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基于糧食主產區4省12縣960戶農戶的實地調研數據,實證研究農戶非農就業的代際分工對農地流轉行為的差異化影響,并分析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的中介效應。研究發現:(1)整體來看,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對轉入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從代際差異來看,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邊際影響大于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邊際影響。(2)在考慮生產服務外包的影響以后,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促進作用下降,而對農地轉入的抑制作用也有所緩解,這說明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的影響中具有中介效應。如果不考慮生產服務外包的影響,現有研究高估了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市場發育的驅動效應。因此,實現農地的適度規?;洜I不能只單純依靠勞動力市場的引領作用,同時要充分發揮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市場優勢,將小農戶卷入農業分工,實現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的有機銜接。
關鍵詞:非農就業;農地流轉;代際分工;農業生產服務外包;中介效應
中圖分類號:F30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22)01-0141-10
近年來,推進土地流轉、實現土地規模經營成為我國農業改革的重要內容。據農業農村部統計,截至2020年底,全國家庭承包耕地流轉面積已達到5.55億畝,約占家庭承包經營耕地總面積的40.1%,但土地流轉并沒有徹底扭轉我國以小農戶為基本的農業經濟格局[1]。從要素配置角度來說,家庭勞動力非農就業是促進農地流轉的原始動因,勞動力市場的發育是農地流轉市場發展的前提和保障。隨著第一代農民工年齡增大逐步退出勞動力市場,為了較高且更穩定的非農工資,沒有務農經驗的新生代農民工大量進入城市,逐漸成為非農勞動力就業市場上的供給主體[2]。代際差異會造成代群之間、不同年齡階段個體之間產生行為決策上的差異[3],為我們深入理解非農就業影響農地流轉的內在機制提供了代際分工的分析視角。在中國一家一戶分散經營的背景下,農業生產服務外包的快速發展為要素替代以及專業化生產開辟了一條更為現實的路徑,不僅可以有效地彌補由于非農就業導致農業勞動力供給不足的問題[4],還能將先進生產技術引入農業生產環節,有利于推進農業現代化發展[5]。因此,本文以非農就業代際分工為分析視角,同時引入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功能變量,重新審視非農就業通過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對農地流轉產生影響的機制。
早期研究認為,勞動力市場的發育可以帶動土地流轉市場的有序發展,非農就業是促進農地轉出的重要動因[6-7]。隨后,有從家庭內部分工[8]、性別差異[9]、非農就業穩定性和社會保障[10]、要素替代[11]以及對農活熟悉程度[12]等角度分析得出非農就業并不必然導致農地流轉。也有學者認為非農就業與農地流轉存在互為因果的內生性問題[13-14],但在尋找有效工具變量對兩者的因果進行實證檢驗以后,發現農地流轉不會顯著影響勞動力轉移[15]。隨著我國機械化水平的不斷提高,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得到了長足發展,其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市場的影響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16]。非農就業對農業生產環節外包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17]。在不同生產環節服務外包中,相較于技術密集型環節,農戶非農就業對勞動密集型環節外包的促進作用更大[18],但陳超等人的研究卻得出了相反的結論[19]。有學者發現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明顯增加規模經營農戶的土地轉入,對農地規模經營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并且隨著農戶經營規模的增加,外包市場對農地轉出的抑制效應以及農地轉入的促進效應會加大[20]。也有學者討論了不同生產環節服務外包對不同規模農戶農地流轉行為影響的差異性,結果表明相較于勞動密集型環節技術,密集型環節外包對小農戶轉入土地有更強的抑制作用,對大農戶則有更強的促進作用[21]??傊?,一方面農業生產服務外包的發展使農業生產的部分環節被機械化替代,緩解了非農就業導致的勞動力約束,降低了非農就業戶轉出農地的概率[22];另一方面農業生產服務外包通過服務的規模經營,降低了農業的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促進了農地的規?;洜I[23],證明了非農就業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對農地流轉的影響中具有中介效應。
綜上,已有研究對本文具有重要參考價值,但還可能存在以下不足:(1)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受到家庭非農就業決策的影響,同時又會影響農戶農地流轉行為,從這個意義上講,現有研究忽略了生產環節外包服務的中介效應會高估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影響。(2)代際差異導致不同年齡段的代際和個體在行為和決策上的異質性?,F有對家庭分工的研究多數是討論代際之內的性別分工,而忽視了家庭分工在代際間的特征這可能源于非農就業代際分工的現有研究本身,其對核心家庭的關注被局限在新生代與第一代農民工之間和家庭老少成員之間。。(3)糧食主產區是實現農作物專業化生產、發展農業生產服務外包的重要推進地區,也是推動農地規模經營實現農業現代化的重要保障。因此,本文基于糧食主產區農戶的最新調查數據,從家庭分工的代際差異視角重點檢驗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并探討農業生產服務外包中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影響的中介效應,研究結果對推進農地流轉和非農就業市場協調發展,實現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發展的有機銜接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一、理論分析
(一)非農就業、代際分工與農地流轉行為
基于家庭分工經濟理論,家庭成員分工與專業化選擇是盡可能利用家庭成員的分工優勢,實現家庭的利潤最大化[24]。在農戶家庭生產決策過程中,可以將農戶的非農就業與經營農地看作是家庭生產的兩種“產品”[25-26],因此,在勞動力市場有效、農民不存在非農就業門檻制約的背景下,家庭勞動力會憑借其非農就業優勢順利進入勞動力市場,這將減少家庭農業勞動力人數,促進農戶轉出農地。同時,具有非農就業優勢的家庭傾向于將非農就業收入用于非農就業的再投資和家庭消費,進而降低對農地的依賴,促進農地轉出。一般情況下,相較于農業經營,非農就業對勞動力在年齡、受教育程度和個人能力上具有更高的要求,在非農就業領域,父代勞動力的體力和人力資本均不如子代勞動力,且父代勞動力易形成務農的偏好;而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年輕一代(子代)絕大多數沒有務農經驗,他們對城市認同感、生活方式以及家庭的經濟聯系等方面與父代相比截然不同,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他們非農就業的不同選擇偏好[27]。因此,家庭分工視角下的非農勞動力表現為子代外出就業,而父代大多承擔家庭生活和農業生產等活動,此時滯留農村的家庭勞動力強化了農村土地的社會保障和風險規避功能,明顯地抑制了農地轉出。如果一個家庭中具有務農經驗偏好的父代選擇非農就業更能促進家庭的“離農”,進而引致農戶做出農地轉出決策。所以,父代的非農就業較子代的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影響更大。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H1:家庭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和農地轉出行為具有異質性影響,且非農就業對家庭農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具有代際差異。
H1a:家庭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且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影響大于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影響。
H1b:家庭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且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的影響大于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的影響。
(二)非農就業、農業生產服務外包與農地流轉行為
農業社會化服務的出現使農戶的要素投入、農業經營方式發生了重要變化,不僅放松了農戶家庭資源稟賦的限制條件,還提高了勞動力和土地要素的合理配置效率。首先,非農就業的比較優勢吸引了大量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年老體弱的勞動力在家務農,導致家庭農業勞動力數量不足且質弱,對農業生產帶來了一定的沖擊[4]。在農業社會化服務供給充分且市場完善的情況下,家庭農業勞動力不足的農戶可以選擇購買雇工服務或農機租賃服務,突破農戶原有資源稟賦限制??梢?,農戶可以利用農業社會化服務外包對農業勞動力的“替代效應”,緩解因非農就業形成的勞動力流失約束[28],降低農戶從事非農就業的機會成本,減少農地轉出行為;同時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有利于緩解農戶轉入土地約束,擴大農戶經營規模。其次,農戶可以通過非農就業的“收入效應”提高農戶對農業生產環節外包的投資,而生產服務環節的外包可以減少農戶自行購買農業機械的資金需求,緩解農戶規模經營面臨的資本約束,有利于農戶轉入土地??傮w而言,這兩種作用降低農戶轉出農地的概率與規模,而從事農業經營的農戶會通過此種途徑增加農地的轉入決策與規模。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H2: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與農地流轉行為關系中存在中介效應;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降低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的影響。
H2a: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與農地轉出行為關系中存在中介效應,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降低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促進作用。
H2b: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與農地轉入行為關系中存在中介效應,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降低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的抑制作用。
二、數據來源及模型設定
(一)數據來源
本文研究的數據來源于課題組2019年和2020年開展的農戶跟蹤調查數據,調查區域為糧食主產區的4省12市(縣)(包括山東省曹縣、鄆城縣、壽光市和樂陵市;河北省寧晉縣和高邑縣;河南省滎陽縣、正陽縣、西平縣和羅山縣;安徽省潁上縣、臨泉縣)。其抽樣過程為:基于各省總人口和耕地總面積指標利用分層隨機抽樣法在各省隨機選擇1~2個種糧大市(縣)和1~2個非種糧大市(縣),在每個市(縣)選擇2~3個鄉鎮,在每個鄉鎮隨機選取1~2個自然村,在自然村內隨機選取30~40戶農戶,最后選取了6個種糧大市(縣)和6個非種糧大市(縣),可反映糧食主產區的綜合情況。調查內容主要包括農戶的家庭基本情況、農地流轉情況、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情況、勞動力外出務工情況等。調查采用入戶面對面訪談和問卷調查相結合的方法,共獲取了960戶有效樣本, 其中轉入戶160戶,未流轉戶427戶,轉出戶373戶。糧食主產區農戶的種植類型多為小麥和玉米,與玉米相比,小麥的機械化程度較高,因此本文主要針對小麥的外包環節進行分析。為減少非農就業與農地流轉的內生性問題,選擇2019年的農地流轉數據分析農戶的農地流轉行為,而選擇前一期(即2018年)的勞動力轉移數據表示農戶的非農就業情況,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農地流轉行為對非農就業的反向影響。
(二)模型設定及變量選擇
現有研究中在考察農地流轉樣本時側重于分析農地轉出戶,但農戶的轉入意愿與行為對農地流轉市場的形成與發育有重要促進作用。因此,我們綜合分析了轉入戶和轉出戶的農地流轉行為,從農地流轉決策(是否轉入和是否轉出:是=1,否=0)和農地流轉面積(轉入面積和轉出面積)兩個方面來綜合分析農戶的農地流轉行為,采用Probit模型分析非農就業對農戶流轉決策的影響,模型設定如下:
y*i=α0+α1Zi+α2Xi+εi(1)
借鑒許慶等[29]的研究,我們采用下限為0的Tobit模型來考察農戶流轉面積,在估計中作為左歸并。Tobit模型形式如下:
y*i=β0+β1Zi+β2Xi+εi ; εi |N(0,σ2)
yi=y*i,如果y*igt;0
0,如果y*i≤0(2)
其中,在(1)式和(2)式中,y*i為潛變量,yi為觀察變量,為農戶的農地流轉行為, Zi為非農就業解釋變量,α、β為系數。借鑒王躍生[30]做法,本文將與戶主同處一代的家庭成員識別為家庭結構中的父代成員,包括戶主、戶主配偶、戶主兄弟姐妹,同時以父代為基準,依次進行祖代成員(戶主父母、戶主岳父母或公婆)、子代成員(戶主子女)、孫代成員(戶主孫子女)的區分。樣本數據顯示,樣本中的祖代與孫代成員在非農就業勞動力中占比僅為2.14%,而子代和父代成員在非農就業勞動力中占比為97.86%。因此本文選擇以父代和子代的非農就業情況為代表,即用父代非農就業人數占比、子代非農就業人數占比兩個變量來衡量家庭非農就業的代際差異。Xi和εi分別表示控制變量向量和隨機誤差項。為了削弱缺失變量對模型估計結果的影響,本研究選取戶主年齡和教育程度、家庭平均教育程度、家庭承包土地面積和土地塊數、家庭負擔、養老和醫療保險人數、到商業中心的距離、農業固定資產和家庭人均收入水平作為本研究的控制變量。同時,樣本中祖代和孫代成員的樣本量雖然較少,但卻不能遺漏這些成員的實質影響[25],因此本文加入了家庭同堂代數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描述及統計性分析見表1。
為研究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本文借鑒溫忠麟等人的做法[31],用來描述變量之間關系的回歸方程如下:
y*i=c0+c1Zi+c2Xi+εi(3)
Mi=a0+a1Zi+a2Xi+δi(4)
y*i=b0+b1Mi+c′ 1Zi+b2Xi+μi(5)
其中,(3)式中的c1為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總效應;(4)式中a1為對非農就業對中間傳導機制的影響效應;(5)式中b1是控制了自變量的影響以后,中間傳導機制對農地流轉的效應,c′1為控制了中間傳導機制的影響之后,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直接效應。當存在中介效應時,c′ 1顯著代表存在部分中介效應,不顯著則代表存在完全中介效應。
(三)內生性檢驗
需要說明的是,非農就業和農地流轉在理論上是相互影響的,找合適的工具變量是有效解決模型內生性的關鍵。本文選取以縣級除本鎮外其他樣本農戶的非農勞動力占比作為家庭非農勞動力占比的工具變量進行了豪斯曼檢驗,結果顯示P值為0.167大于0.1,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無法拒絕“所有解釋變量均未外生”的原假設,即認為非農就業與農地流轉不存在內生性影響,沒有使用工具變量的必要,因此本文將不再采用工具變量法對模型進一步檢驗。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首先從整體層面驗證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及代際差異,分析整體生產環節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戶農地流轉行為影響中的中介效應;在此基礎上基于不同農業生產環節,對各個生產環節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進行異質性分析。
(一)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的中介效應分析
1.整體環節的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影響的中介效應。實證結果如表2所示,整體來看,非農就業對是否轉出和轉出面積決策的總效應見列(1)和列(2),邊際效應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3)式的c1顯著;從代際差異來看,父代和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決策的邊際效應分別為0.356和0.212,對農地轉出面積的邊際效應分別為2.356和1.700,說明父代非農就業比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影響更大,驗證了假設H1a。列(3)為非農就業對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傳導機制影響的邊際效應,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即(4)式的a1顯著;列(4)和(5)為控制了自變量和中間傳導機制的影響后,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和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直接效應,即式(5)的b1,結果顯示,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對農地轉出決策和農地轉出面積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即b1顯著。綜上所述,因 a1、b1和c1均顯著,說明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影響中具有中介效應;同時,對比列(1)和列(4),列(2)和列(5)中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邊際效應系數可以看出,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降低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促進作用,驗證了假設H2a。
2.不同生產環節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小麥生產可分為耕地、播種、植保、灌溉、施肥、收割、干燥和儲蓄等8個環節,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灌溉、施肥、干燥和儲蓄環節的外包程度很低,難以影響農戶的農地流轉行為。因此本文著重分析耕地、收割、播種和植保四個環節的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見表3。
估計結果顯示,耕地、收割和播種環節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影響中都具有顯著的中介效應。在植保環節的模型中,因為a1和b1都不顯著,說明植保環節的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影響中不存在中介效應,即非農就業不會通過植保環節服務外包來影響農地流轉??赡艿脑蚴侵脖-h節的工作重復而繁瑣,需要靈活性更高的人工來實現,難以通過專業化程度較高的服務外包來實現其對勞動力的替代作用,進而促進家庭農地轉出。從代際差異來看,父代和子代非農就業均可以通過耕地、收割和播種環節的服務外包來影響農戶的農地轉出行為;其中,在父代非農就業中,耕地、收割和播種環節服務外包均為不完全中介效應;在子代非農就業中,耕地和播種環節服務外包為不完全中介效應,而收割環節服務外包在轉出決策模型中為完全中介效應,在轉出面積模型中為不完全中介效應。
(二)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的中介效應分析
1.整體環節的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影響的中介效應。分析結果見表4,整體來看,非農就業對農地是否轉入和轉入面積的總效應見列(6)和列(7),邊際效應結果表明,父代和子代非農就業對農戶是否轉入和轉入面積均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即c1顯著;從代際差異來看,父代和子代的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決策的邊際效應分別為-0.249和-0.150,對農地轉入面積的邊際效應分別為-58.362和-22.491,說明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的邊際效應大于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的邊際效應,驗證了假設H1b。列(8)結果顯示,父代非農就業對農業生產服務外包的影響不顯著,但對子代非農就業對農業生產服務外包的影響具有顯著的影響,即a1在父代非農就業中不顯著,在子代非農就業中顯著;從列(9)和列(10)的結果可以看出,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對農地轉入決策和轉入面積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即式(5)中的b1顯著為正。綜上所述,對于父代非農就業,a1不顯著、b1顯著,通過進一步的bootstrap(1 000)檢驗 ,結果顯示間接效應中P值大于0.1,即置信區間包含0,不存在中介效應,說明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決策和轉入面積的影響中不存在中介效應;對于子代非農就業,a1、b1均顯著,說明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在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中存在中介效應。同時,對比列(6)和列(9),列(7)和列(10)中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邊際效應系數可以看出,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會降低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的抑制作用,驗證了假設H2b。
2.不同生產環節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如表5所示,植保環節的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中,由于a1和b1都不顯著,因此不存在中介效應。耕地、收割和播種環節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影響中具有顯著的中介效應。具體來看,耕地環節服務外包在父代和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中,a1、b1和c1均顯著,因此耕地環節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的影響存在中介效應。同理,收割和播種服務外包在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中具有中介效應;而在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中,因為a1、b1總有一個不顯著,且Bootstrap檢驗結果不顯著,因此收割和播種服務外包在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不存在中介效應??傮w來看,與父代非農就業相比,子代非農就業更能通過生產環節服務外包影響農地轉入行為,這說明子代非農就業是制約農地規模經營的重要因素。
四、結論與政策含義
本文基于糧食主產區的4省12市(縣)960戶有效樣本,實證研究農戶的非農就業的代際分工對農地流轉行為的差異化影響,并分析農業生產環節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本文的結論如下:(1)整體來看,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對農地轉入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從代際差異來看,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影響大于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影響,即父代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促進作用和對農地轉入的抑制作用更大。(2)在生產環節服務外包的影響方面,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正向效應下降,而對農地轉入的負向效應也有所緩解,說明如果不考慮生產環節服務外包的影響,現有研究會高估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市場發育的驅動效應。具體來看,整體環節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影響中具有顯著的中介效應,但分環節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行為影響的中介效應具有異質性。耕地、收割和播種環節的服務外包在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和農地轉入行為影響中均具有顯著的中介效應,而植保環節的服務外包均不存在中介效應。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1)隨著農業生產服務外包水平的不斷提高,非農就業對農地轉出的促進作用逐漸下降,生產服務外包會顯著降低農戶轉出土地的概率。因此提高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促進作用不僅要考慮非農就業數量問題,還要從提高非農就業質量出發穩定農戶收入預期,使農戶能放心將土地流轉出去。(2)農業生產外包的發展對土地流轉市場的影響意味著小農戶將長期存在。因此,實現農地的適度規?;洜I不能只單純依靠勞動力市場的引領作用,還應該充分發揮農業生產服務外包市場優勢,完善農業生產服務體系促進服務的規?;洜I,將小農戶卷入農業分工,實現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3)父代非農就業比子代非農就業對農地流轉的邊際效應更大,說明現階段老齡化的父輩一代仍是農業生產經營的主體。鄉村振興需要培養更多職業農民,特別是年輕一代的農民,政府需積極培養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出臺相關政策激發年輕一代對農業生產的積極性,進而實現農業的規模化經營和現代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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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 of the Generational Division of Farmers’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the Behavior of Farmland Transfer
——Based on the Intermediary Effect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ervice OutsourcingXU Caihua,DANG Hongmin,YU Jin*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orthwest Aamp;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712100,China)Abstract:Based on the field survey data of 960 farmer households in 12 counties of 4 provinces in the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this paper empirically studies the differential impact of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generational division of labor and analyzes the intermediary effect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ervice outsourcing in the impact of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1) On the whole,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the farmland transfer-out behavior and a significant negative effect on the farmland transfer-in behavio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generational differences,the marginal impact of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f fathers on farmland transfer is greater than that of offspring’s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farmland transfer.(2) After considering the impact of service outsourcing in the production process,the positive effect of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agricultural land transfer-out has decreased,while the negative effect on agricultural land transfer-in has also been alleviated.This shows that agricultural service outsourcing has a significant mediating effect in the influence of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and the existing research overestimates the driving effect of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n the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al land transfer market without considering the impact of production outsourcing.Therefore,the realization of moderately large-scale operation of agricultural land cannot rely solely on the leading role of the labor market but must also give full play to the advantages of the agricultural outsourcing market to achieve an optimal division of labor and finally realize the organic connection between small farmers and modern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Key words: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farmland transfer;intergenerational division of labor;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ervice outsourcing;intermediary effect
(責任編輯:董應才)
收稿日期:2021-06-18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2.01.15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874139;71573208);陜西省哲學社會科學重大理論與現實問題研究項目(2021ND0386)
作者簡介:許彩華,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農業經濟管理。
*通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