的矛盾。此外，ICT人才性別不平等明顯，匈牙利、捷克女性專業(yè)技術人才占比僅有10%。

（三）互聯網應用不活躍

DESI互聯網應用指數，從互聯網使用頻率、線上活動、線上交易三個指標進行衡量，結果顯示，中東歐國家互聯網使用整體不活躍，除愛沙尼亞外均低于歐盟平均水平，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得分最低。2019年，85%的歐洲人每周至少上網一次，但超過四分之一的保加利亞人和羅馬尼亞人無法做到這一點。24%的保加利亞人、22%的希臘人、18%的克羅地亞人甚至從未使用過互聯網。進行網上購物的網民占比較小，但發(fā)展迅速，尤其是克羅地亞和匈牙利年均增長分別達到10%和8%。中東歐國家電商水平較低，2019年，有23%的歐盟用戶，通過互聯網銷售商品或服務，但中東歐國家僅有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略高于這一平均水平，羅馬尼亞和希臘甚至低于5%。

（四）數字技術集成落后

DESI數字技術集成指數從產業(yè)數字化和電子商務兩個指標來衡量，結果顯示，中東歐國家僅捷克、立陶宛、克羅地亞三國高于歐盟平均水平，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匈牙利、波蘭、希臘等國排名墊底。中東歐國家普遍在企業(yè)數字化方面投資不足，云計算和大數據應用較少，電子商務發(fā)展總體水平較低，但捷克發(fā)展程度較高，立陶宛、斯洛伐克、波蘭三國在使用電商平臺銷售方面也表現不俗。

（五）電子政務水平兩極分化嚴重

DESI電子政務指數表明，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三個波羅的海國家電子政務表現優(yōu)異，在整個歐盟都處于前列，但其他中東歐國家則水平較低，嚴重落后于歐盟平均水平，其中羅馬尼亞、希臘、克羅地亞排名倒數一至三位。大部分中東歐國家在方便民眾線上提交申請表格，政府部門間數據流通使用，提供全流程的線上服務，為企業(yè)經營提供線上公共服務，數據開放及電子政務服務歐盟范圍內流通使用等方面都存在欠缺。

（六）數字經濟實力不均

中東歐國家的數字經濟水平大體呈現波羅的海三國—維謝格拉德集團四國—東南歐國家三級臺階狀況，從北向南依次遞減。愛沙尼亞數字經濟實力最強，希臘、保加利亞、羅馬尼亞三國整體數字經濟實力較弱，DESI多項指標都排名墊底。根據麥肯錫公司2020年10月發(fā)布的《下一個常態(tài)的數字挑戰(zhàn)者—中東歐國家的數字化增長引領之路》報告，按數字實力將歐洲國家劃分為“數字領先者”“歐盟五大國”“數字挑戰(zhàn)者”三類，實力由強到弱，愛沙尼亞是唯一被列入“數字領先者”行列的中東歐國家。

二、2020年以來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

新冠肺炎疫情重創(chuàng)中東歐，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工作、互動和娛樂方式，限制了實體經濟活動的開展。數字經濟一枝獨秀，以電子商務、遠程辦公、在線教育、電子支付、大數據和云計算等為代表數字產業(yè)，不僅受疫情沖擊最小，反而得以快速發(fā)展。中東歐國家將數字經濟作為疫后經濟復興的重要抓手，大力扶持數字經濟的發(fā)展。疫情防控期間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主要體現在七個方面。

（一）加大數字基礎設施投入，為數字經濟發(fā)展掃除障礙

加強農村地區(qū)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如愛沙尼亞的“最后一英里”項目、保加利亞的“數字化轉型”項目、塞爾維亞等，都將農村地區(qū)寬帶網絡建設作為現階段主要任務，擴大互聯網覆蓋規(guī)模。著力現有網絡提速升級，如斯洛文尼亞計劃到2023年投入1億歐元，擴展和升級千兆寬帶網絡，克羅地亞政府《2021年—202年7國家寬帶發(fā)展規(guī)劃》也強調發(fā)展超大容量網絡，降低使用成本。自2021年7月1日起，西巴爾干國家取消移動漫游費，這些國家的移動網絡用戶能夠以國內價格享受漫游服務。加速5G布局，希臘、愛沙尼亞、羅馬尼亞、捷克、保加利亞、塞爾維亞等國相繼開展或計劃進行5G頻段招標，5G商用網絡開始在羅馬尼亞、愛沙尼亞、立陶宛、保加利亞等城市試運行。

（二）線上銷售逆勢增長，銷售規(guī)模急劇擴大

2020年中東歐國家的線上銷售普遍實現大幅度增長，如塞爾維亞線上銷售額達330億第納爾，約為2019年2倍；捷克新增網店數量2900家，同比增長6%，網上購物銷售額1960億克朗，同比增長26.5%；羅馬尼亞網上銷售額約35億歐元，占比由2019年的7%提升至9%；希臘線上零售企業(yè)營業(yè)額增長18%，在線外賣訂單營業(yè)額由2019年的5億歐元，飆升至約8億歐元。

（三）電子支付逐步普及，消費習慣發(fā)生變化

2020年第二季度，波蘭人非現金支付次數首次超過現金支付，支付終端數量已超過100萬，是四年前的兩倍。2020年前三季度，立陶宛電子貨幣和支付機構的總數量、支付交易額和收入實現持續(xù)增長，并將非現金支付與服務系統建設，作為未來金融領域優(yōu)先發(fā)展方向。Google Pay等在線支付，也引入保加利亞等中東歐國家。

（四）數字產業(yè)蓬勃發(fā)展，成為經濟增長重要引擎

2020年，保加利亞軟件行業(yè)新增3500余個工作崗位。預計到2024年，該行業(yè)將維持兩位數的增長趨勢。羅馬尼亞軟件業(yè)營業(yè)額約達82億歐元，較上年增長12.5%。波蘭的網絡游戲《賽博朋克2077》在全球熱銷，社交學習平臺Brainly完成8000萬美元D輪融資，并將繼續(xù)拓展到印度尼西亞、巴西等關鍵新興市場。波羅的海三國初創(chuàng)企業(yè)融資逆勢增長，樂觀情緒持續(xù)上升，很多初創(chuàng)企業(yè)都與云計算、云看房等數字產業(yè)相關。

（五）人工智能備受關注，各國紛紛搶先布局

保加利亞政府通過《2030人工智能發(fā)展計劃》，優(yōu)先支持基于人工智能的系統、應用和服務，以促進教育、公共服務、農業(yè)、醫(yī)療和環(huán)境等領域發(fā)展。波蘭實施《波蘭人工智能發(fā)展政策》，確定波蘭短期（到2023年）、中期（到2027年）和長期（2027年之后）的行動和目標，并在政府內組建專門負責團隊，預計人工智能的發(fā)展將使波國內生產總值每年增長2.65%。克羅地亞成立人工智能協會，以促進克羅地亞的人工智能發(fā)展，將克羅地亞打造成以人為本的AI研發(fā)中心，吸引更多人工智能人才。

（六）加速政府數字轉型，服務數字經濟和社會

2020年10月，在電子政務方面領先的愛沙尼亞同德國、國際電信聯盟、數字影響聯盟等簽署協議，為數字政府合作建立全球高級別框架，幫助各國加速政府服務數字化。塞爾維亞計劃在采礦、能源等行業(yè)引入電子程序，以降低成本，簡化程序，吸引投資。羅馬尼亞和匈牙利都計劃引入電子發(fā)票，以打擊偷稅漏稅行為。希臘政府啟動數字門戶網站gov.gr，并從網頁擴展到手機客戶端，不斷增加平臺所提供便民服務，民眾可登記新冠疫苗接種，未來還可查詢犯罪記錄、轉讓房產等。愛沙尼亞、保加利亞、阿爾巴尼亞、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塞爾維亞等國，還研發(fā)或參與數字疫苗接種證書、疫苗護照等，為疫情影響下的民眾提供旅行便利。

（七）強化數字監(jiān)管，為數字經濟發(fā)展“立規(guī)矩”

匈牙利司法部長朱迪特·瓦爾加對Facebook等社交媒體公司“系統性濫用”言論自由提出批評，并建議在歐盟層面加以監(jiān)管；波蘭也擬立法打擊社交媒體公司為所謂“政治正確”而隨意刪帖行為。愛沙尼亞財政部擬立法加強對眾籌項目和虛擬貨幣的監(jiān)管。羅馬尼亞擬設立“互聯網警察”，規(guī)范互聯網活動。

三、中國—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合作前景

近年來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迅速，潛力巨大。根據麥肯錫公司報告，2019年，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產值達940億歐元，同比增長達7.8%，增速超過英法德等西歐發(fā)達國家。新冠肺炎疫情進一步刺激了數字經濟的發(fā)展，僅2020年1-5月，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增長率就達到14.2%，數字經濟產值增加53億歐元，占2019年全年產值增加量68億歐元的78%。據麥肯錫公司預測，若中東歐國家加速實現數字化轉型，到2025年，數字經濟產值預計達到2760億歐元，比原發(fā)展模式下產值高出一倍。這表明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潛力并未完全釋放，未來發(fā)展前景廣闊。

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也在逆勢中加速發(fā)展。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2021年4月發(fā)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fā)展白皮書》，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規(guī)模39.2萬億元，占GDP比重為38.6%，數字經濟增速保持9.7%的高速增長，成為穩(wěn)定經濟增長的關鍵動力。中國—中東歐國家加強數字經濟合作，有助于推動疫后經濟復蘇，成為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的新動能。

加強中國—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合作，應充分發(fā)揮好現有合作機制的平臺作用。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機制，是中國和中東歐國家以傳統友誼為底色，以共同發(fā)展為目標，按照各自意愿和需求，協商一致，共同創(chuàng)立的跨區(qū)域合作平臺。在2021年2月9日舉行的中國—中東歐國家領導人峰會中，習近平主席指出，未來合作發(fā)展要“拓展在數字經濟、電子商務、健康產業(yè)等領域合作”。雙方應抓住契機，主動謀劃，通過建立中國—中東歐國家電子商務合作對話機制等舉措，積極對接需求，落實好峰會共識；要發(fā)揮好地方政府的積極性，通過現有的“地方領導人會議”“地方省州長聯合會”“首都市長論壇”等平臺，交流地方數字經濟發(fā)展和數字城市建設經驗。

加強中國—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合作，還應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人才培養(yǎng)、數字產業(yè)投資等多領域共同發(fā)力。我國要憑借在數字技術和建設經驗上的優(yōu)勢，積極參與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科技通信企業(yè)“走入中東歐”創(chuàng)造機會和條件；尤其要注意中東歐國家數字經濟發(fā)展急需的5G、物聯網等新型通信技術和網絡建設，注意規(guī)避政策風險，加強數據安全保護。要發(fā)揮我國在高校科研、龍頭企業(yè)、產業(yè)聯盟優(yōu)勢，有針對性地制定“中東歐數字人才培養(yǎng)計劃”，既解中東歐國家數字人才之渴，切實增強其參與合作的獲得感，又能推動我國相關數字化產業(yè)的國際化。同時要關注中東歐國家數字產業(yè)發(fā)展，通過與中東歐國家貿易投資機構、產業(yè)聯盟、駐華代表機構、友好省市等聯合舉辦推介會的形式，相互推介各自優(yōu)勢產業(yè)發(fā)展情況和投資潛力，推動雙方公司資本加大對優(yōu)質數字產業(yè)項目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