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寶
(1.吉林大學 行政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2.華中師范大學 政治科學高等研究院,湖北 武漢 470000)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做出了“實施鄉村建設行動”的重大戰略部署。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把鄉村建設擺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重要位置,提出要大力實施鄉村建設行動。作為鄉村振興的重點任務,鄉村建設行動不僅要加快水、電、氣、路、網等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同時要注重兜底性的民生建設,加速推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建立城鄉一體化的普惠性農村公共服務網絡體系。[1]因此,積極推動鄉村建設行動既要政府、社會、市場協同發力,又要充分發揮農民主體作用,不能代替農民、替農民決策,更不能排斥農民。[2]鄉村建設行動必須順應村情民意,尊重農民主體性地位,調動農民的積極性、主動性。然而,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農民主體性缺失問題依然存在,農民群體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的主體性功能無法發揮?;诖耍谛聲r代鄉村振興背景下,重點探究農民主體性功能,及其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的實踐價值,極具現實意義。
有關農民主體性議題一直備受學界關注。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堅持農民主體地位”是鄉村振興戰略必須堅持的基本原則。自此,農民主體性再次成為學術熱點,被諸多學者聚焦并進行深入研究。現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對農民主體性內涵解讀。因研究視角不同,農民主體性內涵也各異。基于歷史維度,農民主體性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在現實中表示農民在鄉村振興中體現的主動性、創造性、主體性及受動性。[3]而從社會系統來看,農民主體性具有經濟主體性、社會主體性與文化主體性等特征。[4]二是對農民主體性現實困境的把脈式研究。在鄉村振興背景下,伴隨農村改革的發展進程,農民主體性面臨的困境日趨復雜。有學者認為目前農民主體性存在參與意識不足、安全感不足、資源分配不合理等問題,以及社會主體意識缺位、主體權利缺失與主體能力缺乏等困境,[5]除此外,農民主體性還存在農民教育發展權、政治參與權、經濟決策權、文化選擇權等方面的缺失[6]。三是對鞏固農民主體性的處理方式研究。針對當前諸多困境,諸多學者從組織化與合作化視角[7]、文化角度、農民主體自覺培養[8]、多方參與主體協作[9]等視角提出了破解之道。
綜上,從現有文獻來看,學界對農民應該成為鄉村振興主體的論述已成為了學術共識。研究成果多,研究視角廣。但就新時期農村鄉村建設行動而言,探究農民主體性功能及其實現路徑的研究闕如。基于學術反思與政策導向,本文將從厘清農民主體性對鄉村建設行動的現實價值出發,在界定農民主體性功能主要內涵的基礎上,辨識在鄉村建設行動中制約農民主體性功能發揮的諸多因素,進而探究如何激活農民主體性功能的可能路徑。
農民是鄉村的主人,鄉村是農民的家園。農民主體性是一個歷史范疇,是現代社會賦予農民的本質屬性。[10]馬克思主義則將農民的主體性解讀投射到實踐或勞動中,認為主體性是主體在實踐中生成的自覺、能動、自主的特性。[11]就內涵而言,農民主體性是農民在日常生產活動中展現出來的主體能力,包括認知主體性與實踐主體性。2018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做出重要指示,“要尊重廣大農民意愿,激發廣大農民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激活鄉村振興內生動力,讓廣大農民在鄉村振興中有更多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可見,在鄉村振興戰略實踐中,增強農民主體性所表現出來的自主性、能動性與創造性等功能特性,對新時期扎實推進鄉村建設行動大有裨益。
農民是鄉村建設的主力軍。農民既是鄉村建設行動的主體目標,也是鄉村建設行動的主體實施者。主體的自主性即為主體在實踐中展現的自我意識獨立性與自我決定性。[12]可見,農民自主性通過農民意愿與選擇表現出來,并貫穿鄉村建設行動全過程。具體而言:一方面,鄉村建設行動必須充分尊重農民意愿。推進鄉村建設行動的關鍵是取得廣大農民的理解和支持。取信于民,還權于民,鄉村建設行動才能順利進行。因此,只有充分尊重農民意愿才能夯實鄉村建設行動的民意基礎,才能形成建設合力。另一方面,鄉村建設行動必須充分尊重農民的選擇。堅持發揮農民自主性,尊重農民選擇,賦予農民在鄉村建設行動中更多自主選擇權與自主決定權,才能真正激發鄉村建設的內在活力。農民是鄉村的主人,他們喜歡什么樣的鄉村規劃,需要什么樣的公共服務設施,不能代替他們做出自認為更好的選擇,而是應該讓他們有權自主選擇適合自己村莊的鄉村建設行動方案。鄉村建設行動要增強農民自主性功能,須尊重農民意愿與選擇,充分發揮農民主體的自主性,為鄉村建設行動開展奠定堅實的群眾基礎。由此,鄉村建設行動離不開農民自主性,農民自主性是鄉村建設行動的重要前提。
在鄉村建設行動中,作為推進鄉村建設行動的充分條件,能動性是農民在具體實踐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參與積極性與責任感。首先,鄉村建設行動離不開農民的積極參與。當前,鄉村建設行動能否取得實質性進展關鍵取決于能否發揮農民積極參與的作用。鄉村建設行動只有通過農民積極、廣泛參與,所有方案及措施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其次,鄉村建設行動離不開農民主體的責任感。作為鄉村建設行動的實踐主體,農民群體表現出了鄉村建設行動的主體責任感與主人翁意識。在村莊層面,鄉村建設行動是集體行動。除了政府和其他社會力量外,農民不是鄉村建設行動的“旁觀者”,農民的責任感越強,鄉村建設行動成效越高,農民的獲得感就越強。這樣才能將農村建設成符合農民生產與生活需要的美麗幸福家園。再次,實現鄉村建設行動戰略目標需要堅持農民能動性。政府要以農民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的政策獲得感與幸福感為指引,堅持農民主體性地位,充分發揮農民主體能動性,才能確立體現農民利益、符合農民之需的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戰略目標??梢?,農民能動性的彰顯有利于增強農民主體積極性與責任感,進而推動農民群體在鄉村建設行動中不斷開拓創新。
縱觀我國農村改革40 多年發展,農民是最富有改革精神的,也是最有智慧的。在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農民創造性地搞起了“包產到戶、包干到戶”,自發實行“村民自治”基層民主模式,推動“鄉鎮企業”異軍突起。[13]這是我國農民創造精神最生動、最具代表性的集中體現。作為頂層設計的鄉村建設行動,同樣也離不開農民的創造性。創造性是農民主體性的最高層次,即農民主體在社會實踐中的自我完善與自我改造,農民的創造性為鄉村建設行動提供了內在動力。這主要表現在:一方面,鄉村建設行動離不開農民的創造性探索。鄉村建設行動順利開展,必須堅持頂層設計與農民創新經驗相結合,通過與農民“摸著石頭過河”的創造性探索相結合,才能不斷完善鄉村建設行動的政策主張。另一方面,鄉村建設行動離不開農民的創造性精神。鄉村建設行動的創新并不是能夠預先規劃與設計的,而是一定條件下農民自發創新的產物,需要發揮農民集體智慧,即農民主體以創造性思維培養自身的創業精神與自我發展能力,發揮其創造性潛能,創造新的客觀事物,展現農民主體的創新精神與創造性勞動。當前,我國農村綜合改革已然處于動力轉換的關鍵時期,傳統要素驅動方式已經不可持續,實施依賴人的創新驅動成為必然。因此,鄉村建設行動要增強農民主體性功能,充分激發蘊藏在農民群眾中的創造偉力,進而不斷釋放鄉村振興的強大改革活力。
改革開放以來,農民的主體性逐漸增強,主體作用也日益凸顯。然而農民的主體性、能動性卻是鄉村振興和鄉村建設較為薄弱的內容。[14]這是直接引致我國以往鄉村建設實踐成效不夠明顯的根本所在。究其原因,在觀念認識上,這與沒有清晰界定農民主體性職能的內容密切相關。因此,從內容上,重點解析農民主體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發揮探索、建設及評價等功能,有利于消解農民主體性功能弱化的問題。
尊重農民首創精神是新時代推動鄉村建設行動的關鍵。目前,我國有55 萬個行政村,238 萬個自然村。在村莊類型各異、形態多樣的情況下,推進鄉村建設行動不能“一刀切”,要采取因地制宜的方法。這需要汲取農民智慧,發揮農民主體自下而上的探索功能。一是對鄉村建設行動機制的探索。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應注重體制機制創新,尤其要探索建立長效永續的鄉村建設和發展機制。發揮農民主體對鄉村建設行動的探索功能,就是在分類施策的基礎上,構建出適合村莊發展的建設路徑,并由此形成具有內生韌性、能夠應變未來發展的鄉村建設模式。二是對鄉村建設行動參與機制的探索。鄉村建設行動是政府搭臺、農民唱戲,以賦權的形式通過探索靈活多樣的參與機制,讓農民真正擁有對鄉村建設“為什么建”“怎么建”的知情權、參與權、決策權、監督權,真正共享鄉村建設行動的成果。三是對鄉村建設管護機制的探索。讓農民實現對鄉村建設行動的管理,就是改變政府大包大攬的做法,充分尊重農民的意愿,相信農民,依靠農民,管護機構由農民組建、管護人員由農民組成、管護制度由農民制定,充分體現村民自治,加強村莊社會治理,真正讓農民成為長效管護的主體,自覺當好鄉村建設的踐行者和建設成果的維護者。因此,來自農民主體的大膽探索,為破除新時期鄉村建設行動的制度性障礙提供了新思路,也為推動農村發展提供了新動能。
鄉村建設行動是一個系統性、開放性以及綜合性的工程,需要國家政策的支持和政府的引導,同時也離不開市場、社會等其他主體和力量的積極參與。但是,政府、市場、社會等主體和力量只是鄉村建設行動的外因,這些因素能否發揮積極作用,最終取決于內因即參與鄉村建設行動的農民主體。因此,鄉村建設行動順利推進需要發揮農民主體的建設功能。這主要表現在:一方面,作為鄉村建設行動的“塑形者”,充分發揮主人翁作用。建設什么樣的農村,農民最有發言權。在推進鄉村建設過程中,農民應為制定鄉村建設規劃方案進言獻策,因地制宜,宜建則建,宜擴則擴,宜留則留,宜遷則遷,切實提高鄉村建設水平。同時,在此過程中,建設資金籌措、具體建設項目監督以及公共設施管護等方面,農民群眾要發揮建設性作用,全程參與,而非依附于鄉村建設行動中的其他主體。另一方面,作為鄉村建設行動的“鑄魂者”,應傳承傳統村落文明與鄉土文化,鄉村建設應形神兼具。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既要符合現代條件、現代服務需求,又要體現鄉土人文風貌。不可否認,當前鄉村建設行動仍然或多或少受到“技術化”推動,但是具有本土化特色的“鄉土重建”的方案和實踐,才是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的重點。鄉村建設行動應充分體現農民精神,而非僅是“城市眼光”和“現代化視野”??梢?,應通過發揮農民所傳承的優秀人文精神和道德規范,豐富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的精神內核,使得村莊體現自身特點,保留鄉村自然和人文風貌,實現讓村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
從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建設理念出發,滿足廣大農民公共服務需求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新時代鄉村建設的根本落腳點。因此,作為一種價值評判,農民主體的回應與評價是衡量鄉村建設行動成效的精準尺度。首先,農民對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滿意度是衡量鄉村建設行動成效的重要指標。提檔升級農村飲用水、網絡寬帶、農田水利與鄉村交通運輸等方面的基礎設施建設,打造布局合理、城鄉互通的基礎設施體系是鄉村建設行動的重要內容。農民主體則根據基礎設施建設好不好、能否滿足自身的現實需求檢驗鄉村建設行動的成果。其次,農民對農村公共服務體系的評價是研判城鄉公共服務是否均等化的主要抓手。實施鄉村建設行動必須加快解決農村公共服務短板問題,重點將公共服務建設向農村傾斜,加強普惠性與兜底性公共服務建設。公共服務均等化建設須充分聽取廣大農民群體對現有農村公共服務的評價意見,堅持頂層設計與農民需求相結合,發揮農民主體的評價功能,不斷完善公共服務體系建設。再次,農民對縣域城鄉功能定位的評價是檢驗公共資源配置與公共服務質量的有效途徑。實施鄉村建設行動須合理定位并強化縣域城鄉功能,提升縣域綜合服務能力??h域城鄉功能定位合不合理,廣大農民群體最有發言權。農民主體通過對縣域功能定位做出評價,為政府合理定位縣域功能提供參考意見,能夠有效提升公共資源配置效率,完善公共服務供給體系。
隨著城鎮化與社會化進程的不斷推進,我國形成了由城市到農村非均衡的階梯式發展模式。在此進程中,農民主體性功能有效發揮成為當前鄉村建設行動的關鍵問題,關乎鄉村振興戰略的成敗。當前,農民主體性功能發揮受到歷史因素、體制因素、組織因素以及內在因素等多重因素的制約,直接導致鄉村建設行動陷入農民主體缺場的困境。
馬克思指出,“歷史對人來說是被認識的歷史,因為它作為形成過程是一種有意識地揚棄自身的形成過程”。[15]由于受人的本質規定性支配,農民主體性地位的確立經歷了漫長的動態演化的歷史過程。在此過程中,農民的主體性由于社會歷史條件限制而長久處于一種被遮蔽的狀態,需要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不斷祛蔽、逐步確立。[16]基于歷史維度,20 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我國鄉村建設運動興起,試圖利用“開發農民的力量”去改變鄉村落后面貌,由于特殊而復雜的國內外政治環境,鄉村建設最終以“鄉村運動而農民不動”[17]的結局而告終。進入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從解決鄉村問題入手,積極動員廣大農民投身土地革命,農民主體性意識被調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伴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和完善,農民主體性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鄉鎮企業等實踐中得到充分展示??梢?,“農民主體性從醞釀、萌芽、發生一直發展到今天,經歷了一個很長的時期。由于種種原因,現在并未完全確立,并繼續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18]其中,受社會歷史條件的遮蔽,自身局限性不斷制約著農民主體性。一是在傳統時期,作為依附者存在的農民,自然傾向宗族等各類組織,并形成了一定的路徑依賴,降低了農民的自主能力;二是受計劃經濟體制影響,由于集體化意識而形成的泛福利化,不斷吞噬著農民的差異化能力;三是農民自身的內向性、保守性等特質已經深深內化在農民的思想、行為中,極大地沖擊著農民主體性意識的形成。
長期以來,因城鄉二元結構對立而形成的制度性壁壘,直接造成了城鄉公共資源分配不公平與資源流動不均衡,進而影響鄉村建設行動中農民的主體性功能發揮。一方面,城鄉不公平的公共資源分配弱化農民的主體性功能。在非均衡的城鄉二元結構下,農村更多是城市的“附庸”,城鄉有別的公共產品供給體制依然存在,醫療、教育、就業與養老等公共服務資源嚴重傾向于城市。相比之下,我國農村各類基礎設施建設卻未完善,5G、物聯網等新基建無法實現向農村腹地延伸,農民群體對高質量農業生產和高品質的幸福生活的現實需求也無法得到滿足。因此,政治、經濟與文化等方面的權利未得到充分保障,農民主體參與鄉村建設行動的積極性減弱,進而削弱農民的主體性功能。另一方面,非均衡的城鄉資源流動阻滯農民主體性功能發揮。城鄉二元結構嚴格規制了現代化資源要素在城鄉之間的雙向流動。在“虹吸效用”的作用機制下,農村各類生產要素不斷地流向城市,特別是勞動力資源,數以億計的農民涌向城市,外出務工而非留守農村。據2019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全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91 億人,其中從年齡結構看,外出農民工平均年齡為36 歲,其中40 歲及以下所占比重為67.8%。①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2019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EB/OL].2020-04-30.國家統計局官網,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004/t20200430_1742724.html.占大多數的中青年勞動力的單向度流向,致使鄉村建設主體處于空白狀態。同時,由于“二元結構”對城鄉要素雙向流動的規制,致使農民所獲得的發展和選擇空間也尤為稀缺,[19]村莊空心化等村莊衰敗問題更加突出。就此而言,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最終陷入了主體缺場的危險困境。
作為鄉村建設行動主體的農民,必須是組織化的農民,而不是分散的農民。組織化是農民實現、促進并維護自身利益的最有效途徑。然而,組織性不強是制約農民主體性功能不容忽視的因素。具體而言:一是去組織化不斷侵蝕著農民主體性功能。過去幾十年來農村持續的社會化與農民的去組織化,導致村社共同體趨于解體,鄉村社會失去凝聚力。[20]受農民去組織化影響,在農業生產資本化、社會化、專業化的宏觀背景下,分散的小農戶無力有效對接市場,導致農戶被嚴格限定在農業生產鏈的特定環節,無法保障根本利益。同時,去組織化的小農戶也無力承接政府各類公共資源的輸入,造成農民參與鄉村建設行動的個體動力不足。二是村民政治組織的治理能力不強,難以鞏固農民主體性地位。一直以來,中國共產黨高度重視農民組織化,但由于農村基層組織的權力分配和運行缺乏制度化規范,農村基層組織之間缺少平衡與互相制約的功能,村民自治制度并未得到充分實現,村務公開和監督制度虛化,導致農村政治利益沖突頻繁和鄉村治理能力虛弱。三是農村經濟組織運行存在缺陷,使農民主體性功能發揮缺乏有效載體。當前,我國農民專業化合作組織面臨著諸多結構性的困境。一方面,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合作廣度僅局限于農業生產領域,對第二、三產業的延展度不夠,農民合作的廣度有限;另一方面,農民合作缺乏深度,臨時性的互助較為多見,而深層的合作欠缺。此外,農民專業合作組織運行不規范,致使小農戶處于失語狀態。
主體性的關鍵就是權力(權利)和能力問題。[21]能力素質是個體改變周圍環境的內在變量和核心因素,其質量與強弱關系著主體的發展,也關系著所關聯的實踐的發展。[22]就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而言,農民能力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制約因素。一方面,職業素質制約農民主體性功能的發揮。土地、勞動、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是農民生產經營活動的必備條件,也是制約農民實現發展和增加收入的關鍵因素。隨著信息化、工業化和城鎮化,農村業態和狀態發生了深刻而廣泛的變化。這對身處農村的農民生產經營提出了更高要求。新時代的鄉村建設行動需要培育農民現代化職業素養,經營傳統生產要素(土地、勞動)和現代生產要素(資本、技術),推動農民經營主體的實現。受制于各種因素影響和制約,農民對生產要素獲取和駕馭能力不足問題尤為顯著。農民對生產要素的獲取和駕馭能力尚不能支撐其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發揮主體性功能。另一方面,文化素質影響農民主體性功能的發揮。目前,我國農村人力資本存量和質量都不夠,這直接抑制了農民自身創造能力的可持續化。雖然文化教育層次不足以直接說明能力大小,但是“農民的參與知識與能力、參與意識和態度、合作能力是決定鄉村發展是否成功的關鍵指標”[23]。質言之,農民因文化素質不高,直接引致農民的理解能力、反思能力、認知能力、感悟能力和行動能力不足,從而影響農民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的參與動能,無法鞏固自身的主體性地位。
在鄉村實現全面振興的過程中,農民主體性功能的發揮成為鄉村建設行動有效推進的決定性因素。據此,如何激活鄉村建設行動中農民主體性功能發揮成為當下著重研究的問題。進一步激活農民主體性功能是一個長期且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首先,加大財政投入力度,促進城鄉資源要素雙向流動。在鄉村建設行動過程中,困難地區尤其是深度貧困地區更需要國家戰略資源的重點支持,國家應加大財政投入力度,項目資源優先向困難農村傾斜,加大對困難農村的金融支持力度與人才支持力度,同時加大對困難農村的社會幫扶力度,推動城鎮及發達地區的資源向困難農村延伸和覆蓋,促進城鄉協調發展,實現城鄉資源要素雙向流動。其次,強化縣域基礎設施建設,完善鄉鎮服務農民功能。注重強化縣域綜合服務能力與基礎設施建設,提升縣域內經濟建設與公共服務水平,規劃引領縣域內城鎮與農村的基本公共服務建設,加快實現縣域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同時,完善鄉鎮在服務農民與服務生產方面的功能,完善農產品的流通、農業生產物資配備以及休閑娛樂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的職能。[24]注重村級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提檔升級農村水、電、路、氣等方面的基礎設施建設,構建城鄉互動的基礎設施體系,使得鄉村建設成果真正為民所享。再次,創新社會服務保障體系,提高農村公共服務水平。在鄉村建設過程中,應建立健全農村社會保障服務體系,完善城鄉公共服務資源均衡配置機制,加大公共財政對農村社會保障的投入力度,構建城鄉一體化的就業養老政策、醫療衛生體系和教育保障機制,增強農民主體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的自信心,從而進一步激發農民主體的內生活力。
農民既是鄉村建設行動的主體,也是鄉村治理的主體。鄉村治理的關鍵是提高鄉村組織化程度,進而優化農民主體參與行為。其一,提高農民組織化水平,激活農民個體參與動力。農民只有通過合作組織起來,積極參與鄉村建設,鄉村社會才具有凝聚力。因此,應當充分發揮農民主體在市場經濟中的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依托各類鄉村政治組織和經濟組織,讓農民自主參與到鄉村建設行動的具體實踐中來,加快鄉村建設行動相關的配套設施,提高農民的自我發展能力和組織化水平,使小農戶能有力地承接國家各類公共資源的輸入。其二,強化村民政治組織治理能力,鞏固農民主體性地位?;鶎狱h組織是鄉村建設行動最有力的推動者,因此需要創新鄉村人才培養模式,注重從優秀大學生、經濟能人和返鄉工人等中選好村黨組織帶頭人,不斷改革與完善村民自治制度,健全村務管理與監督機制,賦予農民群體參與權、監督權、知情權與訴求表達權等權利,積極吸納更多的農民全過程參與鄉村建設行動,提升村民政治組織的凝聚力和創造力。其三,大力培育農村經濟組織,建立健全農村經濟組織各項制度。一方面,大力扶持培育農業合作社、家庭農場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因地制宜地成立各類經濟組織,拓展產業合作的廣度和深度,打造各種優秀的鄉土特色品牌,大幅度增加農民個人經濟收入。另一方面,建立健全各類農村經濟組織的管理制度和相關的法律法規,合理規范農村經濟組織的管理和運營。
農民主體能力的培養依賴于農民自身綜合素質的提高。因此,提升農民的綜合素質,培養農民自主意識,使農民成為新時代新型農民來推動鄉村建設行動是當務之急。一方面,培育新型職業農民,提高農民駕馭市場的能力。在農村空心化和農業勞動力老齡化的情況下,新型職業農民是構成各類農村新型經營組織的基本力量。[25]而培育新型職業農民是一項復雜性和長期性的工作,因此應從制度政策、教育培訓等方面全面建立新型職業農民培育體系,完善新型職業農民培育相關培訓政策,加強對農民的農業技能和職業素質的培訓,豐富農民培訓模式,針對不同的培訓主體需求構建多元化培訓體系,提高農民職業教育和職業技術的質量。同時,要不斷強化農民的市場競爭意識、掌握市場競爭策略和駕馭生產要素的能力,根據市場的供需變化調整產業結構,幫助農民掌握價值規律,從而增強農民自我發展意識和駕馭市場的能力。另一方面,提高農民文化素質,增強農民主體能力。農村基礎教育主要是提高農民主體的基本文化素質,是增強農民綜合素質的關鍵。為此,政府應通過加大對農村基礎教育的投入力度,深化農村教育改革,為農民素質的提高提供經濟保障和優質環境。同時,加強農民認知能力、理解能力和行動能力的培養,促進農民主體自身能動性和創造性的可持續發展,為提高農民綜合素質和主體性水平創設條件。
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必然要求,也是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和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選擇。當前,鄉村建設應該摒棄以往自上而下、由外而內的施策做法。農村內部的農民往往習慣于消極的被動狀態,絕大多數農民群體傾向于政府與社會的幫扶,逐步形成了“等、靠、要”的惰性心理。這嚴重抑制了農民群體的主動性、積極性及能動性,進而導致農村內部自我發展能力不足?;诖?,新時代鄉村建設行動需要實現從“上動而下不動”到“上下聯動”“內外結合”的轉型,在相互協作的政策實施中,逐步重塑農民的主體性地位,推動農民在鄉村建設行動中發揮主體作用。
誠然,推動農民主體性功能的發揮是一個動態過程,是農民從消極被動狀態走向積極主動的一個過程。農民主體性功能的發揮離不開農民主體性地位的確立。當前,農民是有主體性的,但其功能發揮極其有限。這種有限性功能應從農民主體地位的歷史性與生成性的角度去認識和思考。基于此,農民主體性功能不是先驗的,更不是絕對的,它與特定的歷史生活實踐結合,不斷調適、豐富和發展。站在鄉村振興的新時代,推動鄉村建設行動的關鍵是構建與鄉村建設行動目標相適宜、相匹配的農民主體性功能。唯此,鄉村建設行動才有持續不斷的內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