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滇游考察中的紳士導游模式

王 波，石亞琴

（江蘇經貿職業技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87）

徐霞客是我國明朝偉大的地理學家、旅行家，他與云南有著深厚的感情。云南《雞足山志》專門為他立傳：徐弘祖，“號霞客，南京江陰人。生而好游，欲盡天下名山勝水為通志。游遍京省，閱盡天下佳山水。崇禎庚辰將游雞足。”他在崇禎年戊寅（崇禎十一年，1638）至庚辰（崇禎十三年，1640）年間“入滇及至（雞足）山止悉檀寺”①。前后在滇游歷近三年，心得、觀感全部記載于《徐霞客游記·游顏洞記》《徐霞客游記·滇游日記》、二至十三中（游記一缺失）。他的近三年的滇游（含今廣西部分地區）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地理考察和旅行。徐霞客的旅游離不開導游，而徐霞客在與這些導游的互動過程中也形成了自己的模式，與士紳導游的交際占據主流。云南的士紳與內地的士紳有很大的不同。處于流官和土官、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的矛盾中，很多士紳不如內地士紳那樣在鄉村中有很大影響。但是他們中的不少人深刻理解徐霞客旅游考察的歷史和地理意義，對他的考察給予了大力支持，有的還親自擔任導游。現敘論幾次比較大的導游。

一、沾益州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一年（1638）九月初八日，徐霞客尋北盤江之源，到達交水（今云南曲靖市沾益區），他到過去相熟的龔起潛鄉紳家做客。《滇游日記三》記“由沾益州署前抵東門，投舊阺龔起潛家。見其門閉，異之。叩而知方演劇于內也。余以足泥衣垢，不樂觀優，亟入其后樓而憩焉。”第二天是重陽節，下午龔起潛“攜菊具酌”，招待徐霞客。十日，因雨滯留。十一日，徐霞客欲行，被龔起潛強留，“余欲行，主人以雨留，復為強駐，厭其酒脯焉。”徐霞客“欲從沾益并窮北盤源委，至交水，龔起潛為余談之甚晰，皆鑿鑿可據，遂圖返轅，由尋甸（今云南尋甸）趨省城焉。”龔起潛在導游以后，依然熱情招待徐霞客，“主人情篤，候飯而行（P425）。 ”

二、昆明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一年（1638）十月初一日，徐霞客從嵩明州至省城昆明（今昆明），他的交游集中在《滇游日記四》中。在昆明他遇見相識的吳方生、阮仁吾兩位紳士。在阮仁吾處認識其侄阮玉灣、阮穆聲。阮玉灣熱情邀請徐霞客至其別墅游玩，又建議游緬甸（P444）。阮玉灣的邀游雖然沒有成行，但是足見這位紳士對徐霞客的尊重。初四日，徐霞客好友吳方生到徐霞客在昆明的住處看望他。次日，吳方生為徐霞客出游出謀劃策，介紹朋友，“方生為余作永昌潘氏父子書（父名嗣魁，號蓮峰，丙子科第十名；子名世澄，號未波，丙子科解元）；騰越潘秀才書（名一桂）；又為余求許郡尊作書通李永昌（永昌太守李還素，昔自云南別駕升，與許同僚）；又為余求范復蘇（醫士，江西人）轉作書通楊賓川（賓川守楊大賓，黔人，號君山。原籍宜興人，以建平教中于南場，與又生鄉同年也。前又生有書來，然但知其家于黔，而不知其宦于賓。書為盜失，并不知其家之所在，但憶昔年與其弟宜興總練同會于又生坐。今不知其弟尚在宜興否）。憐余無資，其展轉為余謀，勝余自為謀也（P462）。”

三、晉寧士紳導游

明崇禎十一年（1638）十月初四日，徐霞客從昆明到達晉寧州（今云南晉寧），在晉寧的活動也主要記載在《滇游日記四》中。到州后，徐霞客謁州官唐玄鶴，見到“放情山水”的隱士唐大來②（名泰，浙江淳安人，明初至云南），與紳士張調治、黃從月、黃沂水、禹甸，州幕傅良友、傅親姜廷材，學師趙、楊等人交游。“日日手談內署”，“夜宴必盡醉而已”。初八日，徐霞客在黃沂水的導游下考察明惠夫人廟。二十三日，徐霞客準備離開晉寧，唐玄鶴贈送徐霞客衣服、費用，唐大來贈送費用并作書介紹朋友。徐霞客非常感動“余之窮而獲濟，出于望外如此（P448）。”唐大來也是一位旅游愛好者，曾經游過寶月洞。徐霞客說：寶月洞即昭陽洞（見同段徐霞客注：“按昭陽即此洞也，唐君謂其寶月者，又其別名耳（P448）。”），其實是西南常見的溶洞。當徐霞客離開晉寧，準備經海口、安寧旅游時，州官唐玄鶴對他說，你到海口“無宿處，可往柴廠莫土官鹽肆中宿（P451）”。

四、麗江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二年（1639）正月二十四日，徐霞客受麗江府木知府邀請，途經鶴慶府宿于王貢士家。王貢士在四川擔任教職，其孫為徐霞客考察指引路徑。《滇游日記六》“王貢士，今為四川訓導(學官)。其孫為余言：‘其西北山半，有青玄洞甚妙，下有出水龍潭，又北有黑龍潭。若沿西山行，即可盡觀。’（P509）”明崇禎十二年（1639）二月初十日，徐霞客受木知府邀請至木家院，批閱第四公子的文章。四公子對他說“北崖紅映之異”，當時徐霞客“欲從九和趨劍川”。四公子說：“此道雖險而實近，但此時徙諸出痘者在此，死穢之氣相聞，而路亦絕行人，不若從鶴慶便。”高層的木家四公子為其進行了導游謀劃（P516）。

五、劍川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二年（1639）二月十一日，徐霞客去劍川（今云南劍川），旅游活動集中記載在《滇游日記七》中。在劍川馮密他住宿于陳生家，“向曾于悉檀（寺）相晤者。擔人缷擔去，余炊飯其家，欲往青玄洞。陳生止余曰：‘明日登程，可即從此往。今日晚，可一探東山之麓乎？’遂同東陟塢塍。”親自導引東山之游（P518）。明崇禎十二年（1639）二月十四日，徐霞客至劍川寓于北街楊貢士家。徐霞客“同主人之子，令擔者挈飯一包，為金華之游。”“乃隨楊君導，遂從北坡下，數百步而桃花千樹，深紅淺暈，倏入錦繡叢中。”次日，“楊君喬梓言莽歇嶺為一州勝處，（徐霞客）乃復為一日停。命擔者裏飯從游（P525）”。

六、浪穹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二年（1639）二月十八日，徐霞客到達浪穹（今云南洱源縣）。在這里他會見了神交已久的丁憂官吏何巢阿。何巢阿在陳眉公處聽說徐霞客的事跡，曾經寫下“死愧王紫芝，生愧徐霞客”的詩句，使徐霞客“余心愧之，亦不能忘。”《滇游日記七》記載，次日，何巢阿為徐霞客導游：“上午，何君具舟東關外，拉余同諸郎四人登舟。舟小僅容四人，兩舟受八人，遂泛湖（茈碧湖）而北。”“下午，仍入舟泛湖，西南三里，再入小港”。二十日，何巢阿的兩位兒子導游：“兩長君清晨候飯，乃攜盒抱琴，竟堤而東，再為九炁（qi）臺之游。”二十三日，“何長君聯騎同為佛光寨之游。佛光寨者，浪穹東山之最高險處。”在佛光寨靈光寺，徐霞客又認識了紳士三呂（呂夢熊指揮使的二位弟弟和呂夢熊指揮使的一個兒子），三呂具餐相餉，當徐霞客留宿時，“諸呂留蔬果于寺，令供余，且導余游。”次日，“晨起索飯，即同寺僧從寺后躋危坡而上。”游一女關（P531-532）。《滇游日記八》記載，明崇禎十二年（1638）三月一日，呂指揮使的女婿土巡檢尹忠遵其岳父之囑，為徐霞客導游。先后游了西山、清源洞（二次）等名勝（P533、535）。

七、騰越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二年（1639）四月十六日，徐霞客開始騰越（今騰沖境內）尖山之行。在去尖山的路上，徐霞客在寶峰附近迷路，《滇游日記九》記，“從崖上躡西峰，一里，有寺踞峰之東，門東向。為毗盧寺。由其西二里，直抵擂鼓尖峰下，見有路直躡峰西上，而路有二生指寶峰大道在北，乃橫涉田里間（P568）。”明崇禎十二年（1639）五月初四、五日，徐霞客在考察完尖山后重新回到騰越州，在州庠生李虎變的陪同導游下，在綺羅附近考察。《滇游日記十》“方展卷而李君來候。時微雨，遂與之聯騎，由來鳳山東麓之南，六里，抵綺羅，入叩李君家。”“初五日，晨餐后，即從李君循南山之麓東向行。”這次游了水應寺、天應寺、羅生峰、團山等地。初十日，徐霞客從楊廣哨返回騰越，仍由李虎變陪同考察“初十日，雨不止。既午稍霽，遂同李君聯騎，由村西半里，橫陟半個山之脊也（P585-586、590）。 ”

八、永昌紳士導游

明崇禎十二年（1639）七月初六日，徐霞客在考察永昌（位于今保山市）瑪瑙山中遇見馬元康，其弟馬元中曾經介紹過徐霞客，因此，二人一見如故，《滇游日記十一》記，“元康即為投轄，割雞為黍，見其二子。深山杳藹之中，疑無人跡，而有此知己，如遇仙矣！”初八日，馬元康次子導游，游玩瑪瑙洞、水簾洞，“元康命其次子為水簾洞導（P608-609）。”七月初九日，徐霞客到達永昌附近的青蓮閣，受到主人馬元康之叔父馬太麓的接待。《滇游日記十一》記載，馬太麓將徐霞客介紹給土官早龍江并在其家投宿。十一日，早龍江進行了具體策劃和安排，早說：“江外土人，質野不馴，見人輒避。君欲游石城，其山在西北崇峽之上，路由蠻邊入。蠻邊亦余所轄，當奉一檄，令其火頭供應除道，撥寨夫引至其處，不然，一時無棲托之所也。”“余謝之。龍江復引余出廬前曠處，指點而言。”十二日，徐霞客由蠻邊火頭（保長）具飯招待，“既飯，以一人引余往中臺寺（P611、613、614）。

徐霞客的滇游前后近三年，期間專情于云南山水，與云南的士紳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在他們的導游下，徐霞客暢游了滇中山水，認識和記載了大量的丹霞地貌、地熱溫泉、各種特產資源，對世界地理學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注釋：

①明·錢邦纂，清·范承勛增修.清康熙三十一年刊《雞足山志》，卷六,人物·按，徐霞客是明崇禎十一年五月初九開始入滇，至崇禎十三年抱病返鄉。《雞足山志》將他出滇的時間誤記為入滇的時間。

②清·范承勛,張毓碧修.《云南府志》康熙三十五年刊,十三卷,人物志五,隱逸.有唐大來傳：唐泰，字大來，少時曾游陳繼儒、董其昌之門。書畫皆臻其妙。及歸，放情山水，巡撫錢士晉稱為“云中一鶴”，御史李一鵬以“南中高士”許之。晚年隱于僧，別號擔當。所著有《擔史集》。同書卷二十四，藝文志九收其詩一首《滇曲》：“界入南滇迥不同，一年天氣半西風。杜鵑聲里春猶淺，吹遍人家落葉紅。”